謹以三牲之奠，敬祭于長源公之靈[2]。惟神包括乾坤，平準天地[3]。劃三峽以中斷，疏九道以争奔[4]。綱紀南維，朝宗東海[5]。牲玉有禮[6]，祀典無虧。

【注釋】

[1]宋中丞：即宋若思。見前《為宋中丞自薦表》注。九江，《書·禹貢》：荆州，“九江孔殷”。後人解説不同。一般認為九江在尋陽境内。此即指尋陽（今江西九江市）附近的長江。

[2]“謹以”二句：三牲，古代用於祭祀的三種動物：牛、羊、豬。長源公，為“廣源公”之誤。廣源公，長江封號。《舊唐書·玄宗紀下》：天寶元年，“封河瀆為靈源公，濟瀆為清源公，江瀆為廣源公，淮瀆為長源公”。此文祭長江，應為廣源公，此稱“長源公”，王琦認為字誤，其説可信。

[3]“惟神”二句：謂只有神靈能夠囊括天地宇宙，平衡調正天下萬事萬物。平準，平衡持正。

[4]“劃三”二句：劃，割開。三峽，指瞿塘峽、巫峽、西陵峽，即從四川奉節到湖北宜昌間的長江。疏，王本作“流”。九道，指尋陽附近九條流入長江的支流。二句謂割開三峽而使兩岸山勢中斷，流九派而使水勢争奔。

[5]“綱紀”二句：綱紀，法度，秩序。維，聯結。朝宗，本指諸侯朝見天子，後借指百川入海。《漢書·地理志上》：“江漢朝宗於海。”顔師古注：“江漢二水歸入於海，有似諸侯朝於天子，故曰朝宗。宗，尊也。”

[6]牲玉：祭祀用的牲口與寶玉。王琦注：“玉，告神時薦於座之玉器。與牲幣俱陳者。”按：玉，宋本誤作“王”，據他本改。

以上為第一段，謂宋若思隆重祭奠長江之神。

今萬乘蒙塵，五陵慘黷[7]。蒼生悉為白骨，赤血流於紫宫[8]。宇宙倒懸，攙搶未滅[9]。含識結憤，思剪元凶[10]。

【注釋】

[7]“今萬”二句：萬乘，指皇帝。蒙塵，指帝王逃亡在外，蒙受灰塵。五陵，長安附近漢代五個皇帝陵墓，此借指唐代五個皇帝的陵墓。慘黷，王琦謂當作“墋黷”。黷，郭本作“贖”，誤。《文選》卷四七陸機《漢高祖功臣頌》：“茫茫宇宙，上墋下黷。”李善注：“天以清為常，地以静為本。今上墋下黷，言亂常也。墋，不清澄之貌也。……賈逵曰：‘黷，媟也。’”李周翰注：“墋，垢；黷，濁也。”庾信《哀江南賦》：“潰潰沸騰，茫茫墋黷。”即用其意。按是時安史之亂未平，唐玄宗幸蜀，肅宗即位靈武，長安為安禄山所占，尚未收復，故有此二句。

[8]紫宫：帝王的宫禁。

[9]攙（chán）搶：王琦注：“與‘欃槍’同。”彗星别稱，古代以彗星為妖星，認為它的出現即有兵亂。此借指安禄山叛軍。

[10]“含識”二句：謂人民胸中結滿憤恨，常思斬除首惡。含識，佛教語。指有意識和感情的人。

以上為第二段，謂帝王流亡，民衆流血，人所共憤，思滅敵寇。

若思參列雄藩，各當重寄[11]。遵奉王命，大舉天兵[12]。照海色於旌旗，肅軍威於原野[13]。而洪濤渤潏，狂飈振驚[14]。惟神使陽侯卷波，羲和奉命[15]。樓船先濟，士馬無虞[16]。掃妖孽於幽燕，斬鯨鯢於河洛[17]。惟神祐我，降休于民[18]。敬陳精誠，庶垂歆饗[19]。

【注釋】

[11]“若思”二句：若思，一作“而況”。雄藩，強大的藩鎮。此指地勢險要、足以控制四方的重要州郡。時宋若思以御史中丞為宣歙采訪使兼宣城郡太守。重寄，重托，寄托重任。

[12]“遵奉”二句：王命，宋本作“天命”，據他本改。天兵，指唐朝的軍隊。

[13]“照海”二句：謂旌旗在曉色照射下飄揚，原野上軍威嚴肅。海色，將曉的天色。

[14]“而洪”二句：渤潏（yù）：水奔涌貌。狂飈，狂暴之風。

[15]“惟神”二句：陽侯，傳説中的波濤之神。《淮南子·覽冥訓》：“武王伐紂，渡於孟津，陽侯之波，逆流而擊。”高誘注：“陽侯，陵陽國侯也。其國近水，溺水而死，其神能為大波，有所傷害，因謂之陽侯之波。”羲和，神話中的太陽神。

[16]“樓船”二句：謂使戰船先渡，人馬無恙。樓船，有層樓的大船。見《在水軍宴贈幕府諸侍御》注。無虞，没有差失。

[17]“掃妖”二句：妖孽，指安禄山叛軍。幽燕，安禄山發動叛亂之地。鯨鯢，喻凶惡之人，指安禄山。河洛，指洛陽，安禄山稱帝之地。

[18]降休：施降吉慶。休，吉祥。

[19]歆饗：謂祭祀時神靈享受祭品。

以上為第三段，謂宋若思身受重寄，舉天兵北上平叛。祈江神保佑人馬順利渡江。

【評箋】

郭沫若《李白與杜甫》：僅僅一百七十五個字，把長江的氣魄、時局的艱危、戰士的振奮，表現得頗有力量。這和《春夜宴桃花園序》對照看，是别具風格的文字。一邊是輕鬆，一邊是凝重，但無疑都是經過充分錘煉的作品。

按：此文當為至德二載（七五七）在宋若思幕中所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