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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白选集

江上吟[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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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蘭之枻沙棠舟[2],玉簫金管坐兩頭。美酒樽中置千斛,載妓隨波任去流[3]。仙人有待乘黄鶴[4],海客無心隨白鷗[5]。屈平詞賦懸日月,楚王臺榭空山丘[6]。興酣落筆摇五岳,詩成嘯傲凌滄洲[7]。功名富貴若長在,漢水亦應西北流[8]。

【注釋】

[1]江上吟:李白自製題目的歌行體詩,與《樂府詩集·雜曲歌辭》所收謝朓的《江上曲》完全不同。宋本校:“一作江上游。”

[2]“木蘭”句:木蘭,又名杜蘭、林蘭,形狀如楠樹。可造船。《文選》卷四左思《蜀都賦》:“其樹則有木蘭梫桂。”劉淵林注:“木蘭,大樹也,葉似長生,冬夏榮,常以冬花,其實如小柿,甘美,南人以為梅,其皮可食。”枻(yì):短槳;船柁。沙棠,木名。《山海經·西山經》:“崑崙之丘有木焉,其狀如棠,黄花赤實,其味如李而無核,名曰沙棠,可以禦水,食之使人不溺。”《述異記》卷中:“漢成帝與趙飛燕游太液池,以沙棠木為舟。其木出崑崙山,人食其實,入水不溺。”此句謂船和槳都用名貴木材製成。

[3]“美酒”二句:樽,宋本校:“一作當。”斛,古代量器名。十斗為一斛。千斛形容船中置酒之多。流,一作“留”。郭璞《山海經贊》:“安得沙棠,製為龍舟。……聊以逍遥,任波去留。”此蓋用其意。

[4]“仙人”句:黄鶴樓原在今湖北武昌西黄鶴磯上。傳説仙人王子安乘黄鶴過此,故名。又傳説費文褘登仙,曾駕黄鶴在此休息,遂以名樓。此謂要想成仙,還須待黄鶴飛來。

[5]隨白鷗:隨,宋本校:“一作狎。”《列子·黄帝》:“海上之人有好鷗鳥者,每旦之海上,從鷗鳥游,鷗鳥之至者百住而不止。”此句謂海上人無機詐之心,因而能隨白鷗一起嬉游。

[6]“屈平”二句:謂屈原辭賦如日月高懸,千古不朽,而楚王的宫苑却早已成了荒丘。《史記·屈原賈生列傳》:“屈平之作《離騷》……雖與日月争光可也。”臺榭,臺上有屋稱榭。楚靈王有章華臺,楚莊王有釣臺。

[7]“興酣”二句:五岳,指東岳泰山、西岳華山、南岳衡山、北岳恒山、中岳嵩山。嘯傲,一作“笑傲”。滄洲,濱水之處,古時稱隱士居處。二句謂興酣落筆寫成的詩可以摇撼五岳,凌駕滄洲。

[8]“漢水”句:漢水,源出今陝西寧強縣,東南流經陝西南部、湖北西北部和中部,至武漢市入長江。此以漢水西北倒流為喻,謂事情絶不可能。

【評箋】

舊題嚴羽評點《李太白詩集》卷六:評“仙人”二句:是律,體却非律,妙。又評末二句:斬然。

蕭士贇《分類補注李太白詩》注:此達者之辭也。漢水無西北流之理,功名富貴不能長在,亦猶是乎!

應時《李詩緯》卷二:氣豪放,却紀律精嚴。

沈德潛《唐詩别裁》卷六評“功名”二句:言必無之理。

王琦注《李太白全集》按:“仙人”一聯,謂篤志求仙,未必即能沖舉,而忘機狎物,自可縱適一時。“屈平”一聯,謂留心著作,可以傳千秋不刊之文,而溺志豪華,不過取一時盤游之樂,有孰得孰失之意。然上聯實承上文泛舟行樂面言,下聯又照下文興酣落筆而言也。特以四古人事排列於中,頓覺五色迷目,令人驟然不得其解。似此章法,雖出自逸才,未必不少加慘淡經營,恐非斗酒百篇時所能構耳。

《唐宋詩醇》卷五:發端四語,即事之辭也,以下慷當以慨,雖帶初唐風調,而氣骨迥絶矣。反筆作結,殊為遒健。

高步瀛《唐宋詩舉要》:淋漓酣恣。

郭沫若《李白與杜甫》:且引他的《江上吟》一首為例,那是酒與詩的聯合戰線,打敗了神仙丹液和功名富貴的凱歌。……這是他從長流夜郎半途赦回,流連在江夏一帶時所做的詩。

按:此詩當為乾元二年(七五九)之作。王琦云此詩“恐非斗酒百篇時所能構耳”,極是。此詩不僅否定功名富貴,對神仙因有所待,故亦不嚮往,認為唯有詩文辭賦可以不朽。此當為晚年之思想。乾元二年流放遇赦回到江夏時,與友人韋冰游樂甚歡,有《江夏贈韋南陵冰》、《寄韋南陵冰余江上乘興訪之遇尋顔尚書笑有此贈》等詩,與此詩意境相似。就在此年,李白還給韋冰之子韋渠牟傳授古樂府之學。詳見拙著《李白叢考·李白暮年若干交游考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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