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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凉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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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黄大寿会合了王公子,离了河南永宁县径奔京师大路而来。

【公子黄生登故道,径奔幽卅大路行。二人同坐一车内,晓行夜住奔京城。这公子,囊内空虚盘费少,惟恐大寿把他轻。黄生要尽公子礼,诸事殷勤甚小心。说说笑笑无拘束,饥食渴饮路途中。行程正遇初夏景,万紫千红竟无心。山明水秀风荡荡,草嫩花香何其闻。玉堆牡丹红拂拂,风泊荷叶碧深深。红白桃李围庄院,青黄载埋村舍东。有水凉厅临户畔,沙窗半卷隐红裙。采莲女子歌声细,青腰纱衫大蜻蜓。田父会姑忙农事,稚子弯钩敲绣针。牧童歪跨横牛背,白头老翁卧林中。惊了些,风雨迷路寻野店;遇了些,阴晴不定找庄村;走了些,河窄河宽崎岖路;遇了些,或高或矮会合峰。即日正走天色晚,红轮西坠日归宫。大寿车中叫小厮,快寻旅店住车轮。】

大寿说:“日已沉西,快寻旅店,早卸车马要紧。”小厮用鞭望北一指说:“前面就是彰德府,二位爷在城外住啊,在城内住呢?”黄生说:“既是彰德府,也是有名的地方,赶进城去寻一个干净店房,我与你王大爷歇息便了。”家人闻听,摇鞭催马,不多时,进了彰德府。只见三街六市,买卖林立,人烟稠密,甚是热闹。家人赶车来至一座客店门首。店小二招呼:“我店里房屋高大,床榻洁净,酒肴茶饭件件鲜明,请车马进店。”黄生说:“既如此,就在这店里歇了罢。”店小二连忙上前同家人将车马赶至店中。对面有五间大房甚是洁净,大寿公子下车进房坐下,家人搬行李。店小二就问:“二位官府要用什么酒肴饭菜?”分付小的,好去预备。”黄生在腰内取出白银一块约有二两,递给小二说:“你将上好的酒肴饭食,预备二桌,先拿酒来,我们饮酒。”小二去不多时,将酒肴送至房中。他二人对坐饮酒,叙谈闲话。

【大寿有语开言道,满面堆欢把贤弟尊:咱二人,不远千里来应考,冲风冒雨为功名。倘若是,一举成名身得中,不亚如,宋郊兄弟两同登。公子闻听腮含笑,兄长细耳纳余音。但愿咱二人同谊好,何愁不得跳龙门。愚弟胸中无点墨,也不敢,一同仁兄进都城。他二人,话到投机频饮酒,玉液金波放量吞。黄生量大没曾醉,公子酒够有八分。】

二人饮酒叙话,王公子一时高兴,多恋了几杯酒,竟自醉了。酒后狂放,为要卖弄他的宝贝,眼望黄生说:“兄长,咱二人饮了半日,这酒虽好,但冷热不能随心,叫人不乐。我有一件东西取出来与兄长再饮几杯何如?”黄生说:“不知是什么东西?”公子说:“我取出你看。”解开靠体的衣服,拿出个锦囊,锦囊里取出一个小盒儿。公子用钥匙开锁,揭起盒盖,里边盛着一件东西,棉花包定。公子用手拿起,去了棉花,眼望黄生口呼:“兄长,你看这一个小小玉杯,祥光缭绕,子午盘旋。”大寿说:“贤弟,这不过是个羊脂玉的酒杯,有何好处?”公子说:“大略兄长也不晓得这杯的奥妙,听小弟言来。”

【公子醉后弄宝贝,叫声仁兄请听言:此宝并非凡间物,其中奥妙有多端。无论茶酒倾杯内,变化无穷难尽谈。或醒或醉随人用,或凉或温任意餐。名为比玉温凉盏。价值连城品不凡。原是瑶池蓬莱宝,流落王门作古玩。祖孙相传十五代,珍重收藏四百年。今也取出同一乐,与仁兄,再饮几杯才去眠。】

大寿闻听满心欢喜,连忙接在手内仔细观瞧,真乃美玉无瑕,果然好杯。公子趔里趔趄拿起酒壶说:“兄长将杯放下,小弟斟一杯与兄长试试何如?”大寿把酒杯放在桌上,公子未曾斟酒就问说:“兄长,你还是要喝凉的呀,还是要喝热的呢?”大寿说:“我想一杯热的吧!”公子将酒斟上说声:“快热。”端起一饮,果然滚热。公子说:“兄长,你何不再饮一杯凉的。”说着复又斟上说:“快冷!”黄生饮在口内果然冰凉。大寿惊喜交加说:“真正异宝!”公子说:“兄长照样再饮几杯。”大寿又饮二杯,公子醉后狂为,鼓掌大笑。大寿心中暗想:我与王公子进京赶考为的是功名,这一进城文章策论俱各仗赖于他,况场屋之内时时有变,中与不中,实实难保。又闻阁老严嵩恋脏受贿,最爱金银,有才无钱别想官职。我就纵然得中,有多少银钱买通他的门路早早得爵。王公子若肯将此杯送我,献给严府何愁功名富贵。欲待开口要这宝贝,又听他说王门传留十五代,料想不肯给我。黄生见宝起意,恶念忽生心想:“有了。彰德府至京还有一千余里,慢慢图谋有何不可,料他孤身一人飞不出我手心去。”

【恶贼主意安派定,假意堆欢把话云:此物果是无价宝,变化无穷可爱人。只听人言温凉盏,我只说谎言不可听。今日无心逢此宝,黄大寿,三生有幸会奇珍。劝贤弟,从今休在人前露,谨慎收藏要小心。时逢偷盗人心坏,心腹相结难信真。

黄生假意说好话,酒醉亲郎叫老兄:

你我亚赛亲兄弟,我才肯,取出异宝饮刘伶。以后再不用此盏,兄长言词我谨遵。】

二人说罢,公子收起宝贝,叫人撤去残席,解衣安寝。公子酒醉,酣睡如雷;黄贼爱惜宝贝,一心想弄到手,反来覆去睡不着,想定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不如得便结果了他的性命,那时宝贝到我手,况他家内别无一人,还有谁找我不成,是这个主意。恶贼想罢,睡在床上。不多时东方发白,日出扶桑,二人爬起,束发穿衣。家人倒茶,搬运行李,收拾出店,望北而行。

【车马出离彰德府,家人吆喝手扬鞭。公子想起昨夜事,不觉后悔再三番。不该显露奇珍宝,情狂醉后露机关。三十里程途来的快,黄河不远咫尺前。车中望前留神看,只见那,九曲风波险又颠。层层雪浪通银汉,苍茫一片水连天。南北荡荡通四海,东西道道灌八川。真是无风三尺浪,恰像那,一条金带锁中原。二人看罢黄河水,黄大寿,下令家人寻渡船。】

小厮闻听去不多时,回来说:“河边的车辆俱是进上的东西,所有船只搬运官物不渡过客,等官物渡完才渡行人咧。”二人闻听此言,只得在河边等候。话不可重叙,他二人直等到日平西,官物方才渡完。黄大寿与公子上船过河,将至北岸就已黄昏时候。公子说:“天晚,快寻店房才好。”话犹未了,霎时间阴云密布,雾锁乾坤,狂风忽起,大雨倾盆,车马人夫踏泥带水往前奔走。黄生说:“不知前面是何镇店,还有多远?”小厮说:“前面乃是慈州,约有三十多里。”恶贼闻听,正中心怀,望公子说:“不如找座庙宇,暂住一夜吧。”公子只得相随。对面影影绰绰果有一座庙宇,二人下车。未知如何,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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