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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闻杂记

卷之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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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中陳桂月先生 【 觀】 司教亳州與寅友某別數年某轉嘉禾學諭桂月先生子文奎年十餘歲家貧不能延師往某衙讀書其內人有二子視陳子猶子朝為櫛髮夕為整衾凡食飲衣鞋悉與二子無異焉僚友誼敦可為右今絕倡而桂月先生遣少子遠遊非脫灑曠達何以有此

夏六月按院臨湖余訪茅鹿門翁翁舍其寓舟居也問故曰被歸安將房屋固封以待他郡邑官至余問縣有帖子來不曰無帖畧無忿慍不平之氣時范司成同往余曰兄若以身處之不知怒到恁田地司成曰余信不如也又一日董宗伯宴茅翁及余座客某眾中呼茅翁譏其好利而不自揣度則好利之尤者也翁付之 笑不荅故余常服茅翁器度迥不可及其享上壽宜也

予為童子入鄉塾蒙師訓其弟子往往多讀小學孝經迨予四十以後讀者鮮矣至晚歲又見有袁黃四書 【 黃進士嘉善人官兵部主事】 全不用朱夫子註又見塗抹四書凡圈外註全塗抹其正註學庸十塗一二論孟十塗四五嗟乎若當

二祖朝 服上刑奚疑所以然者末世人不善教子急于進取故妄為簡省而不顧竟不知其有一字不容增損者在也

余戊辰舉進士謁古和雷先生先生時為少傅工書矣訓予輩曰吾壬辰中進士時每同年四三人共一寓所一室置二床相對而寢出入騎馬間騎騾今若輩一人一寓所必獨力僱騎與膴仕不異吾甚駭之不知有何俸祿侈用到此

里中唐少華虞曾官中翰家亦中產 不至甚乏童僕一日余過訪之留酌呼其子國柱不去請鄭阿叔來 【 靜沂公也】 柱應之無難色俄而靜沂至予竊羡其為賢子弟云

吾鄉邇遠人家子孫貴顯其祖父未有不始於篤朴儉約者董潯陽先生之祖不識湖州府偶及見問這大墻門是何人家父封翰林編修字良儀平生欵客未嘗設饅頭一日施西亭憲副訪之亦止設捲蒸座客咲曰董良儀饅頭一生喫他不成矣他如沈果齋翁 【 鑑】 夏雲泉公 【 儒】 及予先贈君不相約而從儉如有品節限制然盖儉則殺生少用度節為天道所默祐故子孫並發云

分宜柄國子世蕃熾惡延吾潯上紀明齋濂訓其子舘賓二三載而紀亦未嘗不通賓客卻以禮義自閑嚴氏敗分毫無累無議可謂士之善守其身者乎

予侄妻黨某生好親近父母官所至父母官必愛之試必首案高等自以為勝算也予語之曰秀才只不可得罪於提調爾若親愛相厚非宜彼不以為然無何蔑視法紀自投憲網併秀才亦不可保且有大費子曰人皆曰予知驅而納之罟擭陷穽而莫之知辟其生之謂乎

郡邑正官分廵分守皆得據所見施行移風易俗賴之若曰地方積習如此不必更張便是無志向的人杭州三天竺及西湖諸寺院春二三月任婦女燒香遨游寄宿僧舍莫之禁戢萬曆癸卯春按察僉憲何公 【 湛之巳丑進士南京留守籍無錫人】 特加嚴禁婦女行及關聞風而止孰謂世道非賢人君子所可挽回者

京官主考各省 先朝行之今日復之未見不可若止為士子作弊而設此差則莫若倣江西廵按邵君陛內外簾皆用硃卷足矣且京差所費不貲揭榜之後多招物議累害門生不如仍舊廵按專掌之為便也 有一山人曾讀書者余方在禮垣時謂余曰會塲事余有一妙策公可上一疏問何如曰大主考兩公不必言其同考諸公請如吏部陞官事例每位各擬陪一員以憑

聖裁庶可以防奸止囂余曰汝山人說得我若說了便做箇癡給事中貽笑士大夫矣

十一

上饒楊止庵 【 時喬】 久矣在告一旦赴南太僕丞任道經吾里綸巾布袍步訪李子於東皐之上李子隨後訪之處一客航中有同行二三人非儒生盖?流也時餽余止茶二包敦朴簡淡之風市人初不知其貴顯也賢矣哉

十二

趙康靖公 【 槩】 與歐陽文忠同修起居注文忠意輕之他日文忠被誣康靖上書曰修以文學為近臣不可以閨房曖昧之事轉加污衊臣與修踪跡素疏修之待臣亦薄所惜者朝廷大體耳公之厚德視睚眦之讐必報者奚啻天淵

十三

不佞令淦臨江府學歲貢生坊牌銀五寸兩出辦于淦不佞當拆封時如数兌下固封一日下府置之篋中方抵寓貢生來謁出而予之人有言此舉省貢生浮費可四五金為民父母皆能推廣此心民豈有不被其澤者

十四

二十餘年來士子作文變恠不必言矣凡公府告示余一日偶出城得見之詞古意深倉卒不能句解若令細民仰讀何以洞見官長心胸余不知其何意

十五

萬曆二十年間江右王給事 【 如堅】 朱光祿丞【 維京】 二公以諫

上立儲為民歸相會於浙之西湖余先具飯欵之用豕肉石首二味二公堅辭豕肉止用魚下飯其憐余之貧不應至此景象亦清奇矣哉

十六

友人施太學蒙常言地方凡聚眾至百十人以上不論事之鉅細皆不當隨眾混人其言極為有見萬曆三十年冬北直長垣縣地方作義勇武安王會人眾不知其数想乘騎雜沓至傷人百口以外可鑒哉事聞邑令時以公出僅議罰俸而官無恙三十一年吾浙金華地方作神戲閉門拒客俄而火發死者凡八十二人六人踰墻獲免

十七

分宜嚴氏之藉沒也吾鄉錢公 【 貢】 鍾公 【 繼元】 皆以撫按之委與監督焉入其邑鄉黨親友咸曰

朝廷處之太過若不以為罪當者何也分宜止流毒縉紳而害不加於近地也如掌家永年素見親幸然見士大夫雖卑軄亦必叩首不敢長揖何等有禮不知相君家僕皆然乎否間有不賢者放利而行播害必自近始鄉黨親友十有四五切齒之而難作之時欲求人之不幸其災不樂其禍焉可得也

十八

吳江令張公 【 明道】 嘉靖十年前人物愛民若子守官如水時有督粮僉憲臨邑頗多需索公吐詞太峻促渠去僉憲罵公公亦不讓至欲辭官去上官堅留之鄉宦某完錢粮每遅公在席間縛其掌家者至具完始得釋中貴私人擇邑中諸富家誣以他事欲恣厚索上官俱不能制公痛責数人囚之戒以後次復來必笞至死其人哀懇縱之去果不復來迄今七十餘年人譚及者無不思慕痛快立有專祠祀之

十九

徐鳳竹先生 【 栻】 常熟人廵撫江西余為淦令每入見必問民疾苦而於徵收事尤惓惓焉先生令門子持一小手摺余有陳說即時手書余還邑不多日而先生文移巳行各郡邑矣初見命坐整椅余不諳整先生座在下先生曰我座在上命茶余只作揖而飲不行跪他日同諸同官飲茶俱先行跪先生皆不余較也其開誠廓度如此

二十

余為舉人時見烏程令蔣公問地方有賊否余荅曰甚多現有慣賊某在縣獄蔣問何以不餓死予為具述所以得供送狀別去不四五日蔣命獄禁絕其食而死焉迨予為給事及歸田相見邑大夫則問民間事者絕少矣夫不佞不改其素亦未嘗以私惡陷人地方賊人惡人或相對面講或移書相告邑大夫又若見信予者絕未有見之施行而衙門吏胥則其言反易入而深信何也時移物換當官者另自一機局使然也

二十一

六科初選命下後科中即有儀註一帋送來內開拜部院大臣在宅則拜不在宅投帖即上馬不得守候良久予性拙恪守之一日訪太宰則見諸同寅列坐而候又一日途遇一尚書路直無可廻避只下眼罩勒馬聞尚書不悅他人處此必造門謝過余不然此余所以僉憲而出也况科塲一疏甚忤大老雖欲不僉不可得巳

二十二

安分身無辱知幾心自閒夫知幾心自閒這工夫不易造詣安分二字人或可勉強學得人誠不安其分其間便有萬千受累里中一市人自看得能事不肯讓人一日恃強罵了廵司官廵司官只得忍他去不久又罵一典史被典史打一塲畢竟喪其身命此非不安分之顯禍歟

二十三

孟嘗君薛公食客常三千餘人狗盜鷄鳴二人其効勞報德頗是難得更難得一箇馮驩每事獻忠逆耳不諛順薛公薛公若無驩時結果也不見好可惜今日士宦家也稱有門客來不過逄主人之意成主人之惡而巳學得馮驩十分之一也少

二十四

杜靜臺先生 【 偉】 當每月朔望日必以??絜凈帋書

至聖先師孔子之位八字正衣冠面北行四拜禮仍侍坐移時方做工課弟子問故先生曰可以為收放心一助

二十六

歸安陸貞居 【 隅】 令江右大庾庾人府吏有寵於太府其父曾充隸前令竟延作鄉飲介賓公至召隸且命穿鄉飲巾服來至剝其巾服入庫笞二十遣之此時太守尚在郡也自是郡邑鄉飲嚴肅不敢濫赴公後改令高淳以高淳食無魚挂冠歸

二十七

元世祖像既徹今尚在帝王廟門首土中人有言其不當徹者余曰不然只殺我文文山先生一事這條命儘是饒得直是無仁心的 子徹之有餘辜也豈可與自古帝王同列並祀

二十八

士大夫當斷不斷最是誤事之大者余在告同年史君 【 朝鉉】 來□□當酷暑病瘧□□諸同寅拘故事開宴欵之而史不固辭余訪之睹其顏色病甚且曰小弟明日上省余危言止之不聽省回不旬日而故矣僉閩時同年蔣君知建寧能舉其職苐尊人止生渠一子家人來報病欲辭官去諸當道不允?之余余曰當道止有為地方留賢未有促兄行者須兄自斷爾卒弗斷事亟遄歸尊人故弗及視含殮也初在淦同年李君理刑吉安亦苦病猶承上司委出查盤遇之於道力勸勿行不聽不一月而故夫三君之所遭不能逃命雖斷亦故不斷亦故然君子見幾明决即死也討些從容處置而忠言不見信柰之何

二十九

張江陵初政不無操切之意然卻有一?可觀南科給事余懋學極論其操切之害為民去耿楚侗先生時在閩對余輩曰何嘗是操切自我看來還是操而不切旨哉言也 張江陵丈量田地之議不可說他不是他意思儘是向好只有司奉行的大約不善區處所以害了許多百姓他只說清查浮糧假如吾桐一縣原額應辦粮幾萬幾千某都某圖粮不虧額不必量今一槩丈來丈去徒費精神而豪奸巨室大肆欺隱代書算做了一塲大賣買何可盡歸咎江陵得

三十

項少參 【 篤籌嘉興人】 官南考功柄京考人稱不私又官北職方能守法不阿苐不詭合於江陵僅轉東廣少參出公家事頗鉅少與予師沈梧山先生 【 幾先】 同筆硯先生寒素士也公有女嫁先生子為媳竟忘其貧超邁時俗之見廻不可及

三十一

嘉湖間時俗淺見凡祖父客死其柩皆不入室何以故子孫云冷屍入後人不利也然則子孫為利而逐其祖父祖父為不利而不得入其所創之居可哀可笑甚矣吾邑錢正郎槐江卒京邸其子夢得夢傳迎柩入屋兩家自槐江故後寢昌寢隆絕無一毫不利豈不足訂千古四方之迷哉余謂二子此舉違俗從禮便是家道興隆之象

三十二

沈亞卿少吳嘉靖六七年間為諸生當時提調官與諸生體統尚懸絕後官亞卿回聞提調官上任諸生有通賀儀者不勝驚駭予曰何止於此諸生具花幣賀太府余甞目擊之矣至萬曆二十年後提調官呼諸生相契厚者之號諸生安然受之而忘其為非此惟桐邑為然恐他邑或不如是

三十三

余舘潯中及見錢姓號石崖者家可二三千金爾顧畫船歌童演戯出入聲聞邑侯至簽極繁解戶不三十年子孫產業蕩盡至賃房棲故居水濱足為侈靡不安分之鑒

三十四

司空劉清惠公 【 麟】 僦居長興富室黃氏欲聘其孫女為媳公不許公之子竟許焉女既歸黃黃氏舅姑以其為司空孫也百凡順所欲崇奉太過司空故而漸衰媳巳不堪矣厥舅督其子讀書太亟聞詈媳於閨閫之外媳亦不遜未知的否若謂舅有新臺意斷斷無之也自是劉與黃搆訟黃遂以通姦家人事誣媳狀属歸安李令公令托友人周君密訪周受黃賄以有姦報令令信之訊間拶劉氏指劉氏不勝忿忿奔赴廵道訴不納乃出袖中刃自觸其咽喉而死劉小姐死節世遂傳名舅竟謫戍事在乙丑之明年范司成未第時好遊曾過長興訪黃之侄不甚加意乃黃氏則隆禮事焉心感之乙丑值高第其冬奉差還黃不無殷勤之禮黃方繫獄求司成一言保外度歲得從所請若其初事在李則司成毫不與聞也朝野不察司成卒受污衊非天下古今之大冤乎近復有四明屠君 【 隆】 上陳太府啟至謂黃氏子從亂命不勝悖謬之甚嗟乎士大夫處交游辭受詞命之際信不可不加慎矣李公名松壬戍進士北直隸大城縣人

三十五

余嘗自恨氣質粗劣語及時事輒多忿激不平一日謁文貞徐公 【 階】 公曰吾松往時廵按臨府則四府節推偕至本府太府作主欵之而僚友陪席其四節推亦未嘗荅席也乃今太府而下各伸欵四節推又各伸荅凡為盛筵者十以一倍十所費不貲每送下程用燕窩菜二斤一盤郡中此菜甚少至賂節推門子市出而成禮焉語間擊卓盛怒恨欲復其故不能也文貞公道學溫粹論事猶然則予之憤激不平不足為恠矣 吾浙方公 【 廉新昌人】 知松江鄉士大夫招飲公曰公等只用水菓酒殽不過五六盤方敢赴多則不赴一時士夫相信俗為丕變盖公素有以信於人致然也

三十六

趙監廟素有羸疾或教之曰服鹿血則愈趙買鹿三四頭日縛一枚以尖鐵管插入其肉間少刻血凝滿管乃止鹿日受此苦血盡而死趙果膚革充盈徤飲啖晚得病遍體生異瘡陷肉成竅痒無以喻必以竹管立瘡中注沸湯灌之痒方息終日不暫寧兩月而卒

三十七

余聞之長老有云嘉靖初年分廵官臨桐邑邑令為蔣某由甲科分廵在司而皂林河下又有一上司經過蔣迎之分廵開門令不候巳而大怒命皂加責令曰知縣處兩難之地非敢慢老大人倔彊而罷時府節推南君在邑亦出皂林相迎分廵怒曰知縣掌印官不得不出汝何故也出命皂責竟笓五板南不久擢南道御史去分廵因此告回嗟乎嘉靖初年去今未遠也分廵得以朴縣令節推而下官不敢違逆其時綱紀士風振肅槩可見矣今日下官即有罪求上官震怒者亦不可得凂行責哉或曰鄒彥吉 【 廸光無錫人】 知黃州府曾欲笓黃岡令以諸府佐下禮求觧而罷然則鄒當乎曰不知鄒發怒時中節與否未敢以為當也 楊公承芳 【 繼宗】 知嘉興屡臨各邑邑令舛錯朴責以為常此亦長老傳聞之言然此天順間事也

三十八

吾里侍御錢君 【 夢得】 自京還由嘉興太守王公 【 貽德廣西人】 過訪止用下程儀一兩此外毫無洊加之禮使一涉世情人處之恐非一二十金不可王公盖近日郡守之特立者 亞卿少吳沈公 【 應龍】 被論回籍寓居湖城烏程令張公 【 冕福建人】 止用下程一副及菓盒酒相拜絕無花幣盛儀後亦不聞其開宴盛欵此嘉靖乙卯間事

三十九

楚侗耿公撫閩出廵興泉二府余同二司諸丈送之門外止用行李二擡雖非奇節亦見簡約之風

四十

里中陳靜學先生 【 序】 中永樂庚子科鄉試不佞及見試錄察使一人居首監臨由監生廵按御史次之布政司又次之盖時尚執法故臬司尊重如此取士一百餘名每一行書二名其儉朴貴楮細書成文之風可想也

四十一

里中張公 【 正】 以貢為蘄水令陳公 【 觀】 以明經止官廣文張囊橐頗充田宅頗富陳終身清約頹然一小楼而巳?四十年張之子絕嗣且無卓錐土而陳氏書香不絕隱隱家業漸起天道福善禍滛誠然哉

四十二

士大夫名節雖貪污無恥苟不至斃人杖下也壞得有数惟是足恭曲謹降志辱身阿附顯達以求好官如宋趙師睪林間犬吠之徒敗壞不知到恁田地

四十三

寒山拾得即普賢文殊菩薩其詩句時有忿世罵人者想亦只是要人學好心腸不是修行工夫未到猶露圭角

四十四

天下土音皆真唯蘇松不真何也少年各尚纖巧而自立其說也天下哭死皆真唯嘉湖二三百里失真何也牽扯生人事多而哀痛絕少也可恠可笑

四十五

古今甘貧之士儘多狀元及第如羅一峯先生 【 倫】 至瓶粟常空對客坐談心能不動其天質學力恐不在顏子之下薦三大臣劾三大臣氣魄亦自浩然先生生長江右貧瘠之地地位既高而鄉黨親友亦少以財貨蠱惑之者故益以成其高若吾東南地方則風氣元帶些富貴態來况成人之羙不成人之惡者甚少所以全靠自家站立得定方成賢士大夫

四十六

鄉飲酒禮說 唐虞夏?之世飬國老於上庠飬庶老於下庠夫老一也而國老庶老異其名飬老一也而上庠下庠殊其所其文備其義深矣我朝稽古定制郡邑歲舉鄉飲者再義兼夫尚齒尚德而僎賓介主之位列焉不知何年何人作始郡邑僎位大都以丞處之席各欹斜不正不佞筮新淦凡六主鄉飲則嘗六仍其陋然而心竊疑媿弗自安也頃從司馬敬庵許公 【 孚遠】 商之公曰

高皇帝神聖主也何事不講求精密顧令鄉飲大禮紊亂無章至此耶斷斷乎其不然也遠慨習而不察著有鄉飲會通一編當奉尊覽編未及懇適閱中丞張虎東氏 【 鹵】 所校刊

皇明制書 【 即大明會典】 弘綱細目無所不備而鄉飲酒禮之文具矣首律儀次酒義若日月之有定位四時之有定序昭然秩然不容以私意僣差也監於成憲中丞以之立言破俗司馬有焉均於世教有補余因鋟梓呈之郡邑大夫尚冀一洗陋習以佐 昭代文明之盛治乎此雖不佞之上願而不佞亦何敢必也萬曆壬寅冬十月呈湖州太守及桐鄉縣今皆改正

四十七

內外官考滿照例得蒙

聖恩封贈臣子之至榮也贈者行焚黃禮考

會典並無本縣正官至鄉官墳上朝服主典焚黃儀注近年唯嘉興郡縣有之不知何據想初時曾有鉅卿家行此郡邑承奉偶一為之今遂習以為當然耶 嘉興郡伯趙公 【 瀛】 丙午試儒士巳而又試童生余皆在試中鄉大夫士未聞有開揭子弟姓名求進者况受他人嘱以求利乎鄭端簡公極口贊嘆趙公詳見年譜

四十八

嘉靖壬戌會試余同年祁君 【 鯨】 北上途遇同年二陳公 【 俱四明人】 謂祁曰春中主考定是吾鄉元峰袁先生論語題定是事君能致其身年兄須先著意務要做得好吾鄉錢鍾二公同舟同作同中榜二陳亦同榜祁竟下第隆慶戊辰二月初余訪章丈稷峰 【 禮會稽人】 問題章曰論語題難料中庸坐定舜其大知也與快去做余竟受其益章同榜中式三公者開心見誠不少隱諱登科一念視人猶巳其賢於人遠矣

四十九

吾邑沈憲副 【 烝】 先為濟南太守以賢能最稱延吾里中張秀才 【 王化】 訓其子自德州登陸入省德濟南属州也其他縣不知凡幾張身所經歷州邑聞太守所延師俱請見有餽張謹守禮法一切謝絕不相見不通姓名其志操可云不凡矣予喜而書之

五十

余嘗寓 京師崇國寺元旦見兩廊僧來謁住持長老下拜住持端坐而受不荅禮余訝之僧曰舊規如此國子祭酒司業奉

高皇帝監規堂官作揖亦坐受不知何人改而荅揖焉馬孟河先生 【 一龍】 為司業始復之余受業親覿也馬先生而前馬先生而後難言矣

五十一

余為童子時見同邑鈕姓子隨母改適沈姓長為諸生繼父以訟事謁郡伯趙公 【 瀛】 生隨其後口口稱父親趙公曰某汝讐人也何以稱父為此論在六十年前有之今日非惟百姓不知而官府亦不復道矣

五十二

余初仕為淦令家兄輩以余不理會民事欲請一老主文同行余曰主文在衙焉保其不生事吾心先為所牽罣這官何以做得暢莫若只如秀才赴試不知主司論題出處只仰屋猜作浪做終無大害不意三年在官無夫罪戾叨?行取以出彊近日友人作令僱主文行者十有四五非惟無益而反有害甚至訐訟成大獄可惜不知慎始之道

五十三

人一有急性便會輕喜輕怒輕喜之害小而稍緩輕怒之害大而且速齊家治國平天下都著這一字不得唯用兵不然

五十四

儉德之共羙德也世人只患不知儉不能儉今人一儉人便誚讓輕鄙不知何心吾湖素以儉名自有諸大宦家一變而侈靡無筭中人家倣之甚至立破歷歷可数余當嘉靖庚戍入泮親友作賀有遵古例用白金五分者今邈乎不可追矣惜哉

五十五

庖鱉鱠鯉雖古人所不廢予守廣信建昌太守王介石來謁飯之席出鱉王君咲談曰此物不當食余問何也曰知府在良鄉庖人曾剖鱉腹中有一戴紗帽官兩皂傍侍知府目睹不但畧似人形而巳盖鱉交都於水面窺見船中官皂遂感而肖其形如此由此推之鱉之為物大約不食為宜夫鱉且然至於宰牛之慘非他物可方况食之屡屡中毒河魚亦然可不戒乎

五十六

余在閩中時大座師石麓李先生罷相家居且有太老先生之喪同年宦閩者凡五六人約具候具奠而歐君以書來報分用二十金許余復之曰讀來教嚇倒窮酸弟不能與歐君不悅責余首其議余為大削之各分五六金畢事余同麓先生本房座師也時為祭酒一日以書候之用閩絲二疋延平推官姚子余先生同鄉也知之白余曰據推官愚見老大人此書不如空致為妙二絲殊令發嗔怒爾余不從大約今之仕宦在地方則以地方之財致情所親所尊余為分別公私公則用地方之財私則損俸薪之積雖違眾不顧也

五十七

隆慶戊辰三月蒙

上賜恩榮宴於禮部每席粘諸進士姓名於上余初入而識之及拜諸大臣禮畢走席則諸席所陳品物一空矣盖棍徒皆用?口搶去莫之禁而虗靡

朝廷盛典此必有任其咎者可慨也當入災異誌

五十八

家有仁義道德則其富不驟其貧不促自然氣象悠長若無仁義道德則其富也勃焉其貧也亦忽焉不佞盖屡有驗之矣 友人內子赴京奴僕眾盛有力者僱騾僱驢得其所矣一奴司烹餁非漫遊者乏力竟步走三千餘里隨行主人不之顧是豈有人心者所為乎此所謂家無仁義道德其貧忽焉者也

五十九

近地一二百里間主人有喪親友弔之七終則主人必登門拜謝予卻疑之所謝必盡富貴家若貧賤者足跡恐未必遍及也况此謝於禮無考無據宋人未見有行之者予以此意反覆對許敬庵司馬言之敬庵止謝郡邑治我者及平生師事者他友苦不肯信然謝郡邑止當拜於大門外投帖即去近日必欲衣麻入內與有司覿面為親又不可曉

六十

禮有以多為貴者有以少為貴者差之些微不得吾湖仕宦拜郡伯入延賓舘坐候郡伯轎至二門外下則仕宦出二門外迎之同入是以賓迎主非主人迎賓之意余固守不出二門恐於禮為正此余之所以因老廢禮而不入郡邑也

六十一

福建省城林公 【 春澤】 正德甲戍進士官至知府子應亮官至侍郎侍郎子如楚乙丑進士官未艾余僉閩憲林公巳一百二歲建有人瑞坊牌生平嘗食松梅丸老不絕色慾九十前生女身嫁之又見產甥卒之年一百五歲天下固自有不衰老者吾鄉饒裕之家晚年舉子其兄弟族人便指曰抱異姓者將以利其有乎然卻有一等人實抱他人之子不顧紊亂宗枝甚是無識見不諳事理

六十二

新淦黃仁山太守予作令時年八十餘矣府回便道訪之留酌供茶供饌皆子弟在學者儒巾藍袍服役未嘗以?恥此吾浙士大夫家所未易有也

六十三

宋學士陶穀曾于太祖前誣詆人行致不得其死厥後穀雖令終而傳記有言其屍棺為人所殘毀者豈天道報應錙銖固不?耶

六十四

少年挾妓宿娼固非羙事然娼妓業巳墮落吾特不能介守為其所搖惑爾若良婦人女子一片真心原無瑕玷而用意用計用財以挑迷之此陰隲最大造物之所不宥灾殃之所必降者後生可以知戒矣

六十五

鄭端簡公 【 曉】 嘉靖癸未甲科至辛丑凡十九年矣以吏部副郎作會試同考仕不躁急可見

世宗朝尚有古意今人若有端簡大學問十九年尚為副郎定然怨天尤人悶悶成疾何以後面有大結果 萬曆間陳禺陽為掌科兩進會試作同考只此便見不退避處後面受了虧所以古人重辭讓

六十六

吾鎮二府何公 【 挺】 必欲符民間義米貯常平倉作?官米以邀功于名巳是差了然猶為義米也乃代之者夏公 【 尚忠】 惡其瑣屑申分守道將米價三百餘兩分貯烏程桐鄉庫備荒義米竟改為庫銀不知卒然歲凶分銀分米孰便孰不便孰賤孰貴天下大可咲之事今亦不知其銀存否下有此申詳上有此批允世道蒼生將焉攸賴

六十七

里中馬姓者幼兒四五歲兩手用銀鐲餙之其族人貧無賴者哄之荒野間殺而奪焉賊不及到官自盡君子曰是亦?父母者與有罪焉

六十八

不佞在淦三年以地方事用地方財不知凡幾何自初任以至考滿自巳身上事止庚午秋七月布政司差吏請入廉賞吏銀五錢考滿一紋弗費也由省回縣亦不見士大夫下顧稱賀逮不佞歸田諸令君考滿差人赴京皆云費五百金得之烏程袁公面語亦然若繁文綢繆教官諸生上舍俱迎至北新關塘棲則唯吾桐邑變恠可恨

七十

倪子良問心之精神是為聖苦於提掇不起柰何先生曰用志不分乃凝於神思之思之又重思之思之不通鬼神將通之非鬼神之力也精誠之極也精屬水神屬火古謂精無人神無我無人者自析之道專無我者所用之化遂精一有人則易流流則散神一有我則累私私則滯精散乃亂於思神滯乃溺伶志其要皆失其心之官也通於先生之旨則飬主生生之道備矣

七十一

正道如刀口上立差過一些便是異端而無所用心者不與焉孟子願學孔子虗明中正天道本然之實乃是正學楊氏以為我求心墨氏以兼愛求心許行以齊物求心子莫以執中求心告子以強制求心淳于以言語求心孫張以功利求心白圭以省用求心這便各有所著孟子辭而闢之以明心體之大一自小即非正學近世只知斥佛老不知異端不在佛老亦不在世俗凡人乃在學道而有著者或以節操或以文藝或以簡退或以任事或以講論或以和同或以孑異其氣魄足以移俗其聲望足以流風其興味足以集事為正道漸增赤幟而人莫之知要其歸昭的於小物而不能充其量墊湮於意見而不能存其主摽獵於膚毛而不能入其精所以堯舜之道孝弟而巳無別等伎倆孔子之道忠恕而巳無外面工夫原是平等法門易知易作駭之以難聞之談故天下無真知矯之以峻烈之事故天下無實行堯舜孔孟知有吾父母生吾身從而親之兄弟吾父母所生從而愛之吾之有是生夫婦以為配君臣以成治朋友以輔德從而義之別之信之推而百姓夷狄禽獸草木凡肖形宇宙皆吾一氣從而仁之愛之根苗既植暢茂油然盡此道於心之謂忠推此道於心之謂恕若學術不正便泥於所著只要行自家心願便令此處顛倒錯亂所厚者薄

七十二

里中一友人邀酌此友兄弟三四人余入門即語之曰令兄輩不妨同坐主人先實不邀其兄含糊應曰家兄不在俄而其兄自外至曰舍弟不請我我聞老先生在故來陪主人大不快此同胞也又一同宗兄弟余舘潯中時辱其兄相邀有弟不之請弟剛而滑者揚揚揮扇自外來語意亦類前而狂主人大不快陪酒不及平生之半竟沉酣不省人事家人扶進嗟乎?惜半卓酒饌出醜至此凡今之人可以飲食細故而不慎哉

七十三

諸進士觀政九卿衙門

祖宗固有深意盖欲堂長司僚與之朝夕試以事觀其人之端邪能否或文學政事風節慈愷所宜何任以時上之天官天官准以為銓注也今之觀政者東西兩房分坐終日嬉笑劇談何嘗試以事來三月二十日間分撥各衙門至六月二十日取選去并進士面孔不識認的尚多何可以言知人此 先朝今日得人不得人所以懸殊也

七十四

余讀書古山虗谷楊道人畜一犬咬人道人縛之齋房卓間日夕諄諄教之曰汝咬人我必受害今後再如此我當賣汝屠狗家受刀斧鼎鑊之慘不可如此意懇言切旬日後解縛狗竟回心不復咬人嗚呼可以人而不從諫不信諫不改過反此狗之不若乎

七十五

伯夷叔齊餓死首陽古今第一等奇崛人宜乎嫉惡太甚然卻不念舊惡何等寬恕今人但怨人且不問自巳招致如何只管怨去不觧直到死而後巳只當痴迷一般可惜可惜

七十六

嘉興太守郭公 【 應奎】 一日上司副憲駐驛郭入見副憲公偶閱文書出席相見覺遅郭呼門子下曰上覆知府無久站之禮竟出憲副公對少府以下力自白非作意復相見兩公皆前輩人風味也

七十七

天下大壞極敝不為南夷北虜也不?運道不通也不為水旱頻仍客問何等人壞之曰非禮之禮非義之義大人之所不為者舉世樂為之又况姑息之仁穿鑿之智錯雜並用將

祖宗紀綱法度一切倒闒如何教天下不壞得

七十八

林退齋先生 【 雲同閩人】 嘉靖丙戍進士官至尚書臨終子孫跪膝前請曰大人何以訓兒輩先生曰無他言若等只要學喫虧此三字即五祖忍辱二字有味乎其言之也從古英雄只?不能喫虧害了多少事

七十九

彭越既就誅敢有收瘞者族高帝之禁令非不嚴矣欒布非不知之也而使齊還乃奏事越頭下哭而祭之埋之此曠古以來忠臣烈士假令宋室道學諸公值此不知作何區處

八十

廵撫之設洪武前無有也

太祖不欲以重臣合典錢粮兵馬永樂十九年敕尚書侍郎都御史少卿等官十三員各同給事中一員廵行天下是謂廵撫宣德間令廵撫官每歲八月一赴京議事盖不欲疏逖以懸機重景泰四年統差都御史其意尚在執持風紀有故則入參廟議而握毒之柄則有司存自是則曰整飭曰提督曰總制曰鎮守又復以兵部尚書侍郎之職兼都御史百寮群將俯首聽一人之謀似於兼制少疏故復以廵按權殺之然表裡異同病癢或不相關其司鋒鏑者每掣肘不能自盡天順間石亨曹欽請罷廵撫正德間劉瑾取回廵撫皆不為無意

八十一

余少及見蔣恭靖公 【 瑤】 入郡太守鄭公以下送至大門外公傍站西向太守以下面比同揖其儀畧如師弟子然此嘉靖庚戌年事固太守之重公亦公之能自重使然也公器度能容一日施璉川公在座里中有□□者呼公名詈及二門將至廳事罵尚不絕口也公命家人曰若醉矣勿較 語若罵四品以上官有罪後勿如此璉川嘆服

八十二

嘉靖甲辰余從沈冶村先生於密印寺弟子凡二十餘人朔望必群集面試次日分等第粘之中堂諸生雖年長在學者必呼名晨揖先生先生止回半揖先生有母舅朱姓者未?知禮卻於甥舅分甚嚴一日來看先生先生面北恭拜朱西面傍立稍舉手不荅揖也今也或是之無矣

八十三

沈巽洲先生 【 塾】 子壻錢繼脩 【 士完】 官南吏部先生為友人唐子貽之書稱繼脩止曰吾子不似俗套賢坦某某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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