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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台必告录

·班兵议(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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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兵之不可易如此;则大府欲易之也,其误明矣。吾闻大府入觐,尝面言事宜,已得俞旨。必有言之甚切者,此可揣而知也。以为班师不得力耳。朱一贵之乱也,全台陷矣;林爽文之乱也,南北路俱陷,不破者郡城耳;陈周全之乱也,始陷鹿港,既陷彰化;蔡牵之乱也,始入艋舺、新庄,既陷凤山,据洲仔尾,郡城受攻者三月。班兵不能灭贼,皆赖义民之力,继以大兵,而后殄灭。是为班兵不得力之明验。噫!此文武诸臣之罪也,班兵何与乎?

台湾地沃而民富,糖、麻、油、米之利,北至天津、山海关,南至甯波、上海,而内济福州、漳、泉数郡。民商之力既饶,守土者不免噬肥之意。太平日久,文恬武嬉,惟声色宴乐是娱;不讲训练之方,不问民间疾苦。上下隔绝,百姓怨嗟,故使奸人伺隙生心,得以缘结为乱。仓卒起事,文武官弁,犹在梦中。一贵致乱之由,言之使人痛恨。后来者不知炯戒,久而渐忘,又有爽文之事。陈周全本陈光爱余孽,诛之不尽。及彰化米贵,匪民肆抢,台守驰往,仅擒治二十余人,粉饰了事,又置周全不问,以致纵成大患;甫旋郡而难作。蔡牵大帮,骚扰海上十余年,以重利啗结岸上匪类,受伪旗者万余人。一旦扬帆直入,匪民内应,故得直薄郡城。此皆诸臣经略不足,于班兵何尤?藉使不设班兵,当时已皆召募,能保无事耶?

然吾闻朱一贵乱作,文员先载妻子走避澎湖,是以人心无主,总兵欧阳凯力战死难;若林爽文初据嘉义,总兵柴大纪一出而歼贼复城;陈周全别股贼首王快攻斗六门,千总龙升腾以兵百人败贼千数;蔡逆攻台,澎湖副将王得禄以水师兵六百人破贼数万于洲仔尾,不三年卒歼蔡逆。台人至今犹能言之,则是班兵非不得力,顾用之何如耳。而欲改变旧制,岂理也哉?

抑台营今日有宜讲者五事:一曰无事收藏器械,以肃营规;二曰演验军装枪炮,以求可用;三曰选取教师、学习技艺,以备临敌;四曰增设噶玛兰营兵,以资防守;五曰移驻北路副将,以重形势。

台湾班兵器械,除炮位铅药外,皆由内地各兵配带。因杂派各营,恐有遗失,向皆自行收管,不交弁备。然分类之习未除,每口角细故,彼此出械相斗,将裨不及弹压,已致伤人。虽屡加严惩,此风不免。良由器械在手,易于逞凶故也。今宜定制:自入营点名之后,所有器械编号书名,交本营守备收入库局。惟操演教习、差派出营、逐捕盗贼,按名散给;无事则皆缴收,不许执持。各汛距营稍远,亦交千、把总收管。如此则手无挟持,平时可免械斗,而营规整肃矣。

武备之用,利器为先。藤牌、鸟枪、长矛、半斩腰刀,在在必须坚利。大小炮位,一发击贼数十人,尤为取胜要具。台营军装,惟火药、硝磺由内地运给,自行煎煮;其余皆由省局制造,委参、游大员解运赴台,旧坏者收回缴省。尝见刀刃脆薄,不堪砍斫;每斩决囚犯,仅一再用而缺。藤牌甚小,围周不过三尺,藤尤轻薄;此仅利于操演时腾舞轻便耳,若以临敌,不足遮蔽矢石。鸟枪尤短,不能及肩,安能中远?至于炮位,铁多未经熟链,又搀铅砂,掷地稍重,两耳即断;火门又或欹斜,往往炸裂伤人,至于不敢演放。武备若此,虽有健锐,亦难胜敌。向者出局交营,皆顾瞻情面,草率收受;贻误军情,莫此为甚!今宜严定制度,务以厚大坚利为主。枪炮必经委员当面演放,并由镇道会验,然后收营;否则驳回另造,且治工匠以应得之罪。如此则省局不敢偷减工料,委员不敢徇情解运,台营不敢草率点收,而军装可期坚利矣。

营制操演,弓箭、鸟枪、藤牌、刀矛各有用法;进退跳荡,腾走击刺,各有规矩。平时督,抚、提、镇较阅之时,皆按一定阵图演习;此不过死法陈规,练其步伐耳。及至既遇敌冲锋,则临机应变,惟以勇敢、便捷、整齐为上;必使手与器调、器与心调、心与伍调、伍与弁调、弁与将调,然后千人一气,众志成城,无不克敌之理。每见市中无赖,皆有膂力相尚;一营之中,岂无娴长技艺之人?苟能留心拔取,使为众兵教师,朝夕训练;将裨亲自董率,日省月试,考其优劣,能教十人以上者赏、百人以上者拔用。如此则人争以技艺见长,劲旅可成,临敌必能制胜矣。

噶玛兰新开,额设守备一员、千总一员、把总二员、战士二百六十名、守兵一百四十名,归艋舺水师游击管辖。所拨班兵,皆用上游四府。惟兰境北至三貂、南至苏澳边界,横亘百余里,三面负山,口隘二十处,皆生番出没之所。东临大海,其内港则乌石、加礼远二口,自三月至八月,港道通畅,民人贩载米石,小船络绎;外洋则苏澳、龟山、鸡笼洋面,南风司令,每有匪船游奕,防堵尤要。兰地僻远,在台湾极北山后,距郡十三日程、距淡水六日程,中隔三貂大山,径窄溪深,极为险阻;设有不虞,百人可以梗塞。今额兵裁四百名,分守汛防,未免单薄。须添设战兵一百二十名、守兵八十名,设都司大员统之,驻五围城内;守备移驻头围,千总移驻三貂;更设在城千总一员、外委二员,始足以资弹压。惟添兵即须筹饷。

窃见兰营兵米饷银皆就兰厅正供余租支放,每岁银榖皆有盈余,榖约五千石、余租番银二千。今若抽拨战守兵二百名添防,则岁增兵米七百二十石,不过用榖一千四百四十石,岁尚有余榖矣。增设兵饷,战兵一百二十名,每名月饷银一两四钱;守兵八十名,每名月饷银一两,岁约用银二千九百七十六两;都司全年俸薪、马乾、养廉约银四百四十九两,千总俸薪、马乾、养廉银一百九十二两,外委养廉银三十六两。增设各兵加饷银九百五十二两耳,凡共需银四千六百余两。

兰厅余租一项,颇有盈余;以给官弁养廉、戍兵加饷,足敷支给。至此项额兵,若再从内地抽拨,似觉纷繁。阅军册内,台郡城中驻城守参将一员、兵一千一百七十九名,北路左营都司驻嘉义兵一千二百八十二名,额兵颇多。今若于城守及嘉义二营中,酌量抽拨,即可足额;且无庸另筹饷银、眷米。如此则兰营兵力无单弱之虞,而防守更为周密矣。

台湾府治,南路至琅娇四百五十里,北路至苏澳一千二百余里。以形势而论,南短北长。兰境未开,初设北路副将一员、中营都司一员、额兵一千二百三十八名,驻彰化城内,辖嘉义都司,为北路左营;竹堑守备额兵七百二十六名,为北路右营;艋舺、新庄以上空虚。故嘉庆九年蔡逆从沪尾登岸,径至新庄。后乃添设沪尾水师一营,驻游击一员,以艋舺营守备陆路兵八百七名及兰营陆路守备,皆归管辖。所以两营陆路皆辖于水师游击者,北路副将驻彰化,鞭长莫及,故为一时权宜之计耳。沪尾游击所辖洋面,上自苏澳、下至大甲八百余里,中隔鸡笼,须候南风;由鸡笼至沪尾及于大甲,须候北风。此一路浅澳最多,向为匪船出没之所;哨捕稽查,殊为不易。今更统以陆路,实有顾此失彼之虞。一旦淡、兰有事,仍不得力。

愚意不若以北路副将移驻竹堑,改右营为中营,抽拨彰化营额兵二百名、艋舺营额兵一百名,归竹堑守备加都司衔随同副将驻札;改彰化都司为北路左营,改艋舺守备为北路右营,同兰营守备共四营兵,统归副将管辖。其嘉义所辖驻左营都司,改归郡中城守营参将管辖。如此则北路副将中权淡水,南可以应彰化,北可以应艋舺、噶玛兰,形势始为扼要,郡城可无北顾之忧。而艋舺水师游击,惟尽心洋面,以专责成。水、陆两路,皆可得力矣。

以上五条,实为目前台湾之急务。见诸实行,必有实效。然自古治法莫如治人。苟守土之官,平时廉正公明,勤于政事,不贪安逸,吾知台人必爱之如父母、畏之如神明;虽有奸宄,不敢萌心。即万一不虞,而吾以有备之兵御之,再以子弟之民助之,有不旦夕扑灭者,未之有也!又何致上廑宸衷,远烦数万大兵、耗费无限之粮饷也哉!

道光二年,督、抚以前台道叶公言,欲改班兵之制。观镇军疑不能决,就莹问策,为议上之;镇军亟以为然。而叶公旋擢闽抚,面对犹及此事;上命与总督筹之。三年,赵文恪来督闽、浙军。见此议,乃罢;复采其言,于台北营制有增改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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