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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术奇谈

第二十二回 丑钝三哭醒俏凤美 苏士马大闹聚仙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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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敏达当下对士马说道:“只要李小姐叫我们去,我们就去,断不多言。”龙马也嚷道:“不错,只要李小姐一句话,我们就走了。要不是李小姐叫我们走,只怕我们要像猴子坐了胶一般,牵也牵不动呢。”士马笑道:“你们的话是真的么?”敏达道:“自然是真的。”嘴里是这么说,他那眼睛早又射到凤美身上,见他还是迷迷惘惘的坐在那里弄葡萄,不觉十分担心。想道:“莫非他吃了迷药了?果然这样,又要费手脚去请医生,方才解得了。”只见士马提起嗓子,明明朗朗的对凤美说道:“李小姐,你认得甄敏达这个人么?”凤美道:“认得的。”士马道:“今夜我同他们问答的话,想来你也听见了。他同你的伙计,恼着你跟我来呢,所以他们要带你回去。李小姐,你舍得丢了我独自回去么?”凤美道:“我不愿回去,我愿在这里跟郎君同住。”敏达听了这几句话,吓得目瞪口呆。看着凤美道:“李……不,林小姐,怎么说出这句话来,不怕坏了自己名气么?苏士马这种人,也可以同他同住的么?”士马听了,心中暗暗吃惊道:“怎么连我姓名都知道了?此时且顾不得许多,且把他支开了,再作计较罢。”

敏达说了几句话,凤美却如聋似哑的一般,也不动一动,也不答话。还是士马问他道:“小姐,甄先生问你,可是情愿在这里同我同住?快对他说呀!”凤美道:“不错,我愿同郎君同住在这里。”士马道:“这么说,他们几个在这里,想来你也不愿意,你叫他们去罢。”凤美果然回过脸来,对着三人说道:“三位请回去罢,我是不回去的了。”吓得敏达、龙马两个面面相看,心中没了主意:“不知他中了士马甚么迷术?迷迷惘惘的,犹如木偶一般,任凭士马指挥,任凭士马播弄,士马叫他怎么便怎么。而且别人同他说话,他好像没有听见一样;只有士马同他说一句,他就答应一句。此刻他又亲口叫我们去,这个还有甚么法子想呢?况且又没有用强力硬押凤美回去的权利。这件事就是去报知警察,只怕也不过付之一笑。然而我们千辛万苦的寻得来,倘使离了此地,这一夜工夫,凤美一生的名誉就要断送的了。”士马冷笑着道:“你们几位不要在这里出神了,李小姐的话,你们都听见了,快请出去罢。”敏达无奈道:“从命,从命,我们就走。”说着拉了龙马、钝三要走。

原来敏达定了主意:一出去,便到警察署去,告士马杀了喜仲达,冒取了银子,逃在这里,求他来拿人。这是没有不准的。等捉了他去,然后再设法请医生来救凤美的迷惘。龙马不知他有了主意,那里肯跟他走,嚷道:“我还是不走!”敏达使个眼色道:“不要多说话,我有主意,我有道理。”龙马会意要走,谁知却又拉钝三不动。他站在那里,犹如脚底生了根一般,听凭敏达乱拉,他只作不知,瞪着两只眼睛,对着凤美呆看。敏达摇摇他身体道:“阿三哥走罢,这里有甚么看头呀?”钝三依然不动。敏达道:“不好了,怎么又呆了一个了!”话犹未了,忽见钝三走到凤美跟前,双膝跪下,双手紧紧的抱住凤美一只右手,哇的一声,放声大哭起来:“李小姐呀!李小姐,你在花水桥投河时,被我救住了。你此刻又着了甚么魔魅了,我却没有救魔魅的法子呀!这便怎么处?李小姐,你要有个甚么长短,从前枉费我救你一番了。你今夜不醒过来,我是死在这里也不肯走的。”一面说,一面哭,一面举起一双泪眼,定睛的看着凤美的脸。敏达、龙马两个见了,不觉诧异,深叹他那一种热诚,甚是敬他。又见他愚得可怜:“你这样哭到天亮,便怎么样呢?”只有士马见了,勃然大怒,大喝道:“蠢才,快放手!”钝三也大喝道:“你才是蠢才,我不放!”一面还是死命的抱住凤美的右手不放,叫道:“小姐醒来,小姐醒来!”凤美举起左手,不住的在那里揉眼睛。钝三还是不住的叫“醒来”。龙马看见凤美揉眼,也帮着叫“小姐醒来,醒来”。士马又怒又急,拿起桌上的玻璃杯要打钝三。钝三道:“你打死我,我也不放手。李小姐呀,快点醒来罢!快点醒来罢!”凤美身子犹如着了电气一般,忽然打了一个寒噤,猛然苏醒过来,伸出左手,在桌上拍了一下道:“呀!这里是甚么地方?”钝三道:“阿弥陀佛!我的小姐醒过来了。”连忙放手站起来。

凤美抬眼一见士马,猛然想起被士马用那一种魔术来迷了自己,以后的事便全不知道了。转眼看见敏达、龙马都在这里,犹如似梦一般。然而他那胆就壮了许多,此刻他不怕士马那双魔眼了,反看着他冷笑道:“这会可要审问你了!”士马见凤美醒了过来,十分惶急,也顾不得房里人多,走近凤美跟前,伸出手来,还要施展他那魔术。这会凤美知道他的手段了,连忙站起来,退后两步,大声叫道:“苏士马!我敢在这三位跟前,证明你是个杀人的强盗!我有确凿的证据,你杀了我丈夫喜仲达,冒了仲达名字,取了他的银子,偷了我的金珠宝石首饰!”

士马又惊又怒,走上前去,要堵凤美的口。钝三连忙走来拦住,大骂道:“杀人的强盗!你还敢动手么?反了,反了!那个快叫警察去,快点,快点!”士马大怒,拿起一个玻璃杯,没头没脑的照脸打去。钝三低头一躲,恰好打在额上,登时血流满面。龙马大嚷道:“不好了!反了!又打伤人了!”钝三被打破额角,他还不知痛楚,还遮护着凤美。凤美此时气的面白唇青,一言不发,一心要同士马拚个你死我活,以报仲达之仇,几乎忘了自己的身体。龙马便揎拳捋袖的来打士马,两个人扭做一团。敏达护住了凤美,劝他不要急,不要气,今日这个仇报定了。一面叫龙马道:“你们不要打,不要打,这不是打得明白的事。阿三哥,你去拉开他两个,有话好讲呀。”此刻钝三方才知道额角上疼痛非常,伸手在头上乱揉。那血又流个不止,把两只手揉成了血手。听得敏达叫,便走过来拉龙马道:“太公,不要动手,我们见了官说话,好替小姐报仇。”他两个扭结在一堆,钝三是个笨手笨脚的,那里拉得开他们,只趁势重重的打了士马几下。龙马一面打,一面嚷道:“你只赔还我今夜的赚头,我便住手!”龙马本来是个有气力的人,士马用尽平生之力,仅能抵挡得住,此刻加了钝三一双手,几乎支持不住。敏达看不过,只得亲自走过来,先拉开了钝三,再来竭力把他两人分开。分是叫他们分开了,可是他用力过猛,一脱手,误碰在一张独脚的小桌子上,砰訇一声,桌子翻了。只这一声响,惊的旅舍中人,不约而同的走来观看。

原来里面吵闹了半天,房门外面,早就站了许多人在那里听的了,只是不便进来。此刻听得一声怪响,就乘势推开房门一拥进来,七嘴八舌的问是甚么事。只见他两个人虽然分开了,却还是一个攥拳捋袖,一个切齿磨牙;一个怒目睁眉,一个摩拳擦掌。说来也是好笑,看着好像单是为他两个的事情似的,反把士马杀仲达,凤美要报仇一节忘了。

钝三此时额上痛的了不得,躺在地下去了。敏达道:“我们来是为了何等大事,怎么糊里糊涂的就这么一打?我此刻是走不开的,金君,你去报警察,请他们派两个人来罢。”龙马那里听见,嘴里还是乱骂:“天杀的狗才!你今夜害了我多少赚头!并且不是单单害我,还害了我们的园主。可恨我的右手受过伤,没了气力,不然我早把你这谋财害命的真强盗打煞了。”一时进来看热闹的人听了,不懂起来,在那里交头接耳的议论道:“他明明说的不过是害了他一夜的赚头,怎么忽然又说甚么谋财害命起来?”只见士马站起来,又要奔凤美。龙马一把拦住道:“你还要作恶?”敏达喝龙马道:“叫你去叫警察,怎么还不去呀!”龙马道:“你看他像疯子似的,一个又受伤跌倒了,我再跑了出去,你一个人照应得来么?”敏达道:“你只管去,有我呢。”士马此时急的没了主意,生怕他去叫了个警察来。“吃了官司,这杀人偿命,欠债还钱的两桩罪案,我是要一身承当的了。此刻一时又想不出甚么法子来躲避。只得绊住了他,不让他去叫,用个缓兵之计,再筹别的法子。”想罢舍了凤美,直奔龙马,兜脑就是一拳。龙马连忙闪过。士马骂道:“你这个失心疯的狂徒,你那一只眼睛看见我谋财害命来?”

龙马正要还手还口,此时凤美气的稍为定了,站在敏达背后叫道:“金先生,且不要动手,等我把他谋财害命的证据说出来,大众听听!”说罢,便说起自己怎样在韶安与仲达相见,仲达怎么要到伦敦求取允许状,自己怎样托付仲达拿金珠宝石去存放银行,仲达怎样一去不回,自己怎样追到伦敦,怎样托甄敏达,怎样流落了,学了唱戏,怎样来到巴黎……。敏达以为这些话不必在这里说,怎奈凤美一定要在众人跟前证明士马的罪案,又说道:“他无端的把一副金镯子来送给我,我打开一看,正是我托仲达的东西。幸而我改了名字演戏,他不知仲达是我丈夫。这是他恶贯满盈,合当破案,他才不因不由的送给我呀。当时我见了就十分疑心。第三天他又亲身来看我,夸说有多少金珠宝石,我有心要试探他,约他过一天到他家去看看,他又应允了。谁知我走去一看,没有一件不是我的东西。我耐不住,便一般般的盘问他。问得他急了,不知他怎么样用了个甚么怪魔术,我以后就不知人事了。方才刚醒转过来,此刻这里是甚么地方,此刻是甚么时候,我怎样会到了这里,都不知道呢。众位,他能把这个魔术迷住我,就可以迷别人,怕他不是拿这个魔术迷杀了仲达么?”

士马道:“我今天怎么碰了这些疯子?我这东西是四五个月之前,同喜仲达买的。想喜仲达是他的汉子,一旦负了心,拿他的东西卖了,避过不同他见面。我买我的东西,那里知道是他的?他不见了汉子,想疯了,害了这寡相思没廉耻的病,却来含血喷人!”这一席话,倒气得凤美说不出话来。内中有一个年纪大的,走上一步问道:“这些事本不应该我们查问,我们又没有查问的权。不过要请教阁下一句话:依阁下这么说,这女子又为甚跟你到梧州来呢?你为甚又肯同他同来呢?他疯了,你未疯呀。”这几句话,把士马问住了,勉强支吾道:“这……这个……”龙马道:“这这甚么呀,这就是你用魔术拐来的。”士马还道:“这……这是偶然碰在一起的,我那时不知道他是个疯子呀。”那人笑了一笑,退了一步道:“这种案,就是惊了官府,也要见证齐备,才审得明白呢。”

龙马对敏达道:“我叫警察去了。”说着回身要走,一瞥眼看见士马在枕头底翻甚么东西,留心定睛一看,大叫道:“苏士马拿手枪打人呀!”一句话,吓的看热闹的人一齐退出房外。说时迟,那时快,士马已经举起手枪,回转身来了。龙马连忙上前托住他那只手。钝三此时恐怕伤了凤美,也顾不得额角痛了,急忙爬起来,狠命的在他那只手上打了一拳。那支枪便抛了下来,不偏不倚的,刚刚跌在凤美脚下。钝三到底痛不过,仍旧蹲了下来,俯在地下。忽听得轰的一声,一缕白烟起处,苏士马大叫一声,横倒地下,恰好倒在钝三身上。正是:

袖底飞来霹雳,房中睡倒凶徒。

不知士马性命如何,且待再译下文,便知分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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