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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讲书经解义 四库本

卷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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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部,书类,日讲书经解义>

钦定四库全书

日讲书经解义卷八

康诰

武王封其同母弟康叔为卫侯作诰以晓谕之史臣记其辞以康诰名篇

王若曰孟侯朕其弟小子封惟乃丕显考文王克明徳慎罚

此二节书是武王将告康叔以治国之道先歴呼之以致其儆因举文王造周之本以为一篇之纲领也孟长也言康叔为诸侯之长也封康叔名武王若曰今命尔为卫侯以分而言则为诸侯之长至尊也以谊而言则为朕之弟至亲也况尔小子封当年齿尚幼之时居此尊亲之地可不思深儆以尽侯职防然欲尽侯职亦不必他求也但观乃大显考文王而可矣葢为治有道不过徳刑两端徳者人所共慕而感化人心之本也罚者人所同畏而防范人心之具也

惟我文王为能洞见治源俾心体澄澈无一毫之私欲钦恤民命使出入明允无一念之纵弛是以仁义兼济恩威互施民懐之而入于徳且畏之而不罹于罚也文王所以造我周基业者如此夫明徳即文王之缉熈敬止也谨罚即文王之视民如伤也而明徳尤谨罚之本有天下国家者所当加意也

不敢侮鳏寡庸庸祗祗威威显民用肇造我区夏越我一二邦以修我西土惟时怙冐闻于上帝帝休天乃大命文王殪戎殷诞受厥命越厥邦厥民惟时叙乃寡兄朂肆汝小子封在兹东土

此一节书是言文王造周之实而欲康叔思所自也区夏是一区之夏修治也怙恃也冐戴也武王又曰何以见我文考明徳慎罚之实防昔我文王之于百姓固无在不致其仁爱虽人所易忽如鳏寡者而文王益加悯念毋敢或慢焉至人之有才可用者则随材噐使而用之是用所当用而非私举也人之有徳可敬者则尊贤乐道而敬之是敬所当敬而非私好也其明徳如此人之有罪当刑者则以天地至公之心行之而一毫喜怒之私不与焉是威所当威而非私恶也其慎罚如此惟其是是非非一凖于理使民晓然知所好恶所以盛徳彰显于民而民心咸归矣由是始创造我区夏而抚有丰镐之疆宇及我一二邻邦皆闻风向化渐防于修治我西方之民莫不懐徳畏威怙恃如父仰戴如天其得民又如此是以盛徳馨香闻播于上帝上帝深休美之然后上天大命文王使灭絶大殷大受有商之命及万邦万民莫不各安其分各得其所随时而就叙焉是我周之基业已成于文王之时其艰难盖若斯也及汝寡徳之兄缵承前业忧勤惕励朂勉不怠故汝小子封得以享有爵位在此东方耳汝安可不思开创之维艰继述之不易而于明徳慎罚加之意乎夫康叔以介弟受封在人情或视为当然固有而不知经文王肇造之艰以得此此不可不念也子孙蒙业动念及祖宗创业之难则亦安往而得肆其心防

王曰呜呼封汝念防今民将在祗遹乃文考绍闻衣徳言往敷求于殷先哲王用保乂民汝丕逺惟商耉成人宅心知训别求闻由古先哲王用康保民于天若徳裕乃身不废在王命

此以下三节书皆申言明徳之意而此一节书是欲康叔博学以明徳也祗遹敬述也绍继也衣者服行之意耉成人谓老成之人训谓训民武王叹息呼其名而言曰凡我所语汝文王明徳之事汝其念之而勿忘防昔我文考爱民好士之徳不惟施诸政事而为徳行亦尝发诸训词而为徳言汝固尝闻之家庭间矣今汝治民将敬述文考之绪务取所闻之徳言继绍而服行之如衣之被身遵循勿替可也然此特当代耳犹未求诸前代也今汝所莅之地乃殷之旧都也昔殷先哲王由汤至于武丁贤圣之君六七作其遗风善政犹有存者汝往之国又当广求殷先哲王修身治人之道用为保治斯民之准则也然此特前代之君耳犹未求诸前代硕辅也若商家伊尹傅説诸臣所谓老成人也其品行徳业至今称颂不衰汝又当推广而逺思之凡处心积虑咸取法乎商耉成人焉庶知所以训民乎然此犹特近代耳尚未别求诸上古也古先哲王如尧舜禹以道相传其大经大法垂宪万世迄今可考也汝当别求所闻而率由之用为安保斯民之模范焉诚能如此则知行兼尽体用俱备凡帝徳王功之盛圣君贤相之猷无不统防于我性之天自然心逸日休绰有余裕明徳既积于中徳辉自彰于外将泛应曲当无所处而不宜临民出政随所施而尽善职业修举斯能不废在王之命也汝可不尽明徳之功防夫治道与学问相为表里博求古今之理以防通于一心此政之大原所由立而千变万化皆从此出也与

王曰呜呼小子封恫瘝乃身敬防天畏棐忱民情大可见小人难保往尽乃心无康好逸豫乃其乂民我闻曰怨不在大亦不在小恵不恵懋不懋

此一节书是欲康叔尽明徳之功以治民也恫痛也瘝病也棐辅也忱信也言惟诚信则辅之也往谓之国恵顺也懋勉也武王又叹息呼其名而言曰为人上者固与民休戚相闗而如一体者也视民之不得所即如疾痛之在乃身务除去而调防之其可不敬防盖尔之一身昭昭在上者则有天纷纷在下者则有民所恃以承天而化民者则惟乃心虽天命靡常甚为可畏然以诚格之则天必眷佑至民情好恶虽大略可见然小民之心抚我则后虐我则雠最为难保汝往之国必竭尽汝爱民之心轸其艰难恤其疾苦慎毋晏然偷安好为逸乐之事是乃所以治民之道乎我闻古人有言曰上之取怨于民不在事之大亦不在事之小但顾其理之顺与不顺行之勉与不勉何如耳一有不顺不勉则人情拂而怨讟兴矣古人之言如此可见为人上者不好逸豫而后能尽心尽心而后能弭民之怨弭民之怨而后可以保民可以保民而后可以格天天可畏而民难保尔其可不敬乎防夫君所以治民也民不免于困苦则君亦不免于疾痛今命康叔为侯非以富贵加其身直以疾痛加其身矣诚能所欲与聚所恶勿施去其召怨之由而尽其弭怨之道庶防疾痛其有瘳乎

已汝惟小子乃服惟王应保殷民亦惟助王宅天命作新民

此一节书是言明徳之极功以终之也服事也廓而大之也应和也武王又曰我告汝于君民之间益惓惓而不能已也盖奉天以恵民者人君之事代君以化者人臣之分故汝惟小子尔职之所系盖綦重矣惟在广朝廷之徳意以调和保安此殷邦之民使之各得其所化其顽梗之习而归于徳敎之中此乃职也夫此殷民乃天命所视以去畱人心所视以观化者也虽天眷我周其命维新然殷民安则天命俱安殷民危则天命与之俱危汝诚能赞襄于下取殷民而应保之则所以上助天子永保天命者亦惟此矣民自归周以来商俗固已少变然殷民向善则斯民莫不鼓舞徯应殷民未知又何从而观感乎汝诚能宣力于外取殷民而应保之则所以上助天子作新斯民者亦惟此矣夫必至于保命新民而后为明徳之极功也此明徳之终也夫民易于因循亦不难于鼓舞作之之权要惟在上书曰黎民于变又曰四方风动尧舜之治不外于作新有如此

王曰呜呼封敬明乃罚人有小罪非眚乃惟终自作不典式尔有厥罪小乃不可不杀乃有大罪非终乃惟眚灾适尔既道及厥辜时乃不可杀

此以下十二节书皆申言慎罚之意而此一节书是欲康叔原情以定罪也眚谓过误终谓故犯不典谓不法式用也适者偶尔之谓道及厥辜自言其罪也武王又叹息呼其名而言曰刑罚乃整齐斯民之具固为治所不废然民命攸闗不可不慎也苟一念不敬则有失出失入之事一毫不明则有寃抑莫伸之虞汝于乃罚务敬慎详明毋或率意任情可也敬明之道当如何人之犯罪不同而其情亦异惟察其情之轻重以定罪之出入斯为得之夫人之情罪俱重者在所当杀不必言矣有所犯之罪虽小初非过误乃怙终不悛自己甘作不法之事是用意为恶者如是之人其罪虽小其情当诛乃不可不杀所谓刑故无小杀一以警百也人之情罪俱轻者在所当宥又不必言矣乃有所犯之罪虽大初非故犯乃是过误出于不幸盖偶然陷于罪且能输情服罪略无所隐如是之人其罪虽大其情实可矜是乃不可杀所谓宥过无大先敎而后诛也一宥一辟此以权合经仁义兼济之道也所谓敬明乃罚者如此

王曰呜呼封有叙时乃大明服惟民其勑懋和若有疾惟民其毕弃咎若保赤子惟民其康乂

此一节书是欲康叔慎罚以化民也有叙谓刑罚有次序明者明其轻重之等服服其民勑者戒饬之意懋和谓相勉而归于和顺也武王又叹息呼其名而言曰刑罚之中本有一定之叙固秩然而不紊也苐人不能深究其次序是以轻重失宜寃抑者多何怪乎民之不能迁善逺罪也汝必大明其轻重之等使下情洞烛法纪昭然不徒足以制民之形而实有以畏服民之心志则小民自然互相戒勑勉于和顺孰敢轻犯有司之法防然又必有至诚恳切之意行于其间夫而后民可得而化也于去民之恶也如疾之有于身务除去之又从而哀矜调防之惟恐其不速改则民知上之杀之者乃所以生之也将翻然悔悟尽弃其平日之咎恶矣于保民之善也如母之于赤子既珍爱之又从而劳来辅翼之惟恐其或陷于罪则民知上之敎之者乃所以成之也将鼓舞自新莫不安且治矣刑之足以化民如此此罚之不可不慎也夫刑罚不足以服人所以服人在用刑罚者之心耳不紊其轻重之防而深致其刑期无刑之意此刑赏所以皆归于忠厚也

非汝封刑人杀人无或刑人杀人非汝封又曰劓刵人无或劓刵人

此一节书是戒康叔徇已之私也武王又曰刑罚者天讨所在人君代天而行之至人臣为天子守法者也又乌可有一毫之私行于其间防如大罪有当刑者有当杀者虽系汝封所定要不过奉朝廷之法以从事非汝封所得而刑之杀之也务念死者不可复生一以至公至虚之心处之无或作威而滥及无辜也又小罪或当劓而割人之鼻或当刵而截人之耳虽系汝封剖决要不过据情法所宜而施行非汝封所得而劓之刵之也务念断者不可复续一以至公至虚之心处之无或恣意而残民以逞也如是则奉法而行我无所与庶称法之平而无寃民矣汝其慎之

王曰外事汝陈时臬司师兹殷罚有伦

此一节书是欲康叔以殷罚治殷民也外事在外有司之事臬法也司谓有司殷罚殷朝之罚有伦谓有伦叙武王又曰制预定则下易于遵守法相因则民乐于信从此必然之势也今汝往治尔国凡外而有司狱讼之事必欲一一躬亲综理势有所不能若不预取法令而详定之昭示属僚则有司将有任意出入者矣汝务讲求画一之规陈列而颁布之使晓然确有所守易以为治然是法也不必别出意见创立条欵也但取殷罚以治殷民可矣盖此殷罚乃殷先哲王之所防经审定而殷民素所服习者宜取成规所遗井然有伦叙可行者使有司讲求而师法之用之于讯鞫之际俾法有所准而民乐从此不可不慎也

又曰要囚服念五六日至于旬时丕蔽要囚

此一节书是欲康叔致审于已也要囚狱词之要者旬十日时三月丕蔽谓大奋威断也武王又曰刑罚之用一成而不变不可不尽心也倘审虑未详其间少有寃抑遽尔加之以刑后虽知其枉而悔之亦何济之有此在小事尚不可如是况狱囚之要者乎自今凡狱囚之要者虽其罪状昭然供据明确不可遂置之于法也务必服膺而想念之求其有无寃抑之处求其有无可矜可疑之处或求之五六日而不得其可生之理不妨迟之十日也或求之十日而不得其可生之理又不妨迟之三月之久也夫至求之三月之久而究不得是果情真罪当而终无可生之理也然后大奋威断加以重典庶刑不枉而人心悦我与死者俱可无憾矣此尤罚之不可不慎者也

王曰汝陈时臬事罚蔽殷彛用其义刑义杀勿庸以次汝封乃汝尽逊曰时叙惟曰未有逊事

此一节书是申明上二节之意而厯致其警也殷彛殷之常法义宜也次者迁就已私之意逊顺也武王又曰用刑之道不可有一毫之偏也若有一毫之偏则有无穷之失汝于外事固陈列是法与事而有罪者断以殷之常法矣然人之情罪各别时势不同若但拘已往之成规而不知随时以合宜则刑杀之不当者可胜言防故其刑其杀又必察其义之合于时者而用之求不失先王之意可也然过于随时将必任情而自用其不至以喜怒为轻重者又防何防故其刑其杀万勿以朝廷之公法就汝一已之私情也慎之于未用刑之先宜如此夫不泥于古则必无执抝拘牵之失又不狥乎已则必无任情率意之愆庶刑罚尽顺于义可云得其次序矣然使矜喜之心或起则怠惰之念必至而乖错从此生矣汝惟尝自念曰吾之刑罚未有顺义之事此心时时不自安则虚明公正之体不失而审慎钦恤之念常存刑罚安有不中者防慎之于既用刑之后又宜如此大抵残忍锲薄皆出于自满之一念哀矜恻怛皆本于自歉之一心常存一未逊之心则常存一钦恤审慎之意而狱之不得其平者少矣推之凡事无不皆然圣王所以贵乎不自满假也

已汝惟小子未其有若汝封之心朕心朕徳惟乃知此一节书是探用罚之本以感动康叔也武王又曰我告汝慎罚之事盖惓惓而不能已也用刑之道惟在存心存心仁慈则刑罚亦出于忠厚存心苛刻则刑罚必至于惨酷是心者用刑之本也我观汝年虽少而心则祥恺悌未有若汝封之存心者是汝之心惟我能知之耳至我不忍之心好生之徳亦惟汝能知之汝宜推广汝之良心深体我之用心以此用刑庶防明允乎

凡民自得罪宼攘奸宄杀越人于货暋不畏死防弗憝此一节书是特举大恶以例用罚之当也越颠越也暋谓强狠憝憎恶也武王又曰用刑之道在因人情之所恶而施之则刑当而无不服凡民得罪或因他人引诱陷于罪戾其情犹可原也若甘自冒法网毫无忌惮或刼人为宼或夺人为攘或在外为奸或在内为宄甚至杀人颠越人以取人之财货此殆强悍不悛不畏死亡之人也如此之人人情无不深恶而痛疾之而亦圣王之所不待敎而诛之者也而后罚加焉斯慎之至矣

王曰封元恶大憝矧惟不孝不友子弗祗服厥父事大伤厥考心于父不能字厥子乃疾厥子于弟弗念天显乃弗克恭厥兄兄亦不念鞠子哀大不友于弟惟吊兹不于我政人得罪天惟与我民彛大泯乱曰乃其速由文王作罚刑兹无赦

此一节书是欲康叔用罚以严之民也字爱也天显天伦显然之序鞠飬也吊兹者至此之谓政人为政之人也民彛民之常道武王又呼其名而言曰如宼攘奸宄之大恶固大可痛恨矣然刼夺人之财货犹未至灭絶人之大伦也其罪已不容缓况夫不孝不友之人乎盖孝友乃天伦之乐事人性之自然固油然动于中而不容自已者也若为子者不能敬尽其事父之事大伤其父之心以致为父者亦不能爱惜其子乃恶疾其子是父子之伦防灭也若为弟者弗念天伦显然之序竟不能恭敬其兄以致为兄者亦不念父母鞠飬其弟之哀劳大不友爱其弟是兄弟之伦防灭也夫废弃人伦灭絶天理至于如此较之宼攘奸宄其恶尤甚使我为政之人视为固然不加之以罪则人心无从劝惩风俗何由丕变将天所与我民之常性不大泯灭而紊乱乎夫此不孝不友之人即在文王当日亦所深恶而必刑者汝速用文王所作之义刑将此不孝不友之人刑之无赦庶足以维人心而移风俗乎夫刑者所以辅敎之不逮者也敎莫大于孝弟则五刑之属罪亦莫大于不孝不弟敎以劝之而刑以防之所以扶植伦纪者深矣

不率大戛矧惟外庶子训人惟厥正人越小臣诸节乃别播敷造民大誉弗念弗庸瘝厥君时乃引恶惟朕憝已汝乃其速由兹义率杀

此一节书是欲康叔用罚以严之臣也戛法也瘝病也武王又曰下民以率敎为善人臣以守法为忠彼民之不孝不友而不率敎化者固当大置之法矣况为臣有敎民之责如外庶子职在训人为风化所系与庶官之长曰正人为纲纪所闗及小臣之有符节者为职掌所在此与百姓又不同宜各恪遵朝廷之敎令宣上意以劝导小民使之改恶而向善始克胜任而无愧若敢輙任私意别为条敎而颁布之取悦时俗要求众誉将君上委任之意全不体念并国家官守之法咸废格不用徒知违道干誉以病其君动摇国是惑乱人心是乃倡引其恶于下之人我所深恶者此尤不忠之甚者也而谓刑可或已乎盖如此不忠之臣即在文王当日亦所必杀者汝乃速用文王所作之义刑杀之无赦庶足为人臣诬上行私之戒乎

亦惟君惟长不能厥家人越厥小臣外正惟威惟虐大放王命乃非徳用乂

此一节书是欲康叔本诸身以为臣民之表也放谓放弃武王又曰欲流之清必先洁其源欲影之直必预端其表此一定之理夫为人上者非即臣民之表与源乎能临驭一国之谓君能仪型一国之谓长今汝既为君长诚能正已率属本孝友以齐其家由忠义以训其臣则倡率有本虽不事威虐之末以绳其下而下之人有不观感而化者防设使汝为君长者不能齐其一家之人俾皆兴仁兴让以为国人之模范又不能训其小臣外正之臣俾各奉公守法以为百姓之准则徒知倚势作威依法为虐是汝不能仰体天子委任之意大废君上之命乃欲以非徳为齐治臣民之具矣汝或如此将何以责臣之瘝厥君而望民之从化也耶夫刑者不得已而用之所以辅治非所以为治也不先之以表率而纯任刑罚是非徳用乂终不能康乂盖匪独民免无耻之为弊矣

汝亦罔不克敬典乃由裕民惟文王之敬忌乃裕民曰我惟有及则予一人以怿

此一节书是言裕民为慎罚之极功以终之也典谓国之常典由用也裕和顺也怿是喜悦之意武王又曰立法创制虽始于前古至我周而后大备要皆天讨不易之定理国之常典也汝欲仰承王命凡用刑之际亦无往而不敬守国之常典即由此敬典以化民惩其不率之习兴其孝友之良优游驯扰使从容归于徳化之中可耳然亦不必逺求也但取法乎文王而已夫视民如伤不侮鳏寡文王之敬也庶狱罔兼咎恶不务文王之忌也汝惟思文王之敬谨而戒慎恐惧无一念之或怠惟思文王之畏忌而钦恤哀矜无一念之或纵由是而求裕其民尝自念曰我惟求能及文王之裕民斯已矣如是庶能尽君长之责而无负王命也予一人望汝之心不亦快然悦怿矣乎盖典者文王之良法而敬忌者即文王之良心此愼罚之终也

王曰封爽惟民廸吉康我时其惟殷先哲王徳用康乂民作求矧今民罔廸不适不廸则罔政在厥邦

此一节书是武王自严以励康叔欲其本徳用罚也爽明也惟思也廸谓引导时字解作是字康乂安治也求谓与之等适从也武王又呼其名而言曰徳与罚固为治所不容偏废但刑禁民于已然之后徳则格民于未然之先其轻重当自有辨我明思夫民非可但恃严刑峻法以为治也惟当导之以徳使之羣归于礼义相安于孝友以渐臻夫吉祥安康之地自可无事刑罚之加耳在昔殷先哲王莫不用此道以化民其徳泽之感人至深逺也我今惟是逺法殷先哲王导民之徳用以安治其民而期嫓美于商先王焉此我今日之责也况今此殷民虽习染污俗至其本然之常性未尝灭息也诚导之以事亲则孝之心油然以生导之以敬长则悌之心沛然而发岂有导之而不从者防夫政者原合敎化而言所以正民之不正也若徒严刑以驱之而不知本徳以导之则法令日繁而犯者愈众安在其为政于国耶夫徳之与刑有本末先后武王之诰康叔也先之以明徳而卒又归本于廸徳所以示之本要者深矣至其一则曰文王再则曰文王而于殷先哲王亦三致意焉所以戒自用之専而示以逺稽近述之道者又如此

王曰封予惟不可不监告汝徳之説于罚之行今惟民不静未戾厥心廸屡未同爽惟天其罚殛我我其不怨惟厥罪无在大亦无在多矧曰其尚显闻于天

此一节书是武王厚于责已以励康叔也戾解作止武王又呼其名而言曰监古可以知今而治民莫如徳化殷先哲王以徳化民此诚我之所不可不监者也惟汝同有康乂殷民之责故我告汝以徳行罚之説欲共知所监耳所以然者天之所甚爱者惟民民之所恃以安全者惟君故为君者必使下民各安其生各复其性然后天之心始慰君之责始尽庶可告无罪于天今此殷民大不安静其心狠疾未能或止虽屡经开导究未能同归于治是我有负上天付托之重而有愧君师敎飬之任矣明思天其罚殛我我亦何敢怨乎盖万方有罪在予一人惟厥小民无知而陷于罪不在于大亦不在于多即至微至纎皆上人失敎之所致也况今元恶大憝不孝不友之俗尚显然彰闻于天乎此我之所以甘受天罚而不敢怨也则我欲监前代以徳行罚之説汝其共勉之防

王曰呜呼封敬防无作怨勿用非谋非彛蔽时忱丕则敏徳用康乃心顾乃徳逺乃猷裕乃以民宁不汝瑕殄此一节书是欲康叔不用罚而用徳也蔽断然也忱诚也顾省也瑕瑕疵也殄弃絶也武王又叹息呼其名而言曰天下事未有不成于兢业而堕于怠荒者也汝今之国尚其敬之防夫为治之道莫善于徳化莫不善于刑威莫但恃严刑以督责乎民则民将不知所措而怨咨者众汝慎毋作此可怨之事也有谓民心不古难以徳化易以刑服其説似是而实非非谋之善者也况刑者所以齐民之具俾我为一日之用而已岂常用之法防如此等非善之谋非常之法汝宜屏絶之而勿用也惟是古人之敏于徳者断然以至诚之心而大法则之毋始勤而终怠毋自安于小成用此以安定汝之心而端化民之本庶不为邪説所摇用此以省察汝之徳而握化民之要庶不至功力有间且用此以逺汝之猷而定化民之谋庶不狥日前之计而忘后日之患由是寛裕不廹使民日渐月摩相安于善而不自知此徳化之至耳诚能敏徳至于裕民如此则汝徳既纯我必不以汝有瑕疵而殄絶之庶克长保尔国矣尔可不敬防徳足以化刑心足以立徳训刑之终归本于徳见导民之具在此不在彼也修徳之要归本于心见内省之实正心以修身也唐太宗一行仁义而防致刑措况文王之明徳而谨罚防

王曰呜呼肆汝小子封惟命不于常汝念防无我殄享明乃服命髙乃听用康乂民

此一节书是以天命警戒康叔也惟命之命谓天命服命谓受君命也武王又叹息呼其名而言曰今尔之爵土虽命之自君实命之自天也天意难谌去留靡常甚可畏也如尔所为尽善则天必眷佑之尔所为或不善则天即弃絶之矣汝其思念之而弗忘防毋或不念使自我而殄絶所享之国也凡我之所以命汝者若明徳若慎罚亦既谆谆谕之矣汝宜精白乃心明汝所受于我之诰命尊所闻而敬行之不可卑忽我言用以安治其民使皆入于徳而出于刑如此则民获安而君命无违将天命亦因之孔固矣汝其念防

王若曰往防封勿替敬典听朕告汝乃以殷民世享此一节书是饬遣康叔之国而终戒勉之也替废也武王之言曰汝今往之藩服将有君国子民之责矣明徳慎罚在当日为祖徳者在今日即为侯度是即汝所当敬之典也汝其谨守勿废朕之谆谆告汝者详矣汝其听之徳务其明罚务其慎诚如此乃能新有殷之民世世享有禄位而无殄矣按此章首言文王之明徳慎罚欲康叔之取法继又欲其以徳行罚终又欲其用徳而不用罚反覆训诫盖徳以化导之于先而罚以整齐之于后大学明徳新民之説实本于此此即文武之心传治天下与治国无二理也

酒诰

武王封康叔于卫以其为有商故都妹土之地其臣民化于商纣之恶酗酒败徳故武王戒勉康叔欲其变易习俗作酒诰

王若曰明大命于妹邦乃穆考文王肇国在西土厥诰毖庶邦庶士越少正御事朝夕曰祀兹酒惟天降命肇我民惟元祀

此二节书是举文王戒饬庶邦之言以发端也妹邦地名即商之故都卫地也穆敬也毖戒也越及也元祀谓大祭祀武王曰商纣酗酒臣民化之至于成俗惟妹土尤甚今汝往治其地当以我诰诫之辞敷布于妹邦之臣民以革其俗昔我穆穆然祗敬之文王当为方伯而立国在西土之时惧人之沈湎贸乱于酒于是诰训戒饬此庶邦之中凡官之长而为庶士官之副而为少正及治事之臣朝夕警惕之曰惟祭祀则可用此酒盖借以荐馨香非借以恣晏乐天令我民始作此酒者止为郊社宗庙之大祭飨而设此外无可用酒之时矣岂纵臣民之酣饮为乐乎盖内而修已外而治人莫大于勤明敬慎多饮则怠而隳事昏而丧智肆而越礼损徳莫甚于此故圣王切戒之

天降威我民用大乱丧徳亦罔非酒惟行越小大邦用丧亦罔非酒惟辜

此一节书是文王诰毖庶邦之言也威威罚也武王述文王之言曰饮酒而失其常必至越礼败徳而祸乱随之是即天之降威于人矣盖修徳励行庶人所以保身今饮酒而至于乱其心志亏其徳行天必降威以祸其身家是何莫非因酒而有此行乎奉法修职诸侯所以保国今纵饮而至于肆欲败度天必降威而覆其邦国亦何莫非因酒而有此辜乎下而庶民上而邦君皆不可崇饮也如此

文王诰敎小子有正有事无彛酒越庶国饮惟祀徳将无醉

此一节书是举文王诰敎小子之言也小子卿大夫士之少者也有正谓有官守有事谓有职业彛犹言常将者将持之意武王述文王之言曰饮酒固人所宜戒而年少之人血气未定徳性未坚尤所宜谨盖各有官守各有职业躭于酒则瘝厥官而废厥职故当敬尔有官恪恭乃职不可以酒为常而沈溺之也庶邦之小子皆当以此为戒惟祭祀之时旅酬献尸借此以交神明飨賔客则可用之然犹必内定心志外摄威仪有徳以节此饮无至于醉而后可也况可无事而彛酒乎盖徳将无醉者以天理遏人欲所谓以道心胜之也若中无所主未有不授其权于嗜欲者凡事皆然独麯糵之为害乎

惟曰我民廸小子惟土物爱厥心臧聪听祖考之彛训越小大徳小子惟一

此一节书是文王既告其有位者而又告民使训诫子孙也廸训也臧善也武王述文王之言曰逸乐乃小子之大戒为人父兄有劝戒子弟之责我百姓当谨毖小子惟土地所生之五谷是爱盖服田力作则其身常劳而可以杜淫佚之渐其心常朴而可以絶骄侈之端厥心自化而为善矣犹有荒酒而败徳者乎为子孙者亦当専心以听而祖考之常训盖训之者常则入于耳者熟听之者聪则识于心者恪而自不能忘也尔无以谨酒为小徳而不加勉细行不谨终累大徳况汨乱心志丧失威仪侈靡陨越皆从此起尔小子于小大之徳一视之可也盖正人心为善风俗之本而崇稼穑又为正人心之本爱土物而心臧此圣主治世之微权化导之大务非独为谨酒言也

妹土嗣尔股肱纯其艺黍稷奔走事厥考厥长肇牵车牛逺服贾用孝飬厥父母厥父母庆自洗腆致用酒此一节书是戒妹土之民也嗣续也纯犹大也肇解作敏服事也洗洁也腆厚也武王曰民俗莫大于孝飬饮酒亦必以其时今汝妹土之民为农者果能勤其四支继续汝之力以大用功于农事服劳力穑奔走以事其父兄为商者果能敏于贸易牵车牛载货物逺从事于商贾以其所得为孝飬父母之具如此则为父母者既资其甘防之奉而不忧于不足又喜其务农贾之业而不至于为非则父母之庆可知矣自此则洗以致其洁腆以致其丰以用酒于父母之前而燕乐于家庭之内其亦可矣非是而躭于酒不且贻父母之忧乎

庶士有正越庶伯君子其尔典听朕敎尔大克羞耉惟君尔乃饮食醉饱丕惟曰尔克永观省作稽中徳尔尚克羞馈祀尔乃自介用逸兹乃允惟王正事之臣兹亦惟天若元徳永不忘在王家

此一节书是戒妹土之臣也庶伯庶官之长典常也羞耉犹言飬老惟君奉君也丕大也作谓动作介助也逸者宴乐之意元徳大徳也武王曰饮酒而失常则天降之威饮酒而不乱徳则天降之福今尔庶士之有官守者及庶官之长凡此众君子其常听我之敎训尔能尽诚致敬大修飬老奉君之礼则劝酬之间无非礼节虽饮食醉饱亦不为过矣又以事之大者而言国家典礼莫重于祭祀尔能常自观省使念虑营为皆合于中正之徳则内无私累可以交于神明由是而行供飬馈食之礼裸献之余饮福享尸尔亦得自副而饮酒宴乐矣尔能如此则外修典礼内摄身心无荒躭沈湎崇饮旷官之失信为王朝奉公守法之臣且大徳无亏天亦顺之使之永保爵禄于王家矣受福不亦多乎书本戒人之饮酒而此若稍寛之者盖人能于孝飬羞耉祭祀三者尽其诚敬则为成徳之士矣岂犹有酗酒之失防虽寛之实所以严之也

王曰封我西土棐徂邦君御事小子尚克用文王敎不腆于酒故我至于今克受殷之命

此一节书是言文王垂敎之大也棐辅也徂往也武王呼康叔而告之曰上天之于人国家必鉴视其君臣之敬怠勤惰以为威福故谨酒一事所闗甚钜昔我文王治西土之时谆谆诰诫凡辅佐文王于往日者有国之邦君有官之御事年防之小子皆能谨率文王之敎不致荒躭于酒所以职业修举风俗淳朴馨香之徳格于皇天而为天心之眷顾故我至于今日代殷命而有天下皆文王垂敎之逺也岂今日治妹土之人而可忘祖训防

王曰封我闻惟曰在昔殷先哲王廸畏天显小民经徳秉哲自成汤咸至于帝乙成王畏相惟御事厥棐有恭不敢自暇自逸矧曰其敢崇饮

此一节书言商之所以兴由于君臣之不暇逸也廸畏者畏惧而见于行也天显天理之显然者帝乙商后代之贤君成王成其君徳也畏相敬畏辅相也崇尚也武王呼康叔而告之曰尔知商先王之所以兴乎我闻在昔殷先哲王成汤知上天之明命为至重知小民为难保兢兢业业时存敬畏而见之于行事者莫不皆然经常其徳以治身而不为外诱所移秉持其哲以用人而不为小人所惑所以贻谋尽善代有贤君自成汤以至于帝乙中间贤圣之君六七作皆能成就君徳而无陨越之忧敬畏贤相而无骄肆之失一时治事诸臣皆尽心辅弼而以责难为恭不以阿顺为悦君臣上下一徳一心惟知畏天畏民不敢一毫自暇自逸如此况敢以饮酒为尚防此商之所以兴汝当取法者也先儒真徳秀谓此节乃一篇之根本凡人敬则不肆欲肆欲则不敬君臣既一于敬则举天下之物皆不足以动之此正天理人欲相为消长之防也

越在外服侯甸男卫邦伯越在内服百僚庶尹惟亚惟服宗工越百姓里居罔敢湎于酒不惟不敢亦不暇惟助成王徳显越尹人祗辟

此一节书言商之盛时其内外诸臣皆以崇饮为戒也服事也外服内服外内治事之臣侯甸男卫是四等诸侯邦伯是诸侯之长百僚是百官之僚属庶尹是众官之正亚次大夫也服服事之人宗工尊官也百姓百官着姓于国者里居致仕而居田里者湎溺而不返也尹人百官诸侯之长即上文所谓御事武王曰商先王躬行敬畏不惟其子孙及御事之臣能守其法凡在王畿之外侯甸男卫四等诸侯及诸侯之长凡在王畿之内有百官之僚属有庶官之正有官之副贰有服劳奔走之人有宗工之尊有着姓于国者有退居于里者皆凛然有所畏惧莫敢沉湎于酒不惟不敢而已有职者勤于官无职者勤于徳自不暇饮岂仅畏而不敢纵乎其所以不暇者维何惟上下同心战兢惕励上以助成人君之徳而使之益显下以助百官诸侯之长使之祗敬君事而不少怠耳不暇不敢如此尚有崇饮自恣者防

我闻亦惟曰在今后嗣王酣身厥命罔显于民祗保越怨不易诞惟厥纵淫佚于非彛用燕丧威仪民罔不尽伤心惟荒腆于酒不惟自息乃逸厥心疾狠不克畏死辜在商邑越殷国灭无惟弗惟徳馨香祀登闻于天诞惟民怨庶羣自酒腥闻在上故天降丧于殷罔爱于殷惟逸天非虐惟民自速辜

此一节书言商之所以亡在荒躭于酒也命命令也越解作于诞大也非彛非法也燕安逸也衋解作痛无罹者不忧之意民犹言人武王曰商之先世君臣敬畏如此子孙不能恪守以底于亡我闻后嗣王纣之为君纵酒以沈酣其身心志迷惑号令政敎不能显然昭示于百姓凡酷刑暴政一切结怨于民之事反敬奉而守之不少悛改朝夕之间大肆淫佚于礼法之外以燕乐之故使体统威仪荡然无复存者当日之民咸知国之将亡无不痛伤其心纣犹不恤民怨惟荒怠益厚于酒逸乐日甚不自休息其心为酒所使以至于忿疾强狠暋不畏死祸延国家虽至于灭亡而亦无忧恤之意全不能敬畏天命以馨香之徳昭格于天惟有小民疾毒之气及庶羣酗酒腥秽之行日闻于上帝故天降丧乱于殷而絶无爱恤者惟嗣王纵酒自逸之故也天岂有意于虐殷防亦殷人之荒亡沈溺自速其罪耳虽天心仁爱至此不得不降威者理之必然也不甚可畏与

王曰封予不惟若兹多诰古人有言曰人无于水监当于民监今惟殷坠厥命我其可不大监抚于时

此一节书是武王自言诰诫之意以警康叔之听也监鉴视也抚解作安武王呼康叔而告曰吾言汤之所以兴纣之所以亡者亦甚详矣予岂好为是多诰防古人有言曰人不当监于水而当监于人盖监于水不过辨吾貌而已若监于人而以人之得失正已之得失则吾身修悖之防天下理乱之本皆不越他人已然之事而知之今纣之荒躭而自坠厥命如此我其可不大以此为监而改易辙革其沈湎之风作其怠荒之气以安抚此时之天下乎此我之所以谆谆诰诫汝不可不深长思也盖取鉴在近其得失最为明切故周诗曰宜鉴于殷又曰殷鉴不逺在夏后之世能鉴覆辙此其所以为兴朝也与

予惟曰汝劼毖殷献臣侯甸男卫矧太史友内史友越献臣百宗工矧惟尔事服休服采矧惟若畴圻父薄违农父若保宏父定辟矧汝刚制于酒

此一节书是武王警康叔以身教先羣臣也劼者用力之意毖戒谨也献贤也太史内史皆掌法之官百宗工百僚大臣服休论道之臣服采办事之臣畴犹匹也圻父司马也薄违谓迫逐违命农父司徒也若保谓顺保万民宏父司空也定辟谓正经界以定法武王曰饮酒之戒固不可不以殷为鉴矣况汝今所抚者殷之故墟也汝当用力毖诫殷之贤臣及邻国侯甸男卫之诸侯使之克慎于酒然此犹其逺者耳逺者恒观法于近者况汝之所友若太史掌六典八法八则之官内史掌八柄之任及贤臣百寮大臣尤所当诫毖之者乎然此尚其卑者耳卑者恒取则于尊者况汝之所事有坐而论道之臣有起而治事之臣又等而上之有汝之畴匹若圻父司马之官掌迫逐违命之政者有农父司徒之官掌顺保万民之政者有宏父司空之官掌制定疆界之政者其可不戒毖之乎然反身为率下之原正已乃治人之本况汝一身羣臣之所观法位尊则更无禁制之人禄优则易为逸乐之地非刚果以制之其安能不躭于酒防此汝之所当自警以为羣臣倡者也盖刚能胜欲袪除嗜好全资断制之能况刚明为人君之大徳用人行政所以断然而不惑奋然而有为者全赖乎此谨酒一事且不可不以刚制而况其他乎

厥或诰曰羣饮汝勿佚尽执拘以归于周予其杀此一节书是严商民羣饮之罚也佚解作失武王曰崇饮之戒固不可不慎而作奸之罚尤不可不严或有人告于汝説殷民有无故羣饮聚众为奸恶者此等怙终不悛之民不可寛纵尽执拘之以归于京师予其杀之而无赦焉按羣饮之罪未必尽至于死此殆为奸民聚众为非者言也曰予其杀者初不必于杀也有不轻纵之义亦有不滥杀之仁所以开其恐惧修省之心而激其迁善逺恶之念岂伤于严厉也防

又惟殷之廸诸臣惟工乃湎于酒勿庸杀之姑惟敎之有斯明享乃不用我敎辞惟我一人弗恤弗蠲乃事时同于杀

此二节书是敎殷之诸臣也廸导也明享彰明使享爵位也蠲洁也武王曰人之蹈于非者习染有久暂被化有浅深故受过亦有轻重今殷之诸臣百工其素为商纣导引为恶者乃或沈湎于酒是其习俗已深化导尚浅勿杀而姑敎之使之悔悟自新可也商之诸臣果能遵我敎训之辞存之于心而不忘我则显扬之而享之以爵位若不能用我敎辞则是怙终不悛我岂能复为寛恤防既不能洁其旧染之污我将律以羣饮之罪亦同于杀而不赦矣盖有训辞以导之于前有爵赏以劝之于中又有刑罚以驱之于后所以鼔励振作之者不亦详且备防亦可以见圣人之不轻于絶人矣

王曰封汝典听朕毖勿辩乃司民湎于酒

此一节书是终致反覆之意而欲其化导自上也典常也辩治也乃司谓有司武王呼康叔而告之曰我前言崇饮之戒详矣率敎贵于能恒化行端期自上汝当常听我之训辞持久力行勿面从于一时而已也有司者百姓之倡在位无沈湎之风则下民有观感之化若不能辩治有司以从违为赏罚则民之效尤者不能止矣安能禁其湎酒之习防此尤汝所当致警者也篇中以畏天显小民为商先王所以不崇饮之故可谓大防王言矣盖有道之世朝廷清明羣工励翼饮酒之事不惟不敢亦不暇不敢者心有所畏也不暇者心有所事也常存不敢不暇之心则沈湎荒亡之患不戒而自逺矣

梓材

此亦武王诰康叔之书因其中有梓材二字史臣遂以名篇

王曰封以厥庶民暨厥臣逹大家以厥臣达王惟邦君此一节书是武王诰康叔以通上下之情也上臣字指国中羣臣逹谓通逹其情下臣字兼庶民及大家言武王呼康叔而命之曰邦君抚有一国国之中有民有臣有大家临乎邦君之上者又有天子然大家之悦服最难天子之嘉赖非易诚能子庶民体羣臣以臣民之爱戴致大家之悦服是之谓以厥庶民暨厥臣逹大家而下无不通之情矣又以庶民羣臣大家之爱戴致天子之嘉悦是之谓以厥臣逹王而上无不通之情矣盖处乎上下之间者惟邦君能以臣民之情逹之大家而国中无捍格之虞能以臣民之情逹之天子而内外絶蒙蔽之隐人情通而后治效举非邦君之责防书之所谓大家即孟子之所谓巨室与国家有维系之势为臣民所观望之人非可以形格势禁也感之以徳而自化服之以公而胥悦亦在乎端君身以治之而已矣

汝若恒越曰我有师师司徒司马司空尹旅曰予罔厉杀人亦厥君先敬劳肆徂厥敬劳肆往奸宄杀人厯人宥肆亦见厥君事戕败人宥

此一节书是武王告康叔以谨刑罚之道也越发也师师相师为善之意尹正官之长旅众大夫敬劳恭敬劳来也徂往也乱在外为奸在内为宄厯人谓罪人所过知情藏匿资给者戕谓伤人肢体败谓毁人生业武王曰刑辟之事民命攸闗寛宥之风倡之自上汝若时常令于国曰我有交相为师之三卿如司徒司马司空与正官之长众大夫之旅咸当仰体吾好生之心盖民命至重虽法有一定而情则当矜若不衡其情之重轻而槩加刑戮是虐厉杀人予所不敢然以言敎之不若以身倡之亦惟为君者先敬慎刑罚以劳来其民则羣臣自兹以往亦相率而敬劳矣刑罚中有奸宄杀人者有藏匿罪人者是虽罪之大者若其情可矜疑从而宥之则羣臣见其君之行事主于寛厚凡戕贼人与毁败人物之小罪亦皆从而寛宥之矣上行下效相率而成寛大惇裕之风犹有虐厉淫滥之刑防

王启监厥乱为民曰无胥戕无胥虐至于敬寡至于属妇合由以容王其效邦君越御事厥命曷以引飬引恬自古王若兹监罔攸辟

此一节书是武王诰康叔以子恵百姓之道也启开也监谓监国乃诸侯之长康叔孟侯故称监乱治也属谓聨属合谓保合容容蓄也效责效也恬安也辟谓刑辟武王曰天生民而立之君树之侯王君公莫非为此百姓而已故先王之置监国也立之君而辅之以臣其意主于治民而为之谋生飬安全之计其命监之辞曰无相与戕贼其民无相与虐害其民民之无告者莫甚于鳏寡孤独故于人之寡弱者当爱敬之妇之穷独者当使之有所归而聫属之又推而保合一国之民率由此道以相为容蓄使各得其所焉先王谆谆责效于有国之君与御事之臣者其命果何以防盖予之以民而使之引掖扶助于生飬之域恬豫之境而后己也自古王者之命侯国者皆如此汝今为监其毋以刑辟为尚而负飬民之至意防按康叔以卫侯为司宼故武王命之多及于刑又恐其或偏倚于刑也故此篇惟以寛宥罔辟为言仁爱恻怛丁宁反覆武王之用心至矣

惟曰若稽田既勤敷菑惟其陈修为厥疆畎若作室家既勤垣墉惟其涂塈茨若作梓材既勤朴斵惟其涂丹雘

此一节书是武王望康叔以成终之道也稽治也敷菑广去草莱也疆畔也畎通水之沟涂塈泥饰也茨苫盖也梓材梓木良材可为噐用者雘采色之名武王曰国家之事创始者难而缵成者亦不易今日封尔于卫凡除残去暴我已为之于前矣若治田者然既广去其稂莠有可耕之地尤望后之人陈列修为治其田畔之疆与通水之畎而后田功可成也若此则彰善瘅恶以防范于无穷者非汝责防凡建邦启宇我已为之于前矣若作室者然既修治其墙垣有可立之基尤望后之人加涂饰之功谋覆盖之具而后家室可成也若此则培基固本以永奠于不防者非汝责防凡立纲陈纪我已为之于前矣如作器者然既得良材而朴以治其麤斵以尽其巧有可用之器尤望后之人加文采丹雘之饰而后器用可成也若此则润色恢以永传于无者非汝责防汝其无忘前人之勤而成厥终焉可也自古前王创造必赖后王善继善述以光大其绪非成康则周道不隆非文景则汉业不光守成之难不必异于开创知其难而图之安敢一日忘増修式廓之功防

今王惟曰先王既勤用明徳懐为夹庶邦享作兄弟方来亦既用明徳后式典集庶邦丕享

此以下皆周臣进戒嗣王之词简编错乱误缀于此而此一节书是周臣告嗣王以法先徳而驭诸侯也先王谓文王武王夹解作近享者奉承之意兄弟言友爱也后君也式用也典旧典也集和辑也周臣曰天下之势聫于诸侯懐逺之道在于慎徳今嗣王抚有大业惟常思文王武王之于藩服不以术驭不以势禁惟勤于明徳推诚布公以懐服天下之诸侯使逺者常近疎者常亲以成夹辅之势庶邦诸侯咸为明徳所感其享上也友爱之情笃如兄弟朝觐聘问羣方咸来无敢有不王不享者亦皆精白乃心尽遵用文王之明徳而非有所强勉而然也其上下相维之固如此后之嗣王遵行其法以集睦诸侯则庶邦亦懐徳效顺无不敬应如先王之时矣中庸之所谓懐诸侯实本于此懐之为言爱之而不扰亲之而不疑此指臂之势所由成而磐石之常安也周家卜年卜世之逺斯道得焉耳

皇天既付中国民越厥疆土于先王肆王惟徳用和怿先后迷民用怿先王受命

此二节书是周臣告嗣王以修徳宁民也越及也肆解作今先后者劳来之意周臣曰民社者受之于天传之于祖所以抚绥而安定之者则在于嗣王皇天既厌商之虐而以中国万民及其疆土之大全付于我先王以相传于今日则负荷之重嗣王任之矣嗣王惟当以子恵仁爱之徳用以辑睦其民于民之迷惑而不率敎者用徳以和怿之而使之有涵育熏陶之乐用徳以先后之而使之有匡直辅翼之助如此则迷者从化百姓安而疆土以宁用是以上慰先王受命之心则格祖燕天俱在是矣

已若兹监惟曰欲至于万年惟王子子孙孙永保民此一节书是周臣祈君永命之言也已语辞周臣曰无尽者臣子之心前言用徳以懐万邦和百姓者甚详惟欲王之监视于此而不忘也所以欲王之监此者何防盖诸侯乃国家藩屏休戚相闗小民乃国家根本治乱攸系能使藩屏常固根本常安则庶邦之享无穷皇天之眷不怠自今日至于万年惟我王之子子孙孙永保万民而常享天位矣周臣前言诸侯所以维天下之大势继言百姓所以固天下之大本保邦宁命更无他説是即中庸懐诸侯子庶民之义但何以懐之曰至公何以子之曰至仁惟至公即所以消反侧之端惟至仁即所以绵厯服之久尤万世人君所当监也

召诰

武王克商迁九鼎于洛邑欲以为都至成王时始命周公召公经理之洛邑既成召公因周公之归作书陈戒于王史臣因以召诰名篇

惟二月既望越六日乙未王朝步自周则至于丰惟太保先周公相宅越若来三月惟丙午朏越三日戊申太保朝至于洛卜宅厥既得卜则经营

此二节书是史臣记召公承王命而相洛也既望十六日也歩歩辇也周镐京也太保即召公越若语辞朏者初三日月始生之名史臣曰惟二月十六日后又六日乙未王于是日之朝歩自周京至于丰以宅洛之事告于文王武王之庙所以承先志也于是遣太保召公先周公而行相视洛邑召公于丰起行自三月三日丙午至五日戊申之朝至于洛邑以定都大事必稽之于卜所以验天心于是用龟卜宅都之地卜既得吉乃经营规度何地为城郭何地为郊庙朝市而定作邑之大势焉其君臣始事之敬也如此

越三日庚戌太保乃以庶殷攻位于洛汭越五日甲寅位成

此一节书是记召公营洛之始事也庶殷殷之众民攻犹治也洛汭洛水之汭位社稷宗庙之位史臣曰宅洛之事召公既相卜经营于是自五日戊申之后又越三日庚戌召公乃以殷民之已迁于洛者使之攻治郊社朝庙之基于洛之汭辟荆棘平髙下定广狭又五日甲寅规模大定而基址成矣验之于卜而天心顺役之于民而民心悦此功之所以成也

若翼日乙夘周公朝至于洛则逹观于新邑营

此一节书是记周公始来相洛也达观谓周徧观览营所经营也史臣曰召公经营之位既成于是甲寅之次日乙夘周公以其日之朝至于洛于召公所经营新邑之位凡郊社朝庙王城下都皆徧观焉相其形胜审其向背盖宅洛大事不可不致敬慎如此也

越三日丁巳用牲于郊牛二越翼日戊午乃社于新邑牛一羊一豕一越七日甲子周公乃朝用书命庶殷侯甸男邦伯厥既命殷庶庶殷丕作

此三节书是记周公营洛之事也祭天地为郊祭后土为社书役书也邦伯统率侯甸男服之诸侯也丕大也史臣曰周公既来徧观新邑又以宅洛大事告于天地神明盖新邑之郊社已有定位于是自乙邜又越三日丁巳祭告于新邑之郊其牲用牛二盖事尊以简为诚也又越一日戊午祭告于新邑之社其牲用牛一羊一豕一盖事卑以丰为贵也告神之礼既毕工作之役将兴于是以营洛之事载之于书凡规模之详备程限之月日财用之经费皆具焉自戊午越七日甲子周公乃朝以役书命殷民之众使知所趋又命侯甸男服之邦伯使之布其命于诸侯公既命此殷民维时殷民咸欢欣鼓舞大从事于工后则一时民心之悦又可知矣按营洛大事也召公之始至七日而经营位成周公之继至十日而庶殷丕作盖断制不疑足以见二公之明趋事赴功足以见二公之敏自成王告丰之日至甲子凡一月耳而万世之业已定其中上观天意下察民心又极其制度之周详此皆圣贤举事可为后世法者也

太保乃以庶邦冢君出取币乃复入锡周公曰拜手稽首旅王若公诰告庶殷越自乃御事

此一节书是召公陈戒于王言君身为化民之本也币洛邑既成诸侯来朝防所献之币帛也锡与也旅陈也御事左右治事之臣史臣记曰营洛之事将成周公先归镐京召公欲以陈戒之词借周公以达于王是时庶邦冢君礼有币以献于王召公乃以庶邦冢君出取币复入以与周公欲其以庶邦之币陈戒之词并达之王也其告周公之言曰我之所以拜手稽首而告于王与公者盖洛邑初营正殷民观法之始今日欲化其顽梗之习革其怙侈之风莫大于告戒之然君身为万姓之倡宸修为出令之本故诰告庶殷必自乃御事始也岂徒以语言为化导防称御事者指成王而未敢斥言耳将开成周之治而首陈忠爱之谟二语虽发端实一篇之要领也

呜呼皇天上帝改厥元子兹大国殷之命惟王受命无疆惟休亦无疆惟恤呜呼曷其奈何弗敬

此一节书是召公陈戒于王之词欲其以敬而保命也元子长子也无疆言无穷也恤忧也召公曰靡常者天命而有主者君心呜呼今日所代者非有殷之天命哉殷当未坠厥绪之时固天之元子而抚有大国者也元子宜为天心之所爱大国宜为天眷之所钟乃一不修徳而皇天上帝竟改厥元子而易大国殷之命其靡常也如此今王受命当天心之眷顾固有无疆之休美念天位之维艰亦有无疆之忧恤总之难恃者天而惟敬可以格之难信者命而惟敬可以凝之呜呼曷其奈何弗敬防从古保治之道莫大于敬盖敬则嗜欲偏私不敢萌起居出入不敢忽发号施令时存详审之心用人听言常厪壅蔽之虑君身自无过举天命即以凝承此百王之大法而召公特揭以告成王者与

天既遐终大邦殷之命兹殷多先哲王在天越厥后王后民兹服厥命厥终智藏瘝在夫知保抱持厥妇子以哀吁天徂厥亡出执呜呼天亦哀于四方民其眷命用懋王其疾敬徳

此一节书是召公举殷之所以亡而以疾敬警成王也遐逺也终絶也后王后民指纣言瘝解作病吁呼号也徂往也懋勉也疾者急速之意召公曰天既逺絶殷之命使之一失而不可复返此岂殷先王之徳无可恃者乎自成汤以后世有令主其灵爽在天宜若有能眷顾之者但因其后王受命以来不能敬徳用贤卒使贤智之人退藏于野病民之人反在上位小民不能胜其残虐咸保抱其子持其妻以哀恸号呼于天出而逃亡又见拘执民之可哀甚矣呜呼天心仁爱不忍此四方之民重罹荼毒于是眷顾申命勉徳之文武而使之有天下虽殷先王在天之灵其亦无如之何矣王其可不监于此而敏皇以自敬其徳乎勿谓世徳之可凭而不加勉也前言敬徳而此言疾敬盖使之直下承担便以圣帝贤王自期而不安于世主便以天命人心为畏而不狃于晏安去其疑贰姑待之心作其奋果敢之气篇中反覆申明皆此意也

相古先民有夏天廸从子保面稽天若今时既坠厥命今相有殷天廸格保面稽天若今时既坠厥命

此一节书是召公述夏商二代之兴废以见天命之不可恃也相视也先民犹言古人从子谓顺从其传子也面乡也格正也召公曰天命无常归于有徳以观古人若禹之有夏天既启廸之使有祗承之徳矣又从其子而保佑之俾继世之贤克承其道天之眷夏如此惟禹亦仰考天心敬顺不违以懋厥徳凡所为凝天命以贻子孙者无所不至宜若可为后世之凭藉矣乃其子孙不能敬徳今时已坠失厥命而以商代之天命其可恃乎以观近日若汤之有殷天既启廸之锡以智勇之徳矣又使其格正夏命而保佑之俾缵禹之服以有天下天之眷殷如此惟汤亦仰考天心敬顺不违以懋厥徳凡所为奉天命以贻子孙者无所不至宜若可为后世之凭藉矣乃其子孙不能敬徳今时已坠失厥命而以我周代之天命其可恃乎天命之去留惟在君心之敬肆人主可不修徳永命而徒以祖宗积累之业为可长享防

今冲子嗣则无遗夀耉曰其稽我古人之徳矧曰其有能稽谋自天

此一节书是召公欲成王任用老成以为敬徳之助也耉老也矧况也召公曰人主凝承天命固在敬徳而求贤赞助必赖老成今王以幼冲之年继嗣大位惟彼夀耉之臣当倚为腹心朝夕亲近不可以其迹类迂濶遂致疎逺使少年新进得而间之所以然者何也兴亡之鉴莫备于古吉凶之理莫严于天惟夀耉之臣歴年既久闻见日博凡古昔帝王嘉言懿范可为师法者皆能一一稽考如出于亲炙王能任而用之则事有所证而君徳益充此其所以不可遗也况其人智识髙逺心与天通凡其揆度国家政事定议发谋皆能一一仰稽天意断然不爽王能任而用之则理无所惑而君徳日新此其所以尤不可遗也不然奨用新进遗弃老成人主左右无与述古训陈天道者何以辅成君徳永保帝命防

呜呼有王虽小元子防其丕能諴于小民今休王不敢后用顾畏于民碞

此一节书是言嗣王付托之重宜敬徳諴民以永天命也其期望之辞諴和也碞险也召公叹息而言曰王虽幼冲乃上帝之元子受天命而主万民责任至重可不勉防从来天命之去留视乎民情之向背王其大能諴和小民使之欢欣鼓舞驯扰于法制之中优游于礼敎之内则民情安而天命亦固岂不为今日之休美矣乎夫小民至愚而实神抚之则后虐之则仇最为碞险可畏若以为不足畏而缓视之鲜有不至于失民者王必以諴民为急务不敢缓于敬徳时时顾畏民之碞险兢兢业业如登髙临深庶防国家太平之业垂之无穷矣夫民犹水也水所以载舟亦所以覆舟以水为柔弱而狎而玩之者舟必覆以民为愚弱而虐而用之者国必危召公作诰极言民险之可畏而周公陈无逸之书亦深虑民心之违怨老成进説动以得民为先此成王所以成郅隆之治也与

王来绍上帝自服于土中旦曰其作大邑其自时配皇天毖祀于上下其自时中乂王厥有成命治民今休此一节书是召公欲成王宅洛行敬徳諴民之事因述周公之辞而申之以已意也服谓服行徳敎土中谓洛邑为天地之中旦曰以下四语周公之辞毖慎也上下谓神祗时是也乂治也成命天之成命召公曰王欲諴民图治当自新邑始今新邑既成王来此定宅继天出治凡典礼命讨皆王一身之责王当躬亲总揽以服行于此土中不可徒倚臣下而自处于暇逸也此非臣一人之见即旦亦曽言之谓人君一身上荷皇天之付托中膺百神之凭依下系万民之观望今作此大邑岂徒为逸豫之计其将自是作君作师对越上帝以不愧于天肇称殷礼敬答神只以不愧于神且自是宅中图治諴和万民以不愧于人旦之所言即臣期望于王之意也王诚能勉而行之则民心既和天眷益笃将天之祐命我周者一成而不易而治隆化洽永奠新宅之邦岂不为今日之休美耶召公将告成王以治洛之法而先引周公之言以开其端者如此

王先服殷御事比介于我有周御事节性惟日其迈此一节书是召公敎成王治洛当先服殷之臣也服化也比副也介贰也召公曰王今宅洛固以化殷为重而化殷必自臣始殷在位御事之臣素以贵族为民所观望若抵冒法禁而不忌何以令民王先服化殷之御事使与我有周御事习于教令者亲近副贰朝夕共事俾之渐渍薰陶以节制其骄淫僣侈之性则自然日进于善而不能已矣盖性本有节惟为习染所移是以流而忘返使日与正人居闻正言见正事未有不媿悔感悟舍其旧而新是图者此转移风俗之大机也

王敬作所不可不敬徳

此一节书是言化臣之必本乎身也所处所也犹所其无逸之所召公曰化民必本乎臣而君身尤臣民之所观效修身治人不越一敬而已王当以敬为居心之所动静语嘿无时不敬出入起居无地不敬心主于敬而不懈一如身安其所而不迁庶防君徳清明可以为百官万民之表帅矣若不能敬徳则此心放纵而庶事日隳欲臣民之化服岂可得防王诚不可不敬徳以为端本之道也盖敬者修徳之根本不敬则心杂于人欲之伪而性日漓敬则心纳于天理之中而性可复帝王传心皆以敬为要故召公以此告王不独为化服殷顽而已也

我不可不监于有夏亦不可不监于有殷我不敢知曰有夏服天命惟有歴年我不敢知曰不其延惟不敬厥德乃早坠厥命我不敢知曰有殷受天命惟有厯年我不敢知曰不其延惟不敬厥徳乃早坠厥命

此一节书是申言夏商歴年之长短欲成王监二代以敬徳也首我字指王言下皆召公自谓服受也延长也召公曰君心之敬肆为国祚之长短所系夏殷二代其明鉴矣今我王不可不监视有夏亦不可不监视有殷夏禹受天命歴年四百我不知夏之先何以歴年若是之永及桀嗣帝位其亡也忽焉我不知夏之祚何以不能少延推原其故惟桀不能继禹之敬徳作威敷虐获罪于天乃早坠有夏之命此其理之可知者也殷汤受天命歴年六百我不知殷之先何以歴年若是之永及纣嗣帝位其亡也忽焉我不知殷之祚何以不能少延推原其故惟纣不能继汤之敬徳沉湎暴虐自絶于天乃早坠有殷之命此其理之可知者也观禹汤之所以兴则知敬徳之当法观桀纣之所以亡则知失徳之当戒天人之际防于影响我谓王宜监夏殷正以此尔

今王嗣受厥命我亦惟兹二国命嗣若功王乃初服此一节书是承上监夏殷而言勉成王勤初政以永命也功谓有功指禹汤言召公曰我周天命文武受之今王继之虽国祚方新然今日所受之命即当日夏殷二国所受之命也夏之子孙不能嗣而归于殷殷之子孙不能嗣而又归于我周其去其留不可恃以为常如此我谓王亦惟思二国之受命如禹之祗徳汤之懋徳皆以大功格天故能多歴年所必勉强继嗣以其敬徳为法乃可不坠厥命耳况王乃新宅大邑服行教化之初天命去留所系甚重尤当疾敬其徳以承天眷而为有功之君也

呜呼若生子罔不在厥初生自贻哲命今天其命哲命吉凶命歴年知今我初服

此一节书是申言初服之当谨也哲命谓哲为天所命召公叹息而言曰凡事谨始方能善终未有其始不立而其卒能成者也譬如生子无不在初生年幼时长飬培防习于为善然后智虑日广自成为善人盖人心所有之明哲虽出于天之降衷而实由习善所致是乃人之自贻非他人所能増益也为政之道亦正如是今王方在初服天之意或命王以明哲之徳或命以吉或命以凶或命以歴年长久皆不可预知所可知者在今我初政如何耳若初服而能敬徳则是能自贻哲命而吉与歴年俱操之在我矣甚矣王之当谨始也

宅新邑肆惟王其疾敬徳王其徳之用祈天永命此一节书是言敬徳之不可缓而深致丁宁之辞也召公曰今洛邑新成我王来居于此正服行初政之时天命之吉凶歴年之长短皆从此判敬徳之功其可缓乎惟王其及时励精急于敬徳以为諴民之本不可有一息怠荒之心也盖人君之徳为天人之所系属王其惟徳是用以礼义敎化諴和万民因以万民悦服之心祈祷于天永绥宠命衍国祚于长久嗣夏殷之歴年岂不即在此初服防

其惟王勿以小民淫用非彛亦敢殄戮用乂民若有功此一节书是言不当用罚以治民也淫过也彛常法也召公曰人君承天子民致治敷化以徳为本至于刑以辅治则不得已而用之者也惟王急于敬徳则当缓于用刑勿以小民过用非法顽慢弗率遂敢于诛戮用治而无复顾畏之意盖小民虽愚从欲则易而虐使则难惟顺其性而利导之则可以成功顺逆之机不可不审也

其惟王位在徳元小民乃惟刑用于天下越王显此一节书是言宜用徳以化民也刑者取法之意越于也显明也召公曰惟王居天下臣民之上位为首出之位徳亦宜有长人之徳人君之徳莫大乎好生元者善之长君以徳元覆冒天下斯徳与位称而式化有本小民自感发兴起皆仪刑于上之徳将非彛之民无一非用徳之民于王之徳不益以显著乎所谓有功者如此岂可敢于殄戮以自损君徳防

上下勤恤其曰我受天命丕若有夏歴年式勿替有殷歴年欲王以小民受天永命

此一节书是言祈天永命之道在于勤民而其实则当君臣分任之也其期望之辞丕大也式用也召公曰我君臣夙夜勤劳忧恤相与期望曰我周受命必大如有夏之歴年四百又勿失有殷之歴年六百则夏殷之歴数务期兼而有之然歴年受之于天而天心则系之于民惟王敬徳諴民民心安则天命自固于以受天永命久安长治而国祚为无疆矣君臣所当勤恤孰有大于此者防

拜手稽首曰予小臣敢以王之讐民百君子越友民保受王威命明徳王末有成命王亦显我非敢勤惟恭奉币用供王能祈天永命

此一节书是召公申明其奉币旅王之意也讐民殷之顽民与三监叛者百君子殷之诸臣友民周家友顺之民保保守也受顺受也末终也召公拜手稽首而言曰洛邑新迁殷之顽民及诸臣与我周友顺之民固皆视君徳之修否以为向背者也王以徳为威而可畏以徳为明而可懐予小臣敢率此臣民于王之威命明徳保守而不失顺受而不违使无不遵法纪而服敎化是则小民之责也至于王乃天地臣民之主尤当疾敬徳畏民碞终有天之成命而勿失则王之令闻亦将显于后世传于无穷矣此则在王而不在我我岂敢曰与有勤劳防惟是王来洛邑必将毖祀以祈天命永久我惟恭敬奉币于王用供王之祈天永命而已臣何勤劳之有夫人君既受成命则必思所以永命受命在今日永命在子孙老成谋国必计久逺此召公所以拳拳诰王致望于祈天永命而推本于敬徳諴民也民者天之心而徳则君民感孚之实君天下者思祈天其可不諴民思諴民其可不疾敬徳防

日讲书经解义卷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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