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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乙日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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乙酉岁

乙酉岁

正月初一日,于寓山拜祝已,同内子及儿女进内宅礼祖先,聚曾祖以下团拜。又礼佛于新居之东楼,时为翁艾弟所居;予入之,若过客然。饭于止祥兄家。出礼土神,即还山;方无隅、戴逵明相候。午后,与内子闲坐梅花船,不知有新岁俗套也。是日,热如暮春。

初二日,雨。翁艾弟出,与之礼佛于系珠庵;值潘玉章、潘益儒。予在吴中,遣二听用官馈浙中当事公祖、父母;至是,以诸回劄来缴。王云岫来,与翁艾弟、方无隅共为三簋之酌于试莺馆。作家报与文载弟,又作书复宜兴令熊石儿。

初三日,雨甚。督儿辈之课于静者轩。蒋安然过访。简吴令所馈书籍。作书臬司路修其、游戎项允师及姚玄叔、孙铁骸,遣家僮过武林。草吴中事宜,致张蓬元。作书复延平司理程锦壶、越二守沈信吾。

初四日,以小艇谒外父,缉庵昆仲来陪。遇大雪,即归。舟中,阅「南宋纲目」,归于咸畅阁。作书致李梅谿公祖。

初五日,午后,雨。以书致谢沈信吾公祖。与内子至家,值何家姊来贺岁。与翁艾弟阅书楼,将移于八求楼后,而以书籍置之化鹿山。又阅密园诸处多见颓败,竹木亦残毁;为之感叹。姜婿天梧来,与之抵寓山,举五簋之酌于四负堂。晚,奕远侄携酌洗尘,留姜婿宿咸畅阁。

初六日,竟日雨。沈君牧自武林过访;持任君平、汪然明及于户部名沚者书来,知新总督张蓬元旧腊二十八日抵京口之任。午后,与君牧谈于烂柯山房,且束山行之装。

初七日,霁。与沈君牧驾小舟,自南塘游天镜园;其颓败尤甚。饭于瑞胜庵,禹穴之北也。至桑园,见季超兄书,云系春前一日且勿入山。乃扣显圣寺,与三宜师谈于方丈,又与本然师观祖堂诸像。同沈君牧宿寺楼,彻夜大雨。舟次,观邸报,知北使之款议不成,虏言必南下。

初八日,刘年丈名锡自者来晤。冒雨出寺,登舟至铸浦,乘肩舆;雨益甚,继之以雪。抵西渡山房,衣尽湿。季超兄出五簋饷予辈,遂止宿焉。

初九日,微雪,即霁见日。吴今生过访。季超兄邀同君牧共观新居,即入化鹿山。饭后,予独与君牧入洋中,登观音阁,在石壁之半。返自尧国,观盛开梅花。归化山庵,试吴今生所饷新茗,小酌而寝。

初十日,袁与石携酒馔相饷。冒雪,与吴今生、沈君牧出化鹿山;至西渡草堂,而雪益甚。吴门坐营林国栋遣其妹丈钱君朝英来,得坐营及杨龙友、郑羽公与虞山诸绅各回札。午后,与吴、沈两兄入云门寺。旋至广福山居宿。季超兄亦来,一念、香幢二师共夜谈。是夜,雪盈尺许。

十一日,雪甚大。郭子式进访,示以所刻古越书。予辈冒雪出山,竹压阻路,蛇行而至平水,饭。于庵前买小艇,更许乃抵寓山。得山阴徐父母书,询编役事。

十二日,吴今生、沈君牧看雪远阁,甚快。晚,悬灯梅花树上,雪光共月光相映。酣酌梅花船,乃作别。是日,内子堕胎,予甚以为虑。

十三日,延医人钱姓者来,为内子调治。奴子发吴中所携书籍至。得姚玄叔书,教予归隐之法,又言人情险恶数事。遣奴子又过杭,迎戴见龙。延医王施仁至,留宿咸畅阁。

十四日,王施仁诊内子脉,言有起色;不知是虚火上炎之象也。得崑山令杨君永言相候书。闻邻人戴我洲有影借之事,怒呵之;程尔瞻来,为力解。季超兄与嫂西渡山归家,来问内子病。连日于调治之暇,草吴中未了军事,致新督院张蓬元。

十五日,季超兄同钱溪云过访。午后,与朋寿儿抵家,以灯节拜祖。值张酉度与钱溪云皆在,欲为予家改门径,且选改密园入蔗境之日。王施仁延至,以内子发热有痰,下凉剂;与戴见龙议不合。夜分,季超兄同田四兄有义来访。

十六日,方步自丰庄,计部郭介庵过访;渠有用世大志,然不欲就江南饷司矣。邀季超兄出陪;叩之,真胸中有经济也。晚,暂别,往越中吊其会试房师周巢轩。

十七日,正与戴见龙谈于归云寄,内子忽血晕,以姜汤灌之,始苏。自是时患潮热,而虚弱甚矣。郭介庵晚至,留酌,乃别。是日,张毅儒宗子过访。

十八日,丹徒令关君键遣候,乃知张蓬元十二日始履任。予自还山以来,客候者俱不与晤。山阴徐父母、会稽杨父母、司理陈公祖俱及门不晤而去,俱以一札致疏节之罪。连日以书候者,有王粲生粮道、王九如总戎及吴讷如、林自名。午后,朱弦庵、何芝田相继来,勉出晤之;然亦久不栉沐也。

十九日,自后村庙至梅墅,谒土榖神,为内子许酬戏筵。又至古弥陀寺拜佛,时妯娌为内子诵「莲经」也。王云岫言按君向总戎称:奴已过河,自卫辉径至浦口,约有二十三万。遣奴子入山,以一字商之季超兄。

二十日,王云岫过谈。得刘鹤洲及大金吾冯君可宗候札,询之虏信,则未知也。予整吴中所携书,插之架。晚,见内子彻夜虚汗,竟夕不能寐。是日,蒋安然同潘夔鼎过访。

二十一日,延张子环来诊脉,以内子昔日之病,乃其尊公景岳所保全也;然药仍用戴见龙者。得季父书,知闽汀有盗,抚公移镇延平。是日,与戴逵明、陈长耀会计岁入之租。夜,大风雨。

二十二日,内子稍觉有起色。适孙铁骸数日前来,乃同之相度瓶隐,欲为修改。方无隅移居丰庄,又同铁骸探之。赵均衡过访,留酌。钱机山相公遣候,赠以诗章,附致一字于陈卧子公祖。

二十三日,连日雨。四侄延戴见龙为其内子下药,予辈待之至夜分,乃共酌于方无隅之新居。闻奕远侄入山,以一字与季超兄商居山之策。作书致候吴玄素、期生。

二十四日,余姚王父母名曰俞过访,坚以疾辞之。与戴见龙谈玄修之功于远阁;见龙且为予调治,云心脉甚微,当有大病,宜善理之。王云岫过访。陈长耀为予整画于小楼。

二十五日,少霁。陈海垣来完旧逋,托陈长耀陪之。作书遣仆至姚江候王父母。

二十六日,与陈长耀至家,整书于大楼,以历年尺牍藏之箱中。徐伯调过访,同之至山。王云岫来,共戴见龙、孙铁骸举三簋之酌于梅花阁。

二十七日,徐伯调别,孙铁骸是晚亦别;附一书与姚玄叔、彻谷、瘦山二师。是日,霁,督工筑北堤。王六师舅欲入南都,来晤。

二十八日,吴祖洲过访。得杭司理江君名璜者书。予率庄奴及石工累石梅坡,种蔷薇于豳圃。梅花至是始发香,颇有悠然之趣。晚,金生来售藏扇,姜婿来探内子病。

二十九日,雨竟日。王子璵、朱壶岩、朱叔起、商絅思以翁艾弟之酌来访,俱不及晤;惟宁方之子与族兄来谈。是日,受玄修之道于戴见龙。长女同姜婿归。

二月初一日,雨转大。至晚,有风。止祥兄长媳为予甥女,以血病,内子留之山中就医。作书与来泽兰,道予决不出山之意。又以家报致止祥兄。

初二日,霁。入社庙,举文昌之祭。至密园,观修理。抵山,董天孙过访,出其所刻诗文,多寓山题也。熔银杯为修园之费。晚,送戴见龙过武林,留剂以调治内子;遣奴子送之,致一字与姚玄叔询近事。

初三日,失记。

初四日,王云岫来,约看梅。偕奕远侄及理孙儿至项里,奠德公兄;盖德兄于去年六月暂殡,予在吴门不及预奠也。归,而金汝生来访,留饭绦雪居。道瞻侄亦来,偕理儿及陈长耀入内室。方欲整书,遇商咏熙,日已暮矣。乃亟赴王云岫之约,看梅松亭,共酌隐阁。是日,热如初夏。

初五日,与匠工入内宅,卜度书楼及竟志堂,欲移为寓山之用。作书与沈信吾公祖。闻张介子言,有友人可供园中扫花之役;乃以一字询之。简旧书,售市人。

初六日,风雨。钱溪云来,为予择寓山兴工之日。雨窗无事,调治内子药饵外,阅「南宋纲目」。是日,金楚畹同汪姓门人过访,予以病,晤之于咸畅阁;不能迎送。

初七日,魏行之同武林挥使孙君洪泰过访。

初八日,霁。蒋安然同一钮姓者来,善于岐黄、堪舆之术;徐天生兆麒亦来访,留之宿,共夜酌梅花船。是日,命工役修坡岸及花圃,予时时置身香雪中。遣奴子过江迎戴见龙,且致书任君平。

初九日,徐天生作「梅花船诗」以示。延徐伯调至,儿辈与奕远侄拜从,举五簋之酌于寓山草堂。潘夔鼎过访。与蒋安然、陈长耀卜庵旁之址,欲以构堂。

初十日,张轶凡过访;即同之及蒋安然、陈长耀从南塘至城,吊张二酉姨夫诸氏园亭,已荒落矣。从北塘归。抵密园,偕轶凡指点修整之处。先是,姜光扬及道台于颖长至,皆不晤之;乃以一书告罪。

十一日,先一日,邹汝功过访;是日,即同徐伯调入城。姚玄叔过访。得按君胡云巢及旧湖州守陆君自岩书。午后,与轶凡至密园,议改筑牡丹累删湖石为寓园之用。翁艾弟、奕远侄各携歌者以起内子之病,予留酌梅花阁。夜,大风。

十二日,午后,霁,寒甚。任君平、戴见龙自武林来。送张轶凡至密园累石。数日因奉旨选婚,越中嫁娶如狂,昼夜不绝。奕远侄长媳已聘倪宅,以彼家促之至再,乃亦从俗迎娶。午后,抵家探之。是日,翁艾弟移居于新宅之堂。予筑读书堂开土。

十三日,以玩器托姚玄叔售之武林;且作书吴今生、履素师。送玄叔归。午后,抵家;至更余,为奕远长媳完姻祝寿。

十四日,闻有弹射予者,以一字询王予安,然即前宗室数语也。姜婿自城中来。午后,扶杖督北堤及瓶隐之工。得嘉兴守唐君士■〈火业〉及常守备王君之弼书,即复之。奕远侄移酌,邀任君平、戴见龙、徐伯调、张轶凡共饮于梅花船。

十五日,道瞻侄来,乃知徐父母以选婚阅道瞻次女,即抵吾村矣;偕两儿归。奕远侄长媳行礼,商家姑、何家姊皆至。出移卧室于试莺馆。是日,张轶凡累石密园竟,邀出月下共酌,且商改虎角庵。

十六日,得于颖长公祖书,询选婚事。与王云岫卜度读书堂。张轶凡累太湖石于瓶隐之南,而北则多种竹、东南杂植草花数十本,遂为园中之胜。

十七日,暄热之极,遂用夹衣。又得于颖长公祖书,询吴中所留漕米始末。连日多暇,督工役竣瓶隐改造之工,以此为乐。吴中承差陈文粲致王觉斯相公回书,言与马瑶草面荐于皇上,不日将大用;附书与坐营林国栋。又作书杨龙友,荐任君平、戴见龙。

十八日,金大来自南都归,得止祥兄书,又得马瑶草回书,又得吴侍御春枝及史维城回书;止祥乞差归里之念甚殷。询金大来,虏之败于寇信极确。作字遣奴子送任君平。入山,晤季超兄。奕远并侄妇移住寓山就医。

十九日,阴雨。朱弦庵亲翁以选婚,欲娶予次女;予以婿尚幼,且为嗣子正在服中,乃至内宅托八弟妇坚辞之,又作书弦庵以达意。督工匠卸密园之竟志堂,移于寓山。陈长耀同太医俞君吉夫来。薄暮,大雨,与张轶凡、戴见龙、陈长耀小酌呼舡幌。

二十日,少霁。王云岫携酌谿山草阁,同席为徐伯调、张轶凡、陈长耀、方无隅、戴逵明。长耀与云岫斗饮,大醉,予辈笑之不止;始信东坡喜观醉人,有以也。

二十一日,陈长耀种桃、柳于北堤;至是,两堤桃、李始成列矣。郑素予以新抚公欲撤游兵一百六十名,乃以道台于公祖意,欲予辈公书言之。

二十二日,先是,闻武林因按君家丁生事,遂罢市而譁。及十七日,询之朱石帆,知事起于换钱;市民以积忿,致击破按君公署。是夜,遂解散矣。遣奴子探之,又致书姚玄叔、魏行之。是早,奴子归,得玄叔回札。读书堂于午刻竖柱。蒋安然携家居于丰庄。孝廉俞君世灏来谒。薄暮,与诸友共酌,看桃花。

二十三日,以一字邀王云岫,不至。夜与潘楚张、戴见龙、张轶凡及翁艾弟辈,共酌于蒋安然家。

二十四日,忍衣上人来访。午间,留沈尔袭、尔肃素斋于咸畅阁,皆蒋安然婿也。徐伯调忽病,戴见龙为之调治。

二十五日,王云岫来,邀与儿辈还家举春分之祭。出山,遇微雨。午后,赴云岫之酌,驾新修之「皆园」以往;待之于隐阁,共酌舟中。

二十六日,桃花盛开,偕戴见龙、张轶凡驾舟看花,并邀王云岫、陆丰玉为一簋之酌。是日,风雨。

二十七日,陈长耀同金宾门来,为予选后楼建竖之日;因留之宿,会计戴逵明造船、建园出入之数。朱季方坚欲娶次女,以礼制作书辞之,不获;乃为少具奁赀。

二十八日,晴霁。午后,偕诸友及翁艾弟以小舟携茶具游湖南山,憩湖山小室;登潘楚张之万丽园,有石洞下穴而上,可通步。回舟,泊桃柳下小酌。

二十九日,王云岫、潘楚张、金大来及在山诸友俱集,举一簋,会于梅花船;盖各鸠赀以赏花者。

三十日,与蒋安然、陈长耀至密园,即之上方山拜先兄墓。泊舟胡■〈山奥〉,登拱阳庵拜吕祖像。与印文上人谈于关室,挟一僧看水仓石;仓石皆奇绝,因欲张轶凡彷之于回波屿,累为千人座。归,而奕远侄至。

三月初一日,受次女催亲之聘。王云岫偕两孙婿来游园。先是,张介子以书荐范德征来守园;予遂托之监工,凿石于竟志堂后。迩来阅「元史记事本末」,尽五卷。

初二日,抵家,命扫除以待朱宅娶亲之使。薄暮,以内子病,不能亲送女;乃令之同五嫂抵家宿,以待次日遣嫁。

初三日,与二儿早抵家;已刻遣女,以数言醮之。还山,郑涵一偕王云岫过访;治五簋饯戴见龙,并为金大来洗尘。是日,张轶凡累石于试莺馆南窗。

初四日,为先慈讳日,抵家举祭。何芝田来,与戴见龙别。还山,与张轶凡、方无隅啜茗试莺馆,观斗龙舟于让鸥池。托蒋安然、陈长耀移书刻印板于内室。

初五日,雨。观「智囊」。作书复来泽兰。闻蔡韫先欲推毂予出山,乃托其力辞。又得余诞北书。及晚,冯留仙乃郎冯芾煌来访,出留仙在津抚时请先帝南迁疏;惜为政府所格,以及于难。冯偕周奠维乃郎来,备言李自成在郧败状及诸流贼情形。

初六日,雨。范德征入城。

初七日,张介子以邀至,有宿逋于冯邺仙,予为却之,且作书复邺仙乃郎;介子酌于梅花船。薄暮,郑素予来,道沈信吾公祖欲卖武林之屋;乃托陈长耀同之渡江。

初八日,作书致胡厚庵,托其力辞蔡韫先之推毂;又附书于戴见龙、吴君隆。予作誓墓、誓神文,坚意不出;附阅于胡厚庵。

初九日,寒食节。偕张轶凡待王云岫于彤园,同看山僻竹石,幽深可观。予乃劝云岫将彤园删改,以成大雅。舟中小酌,至秋湖而返。族中以小争来诉。

初十日,清明节。偕张轶凡、蒋安然以新构小舟名「随园」者至沈酿堰,迎陆丰玉游花径;从李家湾闲步,自秋湖至彤园,王云岫出馔小酌。归而移内子归内居。

十一日,从内居至山,王云岫夫人携长兴令王仲晖夫人来游园。僧夏忍衣来访。濮穉公镌印章竣事,以诗句、画图相赠。

十二日,至山。郑九华自剡溪来。潘益儒以受诬来诉。与张轶凡商更改曲廊。商外父拜墓,便道过访;予抵家,则已行矣。

十三日,托郑九华移先人所藏书于大楼,渐欲移之山中;予即卸其楼为八求楼后,以居内眷。方至山,即归。候外父于弥陀寺,谈久而别。

十四日,至寓山。王云岫过访,吴期生亦来;即发舟,与吴谈于舟次。同郑九华抵偏门,招张介子来晤;同介子访章尔蕺,并游介子之瑞草谿堂,教歌者陆六皆、朱纯宇出晤。又以小舟同介子至陶隐居所,并访客而别。乘月,抵铸浦。

十五日,莆中方翊祚以廷试,便道过访;即同之至季超兄山庄。饭后,入化鹿山。夜谈莆中旧事,极畅。

十六日,钱溪云入山,即邀竟可师同方翊祚至傅家墺卜山居,访章姓一友。出而至季超兄新居,饭于西渡草堂。抵舟,暮游禹穴。夜半,抵寓山。

十七日,卯刻,开土构楼。得于颖长公祖书。致曹惕咸父母书,赠以诗篇,颇有知己之感。坐营林国栋解马还予,且缴回各乡绅复别敬书。云间别驾陈淳差役来候,馈百了箱一具。俱作书复之。

十八日,连日张轶凡删石于密园,是早同之出山。徐天生同僧内恒过访。牡丹盛开,瓶隐适告成,内子同妯娌出赏。薄暮,予与诸友小酌瓶隐;即发舟至夏履桥,无迹师同舟。

十九日,以肩舆至资寿山拜墓。去年此日,逢国变,先帝殉难;予设香案行礼,不胜哀感。出于陆家庵,访无迹;盖其新置之净居也。茶罢,徐九鲤来晤。舟次,阅「智囊」,且补书去年吴中所行事。

二十日,季超兄自山中归。予至山,潘完宁过访。午后,季超兄亦来。眉儿入城赴试。

二十一日,季超兄别归山,移入新居。至山,作书答归安令黄君钟谐。游戎张拱宸遣其弟来,亦答之,且复以一芹。午后,雨。种竹于读书处之石崖。邀张介子不至,再作书与之。

二十二日,至山。任君平自武林过访。内子出,饭于瓶隐。薄暮,与诸友赏花。

二十三日,陆丰玉过访。邀俞升之至,以所余参售之。得金振玉师书,知已临危,乃赠之以参。是日,作「放生庵募疏」。

二十四日,得道瞻侄书,知两女俱中后妃之选;其长子来贷,不能应。薄暮,方无隅携一簋,共王云岫酌于梅花船,翁艾弟亦在;夜宿试莺馆。

二十五日,城中举社剧,供东岳大帝,观者如狂;予举家亦去。惟予与诸友在山,薄暮共酌于木香花下。予归家,王云岫与诸友仍酌大醉;云岫携酒一埕罄饮之,乃去。

二十六日,阴;至暮,雨。内子至山。午后,邀张介子偕朱纯宇、陆六皆、姜绎受来,共饮于瓶隐;介子极赞规制之妙。诸友歌于试莺馆。乃归家再酌东楼下,止宿奕远侄之蔗境。

二十七日,大雨。至彤山拜扫,仅于舟中行礼。小舟至梅里尖,亦止于墓庵行礼。归与张介子及诸友午饭罢,潘楚张设酌,托蒋安然治馔;诸友如程尔瞻、张轶凡、王云岫皆至,听弦索数调,朱纯宇又唱南曲,极懽而散。

二十八日,微雨,即霁。张介子早去,不及别。至山,与友人向瓶隐看花。是日,为文德师作「修建南塘疏」。

二十九日,竖寓山大楼,以银牌赏各工匠。闻文载弟闽归,与金大来拏舟至河桥;因其舟尚泊板桥,乃返。任君平自城中来。王云岫同其侄溧水令王与登过访。

四月初一日,与翁艾弟迎叔父及文载弟至柯园,因游丁玉衡子弟书馆。至叔父婶母舟,康健如旧,一家懽然。午后,至寓山。

初二日,托任君平作书延吕幼嘉训班孙儿。叔父、七弟至予家,与郑九华共谈往事。得常州太守郭君佳胤、武进令沈君捷书,知武进乱民再逞,又就擒矣。

初三日,得吴江令叶君翼云书,浦剑仙附一书,知张蓬元励精为治,即欲聘戴见龙、任君平。君平返于武林,作柴云倩、戴见龙、姚玄叔书附之。得季超兄书,知广孝、云门两寺又有讼,为之不平。致书于于颖长、沈信吾公祖。

初四日,至寓山。与张轶凡屡屡商酌改旱桥,从宛转环下凿石为级,步石桥入选胜亭;亭前看石壁西面柯峰,两面皆修竹,真最胜处也。又以归云寄之廊移于竹林,而别以廊贯小浮幢;皆于是日兴之。

初五日,日来患喉痛,延医陈君治之。闻黄石斋来越祭禹陵,以一字止其过访,乞书「幼文子读书处」。

初六日,会计读书处及瓶隐工料。薄暮,与诸友小酌于瓶隐;予以喉痛,不能饮。

初七日,三宜师过武林,晤之于蔗境。与郑九华、张轶凡、方无隅入城,延医王施仁调治。邀张介子来,辞其初十日之招。旋至介子园,介子即邀陆六皆、朱纯宇同游天镜园南华山馆陈氏之吾鼎堂;以张轶凡作法观之,皆不当意。以小舟至龙筠庄,在两山之间;门外阔桥甚畅,大家称赏。游天镜时,郭子式读书其中,出晤;相别已暮。夜,乘月而归。

初八日,内子同妯娌出赏花。陈长耀儿婿来,售旧扇。山中虎角庵旧地石始洗出,郑九华因欲改路从石径上行。薄暮,延医张宏海治喉,即留宿内宅。

初九日,王云岫书来,为予买楼屋数间;文载附至陈莲石乃翁及安荩卿、王愧两各书。薄暮,朱季方赴南都刑曹之任,过访。

初十日,盛暑,喉疾少愈。吴期生以王云岫之讼疑予左袒,盛怒过访。薄暮,与内子悬灯瓶隐,小酌听歌。

十一日,微雨。与翁艾弟邀季父及文载弟、金大来、史甥出寓山,举五簋之酌以洗尘。季父年踰七旬,登临之兴不减。先归,予为石工会计。得吴期生书,其词更厉。

十二日,与郑九华、陈长耀至州山社庙会吴玄素,托其致意期生。冒雨从担山归,托方无隅邀祝季远至;潘鸣岐亦过访,乃共酌于瓶隐。适蒋安然拜扫归,出馔佐之。

十三日,王子闇来,与言调停吴期生事。在家,邀陈长耀、戴逵明收田租。次女自朱家归宁。午后,至寓山,共诸友谈于新移之选胜亭。丁玉衡来偿逋。归,看优人演「永团圆」剧。得杜完三书,复之。

十四日,初间,即闻南都消息警急。是日,得项允师书,乃知系左良玉兵从上流迫下,而闯贼亦尾其后。予还戏愿,王子璵子树昆仲、王玄趾舅、张季芳皆来观。午后,又还戏愿;奕远侄以纠赀设酌。优人演「绣佛阁」剧不能终,又演「永团圆」剧。

十五日,得坐营林国栋禀,云吴中初六日报虏骑已抵寿州。作书馈赆于、沈二守公祖。至寓山,料理工作,即归。偕蒋安然、祝季远登舟,郑九华别去。至西郭门外,值季超兄自山中来谈别。至偏门,邀王施仁诊脉。张介子来晤。夜行,抵冯庄。

十六日,以肩舆入山,小憩于西渡山房。与金士望谈,值竟可上人。先是,予买山居于傅家坳,其家有以价值不均争者;予至化鹿山庵为处分之,各懽然去。夜,大雨。

十七日,雨。托祝季远、蒋安然同竟可师至傅家墺开土。予静坐楼上观「智囊」,尽五卷。

十八日,以季超兄之驴乘至傅家墺;晤章懋昭,相度山居地址。遇雨,归墓庵。饭罢,出于念佛牌,乘竹船与祝、蒋两兄至季超兄新居,晤金无炼。小酌草堂,各粘诗牌,成五律一首。宿于堂旁之小楼。时予以痰嗽,甚苦。

十九日,雨。别季超兄出山。乘竹船至庄前,予步行至冯庄,用小船于闸桥,乘大舟至黄家桥。遇诸友延黄石斋在舟,予不及晤;稍霁,用小舟至钱仲匡处访之,谈时事颇畅。又访金楚畹于山庄,叩门久之,始出。观其新构楼轩极精敞,而主人静深,甚得园居之趣。雨至,乃别。于南门登大舟,二更抵家。

二十日,雨。予家还戏愿,观「衣珠记」。闻南都以左帅退兵,解严。闽中林圣桢、郑季公来谒。午后,与游寓山,仍归家观「绣佛阁记」。是日,姜婿亦来。

二十一日,雨。读书于新堂,小憩于瓶隐。以五簋延林、郑两兄于谿山草阁。蒋安然乃郎得一鱼以馈两兄,予以喉疡未愈,不及预。

二十二日,雨不止。予自至山。王云岫过访。作书邀黄石斋不至,为予书「幼文子读书处」扁。与诸友粘诗牌于南楼,限韵;小酌。

二十三日,雨。得旗鼓官汝钦恭禀,又得沈苍屿太常书。作书附陈体玄及莆孝廉陈维鼎、青衿李煌。与诸兄观大水于远阁。时吴期生与王云岫有言,作书期生。

二十四日,与林圣桢出寓山,坐谈读书处;祝季远来,共酌瓶隐。雨甚,心忧之;作七言律一首赠林圣桢,有「一人知己非为少,四海无家未是贫」句。

二十五日,闻姜光扬加京卿衔,召入理财局;作书贺之。且因于公祖又垂顾,不及晤,托光扬致意;又托致当事开闸。林圣桢、郑季公别去,为郑作一书于江阴令林君之骥。城中公祖、父母以霪雨祈祷。

二十六日,设香案祈晴。连日为泥水会计。至是,而读书处及瓶隐之工始竟。程尔葆过访,为予诊脉。

二十七日,稍霁。邀陈长耀至内宅,会计密园修理之帐。赵伯章自南都归,得止祥兄手书,言果有推毂予者;止祥兄相机力止之。与伯章及文载弟谈于蔗境。午后,与长耀至寓山,扫除咸畅阁以居内室。邹汝功来访,且致吕幼嘉意;即作书再邀幼嘉。

二十八日,霁,见日色。予先至山,供两先人小像于虎角庵。少顷,内子携女、媳至,居于咸畅阁及八求楼;徐伯调携二儿居于静者轩一带。祝季远亦自城中携室家来,居园之西隅。薄暮,祝季远举五簋之酌于溪山草阁。是日,高圜公自南都来访。

二十九日,午后,雨。文载弟与金大来至山,谈于读书处。得金秋湘书,知张蓬元令孙欲卜居吾越。作书复任正则;时正则在徐父母署中,又致书言硜硜之守。

五月初一日,雨。进内宅,谒祖祠。因南都报警,左帅以援立太子为名,破安庆、围池州;许定国引虏骑破天长、六合,迫瓜、扬:乃与叔父及文载弟商避地之策,且议以密园借张蓬元令孙。得游戎项允师书,知高杰兵畏虏渡江,为郑羽公所击,覆其百数舟;余入海,破靖江、杀邑令,大为沿海之忧。

初二日,闻黄石斋至予村,亟趋家候之,则已坐于蔗境矣;偕其一子及闽中二友,倪献汝亦陪之来游密园毕,以小舟至寓山。黄被廷杖后,步履犹健;予反觉足之酸软矣。坐读书处为予作五言诗二首,奕远侄举五簋之酌于瓶隐;又坐读书处为理孙儿作古诗,多致劝勉之意。薄暮,雨罢,小酌四负堂;别去,宿于舟中。

初三日,霁。黄明辅总镇以书相候。黄至芜湖,以兵将交代于杨振宗;而左帅报警,乃以旧部兵力战歼其众。且得檄示数箱,抄示于予;黄即易道服,潜行赴粤西任矣。闻黄石斋游柯山,往陪之,共谈于潘楚张书室,观左帅讨马瑶草檄。又观鱼于石宕,觉体中不快;文载弟邀石斋酌于彤园,予乃先归。作书复黄明辅,又复嘉定令钱不识。是日,倦卧,发热。

初四日,体热,静坐咸畅阁。得张蓬元书。旗鼓汝钦恭、标后守备洪祖略各有禀来候,扶病答之。蓬元言天下大乱,将图归隐,欲予为其择居所;而大同抚军叶年兄廷桂亦托张浚之来卜居。是日,请吕幼嘉为予诊脉。

初五日,邀中翰王周臣小酌,张介子陪至;周臣,王逊之令郎也,且作书复王逊之。介子言淮上信甚紧,有渡江之说;乃托张轶凡于周臣,附之归嘉禾。余姚王父母曰俞、新城陆父母瑞征俱遣候,答之。董天孙、姜婿英甫皆以候见黄石斋来,予因病不及晤。

初六日,吴期生过访,犹是愤愤于王云岫之讼;且以公书求印章。茅山道士张充符过访,言大司监俱有引退者,而韩内监赞周且削发;时事可慨矣。暇于咸畅阁阅唐末「纲目」。

初七日,午后大雨。作书复余武贞,又致书商缉庵。托戴逵明、祝季远入城销熔银卮。得季超兄书,为予计避地策,缕缕十数条;予亦答之,且求为计。

初八日,王云岫及其子子闇先后过访。竟可师自山中来,托其发米入化鹿山。林坐营遣使致书,初三日自吴门来,云尚未十分紧急。云岫与翁艾弟及吕幼嘉诸兄酌梅花船,予以病不能预。督工累墙于松径。

初九日,阅邸报,知虏在瓜洲者不过二千,且真奴不多;郑羽公督水师,斩获甚多。然实虏于此日乘雾以数百骑至艮山,而郑羽公即同杨监军航海矣。

初十日,失记。

十一日,于松径构小廊,构涧于竹深处;连日于雨中为之。

十二日,久雨初霁。

十三日,以竹醉日多,令庄奴种竹。至社庙,同族众祀关圣;归山,亦举祭。职方尹洞庭过访,留小酌于溪山草阁,再酌梅花船;乃别。

十四日,失记。

十五日,入内宅。晤赵伯章、陈章侯,乃知虏过江之信;从京口竟走丹阳,薄南都矣。文载弟驾舟至山,以蔬酌延两兄。于薄暮至彤园,邀两兄携酌舟中以抵家。再候季父。时因南都之信,甚为止祥兄忧耳。是日,令两兄束装入山。高硜老以书来,求择地卜居。

十六日,越中讹传有海寇入象山,焚普陀居;吕幼嘉因家住四明,亟去归省。得王云岫传报误以为渡江非虏,乃史、左诸公商同除君侧之恶也。午后,两儿发舟。

十七日,吴期生过访,乃知圣驾于初十日闻渡江之信,即于是夜三鼓播迁。又有云十一日早出者。得于颖长公祖书,言京口三邑俱归顺,润城以张文光守之;又云京口及丹阳所过,亦无焚抢。是日,作书令祝季远入山。奴子送两儿归,云入山携眷甚多;且讹传予亦遣眷被劫,乃暂停家眷之行。

十八日,又得吴期生书,乃以其书致道台,先求禁缉土盗、巡慰山中。徐伯调、姜婿英甫俱过访;伯调云:『史道邻据扬州与虏相拒七日,虏破城后,杀伤甚多;道邻为所羁,求死不得』。郑素予遣家丁十五人来护予,以五人还之。

十九日,与陈长耀吊吴祖洲夫人。值文载弟邀吴期生商避地于社庙,予亦晤焉。何家姊来。午后,王粲生公祖托人来卜居。李大生玺卿过访,盖亦避难而欲依予也;予同之抵家,即以新居让居之。别至山中;舟次作书致郑九华,求于长桥择避地之所。夜,抵铸浦。

二十日,乘马入山,家丁四人护焉。至平原,晤季超兄及陆雍之、金无炼,得讹报谓南中别有所立、吴三桂誓以黄河为界;如吴、如左各有封地,予不之信也。与诸友商,欲郑参戎率兵巡行各山村,以弭盗贼。午后,偕理儿至傅家墺,观新构之居;乘马以归。先是,遣奴子探任君平、戴见龙,云已有拥立,可以俟太平之期矣。

二十一日,出平原。值山中诸友会讲乡约于平水孔官庙,予预焉;共商行保甲、练乡兵事。仆人从商外父处得报传虏已立定王,人情无不欣喜。及后乃知南中百姓扶立王之明,文武官无一至者;忻城伯赵之龙谕百姓「俟虏来讲款既定,方为扶立之举」。至城之东郭门,以小舟候外父;时传圣驾已抵广德,然亦讹也。即于外家晤郑素予,以商山中巡行规则;乃知惠藩已抵萧山。舟中作书与于公祖,请郑参戎出巡行,且请于西兴创营以防溃兵。抵家,晤李大生。张蓬元令孙同金秋湘舅已寄寓密园,又往晤之。予于是时决计遣家入山。

二十二日,雨。抵家,携所藏之米以出。又晤李大生、张金吾,令族侄及王邻丈为张金吾奔走,令内子束装。作书与季超兄,令奴子先赴南池料理夫役。是夜,内子宿于舟中。是日午后,李大生过访,与其令郎小酌绦雪居,登眺远阁。

二十三日,雨甚。为木石诸匠会计工籍。予制道衣,为避世之计。张吉友以书来,求卜居;予以寓山应之。嵊邑武弁吴师干过访,留之宿。予增充瞻族之田,书引约而以田由付族侄经理。

二十四日,患头风,小卧。张金吾来访,以道台责治其差官,賫张蓬元书求解之;予方作书,而道台于公祖已抵予村求晤。予出晤之,乃知南中于十五日迎北兵,北兵于十六日入城;旋出,劄营于天坛。王之明留许定国帐中,赴北京辨认。豫王已分头浙直取册。常州府早已归顺,吴抚霍鲁斋早已赴福山欲遁矣。又闻刘鹤洲自崇明已住吴门。值白函三同顾南金来,将避地天台;予亦欲为此计,乃托之。顾南金而以予托于公祖解释之事,闻之张金吾。

二十五日,知圣驾尚无到武林之期;来者为圣母,马瑶草郎君护之。李大生令兄十一日自南中出,言目击离乱之事。顾南金以两令郎来,且以一书托其亲葛鼎生,皆为予卜居地也。留两顾兄五簋之酌。得吴期生报,言杨斗枢已殉难。昨白函老又云:张赤涵亦殉难,史道邻亦投水死矣。吴又云:虏十王称系天顺子孙,一至南中,即谒陵。儿子自山中奉季超兄书来,云已为李大生卜居。得本邑徐父母书,予以保境安民、先弭土盗答之;且附一书于任正则。文载出山,予晤无迹师于系珠庵。郑季公自常州归,言毘陵以下悉皆逃徙;郑羽公兵归闽,武林受其掠抢。又得林国栋禀,则云姑苏亦已纳款矣。

二十六日,更道服,拉祝季远、无迹师登舟,饭于新茶庵。将至平水,值雷雨,返;宿于显圣寺,时二嫂亦避迹其地。与三宜师及本然上人共步溪边,并游塔院。是日,托蒋安然会高硜斋相公,为其卜居。

二十七日,从庄前步行至平水,乘肩舆入平原草舍。时因避乱,向季超兄卜居者纷至。王子璵乃兄伯彦,亦以此在座;时暂止西渡草堂,季超兄以蒋宅之屋应之。薄暮,李大生过访,留宿于草堂之傍。

二十八日,偕李大生向裘宅看屋。大生别归,与祝季远乘马至傅家墺,小憩于社庙;爱其泉石最胜。至新庄,督工累岸蓄泉。章懋昭父子及章静如来晤。及晚,归自尧国,托褚仰山料理赡村之事。是日,家奴从城来,知皇太后二十五日莅武林,马瑶草帅黔兵驻扎涌金、钱塘门外;见太后懿旨数道。

二十九日,督儿辈观「宋监」于草堂。内子以误受药饵,病甚;予以参解之。化山戚敬南来,为料理赡村之事;予书赡山邻之约并事宜数条。

三十日,至化山省墓。值山邻葛华宇、裘与石。至富家坳,晤章懋昭于书楼。予所乘马有误伤人田禾者,亟以银偿之。归而得吴期生、王云岫诸书,知圣驾在靖国公黄虎山营中;黄驻太平,与虏相战,初得胜,闻将约左镇再与大战,虏遂有渡江之意,浙之总镇王之仁已统兵勤王矣。得黄斌卿书,云将乞师于郑南安及闽抚,以图恢复。

六月初一日,以竹船同祝季远至西渡口,访陶去病。值金无链,观其所蓄书画。竟可师于寺前同行,饭于新庵。见乡民聚诉,有僧挟宦势欺之者,予甚为不平。薄暮,抵寓山。知止祥兄已从南都避难归,亟至旧宅看之;止祥兄尚有歌者携归。时文载弟留酌,遂欲演戏;予力阻而罢。

初二日,邹汝功自姚江过访,传沈求如意欲为予觅隐居之地。同祝季远芟竹于后圃。午后,李大生过访。何芝田自南都避难归,言北兵在南都甚为安静,并道南都士民扶立王之明事。止祥兄同金秋湘舅亦至,予举五簋之酌于瓶隐;时因国难纷张,惨然不乐。更余,内子偕儿妇辈从平原归。

初三日,家奴有得罪于邻家者,予至社庙责逐之。至柯园,访止祥。同叔父举秋宇公之祭。午后,方熟睡于读书处,吴期生过访,云虏之安抚已将至,靖国再战不胜。王云岫亦过访,言马瑶草于初四日启行勤王,圣驾已将至矣。道瞻侄之子楚伯自南都来,言南都破后之事甚悉,云目击苏州俱以归顺旗号送册矣。又云:南都官绅、诸生投职名于虏,不可胜数。

初四日,李大生至山。邀蒋安然揲蓍,得「大畜」之三爻;予亦以行藏卜之,揲得「明夷」之初爻、三爻。止祥兄至山避暑,邀王云岫同来,共素饭于溪山草阁。午后,李大生同其令兄及钱汪度至山,徐伯调亦至;汪度善天文,云岁星方在浙东。嗣因李年嫂有病,同太医王施仁至山,且为内子诊脉;盖内子时亦觉病甚也。先是,初二日,山阴令传太后懿旨召浙直诸臣钱龙锡等与阁部议事,予亦与焉。是日,草疏以病辞,托李梅谿公祖命书役缮写进呈。又作书与内监孙公德化、总督张蓬元及任君平、姚玄叔,遣家奴渡江。先两日,作书于外父,讯其行止;外父亦为皇太后所召也。是日,招李充阳为内子治痔。

初五日,李大生晤谈于读书处。顾南金自嵊邑寄家眷返越来晤,即至武林。是日,闻吴门杀伪安抚三人;盖吴门守土者尽逃,适杨龙友以沿江巡抚至,遂与杨孝廉维斗同举事。晚,得常熟令曹元方禀,知曹亦挂冠;抄钱牧斋手书数通,称北兵为三代之师,谆谆劝邑中归顺。

初六日,得黄明辅书,知已归闽,乞师于郑南安及闽抚;因以乞师文相示。觉浪禅师有志用世,以书托邵友弘标来投予;不之答。刘念台以书勉予出山,辞甚恳切;予亦不之答。李大生令其公郎出询。近报邻人王姓自黄虎山营中来,云四月十八日与虏打□初胜,而十九即败,虎山被三箭,故圣驾不能保矣。黄营皆阵降将士,自舟至上新河,王乃逃归。托祝季远入城觅参。

初七日,李大生偕文载弟、奕远侄至山,尚传黄战屡胜之说,作字与吴期生,乃知朱未孩、阮圆海、方国安俱将抵武林,圣驾自宁国至于潜、昌化而来。

初八日,得王云岫书,知总镇王之仁欲招兵于越,予力止之。李大生送其亲吴姓者寓彤山,过访。予邀王云岫、止祥兄小酌于读书处。闻王遂东言,山东已起义兵有十万矣。

初九日,家仆从武林来,乃知潞藩于初七日受皇太后命,初八日登监国之位矣。盖奸人为假报,武林日日报捷、日日迎驾;初六日早,抚按尚欲出关,总镇王之仁已至崇德;及初六下午,大璫数人来,乃不能掩。初七日,皇太后请潞藩谕以监国之意,潞王坚辞;太后泣谕再三,乃受命。初八日,登监国位,杭民大悦。是日,有彩云在藩府上。得商缉庵书,还所逋。薄暮,大雨。坐营林国栋陞台金参将,来谒;言吴门旧事。盖张蓬元于四月杪与霍鲁斋交代于丹阳,即遣林募渔舟至崇明,是以不预初九日镇江之难。及林五月十四日至吴门,而人民迁徙几尽,霍鲁斋随亦遁至湖州矣。一更余,延王施仁来,为内子治疟病。

初十日,以诗扇赠王施仁,延医倪涵初至。吴弁思干自西陵探归,云王之仁兵俱渡江归,劄营沙地;马兵亦有千许过江,马瑶草之家眷在内;至抚军张坤家眷,则林坐营初八日挟之来矣。午后,雨。郑素予自西陵盘诘溃兵而归,来晤。连日予更定赡族约,盖因赡赀已多,故所赡皆增充也。是日,抵家。以马兵过江,为李大生商避地。

十一日,得阅邸报,知黄石斋请监国亟设苏松总督。时少宰王东里避难至杭州,承旨覆疏,遂以予姓名上;云自间关过吴,士民万口俱欲予一至,以为其主耳。又议以金正希为徽宁巡抚,以其多练本地乡兵也。又请以朱未孩督洪日升兵守独松关。予已得俞旨,而虏信甚紧,遂不及见矣。王东里又疏请解马瑶草兵柄、罢彭云巢,皆大快人意;而旨皆不及见也。午后,邀文载弟、奕远侄出商辞免之法。李大生亦至,而顾南金自武林来,云监国颇属意于予,欲以为大司寇、少司马,然未闻总督也。又知南金条数事于承奉李进,而请太后入宫免奸人离间,尤为得力耳。先是,钱牧斋有密启上潞藩;又一书与顾南金,托吴门安抚周子静致之。及扬龙友杀安抚黄家鼒而子静逃,北兵遂于初四日到吴门矣。至钱之密启,顾南金于初八日致承奉李进启上。然是日已传北兵信紧,监国有幸越之意也。

十二日,作书与王东里、孙、李两中贵,辞总督,然未见令旨;盖因北信甚紧,监国有谕亦未及颁,故此旨亦中寝耳。先是,予于初六日上辞太后召命疏,马瑶草已票拟;而因讹传驾至,太后遂不下懿旨。至是,总督之命亦未及见,不知所授何官;时事至此,真堪痛哭矣!午后,闻予村有与兵格斗者,亟遣人止,已决裂。盖总镇王九如兵迎驾归,觅舟于予家,村中人群起殴之,毙其一;各兵逃去,呼同队五、六十人。一自黄门桥至予新宅,张蓬元家丁五人时在密园对射而退;一自梅源桥抢数家至旧宅,张丁又砍之,亦去。予村伤其兵二、系其二、死其二,而予家之漆匠被枪投水死,伤者亦三、四人矣。予闻决裂,亟作书致王九如;自亦乘舟至梅墅,而男女惊逃已载道矣。予至梅源桥,见二将官来觅兵,得一人自水中出,遂交与之。值顾南金为予村调停于九如处来,予又同之并文载弟拜九如,各兵乃敛迹去。九如云:『监国已议降;予意不欲,故收各兵归定海。予亦旋欲遁矣』。送顾南金于弥陀寺,归而招村中男女归。乃至寓山,就寝。

十三日,以一字谢顾南金;又以一字求王云岫托其族侄仲辉向王九如称谢,且解释之。南金偕副戎侯姓来侯,馈予一剑;盖感予旧日储将厅之德也。留小酌。得少宰王东里书,乃知虏已迫武林,监国有谕未及颁,而百官散;予总督亦奉令旨,而亦未及颁矣。王于鳖子门逃去,至白洋相近之湖顶,致书于予,期一晤;予遣仆往迎之。午后,束装为山中之行。

十四日,吴思行自武林探归,亲见北兵于十三日午后入城。初有安抚牌至,方镇国安碎其牌,欲与交战;监国犒之师二万金。及北兵至,止发数铳,即逃;以木排渡江,抢义桥、店口一带,至诸暨矣。盐、按二院逃出渡江,思行乃同之至西兴。少顷,武林庄仆至,携任君平、姚玄叔书来,乃十三日午前事,止云北兵过崇德耳;马瑶草已登舟,监国追回,住于项孝廉家,后亦同方国安遁矣。吴期生、王云岫来晤,予以武林事与言之。予易道服,辞家庙,及叔父、婶母、文载弟、奕远侄将自南塘行;中途思必移眷乃妥,复至寓山,令内子扶病束装。令吴思行打听之,马兵已有至钱清者;乃同内子行,夜宿于止水庵。

十五日,舟行至稽山门,得奕远侄书,乃方兵至诸暨、马兵有自海塘遁者,吾乡可无溃兵之扰矣。内子在舟中病甚,予欲且归家。乃与吴思行饭于冯家庄,以肩舆行,避雨谢玉宇店中。夜宿平原,与季超兄感叹竟夕。

十六日,与吴思行至傅家墺。及暮,得理孙儿书,知越中避乱者纷纷入山。内子舟返望仙桥,复回铸浦,将于明日入山。予遣奴子至平原,定竹船;予沐后,与章懋昭共谈于溪边。

十七日,早,出至平原,内子至。得王云岫、吴期生诸书,知豫王已至,北兵皆令劄城外,妇女令迁入城内避之。在先掳掠者,皆发还。因搜杀方兵,居民延及颇多。监国与之对拜,豫王称为宗兄;监国大犒师,止受酒米而却银币。陈东溟已议和归,和议尚未成也。先一日,刘先生有挟惠藩至闽图兴复之意,乃令钱钦之召学会诸君;及至,则以事不能成,惟自己绝食待尽而已。何家姊以避乱至下化山,予于溪边见之。

十八日,与季超兄至下化山探何家姊。即至傅家墺,与章懋昭、禹衡、静如议团练乡兵;社众感奋,共议建更楼于路次,以为防守。是日,闻十七日已刻乡间讹传北兵且至柯桥、梅市一带,男妇尽逃;予二女在寓山,亦迁至海山矣。晚,归平原。有四明周君同吕梅夫以国事为忧,远来相访;郁郁而去。

十九日,与二儿步西渡草堂,访陶去病。闻金士望传一僧言北兵已过高桥,实讹传也。家仆从城中来,得于颖长公祖、郑素予、张金吾翕之答予书,乃闻北兵欲联木渡江,为风潮所坏;豫王斩为首者八人。惠藩于十七日已具表犒师,遣官入武林;张别驾具册,同越中三十九坊耆老以银币等物十八日去矣。于颖长公祖挂冠去,惠藩遣承奉追回。山阴徐父母、会稽杨父母皆挂冠去,生员有同降表行者。会稽邑署前有大书「清国顺民」之牌以售钱,耆老舟中亦揭「清朝御贡」为字,武林各官皆缴印候另行铸给,抚军且遣官至越催印册。人心至此,崩溃极矣。夜,作书与李大生,云觅一寓在傅家墺。又令山中人往城探信。得奕远侄书,云道瞻侄因献八策于清朝,已授官矣;未知果否。得止祥兄书,知貌侄之妇已作古人。是日,闻有已纵狱囚于南池强抢,人有戒心。

二十日,与理孙儿至傅家墺,邀章氏诸君及避难之路庄王君共议行保甲,即于保甲中寓团练壮丁,而无乡兵之迹。及暮,理儿还平原。予与圆镇上人步访杨臆生于尚和。家奴从梅市来,知水村连日有抢劫;江头宋如镜系青衿,与僧空生为盗被擒,陈司理立斩之,且所斩不止一村盗也。李大生于十八日已移眷归吾宅矣。作书令家奴候外父。

二十一日,傅家墺诸丈送保甲册,凡一保六甲,壮家可四十余人耳。以肩舆偕杨臆生从尚和过车头,小憩于万福庵。渡东岭,饮茶于玄凤岭下。岭极高,予步至其顶。令臆生先至蒋村,予随之;至,访蒋新生,留饭书室。午后,又小饮,乃归。夜大雨,农事甚有所济。

二十二日,会傅墺社众于庙中团结之意,予以和睦安静为言。凡保甲户首及壮丁,皆受神胙;即动工搬石以筑更楼,人情踊跃。午后,乘马出至念佛牌,有跌闪之事;乃以肩舆归平原。

二十三日,予以足痛,卧西楼下。得商外父书,知张三府已投册归,即授越之府正。各坊衿耆皆归。相传北师以乡绅未出,意颇不惬;且讹传二十五日有限诸绅朝见语。及外父遣内兄询之张公祖,绝无有也。惟见水陆大将军一示,谓乡绅潜匿山中,不体安抚至意,恐为地棍贫民所掠,深示拊恤之语。予作书与吴期生,商所以自处之道;又以定山房商之。吴期生又因外间讹传予家有招家丁之说,作书与文载弟、奕远侄。得张蓬元书,答予吴中馈仪;予复书,又作书托其致意张公祖,为室庐之托。又寓书于其令孙金吾公。

二十四日,令二儿入居傅墺。奕远侄遣急足来,云陈东溟已陞正巡抚,张坤庵为副巡抚。陈之差官语张蓬元,北师已征聘刘念台、高硜斋、钱御冷、方书田、徐虞求及予矣。因商何以待之之法。适游戎项允师令一人来,亦云果有其事,聘书付署总捕方君携来,其人亲见内院所付;予欲阳应之,而潜图引诀。季超兄力阻,谓且婉辞;辞之不得,就死未晚。乃作书与吴期生,又作书于林弁国栋,遣项游戎使者渡江。得省报,知杭州府正即授本府生员顾明彪,钱塘令乃高圜公也。又闻南京已遣北兵二万敌左崑山,另一万为应援。监国时在北师营中,即寿日亦不令归。

二十五日,草拒辞之启。闻左崑山已袭取南京,立藩封;北师将有五百守绍兴。而杨臆生来访,又云刘鹤洲兵亦将近定海矣。二儿同吴思行自傅家墺来。家仆从城中至,云北师已遣二官、四丁来促惠藩过省,并致书商登翁、姜箴胜、刘念台、高硜斋及予;其官寓水澄巷,书系府阴阳生送。予乃遣理儿同吴思行至商宅,询其辞拒之式。少顷,奕远来;过城中,则已賫贝勒之书,内称「大清国贝勒致书祁先生」,词多四六语也。留奕远宿山中。

二十六日,另作一揭辞陈东溟,以「再遣聘则必死」为辞;陈已用事北师为总镇也。又作荐贤自代启,欲荐任君、项君允师、戴见龙而不果行。午后,儿辈至,云已语差官另差人具启矣;理儿且持外父辞稿来看。闻姜箴胜则仍以四六辞之。乃令儿辈写启揭。

二十七日,项游戎之使者来,云林国栋已赴台州任。得任君平书,云一出则可旋转清宁,胸有成竹,但当世无用之耳。予作一书与林弁之令弟。得张蓬元书,言北师于陈东溟初议和时,许浙江一省存我明血食;及东溟再往议,亦云即入武林,而郊迎贝勒亦明言之。及后见争界之启,乃始恚而集众诟詈,留监国不遣矣。钱仲匡、金无链来访,谈于榻前。

二十八日,遣吴思行同项使者至武林,致辞启。又以内子病甚,作书戴见龙求药。陈长耀自城中来,得奕远侄书,言北师有投营回北之意;止祥兄、文载弟书,则劝予宜远避,而予则惟以病足实辞也。及暮,蒋安然自寓山来,得戴逵明书亦云然。

二十九日,招章静如、竟可师议傅家墺平粜之事;乃托蒋安然书平粜及发赡村之告白与小票。杨一生来访。

闰六月初一日,李充阳、倪涵初相继延来,为予及内子治病。家奴送省报,知司理陈公祖已陞守道。闷极无聊,阅「通监纪事」,深有慨于唐末五代之乱。又偶阅晚唐诗,然终不解此中也。

初二日,李大生年兄过访,持白函三、顾南金书,知南金将寄家眷于吾村;乃令奴子归,以寓园借之。大生言金华有义兵,同方国安、马瑶草之兵拒北师。又得北关使者郑君正学书,言清兵将去,虑方、马之兵入武林,因欲寄家眷于予村。留李大生宿。

初三日,李大生拉蒋安然至傅家墺看屋。家奴自武林归,言吴思行投揭于内院,有张姓者频频语之,欲予出见之意甚切;而姜箴老命其令郎谒贝勒,亦必欲一见。是日,姜箴胜乃约外父同行西渡。宜兴任正则同山阴徐父母避难于王家葑,来过访;留之宿。

初四日,叔父及文载弟、奕远侄皆有书来,力劝予出武林一见;云一见则舒亲族之祸,而不受官仍可以保臣节。奕远又述张蓬元令孙言,八王子已破江西,招降左良玉兵,将自徽州会兵武林班师;吴三桂已自广西收广东、窥闽矣。

先祖忠敏公所纪止于是日。初六日五鼓,殉节。

·跋·

先忠敏公「文集」,公长子奕庆府君谓『初则以畏祸避仇,不敢刻;继则以遭难破家,不能刻:引为切骨恨、莫大罪、毕生未了心。晚年,切望后人稍有能力者,首任刻行;若力不能刻,必抄存名山,以俟因缘。或遇有力大人好义,刻行手书、遗训,世守勿忘。但卒未能行』。终清世二百余年中,惟前太史平公景荪代刻公集数卷;然遗着甚伙,所选无几,盖仍不外「不敢刻、不能刻」二语耳。降及不肖,幸逢国权光复,已无亡清忌讳;正可全部付梓,以了先世未了之心。奈复限于力,不能如所愿。每读遗言,徒滋惶悚!今由绍兴县修志诸君发起、专员贺公培心赞成,集赀先印忠敏公「日记」若干部,以广流传;并嘱开呈遗着全目,为选刻全集张本:由童君谷簳传示盛意。诸公此举,迨即奕庆府君遗言所谓「好义大人」欤!闻命之余,殁存同感!谨述原委,附于卷末,一以慰先世之望、一以志诸公之德。

时民国二十六年(岁次丁丑)春日也。十一世孙允敬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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