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梭罗日记

第38节:永久地处于分离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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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节:永久地处于分离状态

3月28日……永别了,我的朋友们,我的路径朝向山的这一侧,你们的则朝向另一侧。经过漫长的岁月,你们似乎已离我越来越远。我觉得你们终将一起消失。我的路径会在一个季节里因没有你们同行而显得寂寞。草地就犹如不毛之地。你们不断地在我的回忆中出现。我的路径越走越窄,越走越陡,黑夜向我逼近。但我相信在必定会出现的未来里,新的太陽将会升起,新的平原将在我面前延伸,我确信我将在那里遇到具有我从你们身上看到的同样美德的朝觐者,他们和你们先前一样成为这种美德的化身。我接受讲究耐久和彼此受益的交友法则,它在我和你们刚相识的那个春天即已颁布实施,到了我好像失去你们的时候依然有效。

8月1日……自7月30日(包括这一天在内)以来,我们不间断地遭遇了不折不扣的酷热天。大地忽然蒙上了厚厚的一层发霉的雾气。天空整个变成了一只大蘑菇。蓝色的发霉的厚雾,给太陽拉上了面纱。一天里也就一两次,太陽短暂地露一露脸,其他时间就都看不到了。夜里也看不到星星。潮气横行。你无法在窗户边晾干手帕,把花压平制标本花也免不了要发霉。你从空气里吸进太多的潮气,这样你就不像以往那样感到渴了,洗澡时也没有一个星期前那种爽快的感觉了。高温已缓解了,可由于让朦胧的天空遮住了视线和吸进发霉的雾状空气,你就像一棵植物、一只蘑菇那样生活着。那些还 没有备好干草的人太不幸了,我看见他们在水汪汪的牧场上趟着水,徒劳地用草叉去叉已经割下的发黑、霉烂的草,他们打算把这些草弄干。这个时候植被长势茂盛,各种藤本植物也很繁茂。南瓜和甜瓜据说一夜之间能长一英尺。不过杂草长得同样快。玉米卷着的叶子展开了。浆果长得又多又大。白天里有那么一两次,也就一会儿,太陽昏黄病态的微光从面纱较薄的地方透出来,让我们想起已好长时间没见到太陽了,但蓝天并没有显露出来。大地整个都笼罩着云一般缠绕的蒸汽(但恐怕不会下雨,无须任何遮盖物),苍蝇在蒸汽的底下空洞地哼唱着,令人恼火,蚊子也嗡嗡地叫着叮人,它们在这样的空气里如鱼得水。本已衰弱的蚊子又振作起来,它们重又磨快了蜇刺。大批嗡嗡叫着的苍蝇,黑压压地落在家具上。至少有一个星期了,一直听到它们从下面扑击垫板的声音。每天晚上都有浓密的雾,白天里升起的雾只是短距离的。太陽落山时,我看见雾气从河里和草地里缭绕着升起。不管怎么说,我喜爱这个时节有这种潮气。我相信呼吸这种空气对身体有好处,就像蒸汽浴一样有益健康。伞菌在院子里和小路边猛长。

8月19日……当美洲越橘在干燥的山坡上逐渐干瘪的时候,你可以在美洲越橘灌木丛中、萌芽林中和沿着小径观察它们。它们圆锥花序的宽阔的网很不引人注目。它们有点像巫婆那样玩弄诡计;尽管挺稀疏、很细小,但很显然,那些刺球状的荚果期盼着与对它们一无所知的过往的旅行者或野兽接触,借此移居到别的山坡上去;它们可能埋伏着等待,以便攀上摘浆果者衣服的折缝,让这些人把它们带到新的地方。它们占据了非常可观的空间,却不那么显眼。它们用链子挂住你,就像野蛮人的孩子依附在母亲的背上或胸前。它们让你观察不到,一点也不张扬。你也许只是注意到它们扬起绿色的帆,或者你注意到了那桅杆横桁,不是那种高大、尖塔状、倾斜的桅杆圆材——救生索和升降索在上面打成了环。换而言之,这就像装配桅杆的海军造船厂里倾斜的桅杆和索具。

9月1日……我去潮湿的沼泽地,赞美地面上菌类植物纯洁和柔和的色彩。我是顺着流经老营地右边的小河的北岸走到那里的。有许多不同形状的菌类呈现出非常美丽的柠檬黄,有些形状像纽扣,有些边沿呈美观的扇形,有些是棍棒模样,中间是空的;那些颜色极柔和的,色彩虽然浅却很明显,与它们周围枯萎的树叶形成鲜明的对照。别的菌类有的纯白,有的是赏心悦目的红色,还 有棕色的,有的甚至从上到下全是不太浓的深蓝色。学校课堂里教颜色的时候,光谱或彩虹还 有这些鲜艳的蘑菇,都得借助于图示来讲解。假如学生不学颜色的话,他可以去学蘑菇,这对认识色彩更有好处。你简直要嫉妒林子里的青蛙和蟾蜍,它们就在这样的珍奇宝物之中跳跃,有的菌类纯洁鲜亮得可以充当一枚胸针。枯叶间的每一道缝隙里都渗出展色剂,从中培育出五彩缤纷的菌类——每年大自然简直都是毫无保留地抛撒着取之不尽的财富。

9月2日……我在自己最感兴趣的植物学方面有所发现的时候,通常恰好是我怀着紧张和期待的心情的时候。当时也许我正趟水进入某片偏僻的沼泽地——我刚在那里见到新奇的东西,感觉与一般的出城远足大不相同。换而言之,在某个时候出于某种理由在我的脑海里占据不可思议的突出位置的一种稀有植物,它终将要显现在我眼前。我的期望成熟了,就成了发现。我是专为发现新奇的事物而存在的。

10月19日……我经常注意到鸟类的好奇心。以几天前我见到的一只麻雀为例。假如我没有从头到尾观察它的行动的话,我不可能想像它的行动和我有任何关系。当时我站在一个长着松树和白桦的林子边沿。这只麻雀从三四十码远的地方急速飞过来,飞到离我五六码的一棵松树上。它不出声地在树上跳来跳去,又嘁嘁喳喳叫了一阵,然后飞到远处的那一边,在那里跳跃了一阵子,接着又飞回那棵松树,大着胆子尽可能接近我,再次飞回到它最先在的地方。这段时间里它显得非常不安。一般来说,我会想到这里不只有一只鸟,或者所有这一切都是偶然发生的——四五十码以外的麻雀叫声和我无关,因为我看不出有什么异常的情况。可当我拿起望远镜朝它看时,我才发现这只麻雀几乎是目不转睛地盯着我,而且显得兴奋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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