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纲鉴易知录

纲鉴易知录卷二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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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汉纪

光武皇帝

纲 戊戌,十四年,莎车、鄯善遣使奉献,请置都护,不许。

目 莎车王贤、鄯善王安,皆遣使奉献。西域苦匈奴重敛,皆愿属汉,复置都护;上以中国新定,不许。

纲 大中大夫梁统请更定律,不报。

目 统上疏曰:“臣窃见元帝轻殊死刑三十四事,哀帝轻殊死刑八十一事,其四十二事手杀人者,减死一等。自后著为常准,故人轻犯法,吏易杀人。臣闻刑罚在衷,无取于轻。谨表其尤害于体者,傅奏于左。愿陛下宣诏有司,详择其善,定不易之典!”事下公卿。光禄勋杜林以为“宜如旧制”。统复上言曰:“臣之所奏,非曰严刑。经曰:‘爰制百姓,于刑之衷。’衷之为言,不轻不重之谓也。自高祖至于孝宣,海内称治;至初元、建平,而盗贼浸多,皆刑罚不衷,愚人易犯之所致也。由此观之,则刑轻之作反生大患,惠加奸轨,而害及良善也!”事寢,不报。

纲 己亥,十五年,春正月,免大司徒歆归田里,歆自杀。

目 韩歆好直言无隐,帝每不能容。歆于上前证岁将饥凶,指天画地,言甚刚切,故坐免归田里。帝犹不释,复遣使宣诏责之;歆及子婴皆自杀。歆素有重名,死非其罪,众多不厌;帝乃追赐钱谷,以成礼葬之。

纲 有星孛于昴。

纲 夏四月,追谥兄为齐武公。

纲 诏州郡检核垦田、户口。

目 帝以天下垦田,多不以实自占,又户口、年纪,互有增减,乃诏下州郡检核。于是刺史、太守多为诈巧,苟以度田为名,聚民田中,并度庐屋、里落,民遮道啼呼;或优饶豪右,侵刻羸弱。

时诸郡各遣使奏事,帝见陈留吏牍上有书,视之,云“颍川、弘农可问,河南、南阳不可问”。帝诘吏由,抵言“于长寿街上得之”。帝怒。时皇子东海公阳年十二,在幄后言曰:“吏受郡敕,当欲以垦田相方耳。”帝曰:“即如此,何故言河南、南阳不可问?”对曰:“河南帝城,多近臣;南阳帝乡,多近亲;田宅逾制,不可为准。”帝令虎贲将诘问吏,吏乃首服,如东海公对。上由是益奇爱阳。遣谒者考实二千石长吏阿枉不平者。

纲 冬十一月,遣马成缮治障塞。以张堪为渔阳太守。

目 使扬武将军马成缮治障塞,十里一堠,以备匈奴。骑都尉张堪击破匈奴于高柳,拜堪渔阳太守。堪视事八年,匈奴不敢犯塞,劝民耕稼,以致殷富。百姓歌曰:“桑无附枝,麦穂两岐。张君为政,乐不可支!”

纲 庚子,十六年,春二月,交趾女子征侧、征贰反。

纲 三月晦,日食。

纲 秋九月,群盗起;冬十月,诏许相斩除罪,遂皆解散。

纲 复行五铢钱。

纲 辛丑,十七年,春二月晦,日食。

纲 冬十月,废皇后郭氏,立贵人阴氏为皇后。

目 郭后宠衰,数怀怨怼,上怒之,废后,立贵人阴氏为皇后。诏曰:“异常之事,非国休福,不得上寿称庆。”郅恽言于帝曰:“臣闻夫妇之好,父不能得之于子,况臣能得之于君乎!是臣所不敢言。虽然,愿陛下念其不可,勿乱大伦,使天下有议社稷者!”帝曰:“恽善恕己量主,知我必不有所左右而轻天下也!”

纲 帝如章陵。

目 帝幸章陵,修园庙,祠旧宅,观田庐,置酒作乐,赏赐。时宗室诸母,因酣悦,相与语曰:“文叔少时谨信,与人不款曲,唯直柔耳。今乃能如此!”帝闻之,大笑曰:“吾治天下,亦欲以柔道行之。”

纲 十二月,以马援为伏波将军,讨交趾。

纲 壬寅,十八年,春三年,马援与征侧、征贰战,大破之。

纲 癸卯,十九年,春正月,尊孝宣皇帝庙为中宗。始祠元帝以上于太庙,成帝以下于长安。徙四亲庙于章陵。

目 五官中郎将张纯与太仆朱浮奏议:“礼,为人子事大宗,降其私亲。当除今亲庙四,以先帝四庙代之。”大司徒戴涉等奏立元、成、哀、平四庙。上自以昭穆次第,当为元帝后,遂追尊宣帝曰中宗。始祠昭帝、元帝于太庙,成帝、哀帝、平帝于长安,舂陵节侯以下于章陵;其长安、章陵,皆太守、令、长侍祠。

纲 马援斩徵侧、徵贰。

纲 六月,废皇太子强为东海王。立东海王阳为皇太子,改名庄。

目 郭后既废,太子强意不自安。郅恽说太子曰:“久处疑位,上违孝道,下近危殆,不如辞位,以奉养母氏。”太子从之,数因左右及诸王陈其恳诚,愿备藩国。上不忍,迟回者数岁。六月,诏曰:“春秋之义,立子以贵。东海王阳,皇后之子,宜承大统。皇太子强,崇执谦退,愿备藩国,父子之情,重久违之。其以强为东海王,立阳为皇太子,改名庄。”

帝以太子舅阴识守执金吾,阴兴为卫尉,皆辅导太子。识性忠厚,入虽极言正议,及与宾客语,未尝及国事,帝敬重之。兴虽礼贤好施,而门无游侠,与张宗、鲜于裒不相好,知其有用,犹称所长而达之;友人张汎、杜禽与兴厚善,以为华而少实,但私之以财,终不为言;是以世称其忠。后帝欲以兴为大司徒,兴固辞曰:“臣不敢惜身,诚亏损盛德,不敢苟冒。”帝遂听之。

以沛国桓荣为议郎,使授太子经。车驾幸太学,会诸博士论难于前,荣辨明经明经义,每以礼让相厌,不以辞长胜人,儒者莫之及。

纲 赐雒阳令董宣钱三十万。

目 陈留董宣为雒阳令。湖阳公主苍头白日杀人,因匿主家,吏不能得。及主出行,以奴骖乘,宣候之,驻车叩马,以刀画地,大言数主之失;叱奴下车,因格杀之。主即还宫诉帝,帝大怒,召宣,欲箠杀之。宣叩头曰:“愿乞一言而死。”帝曰:“欲何言?”宣曰:“陛下圣德中兴,而纵奴杀人,将何以治天下乎?臣不须箠,请自杀!”即以头击楹,流血被面。帝令小黄门持之。使宣叩头谢主,宣不从;强使顿之,宣两手据地,终不肯俯。主曰:“文叔为白衣时藏亡匿死,吏不敢至门;今为天子,威不能行一令乎?”帝笑曰:“天子不与白衣同。”因敕“强项令出”!赐钱三十万,宣悉以班诸吏。由是能搏击豪强,京师莫不震栗。

纲 秋九月,帝如南顿,赐复二岁。

目 上幸南阳,进幸汝南南顿县舍,置酒会,赐吏民,复南顿田租一岁。父老前叩头言:“愿赐复十年。”帝曰:“天下重器,常恐不任,日复一日,安敢远期十岁乎!”吏民又言:“陛下实惜之,何言谦也!”帝大笑,复增一岁。

纲 甲辰,二十年,夏五月,大司马广平侯吴汉卒。

目 汉病笃,车驾亲临,问所欲言。对曰:“臣愚无所知识,愿陛下慎无赦而已。”汉每从征伐,或战不利,诸将多惶惧,失其常度,汉意气自若。帝叹曰:“吴公差强人意,隐若一敌国矣!”每当出师,朝受诏,夕则引道,初无办严之日。及在朝廷,斤斤谨质,形于体貌。汉尝出征,妻子在后买田宅,汉还让之曰:“军师在外,吏士不足,何多买田宅乎!”遂尽以分与昆弟、外家。故能任职,以功名终。

纲 以郭况为大鸿胪。

目 帝数幸况第,赏赐金帛,丰盛莫比,京师号况家为“金穴”。

纲 冬十二月,遣马援屯襄国。

目 马援自交趾还平陵,孟冀迎劳之。援曰:“方今匈奴、乌桓尚扰北边,欲自请击之,男儿要当死于边野,以马革裹尸还葬耳,何能卧床上在儿女子手中邪!”冀曰:“谅!为烈士当如是矣!”十二月,匈奴寇天水、扶风、上党,援自请击,帝许之,使出屯襄国,诏百官祖道。援谓黄门郎梁松、窦固曰:凡人富贵,当使可复贱也;如卿等欲不可复贱,居高坚自持。勉思鄙言!”

纲 乙巳,二十一年,冬,西域十八国遣子入侍;请都护,不许。

目 莎车王贤欲兼并西域,诸国愁惧。车师、鄯善等十八国俱遣子入侍;愿得都护。帝以中国初定,北边未服,皆还其侍子,厚赏赐之。诸国闻都护不出,而侍子皆还,大忧恐,乃与敦煌太守檄,“愿留侍子以示莎车,言侍子见留,都护寻至”。裴遵以状闻,帝许之。

纲 丙午,二十二年,冬,以刘昆为光禄勋。

目 初,昆为江陵令,县有火灾,昆向火叩头,火寻灭。后为弘农太守,虎皆负子渡河。帝闻而异之,征昆代林为光禄勋。帝问昆曰:“前在江陵,反风灭火;后守弘农,虎北渡河;行何德政而致是事?”对曰:“偶然耳。”左右皆笑。帝叹曰:“此乃长者之言也!”顾命书诸策。

纲 西域复请都护,不许,遂附于匈奴。

目 西域诸国侍子久留敦煌,皆愁思亡归。莎车王贤知都护不出,击破鄯善,攻杀龟兹王。鄯善王安上书:“愿复遣子入侍,更请都护。都护不出,诚迫于匈奴。”帝报曰:“今使者大兵未能得出;如诸国力不从心,东西南北自在也。”于是鄯善、车师复附匈奴。

纲 戊申,二十四年,春正月,匈奴南边八部立日逐王比为南单于,款塞内附。

目 匈奴南边八部大人共议立日逐王比为呼韩邪单于,款五原塞,愿永为藩蔽,扞御北虏。事下公卿,议者皆以为“天下初定,中国空虚,不可许”。五官中郎将耿国,独以为“宜如孝宣故事,受之,令东扞鲜卑,北拒匈奴,率厉四夷,完复边郡”。帝从之。于是分为南、北匈奴。

纲 秋七月,遣马援征武陵蛮。

目 武陵蛮寇临沅,遣李嵩、马成讨之,不克。马援请行,帝愍其老,未许。援曰:“臣尚能被甲上马。”帝令试之,援据鞍顾盼,以示可用。帝笑曰:“矍铄哉是翁!”遂遣率马武、耿舒等将四万余人征五溪。援谓友人杜愔曰:“吾受厚恩,年迫日索,常恐不得死国事;今获所愿,甘心瞑目,但畏长者家儿,或在左右,与从事,殊难得调,介介独恶是耳!”

纲 冬十月,匈奴南单于遣使入贡。

目 南单于奉藩称臣,上以问朗陵侯臧宫,宫曰:“匈奴饥疫分争,臣愿得五千骑以立功。”帝笑曰:“常胜之家难与虑敌,吾方自思之。”

纲 己酉,二十五年,春三月晦,日食。

纲 夏,新息侯马援卒于军,诏收其印绶。

目 马援军至临乡,击破蛮兵。初,援尝有疾,虎贲中郎将梁松来候之,独拜床下,援不答。松意不平。诸子问曰:“梁伯孙帝婿,贵重朝廷,公卿以下莫不惮之,大人奈何独不为礼?”援曰:“我乃松父友也,虽贵,何得失其序乎!”

援兄子严、敦并喜讥议,通轻侠,援前在交趾,还书诫之曰:“吾欲汝曹闻人过失,如闻父母之名,耳可得闻,口不可得言也。好议论人长短,妄是非政法,此吾所大恶;宁死,不愿闻子孙有此行也。龙伯高敦厚周慎,口无择言,谦约节俭,廉公有威,吾爱之重之,愿汝曹效之。杜季良豪侠好义,忧人之忧,乐人之乐,父丧致客,数郡毕至,吾爱之重之,不愿汝曹效也。效伯高不得,犹为谨敕之士,所谓‘刻鹄不成尚类鹜’者也。效季良不得,陷为天下轻薄子,所谓‘画虎不成反类狗’者也。”伯高者,山都长龙述也。季良者,越骑司马杜保也。会保仇人上书,讼保为行浮薄,乱群惑众,伏波将军万里还书以诫兄子,而梁松、窦固与之交结。帝召松、固以讼书及援诫书示之,松、固叩头流血而得不罪。诏免保官,擢拜龙述为零陵太守。松由是恨援。

及援讨武陵蛮,军次下雋,有两道可入,从壶头则路近而水险,从充则涂夷而运远。耿舒欲从充道,援以为弃日费粮,不如进壶头。以事上之,帝从援策。进营壶头,贼乘高守隘,水疾,船不得上;会暑甚,士卒多疫死,援亦中病。耿舒与兄弇书,言“壶头竟不得进,大众怫郁行死,诚可痛惜!前到临乡,贼无故自致,若夜击之,即可殄灭。伏波类西域贾胡,到一处辄止,以是失利。今果疫疾”。弇得书奏之,帝乃使梁松乘驿责问援,因代监军。会援卒,松因是构陷援。帝大怒,追收援新息侯印、绶。

初,援在交趾,尝饵薏苡实,能轻身,胜瘴气,军还,载之一车。及卒后,有上书谮之者,以为昔所载还皆明珠、文犀,帝益怒。援妻孥惶惧,不敢以丧还旧茔,稿葬城西。前云阳令朱勃诣阙上书曰:“窃见故伏波将军马援,事朝廷二十二年,北出塞漠,南渡江海,触冒毒气,僵死军事,名灭爵绝,国土不传,家属杜门,葬不归墓,怨隙并兴,宗亲忧栗,臣窃伤之!愿下公卿,评援功罪,宜绝宜续,以厌海内之望。”帝意稍解。

纲 冬十月,监军谒者宋均,矫制告谕群蛮,降之。

目 谒者宋均监援军,援既卒,军士疫死者大半,蛮亦饥困。均乃与诸将议曰:“夫忠臣出境,有可以安国家,专之可也。”乃矫制调伏波司马吕种守沅陵长,命种奉诏书入虏营,告以恩信,因勒兵随其后。蛮夷震怖,冬十月,共斩其大帅而降,群蛮遂平。上嘉其功,迎赐以金帛。

纲 庚戌,二十六年,春正月,初作寿陵。

目 帝曰:“古者帝王之葬,皆陶人瓦器,木车茅马,使后世之人不知其处。太宗识终始之义,景帝能述遵孝道,遭天下反覆,而霸陵独完受其福,岂不美哉!今所制地,不过二三顷,无为山陵陂池,裁令流水而已,使迭兴之后,与丘陇同体。”

纲 辛亥,二十七年,夏五月,诏三公去大名,改司马曰太尉。

纲 北匈奴求和亲,不许。

目 北匈奴遣使诣武威,求和亲,帝召公卿廷议,不决。皇太子言曰:“南单于新附,今交通北虏,臣恐南单于将有二心。”帝然之,告武威太守,勿受其使。臧宫、马武上书曰:“虏今人畜疫死,旱蝗赤地,疲困乏力,不当中国一郡。今命将临塞,厚县购赏,北虏之破,不过数年。”诏报曰:“今国无善政,灾变不息,百姓惊惶,人不自保,而复欲远事边外乎!诚能举天下之半以灭大寇,岂非至愿!苟非其时,不如息民。”自是诸将莫敢言兵事者。

纲 壬子,二十八年,春,以鲁益东海。

目 徙鲁王兴为北海王,以鲁益东海。帝以东海王强去就有礼,故优以大封,食二十九县,赐虎贲旄头,设钟簴之乐,拟于乘舆。

纲 夏六月,沛太后郭氏薨。

纲 秋八月,以张佚为太子太傅,桓荣为少傅。

目 上大会群臣,问“谁可傅太子者”?群臣承望上意,皆言“太子舅阴识可”。博士张佚正色曰:“今陛下生太子为阴氏乎?为天下乎?即为阴氏,则阴侯可;为天下,则固宜用天下之贤才。”帝称善,曰:“欲置傅者,以辅太子也;今博士不难正朕,况太子乎!”即拜佚为太子太傅,以博士桓荣为少傅,赐以辎车、乘马。荣大会诸生,陈其车马、印绶,曰:“今日所蒙,稽古之力也,可不勉哉!”

纲 北匈奴乞和亲,许之。

纲 甲寅,三十年,春二月,帝东巡。

目 群臣上言:“即位三十年,宜封禅泰山。”诏曰:“即位三十年,百姓怨气满腹。‘吾谁欺,欺天乎!’‘曾谓泰山不如林放乎?’何事污七十二代之编录!”于是群臣不敢复言。

纲 闰月,有星孛于紫宫。

纲 夏,大水。

纲 胶东侯贾复卒。

目 复从征伐,未尝丧败。诸将每论功伐,复未尝有言,帝辄曰:“贾君之功,我自知之。”

纲 乙卯,三十一年,夏五月,大水。晦,日食。蝗。

纲 丙辰,建武中元元年,春正月,以第五伦为会稽太守。

目 京兆掾第五伦领长安市,公平廉介,市无奸枉。每读诏书,叹息曰:“此圣主也,一见决矣。”后补淮阳王医工长,王入朝,伦随官属得会见。帝问以政事,伦因此酬对,帝大悦,拜会稽太守。为政清而有惠,百姓爱之。

纲 二月,帝东巡,封泰山,禅梁阴。

目 上读河图会昌符曰:“赤刘之九,会命岱宗。”上感此文,乃诏梁松等按索河、洛谶文,言九世当封禅者,凡三十六事。于是张纯等复奏请封禅,上乃许焉。丁卯,车驾东巡,二月,幸鲁,进幸泰山。辛卯,祭天于泰山下南方。事毕,天子御辇登山,尚书令奉玉牒简,天子以寸二分玺亲封之,事毕,上乃到山下。甲午,禅祭地于梁阴。

纲 夏四月,帝还宫。

纲 六月,京师醴泉出,赤草生,郡国言甘露降。

纲 秋,蝗。

纲 冬十一月晦,日食。

纲 起明堂、灵台、辟雍。宣布图谶于天下。

目 初,上以赤伏符即帝位,由是信用谶文,多以决定嫌疑。桓谭上疏谏曰:“凡人忽于见事,而贵于异闻。观先王之所纪述,咸以仁义正道为本,非有奇怪虚诞之事。盖天道性命,圣人所难言也,自子贡以下,不得而闻,况后世浅儒能通之乎!今诸巧慧小才、伎数之人,增益图书,矫称谶记,以欺惑贪邪,诖误人主,焉可不抑远之哉!臣谭伏闻陛下穷折方士黄白之术,甚为明矣;而乃欲听纳谶记,又何误也!其事虽有时合,譬犹卜数只偶之类。陛下宜垂明听,发圣意,屏群小之曲说,述五经之正义。”疏奏,帝不悦。会议灵台所处,帝谓谭曰:“吾欲以谶决之。”谭默然,良久曰:“臣不读谶。”帝问其故,谭复极言谶之非经。帝大怒曰:“桓谭非圣无法,将下斩之!”谭叩头流血,良久,乃得解。出为六安郡丞,道病卒。

纲 丁巳,二年,春二月,帝崩。

目 帝崩于南宫前殿,年六十三。帝每旦视朝,日昃乃罢,数引公卿、郎将,讲论经理,夜分乃寐。皇太子见帝勤劳不怠,乘间谏曰:“陛下有禹、汤之明,而失黄、老养性之福,愿颐养精神,优游自宁。”帝曰:“我自乐此,不为疲也。”虽以征伐济大业,及天下既定,乃退功臣而进文吏,明慎政体,总揽权纲,量时度力,举无过事,故能恢复前烈,身致太平。

纲 太子庄即位,尊皇后曰皇太后。

纲 三月,葬原陵。

纲 夏四月,以邓禹为太傅,东平王苍为骠骑将军。

目 诏曰:“高密侯禹,元功之首;东平王苍,宽博有谋。其以禹为太傅,苍为骠骑将军。”苍尝荐西曹掾吴良,帝曰:“荐贤助国,宰相之职也。萧何举韩信,设坛而拜,不复考试,今以良为议郎。”

显宗孝明皇帝

纲 戊午,显宗孝明皇帝永平元年,春正月,朝原陵。

目 帝率公卿以下朝于原陵,如元会仪。太官上食,太常奏乐,是后遂以为常。

纲 夏五月,太傅高密侯邓禹卒。

纲 东海王强卒。

纲 好畤侯耿弇卒。

纲 己未,二年,春正月,宗祀光武皇帝于明堂。始服冠冕玉佩,登灵台,望云物。

纲 三月,临辟雍,行大射礼。

纲 冬十月,行养老礼。

目 上幸辟雍,初行养老礼,以李躬为三老,桓荣为五更。礼毕,引桓荣及弟子升堂,上自为下说,诸儒执经问难于前,冠带搢绅之人,圜桥门而观听者,盖亿万计。于是下诏赐荣爵关内侯。上自为太子,受尚书于桓荣,及即位,犹尊荣以师礼。荣卒,帝以荣子郁为侍中。

纲 庚申,三年,春二月,立贵人马氏为皇后,子炟为皇太子。

目 后,援之女也,光武时选入太子宫,能奉承阴后,傍接同列,礼则修备,上下安之,遂见宠异;及帝即位,为贵人。时后前母姊女贾氏亦以选入,生皇子炟;帝以后无子,命养子,谓曰:“人未必当自生子,但患爱养不至耳。”后于是尽心抚育,劳悴过于所生。太子亦孝性纯笃,母子慈爱,始终无纤介之间。后常以皇嗣未广,荐达左右,若恐不及。及有司奏立长秋宫,帝未有所言,皇太后曰:“马贵人德冠后宫,即其人也。”后既正位宫闱,愈自谦肃,好读书。常衣大练,裙不加缘;朔望诸姬、主朝谒,望见后袍衣疏粗,以为绮縠,就视,乃笑。后曰:“此缯特宜染色,故用之耳。”

纲 图画中兴功臣于云台。

目 帝思中兴功臣,乃图二十八将于南宫云台。以邓禹为首,次马成、吴汉、王梁、贾复、陈俊、耿弇、杜茂、寇恂、傅俊、岑彭、坚镡、冯异、王霸、朱祜、任光、祭遵、李忠、景丹、万修、盖延、邳肜、姚期、刘植、耿纯、臧宫、马武、刘隆,又益以王常、李通、窦融、卓茂,合三十二人。马援以椒房之亲,独不与焉。

纲 夏六月,有星孛于天船北。

纲 大起北宫,既而罢之。

目 时天旱,尚书仆射钟离意诣阙免冠上疏曰:“昔成、汤遭旱,以六事自责。窃见北宫大作,民失农时。自古非苦宫室小狭,但患民不安宁,宜且罢止,以应天心。”帝策诏报曰:“汤引六事,咎在一人,其冠履,勿谢。”又敕大匠止作诸宫;遂应时澍雨。

帝性褊察,好以耳目隐发为明,公卿大臣数被诋毁,近臣尚书以下至见提曳。尝以事怒郎药崧,以杖撞之;崧走入床下,帝怒甚,疾言曰:“郎出!”崧乃曰:“‘天子穆穆,诸侯皇皇’,未闻人君,自起撞郎。”帝乃赦之。

是时朝廷莫不悚栗,争为严切以避诛责,唯钟离意独敢谏争,数封还诏书,臣下过失,辄救解之。

钟离意荐全椒长刘平,诏征拜议郎。平在全椒,政有恩惠,民或增赀就赋,或减年从役。太守行部,狱无系囚,人自以得所,不知所问,但班诏书而去。

纲 秋八月晦,日食。

纲 冬十月,帝奉皇太后如章陵。

目 车驾从皇太后幸章陵,荆州刺史郭贺,官有殊政,上赐以三公之服,黼黻、冕旒;敕行部去襜帷,使百姓见其容服,以章有德。

纲 松坐怨望、县飞书诽谤,下狱,死。初,上为太子,大中大夫郑兴子众以通经知名,太子及山阳王荆因梁松以缣帛请之,众曰:“太子储君,无外交之义;汉有旧防,藩王不宜私通宾客。”松曰:“长者意不可逆。”众曰:“犯禁触罪,不如守正而死。”遂不往。及松败,宾客多坐之,唯众不染于辞。

纲 甲子,七年,春正月,皇太后阴氏崩。二月,葬光烈皇后。

纲 以宋均为尚书令。

目 初,均为九江守,五日一听事,悉省掾、史,闭督邮府内,属县无事,百姓安业。九江旧多虎暴,常募设槛穽,而犹多伤害。均下记属县曰:“夫江、淮之有猛兽,犹北土之有鸡豚也,今为民害,咎在残吏,而劳勤张捕,非忧恤之本也。其务退奸贪,思进忠善,可一去槛穽,除削课制。”其后无复虎患。帝闻均名,故任以枢机。均谓人曰:“国家喜文法、廉吏,以为足止奸也;然文吏习为欺谩,而廉吏清在一己,无益百姓流亡、盗贼为害也。均欲叩首争之,时未可改也。久将自苦之,乃可言耳!”

纲 乙丑,八年,冬十月,诏听有罪亡命者赎。

目 募死罪系囚诣度辽营,有罪亡命者,令赎各有差。楚王英奉黄缣、白纨诣国相曰:“托在藩辅,过恶累积,欢喜大恩,奉遂缣帛,以赎愆罪。”国相以闻,诏报曰:“楚王诵黄、老之微言,尚浮图之仁祠,洁斋三月,与神为誓,何嫌何疑,当有悔吝!其还赎以助伊蒲塞、桑门之盛馔。”

初,帝闻西域有神,其名曰佛,因遣使之天竺,求其道;得其书及沙门以来。其书大抵以虚无为宗,贵慈悲不杀,以为人死精神不灭,随复受形;生时所行善恶,皆有报应,故所贵修练精神,以至为佛。善为宏阔胜大之言,以劝诱愚俗。精于其道者,号曰沙门。于是中国始传其术,图其形像,而王公贵人,独楚王英最先好之。

纲 是月晦,日食既,诏群司极言,复以示百官。

纲 丙寅,九年,大有年。

纲 匈奴遣子入学。

目 帝崇尚儒学,自皇太子诸王侯及大臣子弟、功臣子孙,莫不受经。又为外戚樊氏、郭氏、阴氏、马氏诸子立学于南宫,号“四姓小侯”,置五经师,搜选高能,以授其业。自期门、羽林之士,悉令通孝经章句。匈奴亦遣子入学。

纲 丁卯,十年,冬十二月,以丁鸿为侍中。

目 初,陵阳侯丁卒,子鸿当袭封,上书称病,让国于弟盛,不报。既葬,乃挂衰绖于冢庐而逃去。友人九江鲍骏遇鸿于东海,让之曰:“昔伯夷、吴札,乱世权行,故得申其志耳。今子以兄弟私恩,而绝不灭之基,可乎?”鸿感悟垂涕,乃还就国。鲍骏因上书荐鸿经学至行,上征鸿为侍中。

纲 戊辰,十一年,春正月,东平王苍来朝。

目 苍与诸王俱来朝,月余,还国。帝临送归宫,凄然怀思,乃遣使手诏赐东平国中傅曰:“乱别之后,独坐不乐,因就车归,伏轼而吟,瞻望永怀,实劳我心。诵及采菽,以增叹息。日者,问东平王:‘处家何等最乐?’王言:‘为善最乐。’其言甚大,副是要腹矣。今送列侯印十九枚,诸王子年五岁已上能趋拜者,皆令带之。”

纲 庚午,十三年,冬十一月,楚王英有罪,废徙丹阳。

目 楚王英与方士作金龟、玉鹤,刻文字为符瑞。男子燕广告英与渔阳王平、颜忠等造作图书,有逆谋。事下案验,有司奏英大逆不道,请诛之。帝以亲亲不忍,十一月,废英,徙丹阳泾县。

纲 辛未,十四年,夏四月,故楚王英自杀。

目 楚王英至丹阳,自杀。

是时穷治楚狱,遂至累年,其辞语相连,自京师亲戚、诸侯、州郡豪杰及考案吏,阿附坐死、徙者以千数,而系狱者尚数千人。

英阴疏天下名士,上得其录,有吴郡太守尹兴名,乃征兴及掾、史五百余人诣廷尉就考。诸吏不胜掠治,死者大半,唯门下掾陆续、主簿梁宏、功曹史驷勋,备受五毒,肌肉消烂,终无异辞。续母自吴来雒阳,作食以馈。续虽见考,辞色未尝变,而对食悲泣不自胜。治狱者问其故,续曰:“母来不得见,故悲耳。”问:“何以知之?”续曰:“母截肉未尝不方,断葱以寸为度,故知之。”使者以状闻,上乃赦兴等,禁锢终身。

颜忠、王平辞引隧乡侯耿建、朗陵侯臧信、濩泽侯邓鲤、曲成侯刘建。是时上怒甚,吏皆惶恐,诸所连及,率一切陷入,无敢以情恕者。侍御史寒朗心伤其冤,乃上言:“建等无奸,专为忠、平所诬;疑天下无辜,类多如此。”帝怒,促提下捶之。左右方引去,朗曰:“臣今所陈,诚死无悔!”帝意解,诏遣朗出。后二日,车驾自幸洛阳狱,录囚徒,理出千余人。时天旱,即下雨。马后亦以楚狱多滥,乘间为帝言之,帝恻然感悟,夜起彷徨,由是多所降宥。

纲 初作寿陵。

目 初作寿陵,制:“裁令流水而已,无得起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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