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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中国史

第九章 元朝的衰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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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 汗位继承的纷争

从成吉思称汗起,到世祖灭宋,不过八十年。蒙古几于统一亚洲大陆(只除前后两印度和阿拉伯三个半岛),而且包括欧洲的一部分。其中固然有许多原因,而(一)这时候,中国的衰弱(包括已入中国的金言之)和(二)西方大食的不振;称雄于西域的回族,又附从蒙古,实在是两个最大的原因。

蒙古是行封建制度的,而成吉思汗的四个儿子,分地尤大。就是:

术赤,分得咸海、里海以北之地。

窝阔台,(太宗)分得叶密立河(名见《定宗纪》,如今新疆的额米尔河)一带的地方。

察合台,分得昔浑河(锡尔河)一带。

拖雷,分得和林旧地。

这是成吉思汗打定西域以后分的。原来蒙古风俗,称幼子为“斡赤斤”,意谓“守灶”(就是承袭家产的意思),所以成吉思汗把和林旧业,传与拖雷。至于术赤所得的,是康里以西北诸部的旧地。太宗所得的,是乃蛮旧地。察合台所得的,是西辽旧地(这是那珂通世说的)。后来定宗、宪宗两朝,两次戡定西域。其戡定西北一带,功在术赤的长子拔都;戡定西南一带,则功在拖雷的儿子旭烈兀。所以术赤的分地,是拔都之后为共主(西史称km.of kiptchak,亦称golden horde。参看《元史译文证补·拔都补传》)。花剌子模以南的地方,却归旭烈兀后人统辖(西史称km.of iran,窝阔台之后称km.of oghotai,亦称naiman〈乃蛮〉。察合台之后,称km.of te haghatai)。宋、金、夏、吐蕃、大理诸国的地方,和和林旧业,是归世祖直辖。

蒙古本来没有什么“汗”;忽图剌、哈不勒两世,才有汗号;后来又经中断;可见得就是“本部族的汗”,也是“无其人则缺”的。成吉思从和札木合分牧之后,才有汗号,这个大约是本部族的汗。平定乃蛮之后,诸部公推为成吉思汗。拉施特说:“成”是坚强的意思,“吉思”是多数的意思,犹之契丹的称“古儿汗”(“众汗之汗”的意思)。我疑心中国历史上所谓“大汗”,就是“古儿”、“吉思”……的意译。“古儿”、“吉思”……字样,是随各部族的语言而异的。至于其意义,则总是所谓“众汗之汗”。其但为本部族之共主的,则但称为汗(我又疑心《后汉书》以前所称北族的“大人”,就是“汗”字的意译。参看第四篇第三章第一节)。看忽图剌汗之立,就可知道蒙古本部族的汗,是由本部族公推。看太祖的做成吉思汗,就可知道所谓“大汗”,须由各部族公推。所以成吉思汗死后,大汗的继承,也还得经这公推的手续。不过以当时的人的心思,所推举的,自然总是成吉思汗的儿子罢了。

这种公举的手续,是由宗王、驸马、诸大将等,公开一大会决定的(看下文唆鲁禾帖尼主议的事情,则后妃亦得与议。大约这种会议,是并没有一定的规则的),谓之“忽烈而台”。什么人有被选举权?自然并没有一定的规定;但是在事实上,一定要限于成吉思汗的子孙,这种观念,为人人所共认,也是可以推想而得的。

再者,从事实上看起来,前任大汗的遗命,对于后任大汗的被举,却极有效力。蒙古太宗之立,是由成吉思汗的遗命(但这种遗命,并不是有权指定某人为继承的大汗;不过前任的大汗,有这一句话,后来的忽烈而台,在事实上,自然遵奉他的言语罢了。从法理上说,却像前任的大汗,推荐一个人给忽烈而台。蒙古既本无所谓汗,自然没有所谓汗的继承法。前此家族中的继承,只有所谓“斡赤斤”,但这是承袭产业的意思,全是私权的关系,和汗位继承毫不相干。对于汗位继承等,却仍是长子易于被选。这个大约因为对内的统率,对外的攻战,长子都较为有力之故。观征讨西北的疆部,便要用“长子出征”的法子可知。所以成吉思汗的儿子,除去长子术赤,有不是自己生的嫌疑外〈术赤是孛儿帖给蔑儿乞掳去之后,抢回来生的。大约实在不是成吉思汗的儿子,所以当时弟兄辈里,都有些外视他,察合台和他,尤为不对。曾经把这话,当面抢白过成吉思汗〉,就轮到太宗),所以当时的忽烈而台,并无异议。太宗以后,忽烈而台,推戴了定宗。定宗体弱多病,三年而殂。这时候,大汗的选举,自然不比部落寡弱的时候:一、既无权力之可争;二、又有对外的关系,大家都肯顾全大局,举个众望允孚的人,自不免各自运动暗斗。却是太宗在日,既说失烈门可以君天下,又说宪宗可以君天下(当时大汗的话,对于后任大汗的被举,既然很有效力),自然就做了两方面的借口。于是定宗死后,太宗和拖雷的后人,就都希冀本房的人,当选为大汗(太宗后人一方面的候选人,自然是失烈门。但是定宗的长子忽察,也有希冀当选的意思)。但是(一)太宗后人,多不惬众望。(二)而成吉思汗把部兵分配给诸子时,拖雷以系“斡赤斤”故,所得独多(当时的观念,把部兵〈人民〉也当做产业)。功臣宿将,大半是他的旧部。(三)拖雷死后,宪宗和他的兄弟都年幼,一切事情,都是宪宗的母亲唆鲁禾帖尼主持。唆鲁禾帖尼颇有才智,为部下所归向。(四)宗王之中,最有威望的是拔都,也和唆鲁禾帖尼联络。所以拖雷后人的势力,远比太宗后人为大。定宗死的明年(公元1249年),拔都召集忽烈而台于阿勒台忽剌兀(在如今新疆精河县之南)。被召的人,说“会议非地”,大半不到。于是约明年春,再开会于客鲁涟(这才是合法的地点),由唆鲁禾帖尼主议。太宗、定宗和察合台的后人都不到(联结以抵抗拖雷后人),拔都到后,就创议推立宪宗(置缺席抵制于不顾)。又明年(公元1251年),宪宗即位。太宗后人,就有反谋。于是宪宗杀掉定宗的可敦,和用事大臣及失烈门的党羽七十人。谪失烈门为探马赤(后来忽必烈南征的时候,请令他随营效力。到宪宗自将伐宋,仍投之于水),把太宗分地,分封其后王(“众建诸侯而少其力”)。太宗的旧部,都另委亲王统带。蒙古的内争,到此就不能弥缝了。

宪宗死后,这时候的忽烈而台,自然是无公理可说的。于是世祖就索性破坏法律,自立于开平(宪宗两个兄弟,世祖开府漠南,阿里不哥留守漠北,权力地位本是相等的)。于是阿里不哥也自立于和林,给世祖打败,公元1276年乃降。而海都之变又起。海都是太宗的孙子,分地在海押立(在巴尔哈什湖东南)。以不得继承大汗,心常不平。不过兵柄为宪宗所夺,无法可想。阿里不哥和世祖争持时,海都是附于阿里不哥的。阿里不哥既降,海都仍“自擅于远”。后来得术赤察合台后王的援助,就公然和世祖对敌(察合台死后,孙哈剌旭烈兀嗣。定宗废之,而立察哈台子也速蒙哥。也速蒙哥死后,哈剌旭烈兀之妻倭耳干纳,摄治其地。阿里不哥自立,立察合台孙阿鲁忽。阿鲁忽死后,倭耳干纳立哈剌旭烈兀的儿子谟拔克来沙。拔都死后,子乌拉赤嗣立,不久而死,拔都的兄弟伯勒克嗣立。伯勒克死后,世祖令拔都的儿子忙哥帖木儿代之。世祖又令哈剌旭烈兀的儿子八剌回去,辅佐谟拔克来沙。八剌既至,废谟拔克来沙而自立。死后,察合台孙尼克伯嗣。尼克伯死,察合台四世孙托喀帖木儿嗣。不久又死。海都援立八剌之子笃哇,因之得其助力。忙哥帖木儿也附于海都。只有旭烈兀之子阿八哈,以和世祖同出拖雷,所以不附海都。时和术赤后王抅衅,然而也不能钳制海都),西侵火州(如今吐鲁番哈剌和卓城),北犯和林。太祖诸弟的后王乃颜等,又和他联合(公元1287年,为世祖所破擒)。终世祖之世,常遣成宗和伯颜戍守漠北。成宗即位后,武宗代之。公元1301年(成宗大德五年),海都死,子察八儿立,和笃哇抅衅,笃哇愿与成宗夹击。武宗立后,遣兵把察八儿打败。公元1310年,察八儿穷蹙,来降。于是太宗后王封地,全入于察合台后王。积年的兵争,虽算戡定,然而从海都称兵以来,蒙古大汗和术赤、察合台、旭烈兀的后王,关系就几于断绝,此后再也不能恢复。蒙古大帝国,实在就此解纽了。

世祖和海都、阿里不哥的竞争,虽幸而获胜;然从世祖以后,汗位继承的竞争,依然不绝。世祖是第一个立太子的(依汉法,而完全破坏“忽烈而台”推举的制度),然而立了又是早死。世祖死后,诸王之中,也颇有觊觎汗位的。因为伯颜是“宿将重臣”,辅立成宗,所以不曾有事变。成宗太子德寿,也早卒。成宗末年寝疾,事多决于皇后伯岳吾氏。成宗死后,后欲立安西王阿难答,召之入都。然而这时候,武宗手握重兵,镇守北边,在实力上,实在不容轻视。于是和左丞相阿忽台合谋,想要断掉北道,然后拥立阿难答。右丞相哈喇哈孙,阳为赞成,而暗中遣人迎接武宗。又怕他路远,来得迟,先遣使召他的亲兄弟仁宗于怀州。仁宗既入都,杀阿忽台,执阿难答和其党诸王明里帖木儿。武宗既至,就把二人杀掉,并弑伯岳吾后而自立。武宗既立,以仁宗为太子。武宗死后,仁宗即位。要立明宗为太子,旋又听了宰相铁木迭儿的话,立了英宗,而出明宗于云南。武宗的旧臣,奉之奔阿尔泰山(依察合台后王)。仁宗崩,英宗立。仁宗时,铁木迭儿有宠于太后(仁宗的母亲,《后妃表》作答吉,《传》作答己),既贪且虐,仁宗也拿他无可如何。英宗时,仁宗的太后死了,才把他罢斥。不多时,铁木迭儿也死了,英宗又追举其罪。其党御史大夫铁失惧,就结党密谋弑帝,而迎立泰定帝。泰定帝既立,诛铁失及其党,泰定帝是死在上都的,子天顺帝,就在上都即位,年方九岁,武宗旧臣燕帖木儿,时签书枢密院事。乃暗结死党,迫胁百官,署盟迎立武宗的儿子。于是一面遣人迎接明宗于漠北,一面又遣人迎接文宗于江陵。文宗先至,摄位以待明宗。燕帖木儿举兵陷上都,天顺帝不知所终。明宗即位和林,到漠南,文宗入见,明宗暴崩。于是文宗再即帝位。文宗弑兄自立,事后不免天良发现。遗属皇后翁吉喇氏,必须立明宗的儿子。文宗死后,燕帖木儿要立文宗的儿子燕帖古思。皇后不可,遣使迎立宁宗,数日而卒。燕帖木儿又要立燕帖古思,皇后仍不答应,于是把顺帝迎接进京。燕帖木儿怕他即位后,追举明宗暴崩故事,迁延不肯立他。恰好燕帖木儿死了,顺帝才即位。燕帖木儿的儿子唐其势谋反,伏诛。于是追举明宗暴崩之事,毁文宗庙。迁翁吉喇后于东安州(如今河北廊坊),把燕帖古思也窜逐到高丽,燕帖古思死在路上(大约不是好死的)。这种置君如弈棋,诚然是历代罕见的现象。其中要注意的,便是成宗、武宗,其先都戍守北边;成宗靠伯颜辅立,伯颜正是和成宗伺戍北边的大将;明宗、文宗之立,还是武宗的辅臣推戴他;元朝的君位,始终只是靠兵力争夺罢了。

第二节 元朝的政治

蒙古人是始终并没懂得中国政治的——而且可以算始终并没懂得政治。他看了中国,只是他的殖民地,只想剥削中国之人以自利。他始终并没脱离“部族思想”,其初是朘削他部族,以自利其部族;到后来,做了中国的皇帝,他的政策,就变做剥削百姓,以奉皇室和特殊阶级了(罗马人的治国,就是如此。始终是朘削殖民地,以庄严他的罗马,像中国历代一视同仁的思想,专以宣传文化为己任,要想教夷狄都“进于中国”,是根本上没有的。可见中国人这种“超国家”的精神,养成也非容易。可参看南海康氏《欧洲十一国游记》)。当蒙古太宗灭金之后,近臣别迭说:汉人无益于国,不如空其人,以其地为牧地。这种野蛮思想,真是中国人梦也做不到的,给耶律楚材力谏而止(后来又要分裂州县,以赐亲王功臣,也因楚材力谏而止。都见《楚材本传》)。然而到底把降人当做“驱丁”,虽儒者亦不免。他这时候的思想,非把中国人全数作为奴隶不可,后来虽因“增进自己的利益,事实上就不得不兼顾汉人的利益”,把这种制度除掉;然而平等的思想,毕竟是他所没有的。于是把人民分为四等:第一等是蒙古人;第二等是诸部族人,谓之色目;第三等是汉人(灭金所得);第四等是南人(灭宋所得)。权利义务,一切都不平等(参看第十章第一节和第二节)。他所喜欢的是工匠,所以攻打西域诸国时,敌人一拒战,城破之后,就要屠洗的,工匠却不在内。速不台攻汴时,也想城破之后,把全城屠洗。耶律楚材说:“奇巧之工,厚藏之家”,都在于此,才算住手。所看重的是商人(和王室贵戚大臣等交往的商人),所注意的,是聚敛的政策。太宗时,商贾卖货给皇室的,都得驰驿,太宗死后,后乃蛮真氏称制(定宗未立以前),信任西域商人奥鲁剌合蛮,叫他专掌财赋。至于把“御宝”、“宫纸”付给他,听凭他随意填发。又下令:奥鲁剌合蛮要行的事情,令史不肯书写的,就断他的手。这种行为,说到久经进化的民族耳朵里,简直是笑话。世祖要算略懂点政治的,所行的还是这种政策。先用一个阿合马特,次用一个卢世荣,最后又用一个桑哥,都是言利之臣(后来虽然把这些人除掉,然而在蒙古人眼光里,只是说他聚敛的法子不好,并不晓得这种聚敛的政策在政治上是不行)。其中卢世荣所行的政策,却又颇合理。总而言之,蒙古人除掉聚敛之外,始终并没晓得什么叫做政治。

好大喜功之念,又是蒙古帝国所特有的。这是由于他脑筋里,完全没有“不尚武功”的思想。他虽入中国,脑筋里还是充塞了部族时代的“掠夺思想”。所以世祖灭宋之后,还要用兵于日本、南洋和后印度半岛;成宗时,又用兵于缅甸和八百媳妇(这一次,兵士和运饷的人,死掉好几十万)。其余诸帝的时候,没有什么兵事;不过因他们都运祚短促,继承之际,则纷争不绝,没有这余暇罢了。

对于宗教上的事情,就弄得更糟。喇嘛教的入蒙古,《元史》不载。据《蒙古源流考》,则其事还在世祖以前(《元史》的帝师八思巴,《源流考》作帕克巴。《源流考》说:库裕克汗死后,他的兄弟库腾,继为大汗。因患“龙魔侵祟”,延请帕克巴施治。遂于蒙古地方,大兴佛教。按:库裕克汗,就是定宗。库腾是定宗之弟阔端。阔端并无继为大汗之事。《源流考》记蒙古的事情,很为疏舛。记喇嘛教的事情,自然也不能密合。但毕竟是他教中人自己说的话,总不得尽是子虚)。但是大尊崇他,总是起于世祖时候的。《元史》说:这是世祖统治吐蕃的政策,这句话,且勿论其真伪;就是真的,也是想利用人,反给人利用了去(参看第十章第一节)。元朝历代帝王,没一个不崇信喇嘛的。喇嘛教的僧侣,都佩“金字圆符”,往来中国和西蕃。所过之处,都要地方官办差。驿舍不够住,就到民间去借住。驱迫男子,奸淫妇女,无所不为。在中原的,就豪夺民田,侵占财物。百姓不输租税的,就投靠他,仗他包庇。内廷年年做佛事,所费很多(延祐四年所定之额:《元史》说:“以斤计者”,是面437500,油79000,酥21870,蜜27300。他种东西,也就可推想而得了)。又因此奏释囚徒,谓之祈福;大奸巨猾,自然不免有和他通声气的。其中最骄横的如杨琏真迦,至于发掘绍兴、钱唐的宋朝陵寝和大臣冢墓,共计101所;杀害平民四人:受人献美女宝物无算;而且攘夺盗取财物:计金1700两,银6800两。玉带9条,玉器111件,杂宝152件,大珠50两,钞116200锭,田23000亩,包庇不输赋的人民23000户,真是中国历史上,从来未有的事情。

元朝的政治,混乱如此;它的赋役,本不宽平;中叶以后,再加以钞法的败坏(参看第十章第七节),民困愈甚。顺帝以后,又加以各处的天灾,于是群雄并起,他在中原的宝位,就有些坐不住了。

第三节 元朝的灭亡

元朝的崇信喇嘛教,害得中国人总算够了。他又时时干涉高丽的内政,把许多公主硬挜给高丽国王,弄得历代的高丽国王,都成了“蒙古化”,“暴政亟行”,害得高丽人也算够了。却到后来,都自受其害。元顺帝是个荒淫无度的人,佞臣哈麻、雪雪等,就乘机引进西僧,教他以“房中之术”。于是百政俱废,而哈麻、雪雪等,却乘此弄权。一个乱源,就伏下了。他又娶了一个高丽微贱的女子奇氏,把她立为皇后。当元初时候,高丽人到元朝来当太监,颇有得法的。于是有一班人,争先恐后地“自宫以进”。奇皇后微时,曾经依靠一个人唤做朴不花的。到立为皇后之后,朴不花也就跟进宫来,做了阉人。于是第二个乱源,又伏下了。

公元1348年,台州人方国珍起兵,入海劫掠漕运。隔了三年,白莲教徒刘福通也起兵安丰(如今安徽的寿县),奉教主韩山童之子林儿为主。又有萧县李二起兵徐州,罗田徐寿辉起兵蕲州(如今湖北的蕲水县),泰州张士诚起兵高邮(如今江苏的高邮县),定远郭子兴起兵濠州。南方就成了四分五裂之势了。这时候,各行省征讨贼多无功。丞相脱脱,自请出兵。公元1352年,大破李二于徐州。公元1354年,围张士诚于高邮,士诚势已穷蹙了。脱脱和哈麻,原是一党,后来又有嫌隙。脱脱出兵之后,哈麻乘机谗脱脱于奇皇后,把他削夺官爵,窜死云南。于是朝廷征剿之势一松,革命军的势力就复盛。公元1357年,刘福通分兵为三:一军出晋冀,破太原,出雁门,以攻上都(后来这支兵,没在辽东)。一军出关中,陷兴元、巩昌,还攻凤翔。一军出山东,陷济南,北陷蓟州(如今天津的蓟县),以逼大都。福通自挟韩林儿陷汴梁,声势颇盛。先是颍州察罕帖木儿,信阳李思齐,同起兵河南讨贼。及是陕西行省,求救于二人。二人连兵而西,打破贼兵。乘胜东定山西,进攻汴梁。刘福通挟韩林儿走回安丰。察罕就东平山东,围贼将田丰于益都,田丰差人把察罕刺死。察罕的儿子库库帖木儿代总其军,攻破益都,杀掉田丰。黄河流域,几于肃清了。然而南方诸军,声势渐盛。徐寿辉攻破湖北、江西,迁都汉阳。其将陈友谅,进取安庆(如今安徽的怀宁县)、龙兴(如今江西的南昌市),把寿辉杀掉,自称汉帝。寿辉将明玉珍,因据重庆自立,其后遂割据四川。张士诚也据有浙西,徙居平江。明太祖初起兵从郭子兴,后来别为一军,攻破滁和二州;从采石渡江,破太平(如今安徽的当涂县),据集庆(如今江苏的江宁县),长江流域,却全非元朝所有了。

奇皇后所生的儿子,名唤爱猷识果达腊,立为太子。奇皇后想废掉顺帝,等太子出来做皇帝,太子也有这个念头,哈麻、雪雪都与闻其事的。脱脱既贬,哈麻为宰相,雪雪为御史大夫,就想实行了,不意事机泄露,两人都杖死,然而奇后和太子依然无恙。哈麻死后,太平继为宰相。奇后又叫朴不花去示意于他,要想行内禅。太平不答。于是奇后想个法子,又把太平去掉,搠思监为宰相。山西地方本是察罕帖木儿所平定,却又有个孛罗帖木儿驻军大同,想兼得晋冀,以裕军食。察罕不肯,两个人就争夺起地盘来,出兵相攻。陕西参政张良弼也和察罕不协,察罕又和李思齐连兵攻他。察罕死后,库库代统其军,还是如此。搠思监和库库是一党,而顺帝的母舅御史大夫老的沙却和孛罗是一党。老的沙奏参搠思监和朴不花,皇太子便言于顺帝,革掉他的官职。老的沙逃到大同,搠思监等就诬孛罗谋为不轨。于是孛罗举兵犯阙,把搠思监、朴不花都杀掉,太子逃到兴州(如今河北承德市)。不多时,孛罗兵退了。太子复还大都,叫库库去讨孛罗。孛罗又举兵犯阙,太子迎战,大败,逃到库库军里。孛罗入京师,顺帝旋密遣勇士,把他刺杀(老的沙不久也被杀)。库库护太子入京师,太子又使人谕意库库,要他用兵力胁顺帝内禅。库库不肯,于是太子和库库又不对。恰好诏封库库为河南王,叫他总统诸军,进平南方。而李思齐自以和察罕同起兵,不愿意受库库节制,反和张良弼连兵。库库进兵攻之,而库库手下的将貊高、关保等,又叛库库。于是太子乘此机会,叫顺帝下诏,削库库官爵,命太子总统天下兵马讨之。不多时,貊高、关保,都给库库打死,明兵又已逼近,元朝没法,只得恢复库库的官爵,叫他出兵抵抗,然而已是来不及了。

明太祖既据集庆之后,先平陈友谅,次定张士诚,旋降方国珍,韩林儿则先已为张士诚所虏,于是自淮以南皆定。公元1367年,命徐达、常遇春,分道北伐。胡美定闽、广,杨璟取广西。明年,太祖即位金陵。徐达、常遇春从开封、济南,合兵德州(如今山东的德县),北陷通州(如今北京市通州区),顺帝逃到应昌(在达里泊旁边。是元朝外戚翁吉剌氏的农土。元时,在漠北则和林,在漠南则开平、应昌,并称重镇)。这时候,库库帖木儿,还据着山西,李思齐也据着凤翔。明太祖再遣兵进讨。库库走甘肃,思齐降。公元1370年,再命徐达攻库库,库库奔和林。李文忠出居庸关攻应昌。恰好顺帝死了,爱猷识里达腊也逃到和林。文忠获其子买的八剌和后妃官属而还。捷奏至,颁《平定朔漠诏》于天下。这时候,还有一个明玉珍的儿子升,割据着四川。公元1371年,叫汤和、傅友德,把他灭掉。云南地方,还有个元朝的梁王把匝剌瓦尔密据着。公元1381年,也派傅友德、沐英、蓝玉,把他讨定。于是元朝的遗臣,只有一个纳哈出还出没辽东。公元1387年,命冯胜、蓝玉出兵征之,纳哈出降。就命蓝玉为大将,移军北征。这时候,库库帖木儿已死,爱猷识里达腊也死了(公元1371年)。子脱古思帖木儿嗣,蓝玉袭破其众于捕鱼儿海,获其次子地保奴。脱古思帖木儿和长子天保奴走和林,依丞相咬住,至土剌河,都为其下所弑。于是“部帅纷拏”,五传至坤帖木儿,都被弑。部帅鬼力赤自立,改称鞑靼可汗,蒙古大汗的统系,就此中绝了(以上据《源流考》所载,和《明史》不同。见第四篇第一章第三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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