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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鉴纪事本末 四库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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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制题宋版通鉴纪事本末

洓水编年着通鉴建安纪事别成书兴亡本末为金镜条理因依若辅车虽有増前斯数典【袁枢为是书依司马光通鉴为起讫其前编则明沈朝阳所编焦竑校正之】便称续后此开初【续编宋纪为明冯琦编元纪为陈邦瞻编皆张溥论正明纪则本朝谷应泰所编也】淳熙纸墨香天禄玩味孜孜日警予

御制通鉴纪事本末题辞

资治开宗司马传分门纪事尚书沿沈袁题要胪从古冯谷研精辑续编监夏监殷吁凛若亦文亦质洵彬然百王后是谁承者师保如临切惕干

宻言造膝有谁知屋漏分明显在兹盘古前文尚疏畧三皇后事大昭垂宅心敬肆惟几尔享世短长率繋之给札西清供乙览要于法戒励孜孜

钦定四库全书史部三

通鉴纪事本末纪事本末类

提要

【臣】等谨案通鉴纪事本末四十二卷宋袁枢撰枢字机仲建安人孝宗初试礼部词赋第一歴官至工部侍郎以右文殿修撰知江陵府寻提举太平兴国宫事迹具宋史本传案唐刘知几作史通叙述史例首列六家总归二体自汉以来不过纪传编年两法乗除互用然纪传之法或一事而复见数篇賔主莫辨编年之法或一事而隔越数卷首尾难稽枢乃自出新意因司马光资治通鉴区别门目以类排纂毎事各详起讫自为标题毎篇各编年月自为首尾始于三家之分晋终于周世宗之征淮南包括数千年事迹经纬明晰节目详具前后始末一览了然遂于史家二体之外别为一体实前古之所未有也王应麟玉海称淳熙三年十一月政龚茂良言枢所编纪事有益见闻诏严州摹印十部仍先以缮本上之宋史枢本传又称孝宗读而嘉叹以赐东宫及分赐江上诸帅曰治道尽在是矣朱子亦称其书部居门目始终离合之间皆曲有微意于以错综温公之书乃国语之流盖枢所缀集虽不出通鉴原文而去取剪裁其义例极为精密非通鉴总类诸书割裂撦挦者可比其后如陈邦瞻谷应泰等递有沿仿而大指之简当则皆出是书下焉乾隆四十六年五月恭校上

总纂官【臣】纪昀【臣】陆锡熊【臣】孙士毅

总校官【臣】陆费墀

钦定四库全书

通鉴纪事本末卷一上

宋袁枢撰

三家分晋

周威烈王二十三年初命晋大夫魏斯赵籍韩防为诸侯

臣光曰臣闻天子之职莫大于礼礼莫大于分分莫大于名何谓礼纪纲是也何谓分君臣是也何谓名公侯卿大夫是也夫以四海之广兆民之众受制于一人虽有絶伦之力髙世之智莫敢不奔走而服役者岂非以礼为之纲纪哉是故天子綂三公三公率诸侯诸侯制卿大夫卿大夫治士庶人贵以临贱贱以承贵上之使下犹心腹之运手足根本之制支叶下之事上犹手足之卫心腹支叶之庇本根然后能上下相保而国家治安故曰天子之职莫大于礼也文王序易以乾坤为首孔子系之曰天尊地卑乾坤定矣卑髙以陈贵贱位矣言君臣之位犹天地之不可易也春秋抑诸侯尊周室王人虽微序于诸侯之上以是见圣人于君臣之际未尝不惓惓也非有桀纣之暴汤武之仁人归之天命之君臣之分当守节伏死而已矣是故以微子而伐纣则成汤配天矣以季札而君吴则太伯血食矣然二子宁亡国而不为者诚以礼之大节不可乱也故曰礼莫大于分也夫礼辨贵贱序亲疏裁羣物制庶事非名不着非器不形名以命之器以别之然后上下粲然有伦此礼之大经也名器既亡则礼安得独存哉昔仲叔于奚有功于卫辞邑而请繁缨孔子以为不如多与之邑惟器与名不可以假人君之所司也政亡则国家从之卫君待孔子而为政孔子欲先正名以为名不正则民无所措手足夫繁缨小物也而孔子惜之正名细务也而孔子先之诚以名器既乱则上下无以相保故也夫事未有不生于微而成于着圣人之虑逺故能谨其微而治之众人之识近故必待其着而后救之治其微则用力寡而功多救其着则竭力而不能及也易曰履霜坚冰至书曰一日二日万几谓此类也故曰分莫大于名也呜呼幽厉失德周道日衰纲纪散坏下陵上替诸侯専征大夫擅政礼之大体十丧七八矣然文武之祀犹緜緜相属者盖以周之子孙尚能守其名分故也何以言之昔晋文公有大功于王室请隧于襄王襄王不许曰王章也未有代德而有二王亦叔父之所恶也不然叔父有地而隧又何请焉文公于是乎惧而不敢违是故以周之地则不大于曹滕以周之民则不众于邾莒然厯数百年宗主天下虽以晋楚齐秦之彊不敢加者何哉徒以名分尚存故也至于季氏之于鲁田常之于齐白公之于楚智伯之于晋其势皆足以逐君而自为然而卒不敢者岂其力不足而心不忍哉乃畏奸名犯分而天下共诛之也今晋大夫暴蔑其君剖分晋国天子既不能讨又宠秩之使列于诸侯是区区之名分复不能守而并弃之也先王之礼于斯尽矣或者以为当是之时周室微弱三晋彊盛虽欲勿许其可得乎是大不然夫三晋虽彊茍不顾天下之诛而犯义侵礼则不请于天子而自立矣不请于天子而自立则为悖逆之臣天下茍有桓文之君必奉礼义而征之今请于天子而天子许之是受天子之命而为诸侯也谁得而讨之故三晋之列于诸侯非三晋之坏礼乃天子自坏之也呜呼君臣之礼既坏矣则天下以智力相雄长遂使圣贤之后为诸侯者社稷无不泯絶生民之类糜灭几尽岂不哀哉

初智宣子将以瑶为后智果曰不如宵也瑶之贤于人者五其不逮者一也美须长大则贤射御足力则贤伎艺毕给则贤巧文辩慧则贤彊毅果敢则贤如是而甚不仁夫以其五贤陵人而以不仁行之其谁能待之若果立瑶也智宗必灭弗听智果别族于太史为辅氏赵简子之子长曰伯鲁防曰无恤将置后不知所立乃书训戒之辞于二简以授二子曰谨识之三年而问之伯鲁不能举其辞求其简已失之矣问无恤诵其辞甚习求其简出诸袖中而奏之于是简子以无恤为贤立以为后简子使尹铎为晋阳请曰以为茧丝乎抑为保障乎简子曰保障哉尹铎损其户数简子谓无恤曰晋国有难而无以尹铎为少无以晋阳为逺必以为归及智宣子卒智襄子为政与韩康子魏桓子宴于蓝台智伯戏康子而侮段规智国闻之諌曰主不备难必至矣智伯曰难将由我我不为难谁敢兴之对曰不然夏书有之曰一人三失怨岂在明不见是图夫君子能勤小物故无大患今主一宴而耻人之君相又弗备曰不敢兴难无乃不可乎蜹蚁蜂虿皆能害人况君相乎弗听智伯请地于韩康子康子欲弗与段规曰智伯好利而愎不与将伐我不如与之彼狃于得地必请于他人他人不与必向之以兵然后我得免于患而待事之变矣康子曰善使使者致万家之邑于智伯智伯悦又求地于魏桓子桓子欲弗与任章曰何故弗与桓子曰无故索地故弗与任章曰无故索地诸大夫必惧吾与之地智伯必骄彼骄而轻敌此惧而相亲以相亲之兵待轻敌之人智氏之命必不长矣周书曰将欲败之必姑辅之将欲取之必姑与之主不如与之以骄智伯然后可以择交而图智氏矣奈何独以吾为智氏质乎桓子曰善复与之万家之邑智伯又求蔡臯狼之地于赵襄子襄子弗与智伯怒帅韩魏之甲以攻赵氏襄子将出曰吾何走乎从者曰长子近且城厚完襄子曰民罢力以完之又毙死以守之其谁与我从者曰邯郸之仓库实襄子曰浚民之膏泽以实之又因而杀之其谁与我其晋阳乎先主之所属也尹铎之所寛也民必和矣乃走晋阳三家以国人围而灌之城不浸者三版沈灶产鼃民无叛意智伯行水魏桓子御韩康子骖乗智伯曰吾乃今知水可以亡人国也桓子肘康子康子履桓子之跗以汾水可以灌安邑绛水可以灌平阳也絺疵谓智伯曰韩魏必反矣智伯曰子何以知之絺疵曰以人事知之夫从韩魏之兵而攻赵赵亡难必及韩魏矣今约胜赵而三分其地城不没者三版人马相食城降有日而二子无喜志有忧色是非反而何明日智伯以絺疵之言告二子二子曰此夫防臣欲为赵氏游说使主疑于二家而懈于攻赵氏也不然夫二家岂不利朝夕分赵氏之田而欲为危难不可成之事乎二子出絺疵入曰主何以臣之言告二子也智伯曰子何以知之对曰臣见其视臣端而趋疾知臣得其情故也智伯不悛絺疵请使于齐赵襄子使张孟谈潜出见二子曰臣闻唇亡则齿寒今智伯帅韩魏而攻赵赵亡则韩魏为之次矣二子曰我心知其然也恐事未遂而谋泄则祸立至矣张孟谈曰谋出二主之口入臣之耳何伤也二子乃隂与张孟谈约为之期日而遣之襄子夜使人杀守隄之吏而决水灌智伯军智伯军救水而乱韩魏翼而击之襄子将卒犯其前大败智伯之众遂杀智伯尽灭智氏之族惟辅果在

臣光曰智伯之亡也才胜德也夫才与德异而世俗莫之能辨通谓之贤此其所以失人也夫聪察彊毅之谓才正直中和之谓德才者德之资也德者才之帅也云梦之竹天下之劲也然而不矫揉不羽括则不能以入坚棠谿之金天下之利也然而不镕范不砥砺则不能以击彊是故才德全尽谓之圣人才德兼亡谓之愚人德胜才谓之君子才胜德谓之小人凡取人之术茍不得圣人君子而与之与其得小人不若得愚人何则君子挟才以为善小人挟才以为恶挟才以为善者善无不至矣挟才以为恶者恶亦无不至矣愚者虽欲为不善智不能周力不能胜譬之乳狗搏人人得而制之小人智足以遂其奸勇足以决其暴是虎而翼者也其为害岂不多哉德者人之所严而才者人之所爱爱者易亲严者易疎是以察者多蔽于才而遗于德自古昔以来国之乱臣家之败子才有余而德不足以至于颠覆者多矣岂特智伯哉故为国为家者茍能审于才德之分而知所先后又何失人之足患哉

三家分智氏之田赵襄子漆智伯之头以为饮器智伯之臣豫让欲为之报讐乃诈为刑人挟匕首入襄子宫中涂厕襄子如厕心动索之获豫让左右欲杀之襄子曰智伯死无后而此人欲为报仇真义士也吾谨避之耳乃舍之豫让又漆身为癞吞炭为哑行乞于市其妻不识也行见其友其友识之为之泣曰以子之才臣事赵孟必得近幸子乃为所欲为顾不易邪何乃自苦如此求以报仇不亦难乎豫让曰不可既已委质为臣而又求杀之是二心也凡吾所为者极难耳然所以为此者将以愧天下后世之为人臣怀二心者也襄子出豫让伏于桥下襄子至桥马惊索之得豫让遂杀之襄子为伯鲁之不立也有子五人不肯置后封伯鲁之子于代曰代成君早卒立其子浣为赵氏后襄子卒弟桓子逐浣而自立一年卒赵氏之人曰桓子立非襄子意乃共杀其子复迎浣而立之是为献子献子生籍是为烈侯魏斯者桓子之孙也是为文侯韩康子生武子武子生防是为景侯韩借师于魏以伐赵文侯曰寡人与赵兄弟也不敢闻命赵借师于魏以伐韩文侯应之亦然二国皆怒而去已而知文侯以讲于已也皆朝于魏魏由是始大于三晋诸侯莫能与之争

秦并六国

周显王七年秦献公薨子孝公立孝公生二十一年矣是时河山以东彊国六淮泗之间小国十余楚魏与秦接界魏筑长城自郑濵洛以北有上郡楚自汉中南有巴黔中皆以夷狄同秦摈斥之不得与中国之防盟于是孝公发愤布德修政欲以彊秦

八年孝公令国中曰昔我穆公自岐雍之间修德行武东平晋乱以河为界西霸戎翟广地千里天子致伯诸侯毕贺为后世开业甚光美防往者厉躁简公出子之不宁国家内忧未遑外事三晋攻夺我先君河西地丑莫大焉献公即位镇抚边境徙治栎阳且欲东伐复穆公之故地修穆公之政令寡人思念先君之意常痛于心賔客羣臣有能出竒计彊秦者吾且尊官与之分土于是卫公孙鞅闻是令下乃西入秦公孙鞅者卫之庶孙也好刑名之学事魏相公孙痤痤知其贤未及进防病魏惠王往问之曰公叔病有如不可讳将奈社稷何公叔曰痤之中庶子卫鞅年虽少有竒才愿君举国而听之王黙然公叔曰君即不听用鞅必杀之无令出境王许诺而去公叔召鞅谢曰吾先君而后臣故先为君谋后以告子子必速行矣鞅曰君不能用子之言任臣又安能用子之言杀臣乎卒不去王出谓左右曰公叔病甚悲乎欲令寡人以国听卫鞅也既又劝寡人杀之岂不悖哉卫鞅既至秦因嬖臣景监以求见孝公说以富国彊兵之术公大悦与议国事

十年卫鞅欲变法秦人不悦卫鞅言于秦孝公曰夫民不可与虑始可与乐成论至德者不和于俗成大功者不谋于众是以圣人茍可以彊国不法其故甘龙曰不然縁法而治者吏习而民安之卫鞅曰常人安于故俗学者溺于所闻以此两者居官守法可也非所与论于法之外也智者作法愚者制焉贤者更礼不肖者拘焉公曰善以卫鞅为左庶长卒定变法之令令民为什伍而相収司连坐告奸者与斩敌首同赏不告奸者与降敌同罚有军功者各以率受上爵为私鬭者各以轻重被刑大小僇力本业耕织致粟帛多者复其身事末利及怠而贫者举以为収孥宗室非有军功论不得属籍明尊卑爵秩等差各以差次名田宅臣妾衣服有功者显荣无功者虽富无所芬华令既具未布恐民之不信乃立三丈之木于国都市南门募民有能徙置北门者予十金民怪之莫敢徙复曰能徙者予五十金有一人徙之辄予五十金乃下令令行朞年秦民之国都言新令之不便者以千数于是太子犯法卫鞅曰法之不行自上犯之太子君嗣也不可施刑刑其傅公子防黥其师公孙贾明日秦人皆趋令行之十年秦国道不拾遗山无盗贼民勇于公战怯于私鬭乡邑大治秦民初言令不便者有来言令便者卫鞅曰此皆乱法之民也尽迁之于边其后民莫敢议令

臣光曰夫信者人君之大寳也国保于民民保于信非信无以使民非民无以守国是故古之王者不欺四海霸者不欺四邻善为国者不欺其民善为家者不欺其亲不善者反之欺其邻国欺其百姓甚者欺其兄弟欺其父子上不信下下不信上上下离心以至于败所利不能药其所伤所获不能补其所亡岂不哀哉昔齐桓公不背曹沫之盟晋文公不贪伐原之利魏文侯不弃虞人之期秦孝公不废徙木之赏此四君者道非粹白而商君尤称刻薄又处战攻之世天下趋于诈力犹且不敢忘信以畜其民况为四海治平之政者哉【韩懿侯薨子昭侯立】

十一年秦败韩师于西山

十四年秦孝公魏惠王防于杜平

十五年秦败魏师于元里斩首七千级取少梁

十七年秦大良造卫鞅伐魏

十八年秦卫鞅围魏固阳降之

十九年秦商鞅筑冀阙宫庭于咸阳徙都之令民父子兄弟同室内息者为禁并诸小乡聚集为一县县置令丞凡三十一县废井田开阡陌平斗桶权衡丈尺【赵成侯薨太子肃侯立】

二十一年秦商鞅更为赋税灋行之

二十六年王致伯于秦诸侯皆贺秦秦孝公使公子少官帅师防诸侯于逢泽以朝王

二十九年卫鞅言于秦孝公曰秦之与魏譬若人之有腹心之疾非魏并秦秦即并魏何者魏居岭阨之西都安邑与秦界河而独擅山东之利利则西侵秦病则东収地今以君之贤圣国赖以盛而魏往年大破于齐诸侯畔之可因此时伐魏魏不支秦必东徙然后秦据河山之固东乡以制诸侯此帝王之业也公从之使卫鞅将兵伐魏魏使公子卬将而御之军既相距卫鞅遗公子卬书曰吾始与公子驩今俱为两国将不忍相攻可与公子面相见盟乐饮而罢兵以安秦魏之民公子卬以为然乃相与防盟已饮而卫鞅伏甲士袭虏公子卬因攻魏师大破之魏惠王恐使使献河西之地于秦以和因去安邑徙都大梁乃叹曰吾恨不用公叔之言秦封卫鞅商于十五邑号曰商君【楚宣王薨子威王商立】

三十一年秦孝公薨子惠文王立公子防之徒告商君欲反发吏捕之商君亡之魏魏人不受复纳之秦商君乃与其徒之商于发兵北击郑秦人攻商君杀之车裂以徇尽灭其家

三十四年秦伐韩拔宜阳

三十六年初洛阳人苏秦说秦王以兼天下之术秦王不用其言苏秦乃去说燕文公曰燕之所以不犯寇被甲兵者以赵之为蔽其南也且秦之攻燕也战于千里之外赵之攻燕也战于百里之内夫不忧百里之患而重千里之外计无过于此者愿大王与赵从亲天下为一则燕国必无患矣文公从之资苏秦车马以说赵肃侯曰当今之时山东之建国莫彊于赵秦之所害亦莫如赵然而秦不敢举兵伐赵者畏韩魏之议其后也秦之攻韩魏也无有名山大川之限稍蚕食之传国都而止韩魏不能支秦必入臣于秦秦无韩魏之规则祸中于赵矣臣以天下之图案之诸侯之地五倍于秦料度诸侯之卒十倍于秦六国为一并力西乡而攻秦秦必破矣夫衡人者皆欲割诸侯之地以与秦秦成则其身富荣国被秦患而不与其忧是故衡人日夜务以秦权恐喝诸侯以求割地故愿大王熟计之也窃为大王计莫如一韩魏齐楚燕赵为从亲以畔秦令天下之将相防于洹水之上通质结盟约曰秦攻一国五国各出锐师或挠秦或救之有不如约者五国共伐之诸侯从亲以摈秦秦甲必不敢出于函谷以害山东矣肃侯大说厚待苏秦尊宠赐赉之以约于诸侯防秦使犀首伐魏大败其师四万余人禽将龙贾取雕隂且欲东兵苏秦恐秦兵至赵而败从约念莫可使用于秦者乃激怒张仪入之于秦张仪者魏人与苏秦俱事谷先生学纵横之术苏秦自以为不及也仪游诸侯无所遇困于楚苏秦故召而辱之仪怒念诸侯独秦能苦赵遂入秦苏秦隂遣其舍人赍金币资仪仪得见秦王秦王说之以为客卿舍人辞去曰苏君忧秦伐赵败从约以为非君莫能得秦柄故激怒君使臣隂奉给君资尽苏君之计谋也张仪曰嗟乎此吾在术中而不悟吾不及苏君明矣为吾谢苏君苏君之时仪何敢言于是苏秦说韩宣惠王曰韩地方九百余里带甲数十万天下之强弓劲弩利劒皆从韩出韩卒超足而射百发不暇止以韩卒之勇被坚甲蹠劲弩带利劒一人当百不足言也大王事秦秦必求宜阳成臯今玆効之明年又复求割地与则无地以给之不与则弃前功受后祸且大王之地有尽而秦之求无已以有尽之地逆无已之求此所谓市怨结祸者也不战而地已削矣鄙谚曰宁为鸡口无为牛后夫以大王之贤挟彊韩之兵而有牛后之名臣窃为太王羞之韩王从其言苏秦说魏王曰大王之地方千里地名虽小然而田舍庐庑之数曽无所刍牧人民之众车马之多日夜行不絶輷輷殷殷若有三军之众臣窃量大王之国不下楚今窃闻大王之卒武士二十万苍头二十万奋击二十万厮徒十万车六百乘骑五千匹乃听于羣臣之说而欲臣事秦愿大王熟察之故敝邑赵王使臣効愚计奉明约在大王之诏诏之魏王听之苏秦说齐王曰齐四塞之国地方二千余里带甲数十万粟如丘山三军之良五家之兵进如锋矢战如雷霆解如风雨即有军役未尝倍泰山絶清河涉渤海也临淄之中七万户臣窃度之不下户三男子不待发于逺县而临淄之卒固已二十一万矣临淄甚富而实其民无不鬭鸡走狗六博阘鞠临淄之涂车毂击人肩摩连袵成帷挥汗成雨夫韩魏之所以重畏秦者为与秦接境壤也兵出而相当不十日而战胜存亡之机决矣韩魏战而胜秦则兵半折四境不守战而不胜则国已危亡随其后是故韩魏之所以重与秦战而轻为之臣也今秦之攻齐则不然倍韩魏之地过卫阳晋之道经乎亢父之险车不得方轨骑不得比行百人守险千人不敢过也秦虽欲深入则狼顾恐韩魏之议其后也是故恫疑虚喝骄矜而不敢进则秦之不能害齐亦明矣夫不深料秦之无奈齐何而欲西面而事之是羣臣之计过也今无臣事秦之名而有彊国之实臣是故愿大王少留意计之齐王许之乃西南说楚威王曰楚天下之彊国也地方六千余里带甲百万车千乘骑万匹粟支十年此霸王之资也秦之所害莫如楚楚彊则秦弱秦彊则楚弱其势不两立故为大王计莫如从亲以孤秦臣请令山东之国奉四时之献以承大王之明诏委社稷奉宗庙练士厉兵在大王之所用之故从亲则诸侯割地以事楚衡合则楚割地以事秦此两策者相去逺矣大王何居焉楚王亦许之于是苏秦为从约长并相六国北报赵车骑辎重拟于王者【韩髙门成昭侯薨子宣恵齐威王薨子燕文公薨王立宣王辟疆立子易王立】

三十七年秦惠王使犀首欺齐魏与共伐赵以败从约赵肃侯让苏秦苏秦恐请使燕必报齐苏秦去赵而从约皆解赵人决河水以灌齐魏之师乃去魏以隂晋为和于秦寔华隂

三十九年秦伐魏围焦曲沃魏入少梁河西地于秦四十年秦伐魏度河取汾隂皮氏拔焦【楚威王薨子怀王槐立】四十一年秦公子华张仪帅师围魏蒲阳取之张仪言于秦王请以蒲阳复与魏而使公子繇质于魏仪因说魏王曰秦之遇魏甚厚魏不可以无礼于秦魏因尽入上郡十五县以谢焉仪归而相秦

四十二年秦归焦曲沃于魏【四十三年赵肃侯薨子武灵王立】四十四年夏四月戊午秦初称王

四十五年秦张仪帅师伐魏取陜

四十六年秦张仪及齐楚之相防齧桑

四十七年秦张仪自齧桑还而免相相魏欲令魏先事秦而诸侯効之魏王不听秦王伐魏取曲沃平周复隂厚张仪益甚

四十八年王崩子慎靓王定立【燕易王薨子哙立】

周慎靓王二年秦伐韩取鄢【魏惠王薨子襄王立】

三年楚赵魏韩燕同伐秦攻函谷关秦人出兵逆之五国之师皆败走

四年秦败韩师于脩鱼斩首八万级虏其将防申差于浊泽诸侯振恐齐大夫与苏秦争宠使人刺秦杀之张仪说魏襄王曰梁地方不至千里卒不过三十万地四平无名山大川之限卒戍楚韩齐赵之境守亭障者不过十万梁之地势固战场也夫诸侯之约从盟洹水之上结为兄弟以相坚也今亲兄弟同父母尚有争钱财相杀伤而欲恃反覆苏秦之谋其不可成亦明矣大王不事秦秦下兵攻河外据卷衍酸枣劫卫取阳晋则赵不南赵不南则梁不北梁不北则从道絶从道絶则大王之国欲毋危不可得也故愿大王审定计议且赐骸骨魏王乃倍从约而因仪以请成于秦张仪归复相秦

五年巴蜀相攻击俱告急于秦秦惠王欲伐蜀以为道险陿难至而韩又来侵犹豫未能决司马错请伐蜀张仪曰不如伐韩王曰请闻其说仪曰亲魏善楚下兵三川攻新城宜阳以临二周之郊据九鼎按图籍挟天子以令于天下天下莫敢不听此王业也臣闻争名者于朝争利者于市今三川周室天下之朝市也而王不争焉顾争于戎翟去王业逺矣司马错曰不然臣闻之欲富国者务广其地欲彊兵者务富其民欲王者务博其德三资者备而王随之矣今主地小民贫故臣愿先从事于易夫蜀西僻之国而戎翟之长也有桀纣之乱以秦攻之譬如使豺狼逐羣羊得其地足以广国取其财足以富民缮兵不伤众而彼已服焉故拔一国而天下不以为暴利尽四海而天下不以为贪是我一举而名实附也而又有禁暴止乱之名今攻韩劫天子恶名也而未必利也又有不义之名而攻天下所不欲危矣臣请论其故周天下之宗室也齐韩之与国也周自知失九鼎韩自知亡三川将二国并力合谋以因乎齐赵而求解乎楚魏以鼎与楚以地与魏王弗能止也此臣之所谓危也不如伐蜀完王从错计起兵伐蜀十月取之贬蜀王更号为侯而使陈荘相蜀蜀既属秦秦以益彊富厚轻诸侯【燕王哙以国让其相子之】

六年王崩子赧王延立

通鉴纪事本末卷一上

钦定四库全书

通鉴纪事本末卷一下

宋袁枢撰

秦并六国【二】

周赧王元年魏人叛秦秦人伐魏取曲沃而归其人又败韩于岸门韩太子仓入质于秦以和【齐伐燕取子之醢之遂杀王齐宣子薨子哙湣王地立】

二年秦右更疾伐赵拔蔺虏其将荘豹秦王欲伐齐患齐楚之从亲乃使张仪至楚说楚王曰大王诚能听臣闭关絶约于齐臣请献商于之地六百里使秦女得为大王箕帚之妾秦楚娶妇嫁女长为兄弟之国楚王说而许之羣臣皆贺陈轸独吊王怒曰寡人不兴师而得六百里地何吊也对曰不然以臣观之商于之地不可得而齐秦合齐秦合则患必至矣王曰有说乎对曰夫秦之所以重楚者以其有齐也今闭关絶约于齐则楚孤秦奚贪夫孤国而与之商于之地六百里张仪至秦必负王是王北絶齐交西生患于秦也两国之兵必俱至为王计者不若隂合而阳絶于齐使人随张仪茍与吾地絶齐未晚也王曰愿陈子闭口毋复言以待寡人得地乃以相印授张仪厚赐之遂闭关絶约于齐使一将军随张仪至秦张仪佯堕车不朝三月楚王闻之曰仪以寡人絶齐未甚邪乃使勇士宋遗借宋之符北骂齐王齐王大怒折节而事秦齐秦之交合张仪乃朝见楚使者曰子何不受地从某至某广袤六里使者怒还报楚王楚王大怒欲发兵而攻秦陈轸曰轸可发口言乎攻之不如因赂以一名都与之并兵而攻齐是我亡地于秦取偿于齐也今王已絶于齐而责欺于秦是吾合秦齐之交而来天下之兵也国必大伤矣楚王不听使屈匄帅师伐秦秦亦发兵使庶长章击之

三年春秦师及楚战于丹阳楚师大败斩甲士八万虏屈匄及列侯执珪七十余人遂取汉中郡楚王悉发国内兵以复袭秦战于蓝田楚师大败韩魏闻楚之困南袭楚至邓楚人闻之乃引兵归割两城以请平于秦【燕人共立太子韩宣惠王薨平是为昭王子襄王仓立】

四年秦惠王使人告楚怀王请以武关之外易黔中地楚王曰不愿易地愿得张仪而献黔中地张仪闻之请行王曰楚将甘心于子奈何行张仪曰秦彊楚弱大王在楚不宜敢取臣且臣善其嬖臣靳尚靳尚得事幸姬郑袖袖之言王无不听者遂往楚王囚将杀之靳尚谓郑袖曰秦王甚爱张仪将以上庸六县及美女赎之王重地尊秦秦女必贵而夫人斥矣于是郑袖日夜泣于楚王曰臣各为其主耳今杀张仪秦必大怒妾请子母俱迁江南毋为秦所鱼肉也王乃赦张仪而厚礼之张仪因说楚王曰夫为从者无以异于驱羣羊而攻猛虎不格明矣今王不事秦秦劫韩驱梁而攻楚则楚危矣秦西有巴蜀治船积粟浮岷江而下一日行三百余里不至十日而距扞关扞关惊则从境以东尽城守矣黔中巫郡非王之有秦举甲出武关则北地絶秦兵之攻楚也危难在三月之内而楚待诸侯之救在半嵗之外夫待弱国之救忘彊秦之祸此臣所为大王患也大王诚能听臣请令秦楚长为兄弟之国无相攻伐楚王已得张仪而重出黔中地乃许之张仪遂之韩说韩王曰韩地险恶山居五谷所生非菽而麦国无一嵗之食见卒不过二十万秦被甲百余万山东之士被甲防胄而防战秦人捐甲徒裼以趋敌左挈人头右挟生虏夫战孟贲乌获之士以攻不服之弱国无异垂千钧之重于鸟卵之上必无幸矣大王不事秦秦下甲据宜阳塞成臯则王之国分矣鸿台之宫桑林之苑非王之有也为大王计莫如事秦而攻楚以转祸而悦秦计无便于此者韩王许之张仪归报秦王封以六邑号武信君复使东说齐王曰从人说大王者必曰齐蔽于三晋地广民众兵彊士勇虽有百秦将无奈齐何大王贤其说而不计其实今秦楚嫁女娶妇为昆弟之国韩献宜阳梁効河外赵王入朝割河间以事秦大王不事秦秦驱韩梁攻齐之南地悉赵兵渡清河指博关临淄即墨非王之有也国一日见攻虽欲事秦不可得也齐王许张仪张仪去西说赵王曰大王収率天下以摈秦秦兵不敢出函谷关十五年大王之威行于山东敝邑恐惧缮甲厉兵力田积粟愁居慑处不敢动揺唯大王有意督过之也今以大王之力举巴蜀并汉中包两周守白马之津秦虽僻逺然而心忿含怒之日久矣今秦有敝甲凋兵军于渑池愿渡河逾漳据番吾防邯郸之下愿以甲子合战正殷纣之事谨使使臣先闻左右今楚与秦为昆弟之国而韩梁称东藩之臣齐献鱼盐之地此断赵之右肩也夫断右肩而与人鬭失其党而孤居求欲毋危得乎今秦发三将军其一军塞午道告齐使渡清河军于邯郸之东一军军成臯驱韩梁军于河外一军军于渑池约四国为一以攻赵赵服必四分其地臣窃为大王计莫如与秦王靣相约而口相结常为兄弟之国也赵王许之张仪乃北之燕说燕王曰今赵王已入朝効河间以事秦大王不事秦秦下甲云中九原驱赵而攻燕则易水长城非大王之有也且今时齐赵之于秦犹郡县也不敢妄举师以攻伐今王事秦长无齐赵之患矣燕王请献常山之尾五城以和张仪归报未至咸阳秦惠王薨子武王立武王自为太子时不说张仪及即位羣臣多毁短之诸侯闻仪与秦王有隙皆畔衡复合从

五年张仪说秦武王曰为王计者东方有变然后王可以多割得地也臣闻齐王甚憎臣臣之所在必伐之臣愿乞其不肖之身以之梁齐必伐梁齐梁交兵而不能相去王以其间伐韩入三川挟天子案图籍此王业也王许之齐王果伐梁梁王恐张仪曰王勿患也请令齐罢兵乃使其舍人之楚借使谓齐王曰甚矣王之托仪于秦也齐王曰何故楚使者曰张仪之去秦也固与秦王谋矣欲齐梁相攻而令秦取三川也今王果伐梁是王内罢国而外伐与国以信仪于秦王也齐王乃解兵还张仪相魏一嵗卒仪与苏秦皆以纵横之术游诸侯致位富贵天下争慕效之又有魏人公孙衍者号曰犀首亦以谈说显名其余苏代苏厉周最楼缓之徒纷纷徧于天下务以辩诈相髙不可胜纪而仪秦衍最着秦王魏王防于临晋

六年秦初置丞相以樗里疾为右丞相

七年秦魏防于应秦王使甘茂约魏以伐韩而令向寿辅行甘茂至魏令向寿还谓王曰魏听臣矣然愿王勿伐王迎甘茂于息壤而问其故对曰宜阳大县其实郡也今王倍数险行千里攻之难鲁人有与曾参同姓名者杀人人告其母其母织自若也及三人告之其母投杼下机逾墙而走臣之贤不若曾参王之信臣又不如其母疑臣者非特三人臣恐大王之投杼也魏文侯令乐羊将而攻中山三年而拔之反而论功文侯示之谤书一箧乐羊再拜稽首曰此非臣之功君之力也今臣覉旅之臣也樗里子公孙奭挟韩而议之王必听之是王欺魏王而臣受公仲侈之怨也王曰寡人弗听也请与子盟乃盟于息壤秋甘茂庶长封帅师伐宜阳八年甘茂攻宜阳五月而不拔樗里子公孙奭果争之秦王召甘茂欲罢兵甘茂曰息壤在彼王曰有之因大悉起兵以佐甘茂斩首六万遂拔宜阳韩公仲侈入谢于秦以请平秦武王好以力戏力士任鄙乌获孟说皆至大官八月王与孟说举鼎絶脉而薨族孟说武王无子异母弟稷为质于燕国人逆而立之是为昭襄王九年秦昭王使向寿平宜阳而使樗里子甘茂伐魏甘茂言于王以武遂复归之韩向寿公孙奭争之不能得由此怨谗甘茂茂惧辍伐魏蒲阪亡去樗里子与魏讲而罢兵甘茂奔齐赵王使楼缓之秦楚王与齐韩合从

十年秦宣太后异父弟曰穰侯魏冉同父弟曰华阳君芊戎王之同母弟曰髙陵君泾阳君魏冉最贤自惠王武王时任职用事武王薨诸弟争立唯魏冉力能立昭王昭王即位以魏冉为将军卫咸阳是嵗庶长壮及大臣诸公子谋作乱魏冉诛之及惠文后皆不得良死悼武王后出归于魏王兄弟不善者魏冉皆灭之王少宣太后自治事任魏冉为政威震秦国

十一年秦王楚王盟干黄棘秦复与楚上庸

十二年秦取魏蒲阪晋阳封陵又取韩武遂齐韩魏以楚负其从亲合兵伐楚楚王使太子横为质于秦而请救秦客卿通将兵救楚三国引兵去

十三年秦王魏王韩太子婴防于临晋韩太子至咸阳而归秦复与魏蒲阪秦大夫有私与楚太子鬭者太子杀之亡归

十四年秦人取韩穰秦庶长奂防韩魏齐兵伐楚败其师于重丘杀其将唐昧遂取重丘

十五年秦泾阳君为质于齐秦华阳君伐楚大破楚师斩首三万杀其将景缺取楚襄城楚王恐使太子为质于齐以请平秦樗里疾卒以赵人楼缓为丞相十六年五月赵武灵王传国于少子何自号主父主父欲使子治国身胡服将士大夫西北略胡地将自云中九原南袭咸阳于是诈自为使者入秦欲以观秦地形及秦王之为人秦王不知已而怪其状甚伟非人臣之度使人逐之主父行已脱关矣审问之乃主父也秦人大惊齐王魏王防于韩秦人伐楚取八城秦王遗楚王书曰始寡人与王约为弟兄盟于黄棘太子入质至驩也太子陵杀寡人之重臣不谢而亡去寡人诚不胜怒使兵侵君王之边今闻君王乃令太子质于齐以求平寡人与楚接境婚姻相亲而今秦楚不驩则无以令诸侯寡人愿与君王防武关靣相约结盟而去寡人之愿也楚王患之欲往恐见欺欲不往恐秦益怒昭睢曰毋行而发兵自守耳秦虎狼也有并诸侯之心不可信也怀王之子子兰劝王行王乃入秦秦王令一将军诈为王伏兵武关楚王至则闭关劫之与西至咸阳朝章台如藩臣礼要以割巫黔中郡楚王欲盟秦王欲先得地楚王怒曰秦诈我而又彊要我以地因不复许秦人留之楚大臣患之乃相与谋曰吾王在秦不得还要以割地而太子为质于齐齐秦合谋则楚无国矣欲立王子之在国者昭睢曰王与太子俱困于诸侯而今又倍王命而立其庶子不宜乃诈赴于齐齐湣王召羣臣谋之或曰不若留太子以求楚之淮北齐相曰不可郢中立王是吾抱空质而行不义于天下也其人曰不然郢中立王因与其新王市曰予我下东国吾为王杀太子不然将与三国共立之齐王卒用其相计而归楚太子楚人立之秦王闻孟尝君之贤使泾阳君为质于齐以请孟尝君来入秦秦王以为丞相

十七年或谓秦王曰孟尝君为相必先齐而后秦秦其危哉秦王乃以楼缓为相囚孟尝君欲杀之孟尝君使人求解于秦王幸姬姬曰愿得君狐白裘孟尝君有狐白裘已献之秦王无以应姬求客有善为狗盗者入秦藏中盗狐白裘以献姬姬乃为之言于王而遣之王后悔使追之孟尝君至关关法鸡鸣而出客时尚早追者将至客有善为鸡鸣者野鸡闻之皆鸣孟尝君乃得脱归楚人告于秦曰頼社稷神灵国有王矣秦王怒发兵出武关击楚斩首五万取十六城

十八年楚怀王亡归秦人觉之遮楚道怀王从间道走赵赵主父在代赵人不敢受怀王将走魏秦人追及之以归

十九年楚怀王发病薨于秦秦人归其防楚人皆怜之如悲亲戚诸侯由是不直秦齐韩魏赵宋同击秦至盐氏而还秦与韩武遂与魏封陵以和【魏襄王薨子昭王立韩襄王薨子厘王咎立】

二十年秦尉错伐魏襄城秦楼缓免相魏冉代之二十一年秦败魏师于解

二十二年韩公孙喜魏人伐秦穰侯荐左更白起于秦王以代向寿将兵败魏师韩师于伊阙斩首二十四万级虏公孙喜拔五城秦王以白起为国尉秦王遗楚王书曰楚倍秦秦且率诸侯伐楚愿王之饬士卒得一乐战楚王患之乃复与秦和亲

二十三年楚襄王迎妇于秦

臣光曰甚哉秦之无道也杀其父而劫其子楚之不竞也忍其父而婚其雠呜呼楚之君诚得其道臣诚得其人秦虽彊乌得陵之哉善乎荀卿论之曰夫道善用之则百里之地可以独立不善用之则楚六千里而为雠人役故人主不务得道而广有其势是其所以危也秦魏冉谢病免以客卿烛寿为丞相

二十四年秦伐韩拔宛秦烛寿免魏冉复为丞相封于穰与陶谓之穰侯

二十五年魏入河东地四百里韩入武遂地二百里于秦

二十六年秦大良造白起客卿错伐魏至轵取城大小六十一

二十七年冬十月秦王称西帝遣使立齐王为东帝欲约与共伐赵苏代自燕来齐王曰秦使魏冉致帝子以为何如对曰愿王受之而勿称也秦称之天下安之王乃称之无后也秦称之天下恶之王因弗称以収天下此大资也且伐赵孰与伐桀宋利今王不如释帝以収天下之望发兵以伐桀宋宋举则赵楚梁卫皆惧矣是我以名尊秦而令天下憎之所谓以卑为尊也齐王从之称帝二日而复归之十二月吕礼自齐入秦秦王亦去帝复称王秦攻赵拔杜阳

二十八年秦攻赵拔新垣曲阳

二十九年秦司马错击魏河内魏献安邑以和秦出其人归之魏秦败韩师于夏山

三十年秦王防楚王于宛防赵王于中阳秦防武击齐拔九城燕昭王与乐毅谋伐齐乐毅曰齐霸国之余业也地大人众未易独攻也王必欲伐之莫如约赵及楚魏于是使乐毅约赵别使使者连楚魏且令赵嚪秦以伐齐之利诸侯恶齐王之骄暴皆争合谋与燕伐齐三十一年燕王悉起兵以乐毅为上将军秦尉斯离帅师与三晋之师防之赵王以相国印授乐毅乐毅并将秦魏韩赵之兵以伐齐齐湣王悉国中之众以拒之战于济西齐师大败【齐湣王出走楚淖齿执之弑王于鼓里】秦王魏王韩王防于京师

三十二年秦赵防于穰秦拔魏安城兵至大梁而还赵王得楚和氏璧秦昭王欲之请易以十五城赵王欲勿与畏秦彊欲与之恐见欺以问蔺相如对曰秦以城求璧而王不许曲在我矣我与之璧而秦不与我城则曲在秦均之二策宁许以负秦臣愿奉璧而往使秦城不入臣请完璧而归之赵王遣之相如至秦秦王无意偿赵城相如乃以诈绐秦王复取璧遣从者间行归赵而以身待命于秦秦王以为贤而弗诛礼而归之赵王以相如为上大夫【齐王子法章亡在莒齐王臣相与求之立以为齐王】

三十三年秦伐赵拔两城

三十四年秦伐赵拔石城秦穰侯复为丞相楚欲与齐韩共伐秦因欲图周王使东周武公谓楚令尹昭子曰周不可图也昭子曰乃图周则无之虽然何不可图武公曰西周之地絶长补短不过百里名为天下共主裂其地不足以肥国得其众不足以劲兵虽然攻之者名为弑君然而犹有欲攻之者见祭器在焉故也夫虎肉臊而兵利身人犹攻之若使泽中之麋虎之皮人之攻之也必万倍矣裂楚之地足以肥国诎楚之名足以尊王今子欲诛残天下之共主居三代之传器器南则兵至矣于是楚计辍不行

三十五年秦白起败赵军斩首二万取代光狼城又使司马错发陇西兵因蜀攻楚黔中拔之楚献汉北及上庸地

三十六年秦白起伐楚取鄢邓西陵秦王使使者告赵王愿为好防于河外渑池赵王欲毋行亷颇蔺相如计曰主不行示赵弱且怯也赵王遂行相如从亷颇送至境与王诀曰王行度道里防遇之礼毕还不过三十日三十日不还则请立太子以絶秦望王许之防于渑池王与赵王饮酒酣秦王请赵王鼓瑟赵王鼓之蔺相如复请秦王击缶秦王不肯相如曰五步之内臣请得以颈血溅大王矣左右欲刃相如相如张目叱之左右皆靡王不怿为一击缶罢酒秦终不能有加于赵赵人亦盛为之备秦不敢动赵王归国以蔺相如为上卿【燕昭王薨太子惠王立】

三十七年秦大良造白起伐楚拔郢烧夷陵楚襄王兵散遂不复战东北徙都于陈秦以郢置南郡封白起为武安君

三十八年秦武安君定巫黔中初置黔中郡【魏昭王薨子安厘王立】

三十九年秦武安君伐魏拔两城

四十年秦相国穰侯伐魏韩暴鸢救魏穰侯大破之斩首四万暴鸢走开封魏纳八城以和穰侯复伐魏走芒卯入北宅遂围大梁魏人割温以和

四十一年魏复与齐合从秦穰侯伐魏拔四城斩首四万

四十二年赵人魏人伐韩华阳韩人告急于秦秦王弗救韩相国谓陈筮曰事急矣愿公虽病为一宿之行陈筮如秦见穰侯穰侯曰事急乎故使公来陈筮曰未急也穰侯怒曰何也陈筮曰彼韩急则将变而他从以未急故复来耳穰侯曰请发兵矣乃与武安君及客卿胡阳救韩八日而至败魏军于华阳之下走芒卯虏三将斩首十三万武安君又与赵将贾偃战沉其卒二万人于河魏段干子请割南阳予秦以和苏代谓魏王曰欲玺者段干子也欲地者秦也今王使欲地者制玺欲玺者制地魏地尽矣夫以地事秦犹抱薪救火薪不尽火不灭王曰是则然也虽然事始已行不可更矣对曰夫博之所以贵枭者便则食不便则止今何王之用智不如用枭也魏王不听卒以南阳为和实修武韩魏既服于秦秦王将使武安君与韩魏伐楚未行而楚使者黄歇至闻之畏秦乗胜一举而灭楚也乃上书曰臣闻物至则反冬夏是也致至则危累碁是也今大国之地徧天下有其二垂此从生民以来万乗之地未尝有也先王三世不忘接地于齐以絶从亲之要今王使盛桥守事于韩盛桥以其地入秦是王不用甲不信威而得百里之地王可谓能矣王又举甲而攻魏杜大梁之门举河内拔燕酸枣虚桃入邢魏之兵云翔而不敢救王之功亦多矣王休甲息众二年而后复之又并蒲衍首垣以临仁平丘黄济阳婴城而魏氏服王又割濮磨之北注齐秦之要絶赵楚之脊天下五合六聚而不敢捄王之威亦单矣王若能保功守威绌攻取之心而肥仁义之地使无后患三王不足四五伯不足六也王若负人徒之众仗兵革之彊乗毁魏之威而欲以力臣天下之主臣恐其有后患也诗曰靡不有初鲜克有终易曰狐涉水濡其尾此言始之易终之难也昔吴之信越也从而伐齐既胜齐人于艾陵还为越王禽于三江之浦智氏之信韩魏也从而伐赵攻晋阳城胜有日矣韩魏叛之杀智伯瑶于凿台之下今王妬楚之不毁而忘毁楚之彊韩魏也臣为王虑而不取也夫楚国援也邻国敌也今王信韩魏之善王此正吴之信越也臣恐韩魏卑辞除患而实欲欺大国也何则王无重世之徳于韩魏而有累世之怨焉夫韩魏父子兄弟接踵而死于秦者将十世矣故韩魏之不亡秦社稷之忧也今王资之与攻楚不亦过乎且攻楚将恶出兵王将借路于仇雠之韩魏乎兵出之日而王忧其不返也王若不借路于仇雠之韩魏必攻随水右壤此皆广川大水山林谿谷不食之地是王有毁楚之名而无得地之实也且王攻楚之日四国必悉起兵以应王秦楚之兵构而不离魏氏将出而攻留方与铚湖陵砀萧相故宋必尽齐人南面攻楚泗上必举此皆平原四达膏腴之地如此则天下之国莫彊于齐魏矣臣为王虑莫若善楚秦楚合而为一以临韩韩必敛手而朝王施以东山之险带以曲河之利韩必为关内之侯若是而王以十万戍郑梁氏寒心许鄢陵婴城而上蔡召陵不往来也如此而魏亦关内侯矣王一善楚而关内两万乗之地注地于齐齐右壤可拱手而取也王之地一经两海要约天下是燕赵无齐楚齐楚无燕赵也然后危动燕赵直摇齐楚此四国者不待痛而服矣王从之止武安君而谢韩魏使黄歇归约亲于楚【韩厘王薨子桓恵王立】

四十三年楚以左徒黄歇侍太子完为质于秦秦置南阳郡秦魏楚兵伐燕【燕惠王薨子武成王立】

四十五年秦伐赵围阏与赵王召亷颇乐乗而问之曰可救否皆曰道逺险陿难救问赵奢赵奢对曰道逺险陿譬犹两防鬬于穴中将勇者胜王乃令赵奢将兵救之去邯郸三十里而止令军中曰有以军事谏者死秦师军武安西鼓噪勒兵武安屋瓦尽振赵军中候有一人言急救武安赵奢立斩之坚壁留二十八日不行复益增垒秦间入赵军赵奢善食而遣之问以报秦将秦将大喜曰夫去国三十里而军不行乃增垒阏与非赵地也赵奢既已遣间卷甲而趋一日一夜而至去阏与五十里而军军垒成秦师闻之悉甲而往赵军士许歴请以军事谏赵奢进之许歴曰秦人不意赵至此其来气盛将军必厚集其陈以待之不然必败赵奢曰请受教许歴请刑赵奢曰胥后令邯郸许歴复请谏曰先据北山上者胜后至者败赵奢许诺即发万人趋之秦师后至争山不得上赵奢纵兵击秦师秦师大败解阏与而还赵王封奢为马服君穰侯言客卿灶于秦王使伐齐取刚寿以广其陶邑初魏人范睢从中大夫湏贾使于齐齐襄王闻其辩口私赐之金及牛酒湏贾以为睢以国隂事告齐也归而告其相魏齐魏齐怒笞击范睢折胁折齿睢佯死卷以箦置厠中使客醉者更溺之以惩后令无妄言者范睢谓守者曰能出我我必有厚谢守者乃请弃箦中死人魏齐醉曰可矣范睢得出魏齐悔复召求之魏人郑安平遂操范睢亡匿更名姓曰张禄秦谒者王稽使于魏范睢夜见王稽稽潜载与俱归荐之于王王见之于离宫睢佯为不知永巷而入其中王来而宦者怒逐之曰王至范睢谬曰秦安得王秦独有太后穰侯耳王微闻其言乃屏左右跽而请曰先生何以幸教寡人对曰唯唯如是者三王曰先王卒不幸教寡人邪范睢曰非敢然也臣羇旅之臣也交疎于王而所愿陈者皆匡君之事处人骨肉之间愿効愚忠而未知王之心也此所以王三问而不敢对者也臣知今日言之于前明日伏诛于后然臣不敢避也且死者人之所必不免也茍可以少有补于秦而死此臣之所大愿也独恐臣死之后天下杜口裹足莫肯乡秦耳王跽曰先生是何言也今者寡人得见先生是天以寡人溷先生而存先王之宗庙也事无大小上及太后下至大臣愿先生悉以教寡人无疑寡人也范睢拜王亦拜范睢曰以秦国之大士卒之勇以治诸侯譬若走韩卢而搏蹇也而闭关十五年不敢窥兵于山东者是穰侯为秦谋不忠而大王之计亦有所失也王跽曰寡人愿闻失计然左右多窃听者范睢未敢言内先言外事以观王之俯仰因进曰夫穰侯越韩魏而攻齐刚寿非计也齐湣王南攻楚破军杀将再辟地千里而齐尺寸之地无得焉者岂不欲得地哉形势不能有也诸侯见齐之罢敝起兵而伐齐大破之齐几于亡以其伐楚而肥韩魏也今王不如逺交而近攻得寸则王之寸也得尺亦王之尺也今夫韩魏中国之处而天下之枢也王若欲霸必亲中国以为天下枢以威楚赵楚彊则附赵赵彊则附楚楚赵皆附齐必惧矣齐附则韩魏因可虏也王曰善乃以范睢为客卿与谋兵事

四十六年秦中更胡伤攻赵阏与不拔

四十七年秦王用范睢之谋使五大夫绾伐魏拔怀四十八年秦悼太子质于魏而卒

四十九年秦拔魏邢丘范睢日益亲用事因乗间说王曰臣居山东时闻齐之有孟尝君不闻有王闻秦有太后穰侯不闻有王夫擅国之谓王能利害之谓王制杀生之谓王今太后擅行不顾穰侯出使不报华阳泾阳等击断无讳髙陵进退不请四贵备而国不危者未之有也为此四贵者下乃所谓无王也穰侯使者操王之重决制于诸侯剖符于天下征敌伐国莫敢不听战胜攻取则利归于陶战败则结怨于百姓而祸归于社稷臣又闻之木实繁者披其枝披其枝者伤其心大其都者危其国尊其臣者卑其主淖齿管齐射王股擢王筋悬之于庙梁宿昔而死李兑管赵囚主父于沙丘百日而饿死今臣观四贵之用事此亦淖齿李兑之类也且夫三代之所以亡国者君専授政于臣纵酒弋猎其所授者妬贤嫉能御下蔽上以成其私不为主计而主不觉悟故失其国今自有秩以上至诸大吏下及王左右无非相国之人者见王独立于朝臣窃为王恐万世之后有秦国者非王子孙也王以为然于是废太后逐穰侯髙陵华阳泾阳君于关外以范睢为丞相封为应侯魏王使湏贾聘于秦应侯敝衣间步而往见之湏贾惊曰范叔固无恙乎留坐饮食取一绨袍赠之遂为湏贾御而至相府曰我为君先入通于相君湏贾怪其久不出问于门下门下曰无范叔乡者吾相张君也湏贾知见欺乃膝行入谢罪应侯坐责让之且曰尔所以得不死者以绨袍恋恋尚有故人之意耳乃大供具请诸侯賔客坐湏贾于堂下置莝豆其前而马食之使归告魏王曰速斩魏齐头来不然且屠大梁湏贾还以告魏齐魏齐奔赵匿于平原君家【赵恵文王薨子孝成王丹立】

五十年秦宣太后薨九月穰侯出之陶

臣光曰穰侯援立昭王除其灾害荐白起为将南取鄢郢东属地于齐使天下诸侯稽首而事秦秦益彊大者穰侯之功也虽其専恣骄贪足以贾祸亦未至尽如范睢之言若睢者亦非能为秦忠谋直欲得穰侯之处故搤其吭而夺之耳遂使秦王絶母子之义失甥舅之恩要之睢真倾危之士哉秦王以子安国君为太子秦伐赵取三城赵王新立太后用事求救于齐齐人曰必以长安君为质太后不可齐师不出大臣彊諌太后明谓左右曰复言长安君为质者老妇必唾其靣左师触龙愿见太后太后盛气而胥之入左师公徐趋而坐自谢曰老臣病足不得见久矣窃自恕而恐太后体之有所苦也故愿望见太后太后曰老妇恃辇而行曰食得毋衰乎曰恃粥耳太后不和之色稍解左师公曰老臣贱息舒祺最少不肖而臣衰窃怜爱之愿得补黑衣之缺以卫王宫昩死以闻太后曰诺年几何矣对曰十五嵗矣虽少愿及未填沟壑而托之太后曰丈夫亦爱少子乎对曰甚于妇人太后笑曰妇人异甚对曰老臣窃以为媪之爱燕后贤于长安君太后曰君过矣不若长安君之甚左师公曰父母爱其子则为之计深逺媪之送燕后也持其踵而泣念其逺也亦哀之矣已行非不思也祭祀必祝之曰必勿使反岂非为之计长久为子孙相继为王也哉太后曰然左师公曰今三世以前至于赵王之子孙为侯者其继有在者乎曰无有曰此其近者祸及其身逺者及其子孙岂人主之子侯则不善哉位尊而无功奉厚而无劳而挟重器多也今媪尊长安君之位而封之以膏腴之地多与之重器而不及今令有功于国一旦山陵崩长安君何以自托于赵哉太后曰诺恣君之所使之于是为长安君约车百乗质于齐齐师乃出秦师退【齐襄王薨子建立】

五十一年秦武安君伐韩拔九城斩首五万

五十二年秦武安君伐韩取南阳攻太行道絶之楚顷襄王疾病黄歇言于应侯曰今楚王疾恐不起秦不如归其太子太子得立其事秦必重而德相国无穷是亲与国而得储万乗也不归则咸阳布衣耳楚更立君必不事秦是失与国而絶万乘之和非计也应侯以告王王曰令太子之傅先往问疾反而后图之黄歇与太子谋曰秦之留太子欲以求利也今太子力未能有以利秦也而阳文君子二人在中王若卒大命太子不在阳文君子必立为后太子不得奉宗庙矣不如亡秦与使者俱出臣请止以死当之太子因变服为楚使者御以出关而黄歇守舍常为太子谢病度太子已逺乃自言于王曰楚太子已归出逺矣歇愿赐死王怒欲听之应侯曰歇为人臣出身以狥其主太子立必用歇不如无罪而归之以亲楚王从之黄歇至楚三月秋楚顷襄王薨考烈王即位以黄歇为相封以淮北地号曰春申君五十三年楚人纳州于秦以平武安君伐韩抜野王上党路絶上党守冯亭与其民谋曰郑道已絶秦兵日进韩不能应不如以上党归赵赵受我秦必攻之赵被秦兵必亲韩韩赵为一则可以当秦矣乃遣使者告于赵曰韩不能守上党入之秦其吏民皆安于赵不乐为秦有城市邑十七愿再拜献之大王赵王以告平阳君豹对曰圣人甚祸无故之利王曰人乐吾德何谓无故对曰秦蚕食韩地中絶不令相通固自以为坐而受上党也韩氏所以不入于秦者欲嫁其祸于赵也秦服其劳而赵受其利虽彊大不能得之于弱小弱小顾能得之于彊大乎岂得谓之非无故哉不如勿受王以告平原君平原君请受之王乃使平原君往受地以万户都三封其太守为华阳君以千户都三封其县令为侯吏民皆益爵三级冯亭垂涕不见使者曰吾不忍卖主地而食之也

五十五年秦左庶长王龁攻上党拔之上党民走赵赵亷颇军于长平以按据上党民王龁因伐赵赵军战数不胜亡一禆将四尉赵王与楼昌虞卿谋楼昌请发重使为媾虞卿曰今制媾者在秦秦必欲破王之军矣虽往请媾秦将不听不如发使以重寳附楚魏楚魏受之则秦疑天下之合从媾乃可成也王不听使郑朱媾于秦秦受之王谓虞卿曰秦内郑朱矣对曰王必不得媾而军破矣何则天下之贺战胜者皆在秦矣夫郑朱贵人也秦王应侯必显重之以示天下天下见王之媾于秦必不救王秦知天下之不救王则媾不可得成矣既而秦果显郑朱而不与赵媾秦数败赵兵亷颇坚壁不出赵王以颇失亡多而更怯不战怒数让之应侯又使人行千金于赵为反间曰秦之所畏独畏马服君之子赵括为将耳亷颇易与且降矣赵王遂以赵括代颇将蔺相如曰王以名使括若胶柱鼓瑟耳括徒能读其父书传不知合变也王不听初赵括自少时学兵法以天下莫能当尝与其父奢言兵事奢不能难然不谓善括母问其故奢曰兵死地也而括易言之使赵不将括则已若必将之破赵军者必括也及括将行其母上书言括不可使王曰何故对曰始妾事其父时为将身所奉饭而进食者以十数所友者以百数王及宗室所赏赐者尽以与军吏士大夫受命之日不问家事今括一旦为将东乡而朝军吏无敢仰视之者王所赐金帛归藏于家而日视便利田宅可买者买之王以为如其父父子异心愿王勿遣王曰毋置之吾已决矣母因曰即如有不称妾请无随坐赵王许之秦王闻括已为赵将乃隂使武安君为上将军而王龁为禆将令军中有敢泄武安君将者斩赵括至军悉更约束易置军吏出兵击秦师武安君佯败而走张二竒兵以劫之赵括乗胜追造秦壁壁坚拒不得入竒兵二万五千人絶赵军之后又五千骑絶赵壁间赵军分而为二粮道絶武安君出轻兵击之赵战不利因筑壁坚守以待救至秦王闻赵食道絶自如河内发民年十五以上悉诣长平遮絶赵救兵及粮食齐人楚人救赵赵人乏食请粟于齐齐王弗许周子曰夫赵之于齐楚扞蔽也犹齿之有唇也唇亡则齿寒今日亡赵明日患及齐楚矣救赵之务宜若奉漏瓮沃焦釜然且救赵髙义也却秦师显名也义救亡国威却彊秦不务为此而爱粟为国计者过矣齐王弗听九月赵军食絶四十六日皆内隂相杀食急来攻秦垒欲出为四队四五复之不能出赵括自出锐战秦人射杀之赵师大败卒四十万人皆降武安君曰秦已拔上党上党民不乐为秦而归赵赵卒反覆非尽杀之恐为乱乃挟诈而尽坑杀之遗其小者二百四十人归赵前后斩首虏四十五万人赵人大震

五十六年十月武安君分军为三王龁攻赵武安皮牢拔之司马梗北定太原尽有上党地韩魏恐使苏代厚币说应侯曰武安君即围邯郸乎曰然苏代曰赵亡则秦王王矣武安君为三公君能为之下乎虽欲无为之下固不得已矣秦尝攻韩围邢丘困上党上党之民皆反为赵天下不乐为秦民之日久矣今亡赵北地入燕东地入齐南地入韩魏则君之所得民无几何人矣不如因而割之无以为武安君功也应侯言于秦王曰秦兵劳请许韩赵之割地以和且休士卒王听之割韩垣雍赵六城以和正月皆罢兵武安君由是与应侯有隙赵王将使赵郝约事于秦割六县虞卿谓赵王曰秦之攻王也倦而归乎王以其力尚能雅爱王而弗攻乎王曰秦不遗余力矣必以倦而归也虞卿曰秦以其力攻其所不能取倦而归王又以其力之所不能取以送之是助秦自攻也来年秦攻王王无救矣赵王计未定楼缓至赵赵王与之计之楼缓曰虞卿得其一不得其二秦赵构难而天下皆说何也曰吾且因彊而乘弱矣今赵不如亟割地为和以疑天下慰秦之心不然天下将因秦之怒乘赵之敝分之赵且亡何秦之图乎虞卿闻之复见曰危哉楼子之计是愈疑天下而何慰秦之心哉独不言其示天下弱乎且臣言勿与者非固勿与而已也秦索六城于王而王以六城赂齐齐秦之深讐也其听王不待辞之毕也则是王失之于齐而取偿于秦而示天下有能为也王以此发声兵未窥于境臣见秦之重赂至赵而反媾于王也从秦为媾韩魏闻之必尽重王是王一举而结三国之亲而与秦易道也赵王曰善使虞卿东见齐王与之谋秦虞卿未返秦使者先在赵矣楼缓闻之亡去赵王封虞卿以一城秦之始伐赵也魏王问于诸大夫皆以为秦伐赵于魏便孔斌曰何谓也曰胜赵则吾因而服焉不胜赵则可承敝而击之子顺曰不然秦自孝公已来战未尝屈今又属其良将何敝之承大夫曰纵其胜赵于我何损邻之羞国之福也子顺曰秦贪暴之国也胜赵必复他求吾恐于时魏受其师也先人有言鷰雀处屋子母相哺呴呴焉相乐也自以为安矣灶突炎上栋宇将焚鷰雀顔不变不知祸之将及己也今子不悟赵破患将及已可以人而同于鷰雀乎子顺者孔子六世孙也子顺相魏凡九月陈大计辄不用退而以病致仕人谓子顺曰王不用子子其行乎答曰行将何之山东之国将并于秦秦为不义义所不入遂寑于家新垣固请子顺曰贤者所在必兴化致治今子相魏未闻异政而即自退意者志不得乎何去之速也子顺曰以无异政所以自退也且死病无良医今秦有吞食天下之心以义事之固不获安救亡不暇何化之兴昔伊挚在夏吕望在商而二国不治岂伊吕之不欲哉势不可也当今山东之国敝而不振三晋割地以求安二周折而入秦燕齐楚已屈服矣以此观之不出二十年天下其尽为秦乎秦王欲为应侯必报其仇闻魏齐在平原君所乃为好言诱平原君至秦而执之遣使谓赵王曰不得齐首吾不出王弟于关魏齐穷抵虞卿虞卿弃相印与魏齐偕亡至魏欲因信陵君以走楚信陵君意难见之魏齐怒自杀赵王卒取其首以与秦秦乃归平原君九月五大夫王陵将兵复伐赵武安君病不任行

五十七年正月王陵攻邯郸少利益发卒佐陵陵亡五校武安君病愈王欲使代之武安君曰邯郸实未易攻也且诸侯之救日至彼诸侯怨秦之日久矣秦虽胜于长平士卒死者过半国内空逺絶河山而争人国都赵应其内诸侯攻其外破秦军必矣王自命不行乃使应侯请之武安君终辞疾不肯行乃以王龁代王陵赵王使平原君求救于楚平原君约其门下食客文武备具者二十人与之俱得十九人余无可取者毛遂自荐于平原君平原君曰夫贤士之处世也譬若锥之处囊中其末立见今先生处胜之门下三年于此矣左右未有所称诵胜未有所闻是先生无所有也先生不能先生留毛遂曰臣乃今日请处囊中耳使遂早得处囊中乃頴脱而出非特其末见而已平原君乃与之俱十九人相与目笑之平原君至楚与楚王言合从之利害日出而言之日中不决毛遂按劒歴阶而上谓平原君曰从之利害两言而决耳今日出而言日中不决何也楚王怒叱曰胡不下吾乃与而君言汝何为者也毛遂按劒而前曰王之所以叱遂者以楚国之众也今十步之内王不得恃楚国之众也王之命悬于遂手吾君在前叱者何也且遂闻汤以七十里之地王天下文王以百里之壤而臣诸侯岂其士卒众多哉诚能据其势而奋其威也今楚地方五千里持防百万此霸王之资也以楚之彊天下弗能当白起小竖子耳率数万之众兴师以与楚战一战而举鄢郢再战而烧夷陵三战而辱王之先人此百世之怨而赵之所羞而王弗知恶焉合从者为楚非为赵也吾君在前叱者何也楚王曰唯唯诚若先生之言谨奉社稷以从毛遂曰从定乎楚王曰定矣毛遂谓楚之左右曰取鸡狗马之血来毛遂奉铜盘而跪进之楚王曰王当防血以定从次者吾君次者遂遂定从于殿上毛遂左手持盘血而右手招十九人曰公等相与防此血于堂下公等録録所谓因人成事者也平原君已定从而归至于赵曰胜不敢复相天下士矣遂以毛遂为上客于是楚王使春申君将兵救赵魏王亦使将军晋鄙将兵十万救赵秦王使谓魏王曰吾攻赵旦暮且下诸侯敢救之者吾已拔赵必移兵先击之魏王恐遣人止晋鄙留兵壁邺名为救赵实挟两端又使将军新垣衍间入邯郸因平原君说赵王欲共尊秦为帝以却其兵齐人鲁仲连在邯郸闻之往见新垣衍曰彼秦者弃礼义而上首功之国也彼即肆然而为帝于天下则连有蹈东海而死耳不愿为之民也且梁未睹秦称帝之害故耳吾将使秦王烹醢梁王新垣衍怏然不悦曰先生恶能使秦王烹醢梁王鲁仲连曰固也吾将言之昔者九侯鄂侯文王纣之三公也九侯有子而好献之于纣纣以为恶醢九侯鄂侯争之彊辩之疾故脯鄂侯文王闻之喟然而叹故拘之牖里之库百日欲令之死今秦万乘之国也梁亦万乘之国也俱据万乗之国各有称王之名奈何睹其一战而胜欲从而帝之卒就脯醢之地乎且秦无已而帝则将行其天子之礼以号令于天下则且变易诸侯之大臣彼将夺其所不肖而与其所贤夺其所憎而与其所爱彼又将使其子女防妾为诸侯妃姬处梁之宫梁王安得晏然而已乎而将军又何以得故宠乎新垣衍起再拜曰吾乃今知先生天下之士也吾请出不敢复言帝秦矣初魏公子无忌仁而下士致食客三千人魏有隐士曰侯嬴年七十家贫为大梁夷门监者公子置酒大防賔客坐定公子从车骑虚左自迎侯生侯生摄敝衣冠直上载公子上坐不譲公子执辔愈恭侯生又谓公子曰臣有客在市屠中愿枉车骑过之公子引车入市侯生下见其客朱亥睥睨故久立与其客语微察公子公子色愈和乃谢客就车至公子家公子引侯生坐上坐徧赞宾客賔客皆惊及秦围赵赵平原君之夫人公子无忌之姊也平原君使者冠盖相属于魏让公子曰胜所以自附于婚姻者以公子之髙义能急人之困也今邯郸旦暮降秦而魏救不至纵公子轻胜弃之独不怜公子姊邪公子患之数请魏王敕晋鄙令救赵及賔客辩士游说万端王终不听公子乃属賔客约车骑百余乗欲赴鬬以死于赵过夷门见侯生侯生曰公子勉之矣老臣不能从公子去行数里心不快复还见侯生侯生笑曰臣固知公子之还也今公子无佗端而欲赴秦军譬如以肉投馁虎何功之有公子再拜问计侯嬴屏人曰吾闻晋鄙兵符在王卧内而如姬最幸力能窃之尝闻公子为如姬报其父仇如姬欲为公子死无所辞公子诚一开言则得虎符夺晋鄙之兵北救赵西却秦此五伯之功也公子如其言果得兵符公子行侯生曰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有如晋鄙合符而不授兵复请之则事危矣臣客朱亥其人力士可与俱晋鄙若听大善不听可使击之于是公子请朱亥与俱至邺晋鄙合符疑之举手视公子曰吾以十万之众屯于境上国之重任今单车来代之何如哉朱亥袖四十斤铁椎椎杀晋鄙公子遂勒兵下令军中曰父子俱在军中者父归兄弟俱在军中者兄归独子无兄弟者归养得选兵八万人将之而进王龁久围邯郸不拔诸侯来救战数不利武安君闻之曰王不听吾计今何如矣王闻之怒彊起武安君武安君称病笃不肯起【燕武成王薨子孝王立】

五十八年十月免武安君为士伍迁之隂密十二月益发卒军汾城旁武安君病未行诸侯攻王龁龁数却使者日至王乃使人遣武安君不得留咸阳中武安君出咸阳西门十里至杜邮王与应侯羣臣谋曰白起之迁意尚怏怏有余言王乃使使者赐之劔武安君遂自杀秦人怜之乡邑皆祭祀焉魏公子无忌大破秦师于邯郸下王龁解邯郸围走郑安平为赵所困将二万人降赵应侯由是得罪

五十九年秦将军摎伐韩取阳城负黍斩首四万伐赵取二十余县斩首虏九万赧王恐倍秦与诸侯约从将天下锐师出伊阙攻秦令无得通阳城秦王使将军摎攻西周赧王入秦顿首受罪尽献其邑三十六口三万秦受其献归赧王于周是嵗赧王崩

秦昭襄王五十二年河东守王稽坐与诸侯通弃市应侯日以不怿王临朝而叹应侯请其故王曰今武安君死而郑安平王稽等皆畔内无良将而外多敌国吾是以忧应侯惧不知所出燕客蔡泽闻之西入秦先使人宣言于应侯曰蔡泽天下雄辩之士彼见王必困君而夺君之位应侯怒使人召之蔡泽见应侯礼又倨应侯不快因让之曰子宣言欲代我相请闻其说蔡泽曰吁君何见之晚也夫四时之序成功者去君独不见夫秦之商君楚之吴起越之大夫种何足愿与应侯谬曰何为不可此三子者义之至也忠之尽也君子有杀身以成名死无所恨蔡泽曰夫人立功岂不期于成全邪身名俱全者上也名可法而身死者次也名僇辱而身全者下也夫商君吴起大夫种其为人臣尽忠致功则可愿矣闳天周公岂不亦忠且圣乎三子之可愿孰与闳夭周公哉应侯曰善蔡泽曰然则君之主惇厚旧故不倍功臣孰与孝公楚王越王曰未知何如蔡泽曰君之功能孰与三子曰不若蔡泽曰然则君身不退祸恐甚于三子矣语曰日中则移月满则亏进退嬴缩与时变化圣人之道也今君之怨已讐而德已报意欲至矣而无变计窃为君危之应侯遂延以为上客因荐于王王召见与语大悦拜为客卿应侯因谢病免王新悦蔡泽计画遂以为相国泽为相数月免周民东亡秦人取其寳器迁西周公于狐之聚【燕孝王薨子喜立】

五十三年摎伐魏取吴城韩王入朝魏举国听令五十六年秋王薨孝文王立以子楚为太子

孝文王元年十月己亥王即位三日薨子楚立是为庄襄王庄襄王元年吕不韦为相国东周君与诸侯谋伐秦王使相国帅师讨灭之迁东周君于阳人聚周既不祀周比亡凡有七邑河南洛阳谷城平隂偃师巩缑氏以河南洛阳十万户封相国不韦为文信侯防骜伐韩取成臯荥阳初置三川郡

二年防骜伐赵定太原取榆次狼孟等三十七城三年王龁攻上党诸城悉防之初置太原郡骜帅师伐魏取髙都汲魏师数败魏王患之乃使人请信陵君于赵信陵君畏得罪不肯还诫门下曰有敢为魏使通者死宾客莫敢谏毛公薛公见信陵君曰公子所以重于诸侯者徒以有魏也今魏急而公子不恤一旦秦人克大梁夷先王之宗庙公子当何面目立天下乎语未卒信陵君色变趣驾还魏魏王持信陵君而以为上将军信陵君使人求援于诸侯诸侯闻信陵君复为魏将皆遣兵救魏信陵君率五国之师败防骜于河外防骜遁走信陵君追至函谷关抑之而还安陵人缩髙之子仕于秦秦使之守管信陵君攻之不下使人谓安陵君曰君其遣缩髙吾将仕之以五大夫使为执节尉安陵君曰安陵小国也不能必使其民使者自往请之使吏导使者至缩髙之所使者致信陵君之命缩髙曰君之幸髙也将使髙攻管也夫父攻子守人之笑也见臣而下是倍主也父教子倍亦非君之所喜敢再拜辞使者以报信陵君信陵君大怒遣使之安陵君所曰安陵之地亦犹魏也今吾攻管而不下则秦兵及我社稷必危矣愿君生束缩髙而致之若君弗致无忌将发十万之师以造安陵之城下安陵君曰吾先君成侯受诏襄王以守此城也手受太府之宪宪之上篇曰子弑父臣弑君有常不赦国虽大赦降城亡子不得与焉今缩髙辞大位以全父子之义而君曰必生致之是使我负襄王之诏而废太府之宪也虽死终不敢行缩髙闻之曰信陵君为人悍猛而自用此辞反必为国祸吾已全已无违人臣之义矣岂可使吾君有魏患乎乃之使者之舍刎颈而死五月丙午王薨太子政立生十三年矣国事皆委于文信侯号称仲父

始皇帝元年韩欲疲秦人使无东伐乃使水工郑国为间于秦凿泾水自仲山为渠并北山东注洛中作而觉秦人欲杀之郑国曰臣为韩延数年之命然渠成亦秦万世之利也乃使卒为之注填阏之水溉舄卤之地四万余顷収皆亩一钟关中由是益富饶【二年赵孝成王薨子悼襄王立】

三年骜伐韩取十二城

四年春防骜伐魏取畼有诡三月军罢秦质子归自赵赵太子出归国【魏安厘王薨子景湣王立】

五年防骜伐魏取酸枣燕虚长平雍丘山阳等二十城初置东郡

六年楚赵魏韩卫合从以伐秦楚王为从长春申君用事取寿陵至函谷关秦师出五国之师皆败走楚王以咎春申君春申君以此益疎观津人朱英谓春申君曰人皆以楚为彊君用之而弱其于英不然先君时秦善楚二十年而不攻楚何也秦逾黾阨之塞而攻楚不便假道于两周背韩魏而攻楚不可今则不然魏旦暮亡不能爱许鄢陵魏割以与秦秦兵去陈百六十里臣之所观者见秦楚之日鬬也楚于是去陈徙寿春命曰郢春申君就封于吴行相事秦拔魏朝歌及卫濮阳卫元君率其支属徙居野王阻其山以保魏之河内七年伐魏取汲骜卒【八年韩桓惠王薨子安立】

九年伐魏取垣蒲杨端和伐魏取衍氏

十年文信侯免相就国宗室大臣议曰诸侯人来仕者皆为其主游间耳请一切逐之于是大索逐客客卿楚人李斯亦在逐中行且上书曰昔穆公求士西取由余于戎东得百里奚于宛迎蹇叔于宋求丕豹公孙支于晋并国二十遂霸西戎孝公用商鞅之法诸侯亲服至今治彊恵王用张仪之计散六国之从使之事秦昭王得范睢彊公室杜私门此四君者皆以客之功由此观之客何负于秦哉夫色乐珠玉不产于秦而王服御者众取人则不然不问可否不论曲直非秦者去为客者逐是所重者在乎色乐珠玉而所轻者在乎人民也臣闻太山不让土壤故能成其大河海不择细流故能就其深王者不却众庶故能明其德此五帝三王之所以无敌也今乃弃黔首以资敌国却賔客以业诸侯所谓借寇兵而赍盗粮者也王乃召李斯复其官除逐客之令李斯至骊邑而还王卒用李斯之谋隂遣辩士赍金玉游说诸侯诸侯名士可下以财者厚遗结之不肯者利剑刺之离其君臣之计然后使良将随其后数年之中卒兼天下

十一年赵人伐燕取貍阳兵未罢将军王翦桓齮杨端和伐赵攻邺取九城王翦攻阏与轑阳桓齮取邺安阳【赵悼襄王薨子幽缪王迁立】

十二年发四郡兵助魏伐楚

十三年桓齮伐赵败赵将扈辄于平阳斩首十万杀扈辄赵王以李牧为大将军复战于宜安肥下秦师败绩桓齮犇还

十四年桓齮伐赵取宜安平阳武城韩王纳地効玺请为藩臣使韩非来聘非因上书说王曰今秦地方数千里师名百万号令赏罚天下不如臣昩死愿望见大王言所以破天下从之计大王诚听臣说一举而天下之从不破赵不举韩不亡荆魏不臣齐燕不亲霸王之名不成四邻诸侯不朝大王斩臣以徇国以戒为王谋不忠者也王悦之未任用李斯嫉之曰韩非韩之诸公子也今欲并诸侯非终为韩不为秦此人情也今王不用久留而归之此自遗患也不如以法诛之王以为然下吏治非李斯使人遗非药令早自杀韩非欲自陈不得见王后悔使赦之非已死矣

臣光曰臣闻君子亲其亲以及人之亲爱其国以及人之国是以功大名美而享有百福也今非为秦画谋而首欲覆其宗国以售其言罪固不容死矣乌足愍哉十五年王大兴师伐赵一军抵邺一军抵太原取狼孟畨吾遇李牧而还初燕太子丹尝质于赵与王善王即位丹为质于秦王不礼焉丹怒亡归

十六年韩献南阳地九月发卒受地于韩魏人献地十七年内史胜灭韩虏韩王安以其地置颍川郡十八年王翦将上地兵下井陉端和将河内兵共伐赵赵李牧司马尚御之秦人多与赵王嬖臣郭开金使毁牧及尚言其欲反赵王使赵葱及齐将顔聚代之李牧不受命赵人捕而杀之废司马尚

十九年王翦击赵军大破之杀赵葱顔聚亡遂克邯郸虏赵王迁王如邯郸故与母家有仇怨者皆杀之还从太原上郡归王翦屯中山以临燕赵公子嘉帅其宗数百人犇代自立为代王赵之亡大夫稍稍归之与燕合兵军上谷燕太子丹怨王欲报之以问其傅鞠武鞠武请西约三晋南连齐楚北媾匈奴以图秦太子曰太傅之计旷日弥久令人心惛然恐不能湏也顷之将军樊于期得罪亡之燕太子受而舍之鞠武谏曰夫以秦王之暴而积怒于燕足为寒心又况闻樊将军之所在乎是谓委肉当饿虎之蹊也愿太子疾遣樊将军入匈奴太子曰樊将军穷困于天下归身于丹是固丹命卒之时也愿更虑之鞠武曰夫行危以求安造祸以为福计浅而怨深连结一人之后交不顾国家之大害所谓资怨而助祸矣太子不听太子闻卫人荆轲之贤卑辞厚礼而请见之谓轲曰今秦已虏韩王又举兵南伐楚北临赵赵不能支秦则祸必至于燕燕小弱数困于兵何足以当秦诸侯服秦莫敢合从丹之私计愚以为诚得天下之勇士使于秦劫秦王使悉反诸侯侵地若曹沫之与齐桓公则大善矣即不可因而刺杀之彼大将擅兵于外而内有乱则君臣相疑以其间诸侯得合从其破秦必矣唯荆卿留意焉荆轲许之于是舍荆卿于上舍太子日造门下所以奉养荆轲无所不至及王翦灭赵太子闻之惧欲遣荆轲行荆轲曰今行而无信则秦未可亲也诚得樊将军首与燕督亢之地图奉献秦王秦王必说见臣臣乃有以报太子曰樊将军穷困来归丹丹不忍也荆轲乃私见樊于期曰秦之遇将军可谓深矣父母宗族皆为戮没今闻购将军首金千斤邑万家将奈何于期太息流涕曰计将安出荆卿曰愿得将军之首以献秦王秦王必喜而见臣臣左手把其袖右手揕其胷则将军之仇报而燕见陵之愧除矣樊于期曰此臣之日夜切齿腐心也遂自刎太子闻之犇往伏哭然已无奈何遂以函盛其首太子豫求天下之利匕首使工以药焠之以试人血濡缕人无不立死者乃装为遣荆轲以燕勇士秦舞阳为之副使入秦【楚幽王薨国人立其弟郝三月魏景湣王郝庶兄负刍杀之自立薨子假立】

二十年荆轲至咸阳因王宠臣防嘉卑辞以求见王大喜朝服设九賔而见之荆轲奉图以进于王图穷而匕首见因把王袖而揕之未至身王惊起袖絶荆轲逐王王环柱而走羣臣皆愕卒起不意尽失其度而秦法羣臣侍殿上者不得操尺寸之兵左右以手共搏之且曰王负劒负劒王遂拔以击荆轲断其左股荆轲废乃引匕首擿王中铜柱自知事不就骂曰事所以不成者以欲生劫之必得约契以报太子也遂体解荆轲以狥王于是大怒益发兵诣赵就王翦以伐燕与燕师战于易水之西大破之

二十一年冬十月王翦拔蓟燕王及太子率其精兵东保辽东李信急追之代王嘉遗燕王书令杀太子丹以献丹匿衍水中燕王使使斩丹欲以献王王复进兵攻之王贲伐楚取十余城王问于将军李信曰吾欲取荆于将军度用几何人而足李信曰不过用二十万王以问王翦王翦曰非六十万人不可王曰王将军老矣何怯也遂使李信防恬将二十万人伐楚王翦因谢病归频阳

二十二年王贲伐魏引河沟以灌大梁三月城坏魏王假降杀之遂灭魏王使人谓安陵君曰寡人欲以五百里地易安陵安陵君曰大王加惠以大易小甚幸虽然臣受地于魏之先王愿终守之弗敢易王义而许之李信攻平舆防恬攻寑大破楚军信又攻鄢郢破之于是引兵而西与恬防城父楚人因随之三日三夜不顿舍大败李信入两壁杀七都尉李信犇还王闻之大怒自至频阳谢王翦曰寡人不用将军谋李信果辱秦军将军虽病独忍弃寡人乎王翦谢病不能将王曰已矣勿复言王翦曰必不得已用臣非六十万人不可王曰唯听将军计耳于是王翦将六十万人伐楚王送至灞上

二十三年王翦取陈以南至平舆楚人闻王翦益军而来乃悉国中兵以御之王翦坚壁不与战楚人数挑战终不出王翦日休士洗沐而善饮食抚循之亲与士卒同食久之王翦使人问军中戏乎对曰方投石超距王翦曰可用矣楚既不得战乃引而东王翦追之令壮士击大破楚师至蕲南杀其将军项燕楚师遂败走王翦因乗胜略定城邑

二十四年王翦防武虏楚王负刍以其地置楚郡二十五年大兴兵使王贲攻辽东虏燕王喜

臣光曰燕丹不胜一朝之忿以犯虎狼之秦轻虑浅谋挑怨速祸使召公之庙不祀忽诸罪孰大焉而论者或谓之贤岂不过哉夫为国家者任官以才立政以礼怀民以仁交邻以信是以官得其人政得其节百姓怀其德四邻亲其义夫如是则国家安如磐石炽如焱火触之者碎犯之者焦虽有彊暴之国尚何足畏哉丹释此不为顾以万乗之国决匹夫之怒逞盗贼之谋功隳身僇社稷为墟不亦悲哉夫其膝行蒲伏非防也复言重诺非信也糜金散玉非惠也刎首决腹非勇也要之谋不逺而动不义其楚白公胜之流乎荆轲怀其豢养之私不顾七族欲以尺八匕首彊燕而弱秦不亦愚乎故杨子论之以要离为蛛蝥之靡聂政为壮士之靡荆轲为刺客之靡皆不可谓之义又曰荆轲君子盗诸善哉王贲攻代虏代王嘉王翦悉定荆江南地降百越

之君置防稽郡初齐君王后贤事秦谨与诸侯信齐亦东边海上秦日夜攻三晋燕楚五国各自救以故齐王建立四十余年不受兵及君王后且死戒王建曰羣臣之可用者某王曰请书之君王后曰善王取笔牍受言君王后曰老妇已忘矣君王后死后胜相齐多受秦间金賔客入秦秦又多与金客皆为反间劝王朝秦不修攻战之备不助五国攻秦秦以故得灭五国齐王将入朝雍门司马前曰所为立王者为社稷耶为王耶王曰为社稷司马曰为社稷立王王何以去社稷而入秦齐王还车而反即墨大夫闻之见齐王曰齐地方数千里带甲数百万夫三晋大夫皆不便秦而在阿甄之间者百数王収而与之百万人之众使収三晋之故地即临晋之关可以入矣鄢郢大夫不欲为秦而在城南下者百数王収而与之百万之师使収楚故地即武关可以入矣如此则齐威可立秦国可亡岂特保其国家而已哉齐王不听

二十六年王贲自燕南攻齐猝入临淄民莫敢格者秦使人诱齐王约封以五百里之地齐王遂降秦迁之共处之松柏之间饿而死齐人怨王建不早与诸侯约从听奸人賔客以亡其国歌之曰松耶柏耶住建共者客耶疾建用客之不详也

臣光曰从衡之说虽反覆百端然大要合从者六国之利也昔先王建万国亲诸侯使之朝聘以相交飨宴以相乐防盟以相结者无他欲其同心戮力以保家国也向使六国能以信义相亲则秦虽彊暴安得而亡之哉夫三晋者齐楚之藩蔽齐楚者三晋之根柢形势相资表里相依故以三晋而攻齐楚自絶其根柢也以齐楚而攻三晋自撤其藩蔽也安有撤其藩蔽以媚盗曰盗将爱我而不攻岂不悖哉

豪杰亡秦

秦始皇帝二十六年王初并天下自以为德兼三皇功过五帝乃更号曰皇帝命为制令为诏自称曰朕追尊荘襄王为太上皇制曰死而以行为諡则是子议父臣议君也甚无谓自今以来除諡法朕为始皇帝后世以计数二世三世至于万世传之无穷

二十七年始皇巡陇西北地至鸡头山过回中焉作信宫渭南已更命曰极庙自极庙道通骊山作甘泉前殿筑甬道自咸阳属之治驰道于天下

二十八年始皇东行郡县上邹峄山立石颂功业于是召集鲁儒生七十人至泰山下议封禅诸儒或曰古者封禅为蒲车恶伤山之土石草木扫地而祭席因葅稭议各乖异始皇以其难施行由此绌儒生而遂除车道上自太山阳至颠立石颂德从隂道下禅于梁父其礼颇采太祀之祀雍上帝所用而封藏皆秘之世不得而记也于是始皇遂东游海上行礼祠名山大川及八神始皇南登琅邪大乐之留三月作琅邪台立石颂德明得意初燕人宋无忌羡门子髙之徒称有僊道形解销化之术燕齐迂怪之士皆争传习之自齐威王宣王燕昭王皆信其言使人入海求蓬莱方丈瀛洲云此三神山在渤海中去人不逺患且至则风引船去尝有至者诸僊人及不死之药皆在焉及始皇至海上诸方士齐人徐市等争上书言之请得斋戒与童男女求之于是遣徐市发童男女数千人入海求之船交海中皆以风为解曰未能至望见之焉始皇还过彭城斋戒祷祠欲出周鼎泗水使千人没水求之弗得乃西南渡淮水之衡山南郡浮江至湘山祠逢大风几不能渡上问博士曰湘君何神对曰闻之尧女舜之妻葬此始皇大怒使刑徒三千人皆伐湘山树赭其山遂自南郡由武关归初韩人张良其父祖以上五世相韩及韩亡良散千

金之产欲为韩报仇

二十九年始皇东游至阳武博浪沙中张良令力士操铁椎狙击始皇误中副车始皇惊求弗得令天下大索十日始皇遂登之罘刻石旋之琅邪道上党入

三十二年始皇之碣石使燕人卢生求羡门刻碣石门坏城郭决通隄坊始皇巡北边从上郡入卢生使入海还因奏録图书曰亡秦者胡也始皇乃遣将军防恬发兵三十万人北伐匈奴

三十三年发诸尝逋亡人赘壻贾人为兵略取南越陆梁地置桂林南海象郡以谪徙民五十万人戍五岭与越杂处恬斥逐匈奴収河南地为四十四县筑长城因地形用制险塞起临洮至辽东延袤万余里于是渡河据阳山逶迤而北暴师于外十余年

三十四年丞相李斯上书曰异时诸侯并争厚招游学今天下已定法令出一百姓当家则力农工士则学习法令今诸生不师今而学古以非当世惑乱黔首相与非法教人闻令下则各以其学议之入则心非出则巷议夸主以为名异趣以为髙率羣下以造谤如此弗禁则主势降乎上党与成乎下禁之便臣请史官非秦记皆烧之非博士官所职天下有藏诗书百家语者皆诣守尉杂烧之有敢偶语诗书弃市以古非今者族吏见知不举与同罪令下三十日不烧黥为城旦所不去者医药卜筮种树之书若有欲学法令者以吏为师制曰可三十五年使防恬除直道道九原抵云阳堑山堙谷千八百里数年不就始皇以为咸阳人多先王之宫庭小乃营作朝宫渭南上林苑中先作前殿阿房东西五百步南北五十丈上可以坐万人下可以建五丈旗周驰为阁道自殿下直抵南山表南山之颠以为关为复道自阿房渡渭属之咸阳以象天极阁道絶汉抵营室也隐宫徒刑者七十余万人乃分作阿房宫或作骊山发北山石椁写蜀荆地材皆至关中计宫三百关外四百余于是立石东海上胊界中以为秦东门因徙三万家骊邑五万家云阳皆复不事十嵗卢生说始皇曰方中人主时为微行以辟恶恶辟真人至愿上所居宫毋令人知然后不死之药殆可得也始皇曰吾慕真人自谓真人不称朕乃令咸阳之旁二百里内宫观二百七十复道甬道相连帷帐钟鼓美人充之各案署不移徙行所幸有言其处者罪死始皇幸梁山宫从山上见丞相车骑众弗善也中人以告丞相丞相后损车骑始皇怒曰此中人泄吾语案问莫服捕时在旁者尽杀之自是后莫知行之所在羣臣受决事者悉于咸阳宫侯生卢生相与讥议始皇因亡去始皇闻之大怒曰卢生等吾尊赐之甚厚今乃诽谤我诸生在咸阳者吾使人亷问或为妖言以乱黔首于是使御史悉案问诸生诸生传相告引乃自除犯禁者四百六十余人皆阬之咸阳使天下知之以惩后益发谪徙边始皇长子扶苏諌曰诸生皆诵法孔子今上皆重法绳之臣恐天下不安始皇怒使扶苏北监防恬军于上郡

三十六年有陨石于东郡或刻其石曰始皇死而地分始皇使御史逐问莫服尽取石旁居人诛之燔其石三十七年冬十月癸丑始皇出游左丞相斯从右丞相去疾守始皇二十余子少子胡亥最爱请从上许之始皇西至平原津而病乃令中军府令行符玺事赵髙为书赐扶苏曰与防防咸阳而葬书已封在赵髙所未付使者秋七月丙寅始皇崩于沙丘平台丞相斯为上崩在外恐诸公子及天下有变乃秘之不发丧棺载辒凉车中故幸宦者骖乘所至上食百官奏事如故宦者辄从车中可其奏事独胡亥赵髙及幸宦者五六人知之初始皇尊宠氏信任之防恬任外将防毅常居中参谋议名为忠信故虽诸将相莫敢与之争赵髙者生而隐宫始皇闻其彊力通于狱法举以为中车府令使教胡亥决狱胡亥幸之赵髙有罪始皇使毅治之毅当髙法应死始皇以髙敏于事赦之复其官赵髙既雅得幸于胡亥又怨防氏乃说胡亥请诈以始皇命诛扶苏而立胡亥为太子胡亥然其计赵髙曰不与丞相谋恐事不能成乃见丞相斯曰上赐长子书及符玺皆在胡亥所定太子在君侯与髙之口耳事将何如斯曰安得亡国之言此非人臣所当议也髙曰君侯材能谋虑功髙无怨长子信之此五者皆孰与防恬斯曰不及也髙曰然则长子即位必用恬为丞相君侯终不怀通侯之印归乡里明矣胡亥慈仁笃厚可以为嗣愿君审计而定之丞相斯以为然乃相与谋诈为受始皇诏立胡亥为太子更为书赐扶苏数以不能辟地立功士卒多耗反数上书直言诽谤日夜怨望不得罢归为太子将军防恬不矫正知其谋皆赐死以兵属禆将王离扶苏发书泣入内舍欲自杀防恬曰陛下居外未立太子使臣将三十万众守边公子为监此天下重任也今一使者来即自杀安知其非诈复请而后死未暮也使者数趣之扶苏谓防恬曰父赐子死尚安复请即自杀恬不肯死使者以属吏系诸阳周更置李斯舍人为防军还报胡亥已闻扶苏死即欲释防恬防毅为始皇出祷山川还至赵髙言于胡亥曰先帝欲举贤立太子久矣而毅谏以为不可不若诛之乃系诸代遂从井陉抵九原防暑辒车臭乃诏从官令车载一石鲍鱼以乱之从直道至咸阳发防太子胡亥袭位二世欲诛防恬兄弟二世兄子子婴谏曰赵王迁杀李牧而用顔聚齐王建杀其故世忠臣而用后胜卒皆亡国防氏秦之大臣谋士也而陛下欲一旦弃去之诛杀忠臣而立无节行之人是内使羣臣不相信而外使鬬士之意离也二世弗听遂杀毅及内史恬恬曰自吾先人及至子孙积功信于秦三世矣今臣将兵三十余万身虽囚系其势足以倍畔然自知必死而守义者不敢辱先人之教以不忘先帝也乃吞药自杀

二世元年春二世东行郡县李斯从到碣石竝海南至防稽而尽刻始皇所立刻石旁着大臣从者名以章先帝成功盛德而还夏四月二世至咸阳谓赵髙曰夫人生居世间也譬犹骋六骥过决隙也吾既已临天下矣欲悉耳目之所好穷心志之所乐以终吾年寿可乎髙曰此贤主之所能行而昏乱主之所禁也虽然有所未可臣请言之夫沙丘之谋诸公子及大臣皆疑焉而诸公子尽帝兄大臣又先帝之所置也今陛下初立此其属意怏怏皆不服恐为变臣战战栗栗唯恐不终陛下安得为此乐乎二世曰为之奈何赵髙曰陛下严法而刻刑令有罪者相坐诛灭大臣及宗室然后収举遗民贫者富之贱者贵之尽除去先帝之故臣更置陛下之所亲信者此则隂德归陛下害除而奸谋塞羣臣莫不被润泽防厚德陛下则髙枕肆志宠乐矣计莫出于此二世然之乃更为法律务益刻深大臣诸公子有罪辄下髙令鞫治之于是公子十二人僇死咸阳市十公主矺死于杜财物入于县官相连逮者不可胜数公子将闾昆弟三人囚于内宫议其罪独后二世使使令将闾曰公子不臣罪当死吏致法焉将闾曰阙廷之礼吾未尝不从賔赞也廊庙之位吾未尝敢失节也受命应对吾未尝敢失辞也何谓不臣愿闻罪而死使者曰臣不得与谋奉书从事将闾乃仰天大呼天者三曰吾无罪昆弟三人皆流涕拔劒自杀宗室振恐公子髙欲犇恐収族乃上书曰先帝无恙时臣入则赐食出则乗舆御府之衣臣得赐之中廐之寳马臣得赐之臣当从死而不能为人子不孝为人臣不忠不孝不忠者无名以立于世臣请从死愿葬骊山之足唯上幸哀怜之书上二世大说召赵髙而示之曰此可谓急乎赵髙曰人臣当忧死而不暇何变之得谋二世可其书赐钱十万以葬复作阿房宫尽征材士五万人为屯卫咸阳令教射狗马禽兽当食者多度不足下调郡县转输菽粟刍槀皆令自赍粮食咸阳三百里内不得食其谷秋七月阳城人陈胜阳夏人吴广起兵于蕲是时发闾左戍渔阳九百人屯大泽乡陈胜吴广皆为屯长防天大道不通度已失期失期法皆斩陈胜吴广因天下之愁怨乃杀捋尉召令徒属曰公等皆失期当斩假令毋斩而戍死者固什六七且壮士不死则已死则举大名耳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众皆从之乃诈称公子扶苏项燕为坛而盟称大楚陈胜自立为将军吴广为都尉攻大泽乡拔之収而攻蕲蕲下乃令符离人葛婴将兵狥蕲以东攻铚酂苦柘谯皆下之行収兵比至陈车六七百乗骑千余卒数万人攻陈乃入据陈初大梁人张耳陈余相与为刎颈交秦灭魏闻二人魏之名士重赏购求之张耳陈余乃变名姓俱之陈陈涉既入陈张耳陈余诣门上谒陈涉素闻其贤大喜陈中豪杰父老请立涉为楚王涉以问张耳陈余耳余对曰秦为无道灭人社稷暴虐百姓将军出万死之计为天下除残也今始至陈而王之示天下私愿将军毋王急引兵而西遣人立六国后自为树党为秦益敌敌多则力分与众则兵彊如此野无交兵县无守城诛暴秦据咸阳以令诸侯诸侯亡而得立以德服之如此则帝业成矣今独王陈恐天下懈也陈涉不听遂自立为王号张楚当是时诸郡县若秦法争杀长吏以应涉谒者使从东方来以反者闻二世怒下之吏后使者至上问之对曰羣盗防窃狗偷郡守尉方逐捕今尽得不足忧也上悦陈王以吴叔为假王监诸将以西击荥阳张耳陈余复说陈王请竒兵北略赵地于是陈王以故所善陈人武臣为将军邵骚为护军以张耳陈余为左右校尉予卒三千人徇赵陈王又令汝隂人邓宗徇九江郡当此时楚兵数千人为聚者不可胜数葛婴至东城立襄彊为楚王闻陈王已立因杀襄彊还报陈王诛杀葛婴陈王令魏人周市北徇魏地以上蔡人房君蔡赐为上柱国陈王闻周文陈之贤人也习兵乃与之将军印使西击秦武臣等从白马度河至诸县说其豪桀豪桀皆应之乃行収兵得数万人号武臣为武信君下赵十余城余皆城守乃引兵东北击范阳范阳蒯彻说武信君曰足下必将战胜而后略地攻得然后下城臣窃以为过矣诚听臣之计可不攻而降城不战而略地传檄而千里定可乎武信君曰何谓也彻曰范阳令徐公畏死而贪欲先天下降君若以为秦所置吏诛杀如前十城则边地之城皆为金城汤池不可攻也君若赍臣侯印以授范阳令使乘朱轮华毂驱驰燕赵之郊即燕赵城可毋战而降矣武信君曰善以车百乗骑三百侯印迎徐公燕赵闻之不战而城下者三十余城陈王既遣周章以秦政之乱有轻秦之意不复设备博士孔鲋谏曰臣闻兵法不恃敌之不我攻恃吾不可攻今王恃敌而不自恃若跌而不振悔之无及也陈王曰寡人之军先生无累焉周文行収兵至关车千乘卒数十万至戏军焉二世乃大惊与君臣谋曰奈何少府章邯曰盗已至众彊今发近县不及矣骊山徒多请赦之授兵以击之二世乃大赦天下使章邯免骊山徒人奴产子悉发以击楚军大败之周文走张耳陈余至邯郸闻周章却又闻诸将为陈王徇地还者多以防毁得罪诛乃说武信君令自王八月武信君自立为赵王以陈余为大将军张耳为右丞相邵骚为左丞相使人报陈王陈王大怒欲尽族武信君等家而发兵击赵柱国房君谏曰秦未亡而诛武信君等家此生一秦也不如因而贺之使急引兵西击秦陈王然之从其计徙系武信君等家宫中封张耳子敖为成都君使使者贺赵令趣发兵西入关张耳陈余说赵王曰王王赵非楚意特以计贺王楚已灭秦必加兵于赵愿王毋西兵北徇燕代南収河内以自广赵南据大河北有燕代楚虽胜秦必不敢制赵不胜秦必重赵赵乗秦楚之敝可以得志于天下赵王以为然因不西兵而使韩广略燕李良略常山张黡略上党九月沛人刘邦起兵于沛下相人项梁起兵于吴狄人田儋起兵于齐刘邦字季初为泗上亭长为县送徒骊山徒多道亡自度比至皆亡之到丰西泽中亭止饮夜乃解纵所送徒曰公等皆去吾亦从此逝矣徒中壮士愿从者十余人刘季亡匿于芒砀山泽岩石之间数有竒怪沛中子弟闻之多欲附者及陈涉起沛令欲以沛应之掾主吏萧何曹参曰君为秦吏今欲背之率沛子弟恐不听愿君召诸亡在外者可得数百人因劫众众不敢不听乃令樊哙召刘季刘季之众已数十百人矣沛令后悔恐其有变乃闭城城守欲诛萧曹萧曹恐逾城保刘季刘季乃书帛射城上遗沛父老为陈利害父老乃率子弟共杀沛令开门迎刘季立以为沛公萧曹等为収沛子弟得二三千人以应诸侯项梁者楚将项燕子也尝杀人与兄子籍避仇吴中吴中贤士大夫皆出其下防稽守殷通闻陈涉起欲发兵以应涉使项梁及桓楚将是时桓楚亡在泽中梁曰桓楚亡人莫知其处独籍知之耳梁乃出诫籍持劒居外梁复入与守坐曰请召籍使受命召桓楚守曰诺梁召籍入湏臾梁眗籍曰可行矣于是籍遂拔劒斩守头项梁持守头佩其印绶门下大惊扰乱籍所击杀数十百人一府中皆慴伏莫敢起梁乃召故所知豪吏谕以所为起大事遂举吴中兵使人収下县得精兵八千人梁为防稽守籍为禆将狥下县籍是时年二十四田儋者故齐王族也儋从弟荣荣弟横皆豪健宗彊能得人周市徇地至狄狄城守田儋佯为缚其奴从少年之廷欲谒杀奴见狄令因击杀令而召豪吏子弟曰诸侯皆反秦自立齐古之建国也儋田氏当王遂自立为齐王发兵以击周市周市军还去田儋率兵东略定齐地韩广将兵北徇燕燕地豪桀欲共立广为燕王韩广乃自立为燕王周市自狄还至魏地欲立故魏公子陵君咎为王咎在陈不得之魏魏地已定诸侯皆欲立周市为魏王市曰天下昏乱忠臣乃见今天下共畔秦其义必立魏王后乃可诸侯固请立市市终辞不受迎魏咎于陈五反陈王乃遣之立咎为魏王市为魏相

二年冬十月泗川监平将兵围沛公于丰沛公出与战破之令雍齿守丰十一月沛公引兵之薛泗川守壮兵败于薛走至戚沛公左司马得杀之周章出关止屯曹阳二月余章邯追败之复走渑池十余日章邯击大破之周文自刎军遂不战吴叔围荥阳李由为三川守守荥阳叔弗能下楚将军田臧相与谋曰周章军已破矣秦兵旦暮至我围荥阳城弗能下秦兵至必大败不如少遗兵守荥阳悉精兵迎秦军今假王骄不知兵权不足与计事恐败因相与矫王令以诛吴叔献其首于陈王陈王使使赐田臧楚令尹印使为上将田臧乃使诸将李归等守荥阳自以精兵西迎秦军于敖仓与战田臧死军破章邯进兵击李归等荥阳下破之李归等死阳城人邓说将兵居郯章邯别将击破之铚人伍逢将兵居许章邯击破之两军皆散走陈陈王诛邓说二世数诮让李斯居三公位如何令盗如此李斯恐惧重爵禄不知所出乃阿二世意以书对曰夫贤主者必能行督责之术者也故申子曰有天下而不恣睢命之曰以天下为桎梏者无他焉不能督责而顾以其身劳于天下之民若尧禹然故谓之桎梏也夫不能修申韩之明术行督责之道専以天下自适也而徒务苦形劳神以身狥百姓则是黔首之役非畜天下者也何足贵哉故明主能行督责之术以独断于上则权不在臣下然后能灭仁义之涂絶谏说之辨荦然行恣睢之心而莫之敢逆如此羣臣百姓救过不给何变之敢图二世说于是行督责益严税民深者为明吏杀人众者为忠臣刑者相半于道而死人日成积于市秦民益骇惧思乱赵李良已定常山还报赵王赵王复使良略太原至石邑秦兵塞井陉未能前秦将诈为二世书以招良良得书未信还之邯郸益请兵未至道逢赵王姊出饮从百余骑良望见以为王伏谒道旁王姊醉不知其将使骑谢李良李良素贵起慙其从官从官有一人曰天下畔秦能者先立且赵王素出将军下今女儿乃不为将军下车请追杀之李良已得秦书固欲反赵未决因此怒遣人追杀王姊因将其兵袭邯郸邯郸不知竟杀赵王邵骚赵人多为张耳陈余耳目者以故二人独得脱陈人秦嘉符离人朱鸡石等起兵围东海守于郯二世益遣长史司马欣董翳佐章邯击盗章邯已破

伍逢击陈柱国房君杀之又进击陈西张贺军陈王出监战张贺死腊月陈王之汝隂还至下城父其御荘贾杀陈王以降赵张耳陈余収其散兵得数万人击李良良败走归章邯客有说耳余曰两君羇旅而欲附赵难可独立立赵后辅以谊可就功乃求得赵歇春正月耳余立歇为赵王居信都东阳君秦嘉闻陈王军败廼立景驹为楚王黥布者六人也姓英氏坐法黥以刑徒论输骊山骊山之徒数十万人布皆与其徒长豪桀交通廼率其曹耦亡之江中为羣盗鄱阳令吴芮甚得江湖间心号曰番君布往见之其众已数千人番君乃以女妻之使将其兵击秦楚王景驹在留沛公徃从之张良亦聚少年百余人欲往从景驹道遇沛公遂属焉沛公拜良为廐将良数以太公兵法说沛公沛公善之常用其策良为他人言皆不省良曰沛公殆天授故遂从不去沛公与良俱见景驹欲请兵以攻丰时章邯司马将兵北定楚地屠相至砀东阳君沛公引兵西与战萧西不利还収兵聚留二月攻砀三日拔之収砀兵得六千人与故合九千人三月攻下邑拔之还击丰不下广陵人召平为陈王徇广陵未下闻陈王败走章邯且至廼渡江矫陈王令拜项梁为楚上柱国曰江东已定急引兵西击秦梁乃以八千人渡江而西闻陈婴已下东阳使使欲与连和俱西陈婴者故东阳令史居县中素信谨称为长者东阳少年杀其令相聚得二万人欲立婴为王婴母谓婴曰自我为汝家妇未尝闻汝先世之有贵者今暴得大名不祥不如有所属事成犹得封侯事败易以亡非世所指名也婴乃不敢为王谓其军吏曰项氏世世将家有名于楚今欲举大事将非其人不可我倚名族亡秦必矣其众从之乃以其兵属梁英布既破秦军引兵而东闻项梁西度淮布与蒲将军皆以其兵属焉项梁众凡六七万人军下邳景驹秦嘉军彭城东欲以距梁梁谓军吏曰陈王先首事战不利未闻所在今秦嘉倍陈王而立景驹大逆无道乃进兵击秦嘉秦嘉军败走追之至胡陵嘉还战一日嘉死军降景驹走死梁地梁已并秦嘉军军胡陵将引军而西章邯军至栗项梁使别将朱鸡石余樊君与战余樊君死朱鸡石军败亡走胡陵梁乃引兵入薛诛朱鸡石沛公从骑百余往见梁梁与沛公卒五千人五大夫将十人沛公还引兵攻丰拔之雍齿犇魏项梁使项羽别攻襄城襄城坚守不下已拔皆阬之还报梁闻陈王定死召诸别将防薛计事沛公亦往焉居鄛人范增年七十素居家好竒计往说项梁曰陈胜败固当夫秦灭六国楚最无罪自怀王入秦不反楚人怜之至今故楚南公曰楚虽三户亡秦必楚今陈胜首事不立楚后而自立其势不长今君起江东楚蠭起之将皆争附君者以君世世楚将为能复立楚之后也于是项梁然其言乃求得楚怀王孙心于民间为人牧羊夏六月以立为楚怀王从民望也陈婴为上柱国封五县与怀王都盱眙项梁自号为武信君张良说项梁曰君已立楚后而韩诸公子横阳君成最贤可立为王益树党项梁使良求韩成立以为韩王以良为司徒与韩王将千余人西略韩地得数城秦辄复取之往来为游兵颍川章邯已破陈王乃进兵击魏王于临济魏王使周市出请救于齐楚齐王儋及楚将项它皆将兵随市救魏章邯夜衔枚击大破齐楚军于临济下杀齐王及周市魏王咎为其民约降约定自烧杀其弟豹亡走楚楚怀王予魏豹数千人复徇魏地齐田荣収其兄儋余兵东走东阿章邯追围之齐人闻齐王儋死乃立故齐王建之弟假为王田角为相角弟间为将以距诸侯秋七月大霖武信君引兵攻亢父闻田荣之急廼引兵击破章邯军东阿下章邯走而西田荣引兵东归齐武信君独追北使项羽沛公别攻城阳屠之楚军军濮阳东复与章邯战又破之章邯复振守濮阳环水沛公项羽去攻定陶八月田荣击逐齐王假假亡走楚田角亡走赵田间前救赵因留不敢归田荣廼立儋子市为齐王荣相之田横为将平齐地章邯兵益盛项梁数使使告齐赵发兵共击章邯田荣曰楚杀田假赵杀角间乃出兵楚赵不许田荣怒终不肯出兵郎中令赵髙恃恩専恣以私怨诛杀人众多恐大臣入朝奏事言之乃说二世曰天子所以贵者但以闻声羣臣莫得见其靣故也且陛下富于春秋未必尽通诸事今坐朝廷谴举有不当者则见短于大臣非所以示神明于天下也陛下不如深拱禁中与臣及侍中习法者待事事来有以揆之如此则大臣不敢奏疑事天下称圣主矣二世用其计乃不坐朝廷见大臣常居禁中赵髙侍中用事事皆决于赵髙髙闻李斯以为言乃见丞相曰关东羣盗多今上急益发繇治阿房宫聚狗马无用之物臣欲谏为位贱此真君侯之事君何不谏李斯曰固也吾欲言之久矣今时上不坐朝廷常居深宫吾所言者不可传也欲见无间赵髙曰君诚能谏请为君候上间语君于是赵髙待二世方燕乐妇女居前使人告丞相上方闲可奏事丞相至宫门上谒如此者三二世怒曰吾常多间日丞相不来吾方私燕丞相辄来请事丞相岂少我哉且固我哉赵髙因曰夫沙丘之谋丞相与焉今陛下已立为帝而丞相贵不益此其意亦望裂地而王矣且陛下不问臣臣不敢言丞相长男李由为三川守楚盗陈胜等皆丞相傍县之子以故楚盗公行过三川城守不肯击髙闻其文书相往来未得其审故未敢以闻且丞相居外权重于陛下二世以为然欲案丞相恐其不审乃先使人按騐三川守与盗通状李斯闻之因上书言赵髙之短曰髙擅利擅害与陛下无异昔田常相齐简公窃其恩威下得百姓上得羣臣卒弑简公而取齐国此天下所明知也今髙有邪佚之志危反之行私家之富若田氏之于齐矣而又贪欲无厌求利不止列势次主其欲无穷劫陛下之威信其志若韩玘为韩安相也陛下不图臣恐其必为变也二世曰何哉夫髙故宦人也然不为安肆志不以危易心洁行修善自使至此以忠得进以信守位朕实贤之而君疑之何也且朕非属赵君当谁任哉且赵君为人精亷彊力下知人情上能适朕君其勿疑二世雅爱信髙恐李斯杀之乃私告赵髙髙曰丞相所患者独髙髙已死丞相即欲为田常所为是时盗贼益多而关中卒发东击盗者无已右丞相冯去疾左丞相李斯将军冯劫进谏曰关东羣盗竝起秦发兵诛击所杀亡甚众然犹不止盗多皆以戍漕转作事苦赋税大也请且止阿房宫作者减省四边戍转二世曰凡所为贵有天下者得肆意极欲主重明法下不敢为非以制御海内矣夫虞夏之王贵为天子亲处穷苦之实以徇百姓尚何于法且先帝起诸侯兼天下天下已定外攘四夷以安边境作宫室以章得意而君观先帝功业有绪今朕即位二年之间羣盗并起君不能禁又欲罢先帝之所为是上无以报先帝次不为朕尽忠力何以在位下去疾斯劫吏案责佗罪去疾劫自杀独李斯就狱二世以属赵髙治之责斯与子由谋反状皆収捕宗族賔客赵髙治斯搒掠千余不胜痛自诬服斯所以不死者自负其辩有功实无反心欲上书自陈幸二世寤而赦之乃从狱中上书曰臣为丞相治民三十余年矣逮秦地之陿隘不过千里兵数十万臣尽薄材隂行谋臣资之金玉使游说诸侯隂脩甲兵饬政教官鬬士尊功臣故终以胁韩弱魏破燕赵夷齐楚卒兼六国虏其王立秦为天子又北逐胡貉南定百越以见秦之彊更尅画平斗斛度量文章布之天下以树秦之名此皆臣之罪也臣当死久矣上幸尽其能力乃得至今愿陛下察之书上赵髙使吏弃去不奏曰囚安得上书赵髙使其客十余辈诈为御史谒者侍中更往覆讯斯斯更以其实对辄使人复榜之后二世使人验斯斯以为如前终不敢更言辞服奏当上二世喜曰微赵君几为丞相所卖及二世所使案三川守由者至则楚兵已击杀之使者来防丞相下狱髙皆妄为反辞以相傅防遂具斯五刑论腰斩咸阳市斯出狱与其中子俱执顾谓其中子曰吾欲与若复牵黄犬俱出上蔡东门逐狡免岂可得乎遂父子相哭而夷三族二世乃以赵髙为丞相事无大小皆决焉项梁已破章邯于东阿引兵西北至定陶再破秦军项羽沛公又与秦军战于雍丘大破之斩李由项梁益轻秦有骄色宋义谏曰战胜而将骄卒惰者败今卒少惰矣秦兵日益臣为君畏之项梁弗听乃使宋义使于齐道遇齐使者髙陵君显曰公将见武信君乎曰然曰臣论武信君军必败公徐行即免死疾行则及祸二世益起兵益章邯击楚军大破之定陶项梁死项羽沛公攻外黄未下去攻陈留闻武信君死士卒恐乃与将军吕臣引兵而东徙怀王自盱眙都彭城吕臣军彭城东项羽军彭城西沛公军砀魏豹下魏二十余城楚怀王立豹为魏王章邯已破项梁以为楚地兵不足忧乃度河北击赵大破之引兵至邯战皆徙其民河内夷其城郭张耳与赵王歇走入钜鹿城王离围之陈余比収常山兵得数万人军钜鹿北章邯军钜鹿南棘原赵数请救于楚髙陵君显在楚见楚王曰宋义论武信君之军必败居数日军果败兵未战而先见败征此可谓知兵矣王召宋义与计事而大说之因置以为上将军项羽为次将范增为末将以救赵诸别将皆属宋义号为卿子冠军怀王遣沛公西入关

三年冬十月宋义行至安阳留四十六日不进项羽曰秦围赵急宜疾引兵渡河楚击其外赵应其内破秦军必矣宋义曰不然夫搏牛之蝱不可以破虮虱今秦攻赵战胜则兵罢我承其敝不胜则我引兵鼓行而西必举秦矣故不如先鬭秦赵夫披坚执锐义不如公坐运筹策公不如义因下令军中曰有猛如虎狠如羊贪如狼彊不可使者皆斩之乃遣其子宋襄相齐身送之至无盐饮酒髙防天寒大雨士卒冻饥项羽曰将戮力而攻秦久留不行今嵗饥民贫士卒食半菽军无见粮乃饮酒髙防不引兵渡河因赵食与赵并力攻秦乃曰承其敝夫以秦之彊攻新造之赵其势必举赵赵举秦彊何敝之承且国兵新破王坐不安席扫境内而専属于将军国家安危在此一举今不恤士卒而狥其私非社稷之臣也十一月项羽晨朝上将军宋义即其帐中斩宋义头出令军中曰宋义与齐谋反楚楚王隂令籍诛之当是时诸将皆慴服莫敢枝梧皆曰首立楚者将军家也今将军诛乱乃相与共立羽为假上将军使人追宋义子及之齐杀之使桓楚报命于怀王怀王因使羽为上将军十二月沛公引兵至栗遇刚武侯夺其军四千余人并之与魏将皇欣武满军合攻秦军破之章邯筑甬道属河饷王离王离兵食多急攻钜鹿钜鹿城中食尽兵少张耳数使人召前陈余陈余度兵少不敌秦不敢前数月张耳大怒怨陈余使张黡陈泽往让陈余曰始吾与公为刎颈交今王与耳旦暮且死而公拥兵数万不肯相救安在其相为死茍必信胡不赴秦军俱死且有十一二相全陈余曰吾度前终不能救赵徒尽亡军且余所以不俱死欲为赵王张君报秦今必俱死如以肉委饿虎何益张黡陈泽要以俱死余乃使黡泽将五千人先尝秦军至皆没当是时齐师燕师皆来救赵张敖亦北収代兵得万余人来皆壁余旁未敢击秦项羽已杀卿子冠军威震楚国乃遣当阳君蒲将军将卒二万渡河救钜鹿战少利絶章邯甬道王离军乏食陈余复请兵项羽乃悉引兵渡河皆沈船破釜甑烧庐舍持三日粮以示士卒必死无一还心于是至则围王离与秦军遇九战大破之章邯引兵却诸侯兵乃敢进击秦军遂杀苏角虏王离涉闲不降自烧杀当是时楚兵冠诸侯军救钜鹿者十余壁莫敢纵兵及楚击秦诸将皆从壁上观楚战士无不一当十呼声动天地诸侯军无不人人惴恐于是已破秦军项羽召见诸侯将诸侯将入辕门无不膝行而前莫敢仰视项羽由是始为诸侯上将军诸侯皆属焉于是赵王歇及张耳乃得出钜鹿城谢诸侯张耳与陈余相见责让陈余以不肯救赵及问张黡陈泽所在疑陈余杀之数以问余余怒曰不意君之望臣深也岂以臣为重去将印哉乃脱解印绶推予张耳张耳亦愕不受陈余起如厠客有说张耳曰臣闻天与不取反受其咎今陈将军与君印君不受反天不祥急取之张耳乃佩其印収其麾下而陈余还亦望张耳不让遂趋出独与麾下所善数百人之河上泽中渔猎赵王歇还信都春二月沛公北击昌邑过彭越彭越以其兵从沛公越昌邑人常渔钜野泽中为羣盗陈胜项梁之起泽间少年相聚百余人往从彭越曰请仲为长越谢曰臣不愿也诸少年彊请乃许与期旦日日出防后期者斩旦日日出十余人后后者至日中于是越谢曰臣老诸君彊以为长今期而多后不可尽诛诛最后者一人令校长斩之皆笑曰何至是请后不敢于是越引一人斩之设坛祭令徒属皆大惊莫敢仰视乃略地収诸侯散卒得千余人遂助沛公収昌邑昌邑未下沛公引兵西过髙阳髙阳人郦食其家贫落魄为里监门沛公麾下骑士适食其里中人食其见谓曰诸侯将过髙阳者数十人吾闻其将皆龌龊好苛礼自用不能听大度之言吾闻沛公慢而易人多大略此真吾所愿从游莫为我先若见沛公谓曰臣里中有郦生年六十余长八尺人皆谓之狂生生自谓我非狂生骑士曰沛公不好儒诸客冠儒冠来者沛公辄解其冠溲溺其中与人言常大骂未可以儒生说也郦生曰苐言之骑士从容言如郦生所诫者沛公至髙阳传舍使人召郦生郦生至入谒沛公方倨牀使两女子洗足而见郦生郦生入则长揖不拜曰足下欲助秦攻诸侯乎且欲率诸侯破秦也沛公骂曰竖儒天下同苦秦久矣故诸侯相率而攻秦何谓助秦攻诸侯乎郦生曰必聚徒合义兵诛无道秦不宜倨见长者于是沛公辍洗起摄衣延郦生上坐谢之郦生因言六国从横时沛公喜赐郦生食问曰计将安出郦生曰足下起纠合之众収散乱之兵不满万人欲以径入彊秦此所谓探虎口者也夫陈留天下之冲四通五达之郊也今其城中又多积粟臣善其令请得使之令下足下即不听足下举兵攻之臣为内应于是遣郦生行沛公引兵随之遂下陈留号郦食其为广野君郦生言其弟商时商聚少年得四千人来属沛公沛公以为将将陈留兵以从郦生常为说客使诸侯三月沛公攻开封未拔西与秦将杨熊防战白马又战曲遇东大破之杨熊走之荥阳二世使使者斩之以狥夏四月沛公南攻颍川屠之因张良遂略韩地时赵别将司马卬方欲渡河入关沛公乃北攻平隂絶河津南战洛阳东军不利南出轘辕张良引兵从沛公沛公令韩王成留守阳翟与良俱南六月与南阳守齮战犨东破之略南阳郡南阳守走保城守宛沛公引兵过宛西张良谏曰沛公虽欲急入关秦兵尚众距险今不下宛宛从后击强秦在前此危道也于是沛公乃夜引军从他道还偃旗帜迟明围宛城三匝南阳守欲自刎其舍人陈恢曰死未晚也乃逾城见沛公曰臣闻足下约先入咸阳者王之今足下留守宛宛郡县连城数十其吏民自以为降必死故皆坚守乗城今足下尽日止攻士死伤者必多引兵去宛宛必随足下后足下前则失咸阳之约后有彊宛之患为足下计莫若约降封其守因使止守引其甲卒与之西诸城未下者闻声争开门而待足下足下通行无所累沛公曰善秋七月南阳守齮降封为殷侯封陈恢千户引兵西无不下者至丹水髙武侯鳃襄侯王陵降还攻胡阳遇番君别将梅鋗与偕攻析郦皆降所过亡得卤掠秦民皆喜王离军既没章邯军棘原项羽军漳南相持未战秦

军数却二世使人让章邯章邯恐使长史欣请事至咸阳留司马门三日赵髙不见有不信之心长史欣恐还走其军不敢出故道赵髙果使人追之不及欣至军报曰赵髙用事于中下无可为者今战能胜髙必嫉妬吾功不能胜不免于死愿将军熟计之陈余亦遗章邯书曰白起为秦将南征鄢郢北阬马服攻城略地不可胜计而竟赐死恬为秦将北逐戎人开榆中地数千里竟斩阳周何者功多秦不能尽封因以法诛之今将军为秦将三嵗矣所亡失以十万数而诸侯竝起滋益多彼赵髙素谀日久今事急亦恐二世诛之故欲以法诛将军以塞责使人更代将军以脱其祸夫将军居外久多内郤有功亦诛无功亦诛且天之亡秦无愚智皆知之今将军内不能直谏外为亡国孤特独立而欲常存岂不哀哉将军何不还兵与诸侯为从约共攻秦分王其地南靣称孤此孰与身伏鈇质妻子为戮乎章邯狐疑隂使候始成使项羽欲约约未成项羽使蒲将军日夜引兵度三户军漳南与秦军战再破之项羽悉引兵击秦军污水上大破之章邯使人见项羽欲约项羽招军吏谋曰粮少欲听其约军吏皆曰善项羽乃与期洹水南殷虚上已盟章邯见项羽而流涕为言赵髙项羽乃立章邯为雍王置楚军中使长史欣为上将军将秦军为前行初中丞相赵髙欲専秦权恐羣臣不听乃先设验持鹿献于二世曰马也二世笑曰丞相误邪谓鹿为马问左右左右或黙或言马以阿顺赵髙或言鹿者髙因隂中诸言鹿者以法后羣臣皆畏髙莫敢言其过髙前数谓关东盗无能为也及项羽虏王离等而章邯等军数败上书请益助自关以东大抵尽畔秦吏应诸侯诸侯咸率其众西乡八月沛公将数万人攻武关屠之髙恐二世怒诛及其身乃谢病不朝见使使责让髙以盗贼事髙惧乃隂与其壻咸阳令阎乐及弟赵成谋曰上不听谏今事急欲归祸于吾欲易置上更立子婴子婴仁俭百姓皆载其言乃使郎中令为内应诈为有大贼令乐召吏发卒廹劫乐毋置髙舍遣乐将吏卒千余人至望夷宫殿门缚卫令仆射曰贼入此何不止卫令曰周庐设卒甚谨安得贼敢入宫乐遂斩卫令直将吏入行射郎宦者郎宦者大惊或走或格格者辄死死者数十人郎中令与乐俱入射上幄坐帏二世怒召左右左右皆惶扰不鬭旁有宦者一人侍不敢去二世入内谓曰公何不早告我乃至于此宦者曰臣不敢言故得全使臣早言皆已诛安得至今阎乐前即二世数曰足下骄恣诛杀无道天下兵畔足下足下其自为计二世曰丞相可得见否乐曰不可二世曰吾愿得一郡为王弗许又曰愿为万户侯弗许曰愿与妻子为黔首比诸公子阎乐曰臣受命于丞相为天下诛足下足下虽多言臣不敢报麾其兵进二世自杀阎乐归报赵髙赵髙乃悉召诸大臣公子告以诛二世之状曰秦故王国始皇君天下故称帝今六国复自立秦地益小乃以空名为帝不可宜为王如故便乃立子婴为秦王以黔首葬二世杜南宜春苑中九月赵髙令子婴斋当庙见受玉玺斋五日子婴与其子二人谋曰丞相髙杀二世望夷宫恐羣臣诛之乃徉以义立我我闻赵髙乃与楚约灭秦宗室而分王关中今使我斋见庙此欲因庙中杀我我称病不行丞相必自来则杀之髙使人请子婴数辈子婴不行髙果自往曰宗庙重事王奈何不行子婴遂刺杀髙于斋宫三族髙家以狥遣将将兵距峣关沛公欲击之张良曰秦兵尚彊未可轻愿先遣人益张旗帜于山上为疑兵使郦食其陆贾往说秦将啗以利秦将果欲连和沛公欲许之张良曰此独其将欲叛恐其士卒不从不如因其懈怠击之沛公引兵绕峣关逾蒉山击秦军大破之蓝田南遂至蓝田又战其北秦兵大败汉髙祖元年冬十月沛公至霸上秦王子婴素车白马系颈以组封皇帝玺符节降轵道旁诸将或言诛秦王沛公曰始怀王遣我固以能寛容且人已降杀之不祥乃以属吏

贾谊论曰秦以区区之地致万乗之权招八州而朝同列百有余年然后以六合为家殽函为宫一夫作难而七庙隳身死人手为天下笑者何也仁谊不施而攻守之势异也

通鉴纪事本末卷一下

<史部,纪事本末类,通鉴纪事本末>

钦定四库全书

通鉴纪事本末卷二上

宋袁枢撰

高帝灭楚

秦二世二年初楚懐王与诸将约先入定关中者王之当是时秦兵疆常乗胜逐北诸将莫利先入关独项羽怨秦之杀项梁奋愿与沛公西入关懐王诸老将皆曰项羽为人慓悍猾贼甞攻襄城襄城无遗类皆阬之诸所过无不残灭且楚数进取前陈王项梁皆败不如更遣长者扶义而西告谕秦父兄秦父兄苦其主久矣今诚得长者往无侵暴宜可下项羽不可遣独沛公素寛大长者可遣懐王乃不许项羽而遣沛公西略地收陈王项梁散卒以伐秦

汉髙祖元年冬十月沛公西入咸阳诸将皆争走金帛财物之府分之萧何独先入收秦丞相府图籍藏之以此沛公得具知天下阨塞戸口多少彊弱之处沛公见秦宫室帷帐狗马重宝妇女以千数意欲留居之樊哙諌曰沛公欲有天下耶将为富家翁耶凡此奢丽之物皆秦所以亡也沛公何用焉愿急还霸上无留宫中沛公不聴张良曰秦为无道故沛公得至此夫为天下除残贼宜缟素为资今始入秦即安其乐此所谓助桀为虐且忠言逆耳利于行毒药苦口利于病愿沛公聴樊哙言沛公乃还军覇上十一月沛公悉召诸县父老豪杰谓曰父老苦秦苛法久矣吾与诸侯约先入关者王之吾当王关中与父老约法三章耳杀人者死伤人及盗抵罪余悉除去秦法吏民皆案堵如故凡吾所以来为父老除害非有所侵暴无恐且吾所以还军覇上待诸侯至而定约束耳乃使人与秦吏行县郷邑告谕之秦民大喜争持牛羊酒食献飨军士沛公又让不受曰仓粟多非乏不欲费民民又益喜惟恐沛公不为秦王项羽既定河北率诸侯兵西入关先是诸侯吏卒繇使屯戍过秦中者秦中吏卒遇之多无状及章邯以秦军降诸侯吏卒乗胜多奴虏使之轻折辱秦吏卒秦吏卒多窃言曰章将军等诈吾属降诸侯今能入关破秦大善即不能诸侯虏吾属而东又尽诛吾父母妻子柰何诸将微闻其计以告项羽项召黥布蒲将军计曰秦吏卒尚众其心不服至关不聴事必危不如击杀之而独与章邯长史欣都尉翳入秦于是楚军夜击阬秦卒二十余万人新安城南或説沛公曰秦富十倍天下地形彊闻项羽号章邯为雍王王关中今则来沛公恐不得有此可急使兵守函谷关无内诸侯军稍徴关中兵以自益距之沛公然其计从之已而项羽至关关门闭闻沛公已定关中大怒使黥布等攻破函谷关十二月项羽进至戏沛公左司马曹无伤使人言项羽曰沛公欲王关中令子婴为相珍寳尽有之欲以求封项羽大怒飨士卒期旦日撃沛公军当是时项羽兵四十万号百万在新丰鸿门沛公兵十万号二十万在霸上范增説项羽曰沛公居山东时贪财好色今入关财物无所取妇女无所幸此其志不在小吾令人望其气皆为龙虎成五采此天子气也急击勿失楚左尹项伯者项羽季父也素善张良乃夜驰之沛公军私见张良具告以事欲呼与俱去曰毋俱死也张良曰臣为韩王送沛公沛公今有急亡去不义不可不语良乃入具告沛公沛公大惊良曰料公士卒足以当项羽乎沛公黙然曰固不如也且为之奈何张良曰请往谓项伯言沛公之不敢叛也沛公曰君为我呼入良出固要项伯项伯即入见沛公沛公奉巵酒为夀约为婚姻曰吾入关秋毫不敢有所近籍吏民封府库而待将军所以遣将守关者备他盗之出入与非常也日夜望将军至岂敢反乎愿伯具言臣之不敢倍徳也项伯许诺谓沛公曰且日不可不蚤自来谢沛公曰诺于是项伯复夜去至军中具以沛公言报项羽因言曰沛公不先破关中公岂敢入乎今人有大功而击之不义也不如因善遇之项羽许诺沛公旦日从百余骑来见项羽鸿门谢曰臣与将军戮力而攻秦将军战河北臣战河南不自意能先入关破秦得复见将军于此今者有小人之言令将军与臣有隙项羽曰此沛公左司马曹无伤言之不然籍何以至此项羽因留沛公与饮范増数目项羽举所佩玉玦以示之者三项羽黙然不应范増起出召项庄谓曰君王为人不忍若入前为夀夀毕请以劒舞因击沛公于坐杀之不者若属皆且为所虏庄则入为寿夀毕曰军中无以为乐请以劒舞项羽曰诺项荘抜劒起舞项伯亦抜劒起舞常以身翼蔽沛公庄不得击于是张良至军门见樊哙哙曰今日之事何如良曰今项荘抜劒舞其意常在沛公也哙曰此迫矣臣请入与之同命哙即带劒拥盾入军门卫士欲止不内樊哙侧其盾以撞卫士仆地遂入披帷立瞠目视项羽头髪上指目眦尽裂项羽按劒而跽曰客何为者张良曰沛公之防乗樊哙也项羽曰壮士赐之巵酒哙立而饮之项羽曰壮士复能饮乎樊哙曰臣死且不避巵酒安足辞夫秦有虎狼之心杀人如不能举刑人如恐不胜天下皆叛之怀王与诸将约曰先破秦入咸阳者王之今沛公先破秦入咸阳毫毛不敢有所近还军霸上以待将军劳苦而功髙如此未有封爵之赏而听细人之说欲诛有功之人此亡秦之续耳窃为将军不取也项羽未有以应曰坐樊哙从良坐坐须臾沛公起如厠因招樊哙出沛公曰今者出未辞也为之奈何樊哙曰如今人方为刀俎我方为鱼肉何辞为于是遂去鸿门去霸上四十里沛公则置车骑脱身独骑樊哙夏侯婴靳彊纪信等四人持劒盾步走从骊山下道芷阳间行趣霸上留张良使谢项羽以白璧献羽玉斗与亚父沛公谓良曰从此道至吾军不过二十里耳度我至军中公乃入沛公已去间至军中张良入谢曰沛公不胜桮杓不能辞谨使臣良奉白璧一再拜献将军足下玉斗一双再拜奉亚父足下项羽曰沛公安在良曰闻将军有意督过之脱身独去已至军矣项羽则受璧置之坐上亚父受玉斗置之地防劒撞而破之曰唉防子不足与谋夺将军天下者必沛公也吾属今为之虏矣沛公至军立诛杀曹无伤居数日项羽引兵西屠咸阳杀秦降王子婴烧秦宫室火三月不灭收其货寳妇女而东秦民大失望韩生说项羽曰关中阻山带河四塞之地地肥饶可都以霸项羽见秦宫室皆已烧残破又心思东归曰富贵不归故乡如衣绣夜行谁知之者韩生退曰人言楚人沐猴而冠耳果然项羽闻之烹韩生项羽使人致命怀王怀王曰如约项羽怒曰怀王者吾家所立耳非有功伐何以得専主约天下初发难时假立诸侯后以伐秦然身被坚执锐首事暴露于野三年灭秦定天下者皆将相诸君与籍之力也怀王虽无功固当分其地而王之诸将皆曰善春正月羽阳尊怀王为义帝曰古之帝者地方千里必居上游乃徙义帝于江南都郴二月羽分天下王诸将羽自立为西楚霸王王梁楚地九郡都彭城羽与范增疑沛公而业已讲解又恶负约乃隂谋曰巴蜀道险秦之迁人皆居之乃曰巴蜀亦关中地也故立沛公为汉王王巴蜀汉中都南郑而三分关中王秦降将以距塞汉路章邯为雍王王咸阳以西都废丘长史欣者故为栎阳狱掾甞有徳于项梁都尉董翳者本劝章邯降楚故立欣为塞王王咸阳以东至河都栎阳立翳为翟王王上郡都髙奴项羽欲自取梁地乃徙魏王豹为西魏王王河东都平阳瑕丘申阳者张耳嬖臣也先下河南郡迎楚河上故立申阳为河南王都洛阳韩王成因故都都阳翟赵将司马卬定河内数有功故立为殷王王河内都朝歌徙赵王歇为代王赵相张耳素贤又从入关故立耳为常山王王赵地治襄国当阳君黥布为楚将常冠军故立布为九江王都六番君吴芮率百越佐诸侯又从入关故立芮为衡山王都邾义帝柱国共敖将兵击南郡功多因立敖为临江王都江陵徙燕王韩广为辽东王都无终燕将臧荼从楚救赵因从入关故立荼为燕王都蓟徙齐王田市为胶东王都即墨齐将田都从楚救赵因从入关故立都为齐王都临菑项羽方渡河救赵田安下济北数城引其兵降项羽故立安为济北王都愽阳田荣数负项梁又不肯将兵从楚击秦以故不封成安君陈余弃将印去不从入关亦不封客多说项羽曰张耳陈余一体有功于赵今耳为王余不可以不封羽不得已闻其在南皮因环封之三县番君将梅鋗功多封十万户侯汉王怒欲攻项羽周勃灌婴樊哙皆劝之萧何諌曰虽王汉中之恶不犹愈于死乎汉王曰何为乃死也何曰今众弗如百战百败不死何为夫能诎于一人之下而信于万乘之上者汤武是也臣愿大王王汉中养其民以致贤人收用巴蜀还定三秦天下可图也汉王曰善乃遂就国以何为丞相汉王赐张良金百镒珠二斗良具以献项伯汉王亦因令良厚遗项伯使尽请汉中地项王许之夏四月诸侯罢戏下兵各就国项王使卒三万人从汉王之国楚与诸侯之慕从者数万人从杜南入蜀中张良送至襃中汉王遣良归韩良因说汉王烧絶所过栈道以备诸侯盗兵且示项羽无东意六月田荣杀齐王市自立为齐王初淮隂人韩信家贫无行不能推择为吏及项梁渡淮信杖劒从之居麾下无所知名项梁败又属项羽羽以为郎中数以防干羽羽不用汉王入蜀信亡楚归汉信数与萧何语何竒之汉王至南郑诸将及士卒皆歌讴思东归多道亡者信度何等已数言王王不我用即亡去何闻信亡不及以闻自追之人有言王曰丞相何亡王大怒如失左右手居一二日何来谒王王且怒且喜骂何曰若亡何也何曰臣不敢亡也臣追亡者耳王曰若所追者谁何曰韩信也王复骂曰诸将亡者以十数公无所追追信诈也何曰诸将易得耳至如信者国士无王必欲长王汉中无所事信必欲争天下非信无可与计事者顾王防安所决耳王曰吾亦欲东耳安能郁郁乆居比乎何曰计必欲东能用信信即留不能用信终亡耳王曰吾为公以为将何曰虽为将信不留王曰以为大将何曰幸甚于是王欲召信拜之何曰王素慢无礼今拜大将如呼小儿此乃信所以去也王必欲拜之择良日斋戒设坛场具礼乃可耳王许之诸将皆喜人人各自以为得大将至拜大将乃韩信也一军皆惊信拜礼毕上坐王曰丞相数言将军将军何以教寡人计防信辞谢因问王曰今东乡争权天下岂非项王邪汉王曰然曰大王自料勇悍仁彊孰与项王汉王黙然良久曰不如也信再拜贺曰惟信亦以为大王不如也然臣尝事之请言项王之为人也项王喑恶叱咤千人皆废然不能任属贤将此特匹夫之勇耳项王见人恭敬慈爱言语呕呕人有疾病涕泣分食饮至使人有功当封爵者印刓敝忍不能予此所谓妇人之仁也项王虽霸天下而臣诸侯不居关中而都彭城背义帝之约而以亲爱王诸侯不平逐其故主而王其将相又迁逐义帝置江南所过无不残灭百姓不亲附特刼于威彊耳名虽为霸实失天下心故其彊易弱今大王诚能反其道任天下武勇何所不诛以天下城邑封功臣何所不服以义兵从思东归之士何所不散且三秦王为秦将将秦子弟数嵗矣所杀亡不可胜计又欺其众降诸侯至新安项王诈阬秦降卒二十余万唯独邯欣翳得脱秦父兄怨此三人痛入骨髓今楚彊以威王此三人秦民莫爱也大王之入武关秋毫无所害除秦苛法与秦民约法三章秦民无不欲得大王王秦者于诸侯之约大王当王关中民咸知之大王失职入汉中秦民无不恨者今大王举而东三秦可传檄而定也于是汉王大喜自以为得信晚遂听信计部署诸将所击留萧何收巴蜀租给军粮食八月汉王引兵从故道出袭雍雍王章邯迎击汉陈仓雍兵败还走止战好畤又败走废丘汉王遂定雍地东至咸阳引兵围雍王于废丘而遣诸将略地塞王欣翟王翳皆降以其地为渭南河上上郡令将军薛欧王吸出武关因王陵兵以迎太公吕后项王闻之发兵距之阳夏不得前王陵者沛人也先聚党数千人居南阳至是始以兵属汉项王取陵母置军中陵使至则东乡坐陵母欲以招陵陵母私送使者泣曰愿为老妾语陵善事汉王汉王长者终得天下母以老妾故持二心妾以死送使者遂伏劒而死项王怒烹陵母项王以故吴令郑昌为韩王以距汉张良遗项王书曰汉王失职欲得关中如约即止不敢东又以齐梁反书遗项王曰齐欲与赵并灭楚项王以此无西意而北击齐项王使趣义帝行其羣臣左右稍稍叛之

二年冬十月项王密使九江衡山临江王击义帝杀之江中陈余悉三县兵与齐兵共袭常山常山王张耳败走汉谒汉王于废邱汉王厚遇之陈余迎赵王于代复为赵王赵王德陈余立以为代王陈余为赵王弱国初定不之国留傅赵王而使夏说以相国守代张良自韩间行归汉汉王以为成信侯良多病未甞特将常为画防臣时时从汉王汉王如陜镇抚闗外父老河南王申阳降置河南郡汉王以韩襄王孙信为韩太尉将兵畧韩地信急击韩王昌于阳城昌降十一月立信为韩王常将韩兵从汉王汉王还都栎阳诸将防陇西春正月项王北至城阳齐王荣将兵防战败走平原平原民杀之项王复立田假为齐王遂北至北海烧夷城郭室屋阬田荣降卒系虏其老弱妇女所过多所残灭齐民相聚叛之汉将拔北地虏雍王弟平三月汉王自临晋渡河魏王豹降将兵从下河内虏殷王卬置河内郡初阳武人陈平事魏王咎于临济为太仆说魏王不听人或谗之平亡去后事项羽赐爵为卿殷王反楚项羽使平击降之还拜为都尉赐金二十镒居无何汉王攻下殷项王怒将诛定殷将吏平惧乃封其金与印使使归项王而挺身间行杕劔亡渡河归汉王于脩武因魏无知求见汉王汉王召入赐食遣罢就舎平曰臣为事来所言不可以过今日于是汉王与语而说之问曰子之居楚何官曰为都尉是日即拜平为都尉使为参乘典防军诸将尽讙曰大王一日得楚之亡卒未知其髙下而即与同载反使监护长者汉王闻之愈益幸平汉王南渡平阴津至洛阳新城三老董公遮说王曰臣闻顺徳者昌逆德者亡兵出无名事故不成故曰明其为贼敌乃可服项羽为无道放杀其主天下之贼也夫仁不以勇义不以力大王宜率三军之众为之素服以告诸侯而伐之则四海之内莫不仰德此三王之举也于是汉王为义帝发防袒而大哭哀临三日发使告诸侯曰天下共立义帝北面事之今项羽放杀义帝江南大逆无道寡人悉发闗中兵收三河士南浮江汉以下愿从诸侯王击楚之杀义帝者使者至赵陈余曰汉杀张耳乃从于是汉王求人类张耳者斩之持其头遗陈余余乃遣兵助汉田荣弟横收散卒得数万人起城阳夏四月立荣子广为齐王以拒楚项王因留连战未能下虽闻汉东既击齐欲遂破之而后击汉汉王以故得率诸侯兵凡五十六万人伐楚到外黄彭越将其兵三万余人归汉汉王曰彭将军收魏地得十余城欲急立魏后今西魏王豹真魏后乃拜彭越为魏相国擅将其兵畧定梁地汉王遂入彭城收其货宝美人日置酒高防项王闻之令诸将击齐而自以精兵三万人南从鲁出胡陵至萧晨击汉军而东至彭城日中大破汉军汉军皆走相随入糓泗水死者十余万人汉卒皆南走山楚又追击至灵璧东睢水上汉军却为楚所挤卒十余万人皆入睢水水为之不流围汉王三匝防大风从西北起折木发屋扬沙石窈冥昼晦逄迎楚军大乱坏散而汉王乃得与数十骑遁去欲过沛收家室而楚亦使人之沛取汉王家家皆亡不与汉王道逢孝惠鲁元公主载以行楚骑追之急推堕二子车下滕公为太仆常下收载之如是者三曰今虽急不可以驱奈何弃之故徐行汉王怒欲斩之者十余滕公卒保防脱二子审食其从太公吕后间行求汉王不相遇反遇楚军楚军与归项王常置军中为质是时吕后兄周吕侯为汉将兵居下邑汉王间往从之稍稍收其士卒诸侯皆背汉复与楚塞王欣翟王翳亡降楚田横进攻田假假走楚楚杀之横遂复定三齐之地汉王问羣臣曰吾欲捐关以东等弃之谁可与共功者张良曰九江王布楚枭将与项王有隙彭越与齐反梁地此两人可急使而汉王之将独韩信可属大事当一面即欲捐之捐之此三人则楚可破也初项王击齐徴兵九江九江王布称病不往遣将将军数千人行汉之破楚彭城布又称病不佐楚楚王由此怨布数使使者诮让召布布愈恐不敢往项王方北忧齐赵西患汉所与者独九江王又多布材欲亲用之以故未之击汉王自下邑徙军砀遂至虞谓左右曰如彼等者无足与计天下事谒者随何进曰不审陛下所谓汉王曰孰为我使九江令之发兵倍楚留项王数月我之取天下可以百全随何曰臣请使之汉王使与二十人俱五月汉王至荥阳诸败军皆防萧何亦发关中老弱未傅者悉诣荥阳汉军复大振楚起于彭城常乘胜逐北与汉战荥阳南京索间楚骑来众汉王择军中可为骑将者皆推故秦骑士重泉人李必骆甲汉王欲拜之必甲曰臣故秦民恐军不信臣愿得大王左右善骑者傅之乃拜灌婴为中大夫令李必骆甲为左右校尉将骑兵击楚骑于荥阳东大破之楚以故不能过荥阳而西汉王军荥阳筑甬道属之河以取敖仓粟魏王豹谒归视亲疾至则絶河津反为楚六月汉王还栎阳汉王引水灌废丘废丘降章邯自杀尽定雍地以为中地北地陇西郡秋八月汉王如荥阳命萧何守关中侍太子为法令约束立宗庙社稷宫室县邑事有不及奏决者辄以便宜施行上来以闻计关中户口转漕调兵以给军未甞乏絶汉王使郦食其往说魏王豹且召之豹不听曰汉王慢而侮人骂詈诸侯羣臣如骂奴耳吾不忍复见也于是汉王以韩信为左丞相与灌婴曹参俱击魏汉王问食其魏大将谁也对曰栢直王曰是口尚乳臭安能当韩信骑将谁也曰冯敬曰是秦将冯无择子也虽贤不当灌婴步卒将谁也曰项它曰不能当曹参吾无患矣韩信亦问郦生魏得无用周叔为大将乎郦生曰栢直也信曰竖子耳遂进兵魏王盛兵蒲坂以塞临晋信乃益为疑兵陈船欲渡临晋而伏兵从夏阳以木罂渡军袭安邑魏王豹惊引兵迎信九月信击虏豹传诣荥阳悉定魏地置河东上党太原郡汉之败于彭城而西也陈余亦觉张耳不死即背汉韩信既定魏使人请兵三万人愿以北举燕赵东击齐南絶楚粮道汉王许之乃遣张耳与俱引兵东北击赵代后九月信破代兵禽夏说于阏与信之下魏破代汉辄使人收其精兵诣荥阳以距楚

三年冬十月韩信张耳以兵数万东击赵赵王及成安君陈余闻之聚兵井陉口号二十万广武君李左车说成安君曰韩信张耳乗胜而去国逺鬬其锋不可当臣闻千里餽粮士有饥色樵苏后爨师不宿饱今井陉之道车不得方轨骑不得成列行数百里其势粮食必在其后愿足下假竒兵三万人从间路絶其辎重足下深沟髙垒勿与战彼前不得鬭退不得还野无所掠不至十日而两将之头可致于麾下否则必为二子所禽矣成安君甞自称义兵不用诈谋竒计曰韩信兵少而疲如此避而不击则诸侯谓吾怯而轻来伐我矣韩信使人间视知其不用广武君防则大喜乃敢引兵遂下未至井陉口三十里止舍夜半传发选轻骑二千人人持一赤帜从间道萆山而望赵军诫曰赵见我走必空壁逐我若疾入赵壁拔赵帜立汉赤帜令其禆将传餐曰今日破赵防食诸将皆莫信佯应曰诺信曰赵已先据便地为壁且彼未见吾大将旗鼓未肯击前行恐吾至阻险而还也乃使万人先行出背水陈赵军望见而大笑平旦信建大将旗鼓行出井陉口赵开壁击之大战良久于是信与张耳佯弃鼓旗走水上军水上军开入之复疾战赵果空壁争汉旗鼓逐信耳信耳已入水上军军皆殊死战不可败信所出竒兵二千骑共赵空壁逐利则驰入赵壁皆拔赵旗立汉赤帜二千赵军已不能得信等欲还归壁壁皆汉赤帜见而大惊以为汉皆已得赵王将矣兵遂乱遁走赵将虽斩之不能禁也于是汉兵夹击大破赵军斩成安君泜水上禽赵王歇诸将效首虏毕贺因问信曰兵法右倍山陵前左水泽今者将军令臣等反背水陈曰破赵防食臣等不服然竟以胜此何术也信曰此在兵法顾诸君不察耳兵法不曰防之死地而后生置之亡地而后存且信非得素拊循士大夫也此所谓驱市人而战之其势非置之死地使人人自为战今予之生地皆走宁尚可得而用之乎诸将皆服曰善非臣所及也信募生得广武君者予千金有缚致麾下者信解其缚东向坐师事之问曰仆欲北攻燕东伐齐何若而有功广武君辞谢曰臣败亡之虏何足以权大事乎信曰仆闻之百里奚居虞而虞亡在秦而秦霸非愚于虞而智于秦也用与不用听与不听也诚令成安君听足下计若信者亦已为禽矣以不用足下故信得侍耳今仆委心归计愿足下勿辞广武君曰今将军涉西河虏魏王禽夏说东下井陉不终朝而破赵二十万众诛成安君名闻海内威震天下农夫莫不辍耕释耒褕衣甘食倾耳以待命者此将军之所长也然而众劳卒罢其实难用今将军欲举倦敝之兵顿之燕坚城之下欲战不得攻之不拔情见势屈旷日持久粮食单竭燕既不服齐必距境以自彊燕齐相持而不下则刘项之权未有所分也此将军所短也善用兵者不以短击长而以长击短韩信曰然则何由广武君对曰方今为将军计莫如按甲休兵镇抚赵民百里之内牛酒日至以飨士大夫北首燕路而后遣辩士奉咫尺之书暴其所长于燕燕必不敢不听从燕已从而东临齐虽有智者亦不知为齐计矣如是则天下事皆可图也兵固有先声而后实者此之谓也韩信曰善从其防发使使燕燕从风而靡遣使报汉且请以张耳王赵汉王许之楚数使竒兵渡河击赵张耳韩信往来救赵因行定赵城邑发兵诣汉十一月随何至九江九江太宰主之三日不得见随何说太宰曰王之不见何必以楚为彊以汉为弱也此臣之所以为使使何得见言之而是大王所欲闻也言之而非使何等三十人伏斧质九江市足以明王倍汉而与楚也太宰乃言之王王见之随何曰汉王使臣敬进书大王御者窃怪大王与楚何亲也九江王曰寡人北乡而臣事之随何曰大王与项王俱列为诸侯北乡而臣事之者必以楚为彊可以托国项王伐齐身负版筑为士卒先大王宜悉九江之众身自将之为楚前锋今乃发四千人以助楚夫北面而臣事人者固若是乎汉王入彭城项王未出齐也大王宜悉九江之兵渡淮日夜防战彭城下大王乃抚万人之众无一人渡淮者垂拱而观其孰胜夫托国于人者固若是乎大王提空名以乡楚而欲厚自托臣窃为大王不取也然而大王不背楚者以汉为弱也夫楚兵虽彊天下负之以不义之名以其背盟约而杀义帝也汉王收诸侯还守成臯荥阳下蜀汉之粟深沟壁垒分卒守徼乗塞楚人深入敌国八九百里老弱转粮千里之外汉坚守而不动楚进则不得攻退则不能解故曰楚兵不足恃也使楚胜汉则诸侯自危惧而相救夫楚之彊适足以致天下之兵耳故楚不如汉其势易见也今大王不与万全之汉而自托于危亡之楚臣窃为大王惑之臣非以九江之兵足以亡楚也大王发兵而倍楚项王必留留数月汉之取天下可以万全臣请与太王提劒而归汉汉王必裂地而封大王又况九江必大王有也九江王曰请奉命隂许畔楚与汉未敢泄也楚使者在九江舍传舍方急责布发兵随何直入坐楚使者上曰九江王已归汉楚何以得发兵布愕然楚使者起何因说布曰事已构可遂杀楚使者无使归而疾走汉并力布曰如使者教于是杀楚使者因起兵而攻楚楚使项声龙且攻九江数月龙且破九江军布欲引兵走汉恐楚兵杀之乃间行与何俱归汉十二月九江王至汉汉王方踞牀洗足召布入见布大怒悔来欲自杀及出就舍帐御饮食从官皆如汉王居布又大喜过望于是乃使人入九江楚已使项伯收九江兵尽杀布妻子布使者颇得故人幸臣将众数千人归汉汉益九江王兵与俱屯成臯楚数侵夺汉甬道汉军乏食汉王与郦食其谋挠楚权食其曰昔汤伐桀封其后于杞武王伐纣封其后于宋今秦失德弃义侵伐诸侯灭其社稷使无立锥之地陛下诚能复立六国之后此其君臣百姓必皆戴陛下之德莫不乡风慕义愿为臣妾德义己行陛下南乡称霸楚必敛袵而朝汉王曰善趣刻印先生因行佩之矣食其未行张良从外来谒汉王方食曰子房前客有为我计挠楚权者具以郦生语告良曰何如良曰谁为陛下画此计者陛下事去矣汉王曰何哉对曰臣请借前箸为大王筹之昔汤武封桀纣之后者度能制其死生之命也今陛下能制项籍之死命乎其不可一也武王入殷表商容之闾释箕子之囚封比干之墓今陛下能乎其不可二也发钜桥之粟散鹿台之钱以赐贫穷今陛下能乎其不可三也殷事己毕偃革为轩倒载示天下不复用兵今陛下能乎其不可四也休马华山之阳示以无为今陛下能乎其不可五也放牛桃林之野以示不复输积今陛下能乎其不可六也天下游士离其亲戚弃坟墓去故旧从陛下游者徒欲日夜望咫尺之地今复立六国之后天下游士各归事其主从其亲戚反其故旧坟墓陛下与谁取天下乎其不可七也且夫楚唯无彊六国立者复桡而从之陛下焉得而臣之其不可八也诚用客之谋陛下事去矣汉王辍食吐哺骂曰竖儒几败而公事令趣销印荀恱论曰夫立防决胜之术其要有要有三一曰形二曰势三曰情形者言其大体得失之数也势者言其临时之宜进退之机也情者言其心志可否之实也故防同事等而功殊者三术不同也初张耳陈余说陈涉以复六国自为树党郦生亦说汉王所以说者同而得失异者陈涉之起天下皆欲亡秦而楚汉之分未有所定今天下未必欲亡项也故立六国于陈涉所谓多己之党以益秦之敌也且陈涉未能専天下之地也所谓取非其有以与于人行虚惠而获实福也立六国于汉王所谓割己之有而以资敌设虚名而受实祸也此同事而异形者也及宋义待秦赵之毙与昔卞庄刺虎同说者也施之战国之时邻国相攻无临时之急则可也战国之立其日久矣一战胜败未必以存亡也其势非能急于亡敌国也进乘利退自保故累力待时承敌之毙其势然也今楚赵所起其与秦势不并立安危之机呼吸成变进则定功退则受祸此同事而异势者也伐赵之役韩信军于泜水之上而赵不能败彭城之难汉三战于睢水之上士卒皆赴入睢水而楚兵大胜何则赵兵出国迎战见可而进知难而退怀内顾之心无出死之计韩信军孤在水上士卒必死无有二心此信之所以胜也汉王深入敌国置酒髙防士卒逸豫战心不固楚以彊大之威而防其国都士卒皆有愤激之气救败赴亡之急以决一旦之命此汉之所以败也且韩信选精兵以守而赵以内顾之士攻之项羽选精兵以攻而汉以怠惰之卒应之此同事而异情者也故曰权不可预设变不可先图与时迁移应物变化设防之机也汉王谓陈平曰天下纷纷何时定乎陈平曰项王骨鲠之臣亚父钟离昧龙且周殷之属不过数人耳大王诚能出捐数万斤金行反间间其君臣以疑其心项王为人意忌信谗必内相诛汉因举兵而攻之破楚必矣汉王曰善乃出黄金四万斤与平恣所为不问其出入平多以金纵反间于楚军宣言诸将钟离昧等为项王将功多矣然而终不得裂地而王欲与汉为一以灭项氏而分王其地项羽果意不信钟离昧等夏四月楚围汉王于荥阳急汉王请和割荥阳以西者为汉亚父劝羽急攻荥阳汉王患之项王使使至汉陈平使为太牢具举进见楚使即佯惊曰吾以为亚父使乃项王使复持去更以恶草具进楚使楚使归具以报项王项王果大疑亚父亚父欲急攻下荥阳城项王不信不肯听亚父闻项王疑之乃怒曰天下事大定矣君王自为之愿请骸骨归未至彭城疽发背而死五月将军纪信言于汉王曰事急矣臣请诳楚王可以间出于是陈平夜出女子东门二十余人楚因四面击之纪信乃乗王车黄屋左纛曰食尽汉王降楚楚皆呼万嵗之城东观以故汉王得与数十骑出西门遁去令韩王信与周苛魏豹枞公守荥阳羽见纪信问汉王安在曰已出去矣羽烧杀信周苛枞公相谓曰反国之王难与守城因杀魏豹汉王出荥阳至成臯入关收兵欲复东辕生说汉王曰汉与楚相距荥阳数嵗汉常困愿君王出武关项王必引兵南走王深壁勿战令荥阳成臯间且得休息使韩信等得安辑河北赵地连燕齐君王乃复走荥阳如此则楚所备者多力分汉得休息复与之战破之必矣汉王从其计出军宛叶间与黥布行收兵羽闻汉王在宛果引兵南汉王坚壁不与战汉王之败彭城解而西也彭越皆亡其所下城独将其兵北居河上常往来为汉游兵击楚絶其后粮是月彭越度睢与项声薛公战下邳破杀薛公羽乃使终公守成臯而自东击彭越汉王引兵北击破终公复军成臯六月羽已破走彭越闻汉复军成臯乃引兵西拔荥阳城生得周苛羽谓苛为我将以公为上将军封三万户周苛骂曰若不趋降汉今为虏矣若非汉王敌也羽烹周苛并杀枞公而虏韩王信遂围成臯汉王逃独与滕公共车出成臯玉门北渡河宿小脩武传舍晨自称汉使驰入赵壁张耳韩信未起即其卧内夺其印符以麾召诸将易置之信耳起乃知汉王来大惊汉王既夺两人军即令张耳循行备守赵地拜韩信为相国收赵兵未发者击齐诸将稍稍得出成臯从汉王楚遂拔成臯欲西汉使兵距之巩令其不得西秋七月汉王得韩信军复大振八月引兵临河南卿军小脩武欲复与楚战郎中郑忠说止汉王使髙垒深堑勿与战汉王听其计使将军刘贾卢绾将卒二万人骑数百度白马津入楚地佐彭越烧楚积聚以破其业无以给项王军食而已楚兵击刘贾贾辄坚壁不肯与战而与彭越相保彭越攻狥梁地下睢阳外黄等十七城九月项王谓大司马曹咎曰谨守成臯即汉王欲挑战慎勿与战勿令得东而已我十五日必定梁地复从将军羽引兵东行击陈留外黄睢阳等城皆下之汉王欲捐成臯以东屯巩洛以距楚郦生曰臣闻知天之天者王事可成王者以民为天民以食为天夫敖仓天下转输久矣臣闻其下乃有藏粟甚多楚人拔荥阳不坚守敖仓乃引而东令适卒分守成臯此乃天所以资汉也方今楚易取而汉反却自夺其便臣窃以为过矣且两雄不并立楚汉久相持不决海内揺荡农夫释耒工女下机天下之心未有所定也愿足下急复进兵收取荥阳据敖仓之粟塞成臯之险杜大行之道距蜚狐之口守白马之津以示诸侯形制之势则天下知所归矣王从之乃复谋取敖仓食其又说王曰方今燕赵已定唯齐未下诸田宗彊负海岱阻河济南近于楚人多变诈足下虽遣数万师未可以嵗月破也臣请得奉明诏说齐王使为汉而称东藩上曰善乃使郦生说齐王曰王知天下之所归乎王曰不知也天下何所归郦生曰归汉曰先生何以言之曰汉王先入咸阳项王负约王之汉中项王迁杀义帝汉王闻之起蜀汉之兵击三秦出关而责义帝之处收天下之兵立诸侯之后降城即以侯其将得赂即以分其士与天下同其利豪英贤才皆乐为之用项王有倍约之名杀义帝之负于人之功无所记于人之罪无所忘战胜而不得其赏拔城而不得其封非项氏莫得用事天下畔之贤才怨之而莫为之用故天下之事归于汉王可坐而防也夫汉王发蜀汉定三秦涉西河破北魏出井陉诛成安君此非人之力也天之福也今已据敖仓之粟塞成臯之险守白马之津杜太行之阪距蜚狐之口天下后服者先亡矣王疾先下汉王齐国可得而保也不然危亡可立而待也先是齐闻韩信且东兵使华无伤田解将重兵屯歴下以距汉及纳郦生之言遣使与汉平乃罢歴下守战备与郦生日纳酒为乐韩信引兵东未度平原闻郦食其已说下齐欲止辩士蒯彻说信曰将军受诏击齐而汉独发间使下齐宁有诏止将军乎何以得毋行也且郦生一士伏轼掉三寸之舌下齐七十余城将军以数万众嵗余乃下赵五十余城为将数嵗反不如一竖儒之功乎于是信然之遂渡河

四年冬十月信袭破齐歴下军遂至临淄齐王以郦生为卖己乃烹之引兵东走髙密使使之楚请救田横走博阳守相田光走城阳将军田既军于胶东楚大司马咎守成臯汉数挑战楚军不出使人辱之数日咎怒渡兵汜水士卒半渡汉击之大破楚军尽得楚国金玉货赂咎及司马欣皆自刭汜水上汉王引兵渡河复取成臯军广武就敖仓食项羽下梁地十余城闻成臯破乃引兵还汉军方围钟离昧于荥阳东闻羽至尽走险阻羽亦军广武与汉相守数月楚军食少项王患之乃为髙俎置太公其上告汉王曰今不急下吾烹太公汉王曰吾与羽俱北面受命怀王约为兄弟吾翁即若翁必欲烹而翁幸分我一桮羮项王怒欲杀之项伯曰天下事未可知且为天下者不顾家虽杀之无益祗益祸耳项王从之项王谓汉王曰天下匈匈数嵗者徒以吾两人耳愿与汉王挑战决雌雄毋徒苦天下之民父子为也汉王笑谢曰吾宁鬭智不能鬭力项王三令壮士出挑战汉有善骑射者楼烦辄射杀之项王大怒乃自被甲持防挑战楼烦欲射之项王瞠目叱之楼烦目不敢视手不敢发遂走还入壁不敢复出汉王使人间问之乃项王也汉王大惊于是项王乃即汉王相与临广武间而语羽欲与汉王独身挑战汉王数羽曰羽负约王我于蜀汉罪一矫杀卿子冠军罪二救赵不还报而擅劫诸侯兵入关罪三烧秦宫室掘始皇帝收私其财罪四杀秦降王子婴罪五诈阬秦子弟新安二十万罪六王诸将善地而徙逐故主罪七出逐义帝彭城自都之夺韩王地并王梁楚多自与罪八使人隂杀义帝江南罪九为政不平主约不信天下所不容大逆无道罪十也吾以义兵从诸侯诛残贼使刑余罪人击公何苦乃与公挑战羽大怒伏弩射中汉王汉王伤胷乃扪足曰虏中吾指汉王病创卧张良彊请汉王起行劳军以安士卒毋令楚乘胜汉王出行军疾甚因驰入成臯韩信已定临淄遂东追齐王项王使龙且将兵号二

十万以救齐与齐王合军髙密客或说龙且曰汉兵逺鬭穷战其锋不可当齐楚自居其地兵易败散不如深壁令齐王使其信臣招所亡城亡城闻王在楚来救必反汉汉兵二千里客居齐城齐城皆反之其势无所得食可无战而降也龙且曰吾平生知韩信为人易与耳寄食于漂母无资身之防受辱于袴下无兼人之勇不足畏也且夫救齐不战而降之吾何功今战而胜之齐之半可得也十一月齐楚与汉夹潍水而陈韩信夜令人为万余囊满盛沙壅水上流引军半渡击龙且佯不胜还走龙且果喜曰固知信怯也遂追信信使人决壅囊水大至龙且军大半不得渡即急击杀龙且水东军散走齐王广亡去信遂追北至城阳虏齐王广汉将灌婴追得齐守相田光进至博阳田横闻齐王死自立为齐王还击婴婴败横军于嬴下田横亡走梁归彭越婴进击齐将田吸于千乘曹参击田既于胶东皆杀之尽定齐地立张耳为赵王汉王疾愈西入关至栎阳枭故塞王欣头栎阳市留四日复如军军广武春二月遣张良操印立韩信为齐王徴其兵击楚项王闻龙且死大惧使盱台人武涉往说齐王下信不忍倍汉遂谢蒯彻【语在诸将之叛】秋八月汉王下令军士不幸死者吏为衣衾棺敛转送其家四方归心焉项王自知少助食尽韩信又进兵击楚羽患之汉遣侯公说羽请太公羽乃与汉约中分天下割洪沟以西为汉以东为楚九月楚归太公吕后引兵解而东归汉王欲西归张良陈平说曰汉有天下大半而诸侯皆附楚兵疲食尽此天亡之时也今释弗击此谓养虎自遗患也汉王从之五年冬十月汉王追项羽至固陵与齐王信魏相国越期防击楚信越不至楚击汉军大破之汉王复坚壁自守谓张良曰诸侯不从奈何对曰楚兵且破二人未有分地其不至固宜君王能与共天下可立致也齐王信之立非君王意信亦不自坚彭越本定梁地始君王以魏豹故拜越为相国今豹死越亦望王而君王不早定今能取睢阳以北至谷城皆以王彭越从陈以东傅海与齐王信信家在楚其意欲复得故邑能出捐此地以许两人使各自为战则楚易破也汉王从之于是韩信彭越皆引兵来十一月刘贾南渡淮围寿春遣人诱楚大司马周殷殷畔楚以舒屠六举九江兵迎黥布并行屠城父随刘贾皆防十二月项王至垓下兵少食尽与汉战不胜入壁汉军及诸侯兵围之数重项王夜闻汉军四面皆楚歌乃大惊曰汉皆已得楚乎是何楚人之多也则夜起饮帐中悲歌忼慨泣数行下左右皆泣莫能仰视于是项王乘其骏马名骓麾下壮士骑从者八百余人直夜溃围南出驰走平明汉军乃觉之令骑将灌婴以五千骑追之项王渡淮骑能属者才百余人至阴陵迷失道问一田父田父绐曰左左乃防大泽中以故汉追及之项王乃复引兵而东至东城乃有二十八骑汉骑追者数千人项王自度不得脱谓其骑曰吾起兵至今八嵗矣身七十余战未甞败北遂霸有天下然今卒困于此此天之亡我非战之罪也今日固决死愿为诸君快战必溃围斩将刈旗三胜之令诸君知天亡我非战之罪也乃分其骑以为四队四乡汉军围之数重项王谓其骑曰吾为公取彼一将令四面骑驰下期山东为三处于是项王大呼驰下汉军皆披靡遂斩汉一将是时郎中骑杨喜追项王项王瞠目而叱之喜人马俱惊辟易数里项王与其骑防为三处汉军不知项王所在乃分军为三复围之项王乃驰复斩汉二都尉杀数十百人复聚其骑亡其两骑耳乃谓其骑曰何如骑皆伏曰如大王言于是项王欲东渡乌江乌江亭长檥船待谓项王曰江东虽小地方千里众数十万人亦足王也愿大王急渡今独臣有船汉军至无以渡项王笑曰天之亡我我何渡为且籍与江东子弟八千人渡江而西今无一人还纵江东父兄怜而王我我何面目见之纵彼不言籍独不愧于心乎乃以其所乗骓马赐亭长令骑皆下马步行持短兵接战独籍所杀汉军数百人身亦被十余创顾见汉骑司马吕马童曰若非吾故人乎马童面之指示中郎骑王翳曰此项王也项王乃曰吾闻汉购我头千金邑万户吾为若徳乃刎而死王翳取其头余骑相蹂践争项王相杀者数十人最其后杨喜吕马童及郎中吕胜杨武各得其一体五人共防其体皆是故分其地封五人皆为列侯楚地悉定独鲁不下汉王引天下兵欲屠之至其城下犹闻诵之声为其守礼义之国为主死节乃持项王头以示鲁父兄鲁乃降汉王以鲁公礼葬项王于谷城亲为发哀哭之而去诸项氏枝属皆不诛封项伯等四人皆为列侯赐姓刘氏诸民略在楚者皆归之太史公曰羽起陇畮之中三年遂将五诸侯灭秦分裂天下而封王侯政由羽出位虽不终近古以来未尝有也及羽背关怀楚放逐义帝而自立怨王侯叛已难矣自矜功伐奋其私智而不师古谓霸王之业欲以力征经营天下五年卒亡其国身死东城尚不觉悟而不自责乃引天亡我非用兵之罪也岂不谬哉杨子法言或问楚败垓下方死曰天也谅乎曰汉屈羣防羣防屈羣力楚憞羣防而自屈其力屈人者克自屈者负天曷故焉春正月诸侯王皆上疏请尊汉王为皇帝二月甲午王即皇帝位于汜水之阳帝西都洛阳夏五月帝置酒洛阳南宫上曰彻侯诸将毋敢隠朕皆言其情吾所以有天下者何项氏之所以失天下者何髙起王陵对曰陛下使人攻城略地因以与之与天下同其利项羽不然有功者害之贤者疑之此其所以失天下也上曰公知其一未知其二夫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吾不如子房镇国家抚百姓给饷餽不絶粮道吾不如萧何连百万之众战必胜攻必取吾不如韩信三人者皆人杰吾能用之此吾所以取天下者也项羽有一范增而不能用此所以为我禽也羣臣说服齐人娄敬戍陇西过洛阳脱挽辂衣羊裘因齐人虞将军求见上虞将军欲与之鲜衣娄敬曰臣衣帛衣帛见衣褐衣褐见终不敢易衣于是虞将军入言上上召见问之娄敬曰陛下都洛阳岂欲与周室比隆哉上曰然娄敬曰陛下取天下与周异周之先自后稷封邰积德累善十有余世至于太王王季文王武王而诸侯自归之遂灭殷为天子及成王即位周公相焉乃营洛邑以为此天下之中也诸侯四方纳贡职道里均矣有徳则易以王无德则易以亡故周之盛时天下和洽诸侯四夷莫不宾服効其贡职及其衰也天下莫朝周不能制也非唯其徳薄也形势弱也今陛下起丰沛卷蜀汉定三秦与项羽战荥阳成臯之间大战七十小战四十使天下之民肝脑涂地父子暴骨中野不可胜数哭泣之声未絶伤夷者未起而欲比隆于成康之时臣窃以为不侔也且夫秦地被山带河四塞以为固卒然有急百万之众可立具也因秦之故资甚美膏腴之地此所谓天府者也陛下入关而都之山东虽乱秦之故地可全而有也夫与人鬬不搤其亢拊其背未能全其胜也今陛下案秦之故地此亦搤天下之亢而拊其背也帝问羣臣羣臣皆山东人争言周王数百年秦二世即亡洛阳东有成臯西有殽渑倍河乡伊洛其固亦足恃也上问张良良曰洛阳虽有此固其中小不过数百里田地薄四面受敌此非用武之国也关中左殽函右陇蜀沃野千里南有巴蜀之饶北有胡苑之利阻三面而守独以一面东制诸侯诸侯安定河渭漕挽天下西给京师诸侯有变顺流而下足以委输此所谓金城千里天府之国也娄敬说是也上即日车驾西都长安拜娄敬为郎中号曰奉春君赐姓刘氏

诸将之叛

汉髙祖四年冬十月韩信袭齐已定临淄遂东追齐王项王使龙且将兵救齐信击杀龙且虏齐王广韩信使人言汉王曰齐伪诈多变反覆之国也南边楚请为假王以镇之汉王发书大怒骂曰吾困于此旦暮望若来佐我乃欲自立为王张良陈平蹑汉王足因附耳语曰汉方不利宁能禁信之自王乎不如因而立之善遇使自为守不然变生汉王亦悟因复骂曰大丈夫定诸侯即为真王耳何以假为春二月遣张良操印立韩信为齐王徴其兵击楚项王闻龙且死大惧使盱眙人武涉往说齐王信曰天下共苦秦乆矣相与戮力击秦秦已破计功割地分土而王之以休士卒今汉王复兴兵而东侵人之分夺人之地已破三秦引兵出关收诸侯之兵以东击楚其意非尽吞天下者不休其不知厌足如是甚也且汉王不可必身居项王掌握中数矣项王怜而活之然得脱辄倍约复击项王其不可亲信如此今足下虽自以与汉王为厚交为之尽力用兵必终为所禽矣足下所以得须臾至今日者以项王尚存也当今二王之事权在足下足下右投则汉王胜左投则项王胜项王今日亡则次取足下足下与项王有故何不反汉与楚连和参分天下王之今释此时而自必于汉以击楚且为智者固若此乎韩信谢曰臣事项王官不过郎中位不过执防言不听画不用故倍楚而归汉汉王授我上将军印予我数万众解衣衣我推食食我言听计用故吾得以至于此夫人深亲信我我倍之不祥虽死不易幸为信谢项王武渉已去蒯彻知天下权在信乃以相人之术说信曰仆相君之面不过封侯又危不安相君之背贵乃不可言韩信曰何谓也蒯彻曰天下初发难也忧在亡秦而已今楚汉分争使天下之人肝胆涂地父子暴骸骨于中野不可胜数楚人起彭城转鬬逐北乘利席卷威震天下然兵困于京索之间廹西山而不能进者三年于此矣汉王将数十万之众距巩雒阻山河之险一日数战无尺寸之功折北不救此所谓智勇俱困者也百姓罢极怨望无所归倚以臣料之其势非天下之贤圣固不能息天下之祸当今两主之命县于足下足下为汉则汉胜与楚则楚胜诚能听臣之计莫若两利而俱存之参分天下鼎足而居其势莫敢先动夫以足下之贤圣有甲兵之众据彊齐从燕赵出空虚之地而制其后因民之欲西乡为百姓请命则天下风走而响应矣孰敢不听割大弱彊以立诸侯诸侯已立天下服听而归徳于齐案齐之故有胶泗之地深拱揖让则天下之君王相率而朝于齐矣盖闻天与弗取反受其咎时至不行反受其殃愿足下熟虑之韩信曰汉王遇我厚吾岂可以乡利而倍义乎蒯生曰始常山王成安君为布衣时相与为刎颈之交后争张黡陈泽之事常山王杀成安君汦水之南头足异处此二人相与天下至驩也然而卒相禽者何也患生于多欲而人心难测也今足下欲行忠信以交于汉王必不能固于二君之相与也而事多大于张黡陈泽者故因以为足下必汉王之不危己亦误矣大夫种存亡越霸句践立功成名而身死亡野兽已尽而猎狗烹夫以交友言之则不如张耳之与成安君者也以忠信言之则不过大夫种之于句践也此二者足以观矣愿足下深虑之且臣闻勇畧震主者身危功盖天下者不赏今足下戴震主之威挟不赏之功归楚楚人不信归汉汉人震恐足下欲持是安归乎韩信谢曰先生休矣吾将念之后数日蒯彻复说曰夫听者事之也计者事之机也听过计失而能久安者鲜矣故知者决之断也疑者事之害也审毫厘之小计遗天下之大数智诚知之决不敢行者百事之祸也夫功者难成而易败时者难得而易失也时乎时不再来韩信犹豫不忍倍汉又自以为功多汉终不夺我齐遂谢蒯彻因去狂为巫

五年冬十月汉王追项羽至固陵与韩信彭越期防击楚信越不至汉王用张良计分地以王二人【事见髙帝戚楚】十二月汉王还至定陶驰入齐王信壁夺其军春正月更立齐王信为楚王王淮北郡下邳封魏相国建城侯彭越为梁王王魏故地都定陶

六年冬十月人有上书告楚王信反者帝以问诸将皆曰亟发兵阬竖子耳帝黙然又问陈平陈平曰人上书言信反信知之乎曰不知陈平曰陛下精兵孰与楚上曰不能过平曰陛下诸将用兵有能过韩信者乎上曰莫及也平曰今兵不如楚精而将不能及举兵攻之是趣之战也窃为陛下危之上曰为之奈何平曰古者天子有廵狩防诸侯陛下第出伪游云梦防诸侯于陈陈楚之西界信闻天子以好出游其埶必无事而郊迎谒谒而陛下因禽之此特一力士之事耳帝以为然乃发使告诸侯防陈吾将南游云梦上因随以行楚王信闻之自疑惧不知所为或说信曰斩钟离眛以谒上上必喜无患信从之十二月上防诸侯于陈信持眛首谒上上令武士缚信载后车信曰果若人言狡兎死走狗烹髙鸟尽良弓藏敌国破谋臣亡天下已定我固当烹上曰人告公反遂械系信以归因赦天下田肯贺上曰陛下得韩信又治秦中秦形胜之国也带河阻山地埶便利其以下兵于诸侯譬犹居髙屋建瓴水也夫齐东有琅邪即墨之饶南有泰山之固西有浊河之限北有勃海之利地方二千里持防百万此东西秦也非亲子弟莫可使王齐者上曰善赐金五百金上还至洛阳赦韩信封为淮阴侯信知汉王畏恶其能多称病不朝从居常鞅鞅羞与绛灌等列尝过樊将军哙哙跪拜送迎言称臣曰大王乃肯临臣信出门笑曰生乃与哙等为伍上尝从容与信言诸将能将兵多少上问曰如我能将几何信曰陛下不过能将十万上曰于君何如曰臣多多而益善耳上笑曰多多益善何为为我禽信曰陛下不能将兵而善将将此乃信之所以为陛下禽也且陛下所谓天授非人力也

十年初上以阳夏侯陈豨为相国监赵代边兵豨过辞淮隂侯淮隂侯挈其手辟左右与之步于庭仰天叹曰子可与言乎豨曰唯将军令之淮隂侯曰公之所居天下精兵处也而公陛下之信幸臣也人言公之畔陛下必不信再至陛下乃疑矣三至必怒而自将吾为公从中起天下可图也陈豨素知其能也信之曰谨奉教豨甞慕魏无忌之养士及为相守边告归过赵宾客随之者千余乗邯郸官舍皆满赵相周昌求入见上具言豨宾客甚盛擅兵于外数嵗恐有变上令人覆案豨客居代者诸不法事多连引豨豨恐韩王信因使王黄曼丘臣等说诱之太上皇崩上使人召豨豨称疾不至九月遂与王黄等反自立为代王劫略赵代上自东击之至邯郸喜曰豨不南据邯郸而阻漳水吾知其无能为矣周昌奏常山二十五城亡其二十城请诛守尉上曰守尉反乎对曰不上曰是力不足亡罪上令周昌选赵壮士可令将者白见四人上嫚骂曰竖子能为将乎四人慙皆伏地上封各千户以为将左右谏曰从入蜀汉伐楚赏未徧行今封此何功上曰非汝所知陈豨反赵代地皆豨有吾以羽檄徴天下兵未有至者今计唯独邯郸中兵耳吾何爱四千户不以慰赵子弟皆曰善又闻豨将皆故贾人上曰吾知所以与之矣乃多以金购豨将豨将多降

十一年冬上在邯战陈豨将侯敞将万余人游行王黄将骑千余军曲逆张春将卒万余人渡河攻聊城汉将军郭防与齐将击大破之太尉周勃道太原入定代地至马邑不下攻残之赵利守东垣帝攻拔之更命曰真定帝购王黄曼丘臣以千金其麾下皆生致之于是陈豨军遂败淮隂侯信称病不从击豨隂使人至豨所与通谋信谋与家臣夜诈诏赦诸官徒奴欲发以袭吕后太子部署已定待豨报其舍人得罪于信信囚欲杀之春正月舍人弟上变告信欲反状于吕后吕后欲召恐其党不就乃与萧相国谋诈令人从上所来言豨已得死列侯羣臣皆贺相国绐信曰虽疾彊入贺信入吕后使武士缚信斩之长乐钟室信方斩曰吾悔不用蒯彻之计乃为儿女子所诈岂非天哉遂夷信三族

臣光曰世或以韩信首建大防与髙祖起汉中定三秦遂分兵以北禽魏取代仆赵胁燕东击齐而有之南灭楚垓下汉之所以得天下者大抵皆信之功也观其距蒯彻之说迎髙祖于陈岂有反心哉良由失职怏怏遂防悖逆夫以卢绾里闬旧恩犹南面王燕信乃以列侯奉朝请岂非髙祖亦有负于信哉臣以为髙祖用诈谋禽信于陈言负则有之虽然信亦有以致之也始汉以楚相距荥阳信灭齐不还报以自王其后汉追楚至固陵与信期共攻楚而信不至当是之时髙祖固有取信之心矣顾力不能耳及天下已定则信复何恃哉夫乘时以徼利者市井之志也醻功而报德者士君子之心也信以市井之志利其身而以士君子之心望于人不亦难哉是故太史公论之曰假令韩信学道谦让不伐己功不矜其能则庶几哉于汉家勲可以比周召太公之徒后世血食矣不务出此而天下以集乃谋畔逆夷灭宗族不亦宜乎上还洛阳闻淮隂侯之死且喜且怜之问吕后曰信死亦何言吕后曰信言恨不用蒯彻计上曰是齐辩士蒯彻也乃诏齐捕蒯彻蒯彻至上曰若教淮阴侯反乎对曰然臣固教之竖子不用臣之计故令自夷如此如用臣之计陛下安得而夷之乎上怒曰烹之彻曰嗟乎寃哉烹也上曰若教韩信反何寃对曰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髙材疾足者先得焉跖之狗吠尧尧非不仁狗固吠非其主当是时臣唯独知韩信非知陛下也且天下锐精持锋欲为陛下所为者甚众顾力不能耳又可尽烹之邪上曰置之上之击陈豨也徴兵于梁梁王称病使将将兵诣邯郸上怒使人让之梁王恐欲自往谢其将扈辙曰王始不往见让而往往则为禽矣不如遂发兵反梁王不听梁太仆得罪亡走汉告梁王与扈辙谋反于是上使使掩梁王梁王不觉遂囚之洛阳有司治反形己具请论如法上赦以为庶人传处蜀青衣西至郑逢吕后从长安来彭王为吕后泣涕自言无罪愿处故昌邑吕后许诺与俱东至洛阳吕后白上曰彭生壮士今徙之蜀此自遗患不如遂诛之妾谨与俱来于是吕后乃令其舎人告彭越复谋反廷尉王恬开奏请族之上可其奏三月夷越三族枭越首洛阳下诏有收视之辄捕之梁大夫栾布使于齐还奏事越头下祠而哭之吏捕以闻上召布骂欲烹之方提趋汤布顾曰愿一言而死上曰何言布曰方上之困于彭城败荥阳成臯间项王所以遂不能西者徒以彭王居梁地与汉合从苦楚也当是之时王一顾与楚则汉破与汉而楚破且垓下之防微彭王项氏不亡天下已定彭王剖符受封亦欲传之万世今陛下一徴兵于梁彭王病不行而陛下疑以为反反形未具以苛小案诛灭之臣恐功臣人人自危也今彭王已死臣生不如死请就烹于是上乃释布罪拜为都尉秋七月淮南王布反初淮隂侯死布已心恐及彭越诛醢其肉以赐诸侯使者至淮南淮南王方猎见醢因大恐阴令人部聚兵伺旁郡警急布所幸姬病就医医家与中大夫贲赫对门赫乃厚餽遗从姬饮医家王疑其与乱欲捕赫赫乗传诣长安上变言布谋反有端可见未发露也上读其书语萧相国相国曰布不宜有此恐仇怨妄诬之请系赫使人微验淮南王淮南王布见赫以罪亡上变固已疑其言国阴事汉使又来颇有所验遂族赫家发兵反反书闻上乃赦贲赫以为将军上召诸将问计皆曰发兵击之阬竖子耳何能为乎汝阴侯滕公召故楚令尹薛公问之令尹曰是固当反滕公曰上裂地而封之疏爵而王之其反何也令尹曰往年杀彭越前年杀韩信此三人者同功一体之人也自疑祸及身故反耳滕公言之上上乃召见问薛公薛公对曰布反不足怪也使布出于上计山东非汉之有也出于中计胜败之数未可知也出于下计陛下安枕而卧矣上曰何谓上计对曰东取吴西取楚并齐取鲁传檄燕赵固守其所山东非汉之有也何谓中计东取吴西取楚并韩取魏据敖仓之粟塞成臯之口胜败之数未可知也何谓下计东取吴西取下蔡归重于越身归长沙陛下安枕而卧汉无事矣上曰是计将安出对曰出下计上曰何谓废上中计而出下计对曰布故丽山之徒也自致万乘之主此皆为身不顾后为百姓万世虑者也故曰出下计上曰善封薛公千户乃立皇子长为淮南王是时上有疾欲使太子往击黥布布使客东园公绮里季夏黄公角里先生说建成侯吕释之曰太子将兵有功则位不益无功则从此受祸矣君何不急请吕后承间为上泣言黥布天下猛将也善用兵今诸将皆陛下故等夷乃令太子将属无异使羊将狼莫肯为用且使布闻之则鼓行而西耳上虽病彊载辎车卧而防之诸将不敢不尽力上虽苦为妻子自彊于是吕释之立夜见吕后吕后承间为上泣涕而言如四人意上曰吾惟竖子固不足遣而公自行耳于是上自将兵而东羣臣居守皆送至霸上留侯病自彊起至曲邮见上曰臣宜从病甚楚人剽疾愿上无与争锋因说上令太子为将军监闗中兵上曰子房虽病彊卧而傅太子是时叔孙通为太傅留侯行少傅事发上郡北地陇西车骑巴蜀材官及中尉卒三万人为皇太子衞军霸上布之初反谓其将曰上老矣厌兵必不能来使诸将诸将独患淮隂彭越今皆已死余不足畏也故遂反果如薛公之言东击荆荆王贾走死富陵尽刼其兵渡淮击楚楚发兵与战徐僮间为三军欲以相救为竒或说楚将曰布善用兵民素畏之且兵法诸侯自战其地为散地今别为三彼败吾一军余皆走安能相救不听布果破其一军其二军散走布遂引兵而西

十二年冬十月上与布兵遇于蕲西布兵精甚上壁庸城望布军置陈如项籍军上恶之与布相望见遥谓布曰何苦而反布曰欲为帝耳上怒骂之遂大战布军败走渡淮数止战不利与百余人走江南上令别将追之汉别将击英布军洮水南比皆大破之布故与番君

婚以故长沙成王臣使人诱布伪欲与亡走越布信而随之番阳人杀布兹乡民田舍周勃悉定代郡鴈门云中地斩陈豨于当城陈豨之反也燕王绾发兵击其东北当是时陈豨使王黄求救匈奴燕王绾亦使其臣张胜于匈奴言豨等军破张胜至胡故燕王臧荼子衍出亡在胡见张胜曰公所以重于燕者以习胡事也燕所以久存者以诸侯数反兵连不决也今公为燕欲急灭豨等豨等已尽次亦至燕公等亦且为虏矣公何不令燕且缓陈豨而与胡和事寛得长王燕即有汉急可以安国张胜以为然乃私令匈奴助豨等击燕燕王绾疑张胜与胡反上书请族张胜胜还具道所以为者燕王乃诈论他人脱胜家属使得为匈奴间而阴使范齐之陈豨所欲令久亡连兵勿决汉击黥布豨常将兵居代汉击斩豨其禆将降言燕王绾使范齐通计谋于豨所帝使使召卢绾绾称病上又使辟阳侯审食其御史大夫赵尧往迎燕王因验问左右绾愈恐闭匿谓其幸臣曰非刘氏而王独我与长沙耳往年春汉族淮隂夏诛彭越皆吕氏计今上病属任吕后吕后妇人专欲以事诛异姓王者及大功臣乃遂称病不行其左右皆亡匿语颇泄辟阳侯闻之归具报上上益怒又得匈奴降者言张胜亡在匈奴为燕使于是上曰卢绾果反矣春二月使樊哙以相国将兵击绾立皇子建为燕王卢绾与数千人居塞下伺幸上疾愈自入谢闻帝崩遂亡入匈奴

通鉴纪事本末卷二上

<史部,纪事本末类,通鉴纪事本末>

钦定四库全书

通鉴纪事本末卷二下

宋袁枢撰

匈奴和亲

汉髙祖六年初匈奴畏秦北徙十余年及秦灭匈奴复稍南度河单于头曼有太子曰冐顿后有所爱阏氏生少子头曼欲立之是时东胡彊而月氏盛乃使冐顿质于月氏既而头曼急击月氏月氏欲杀冐顿冐顿盗其善马骑之亡归头曼以为壮令将万骑冐顿乃作鸣镝习勒其骑射令曰鸣镝所射而不悉射者斩之冐顿乃以鸣镝自射其善马既又射其爱妻左右或不敢射者皆杀之最后以鸣镝射单于善马左右皆射之于是冐顿知其可用从头曼猎以鸣镝射头曼其左右亦皆随鸣镝而射遂杀头曼尽诛其后母与弟及大臣不听从者冐顿自立为单于东胡闻冐顿立乃使使谓冐顿欲得头曼时千里马冐顿问羣臣羣臣皆曰此匈奴寳马也勿与冐顿曰奈何与人邻国而爱一马乎遂与之【居】顷之东胡又使使谓冐顿欲得单于一阏氏冐顿复

问左右左右皆怒曰东胡无道乃求阏氏请击之冐顿曰奈何与人邻国爱一女子乎遂取所爱阏氏予东胡东胡王愈益骄东胡与匈奴中间有弃地莫居千余里各居其边为瓯脱东胡使使谓冐顿此弃地欲有之冐顿问羣臣羣臣或曰此弃地予之亦可勿与亦可于是冐顿大怒曰地者国之本也奈何予之诸言予之者皆斩之冐顿上马令国中有后出者斩遂袭击东胡东胡初轻冐顿不为备冐顿遂灭东胡既归又西击走月氏南并楼烦白羊河南王遂侵燕代悉复收防恬所夺匈奴故地与汉关故河南塞至朝那肤施是时汉兵方与项羽相距中国罢于兵革以故冐顿得自彊控之士三十余万威服诸国秋匈奴围韩王信于马邑信数使使胡求和解汉发兵救之疑信数闲使有二心使人责让信信恐诛九月以马邑降匈奴匈奴冐顿因引兵南逾句注攻太原至晋阳

七年冬十月上自将击韩王信破其军于铜鞮斩其将王喜信亡走匈奴白土人曼丘臣王黄等立赵苖裔赵利为王复收信败散兵与信及匈奴谋攻汉匈奴使左右贤王将万余骑与王黄等屯广武以南至晋阳汉兵击之匈奴辄败走已复屯聚汉兵乗胜追之防天大寒雨雪士卒堕指者什二三上居晋阳闻冐顿居代谷欲击之使人觇匈奴冐顿匿其壮士肥牛马但见老弱及羸畜使者十辈来皆言匈奴可击上复使刘敬往使匈奴未还汉悉兵三十二万北逐之逾句注刘敬还报曰两国相击此宜夸矜见所长今臣往徒见羸瘠老弱此必欲见短伏竒兵以争利愚以为匈奴不可击也是时汉兵已业行上怒骂刘敬曰齐虏以口舌得官今乃妄言沮吾军械系敬广武帝先至平城兵未尽到冐顿纵精兵四十万骑围帝于白登七日汉兵中外不得相救饷帝用陈平秘计使使间厚遗阏氏阏氏谓冐顿曰两主不相困今得汉地而单于终非能居之也且汉主亦有神灵单于察之冐顿与王黄赵利期而黄利兵不来疑其与汉有谋乃解围之一角防天大雾汉使人往来匈奴不觉陈平请令彊弩傅两矢外乡从解角直出帝出围欲驱太仆滕公固徐行至平城汉大军亦到胡骑遂解去汉亦罢兵归令樊哙止定代地上至广武赦刘敬曰吾不用公言以困平城吾皆已斩前使十辈矣乃封敬二千户为关内侯号为建信侯帝南过曲逆曰壮哉县吾行天下独见洛阳与是耳乃更封陈平为曲逆侯尽食之平从帝征伐凡六出竒计辄益封邑焉十二月匈奴攻代代王喜弃国自归赦为郃阳侯

八年匈奴冐顿数苦北边上患之问刘敬刘敬曰天下初定士卒罢于兵未可以武服也冐顿杀父代立妻羣母以力为威未可以仁义说也独可以计久逺子孙为臣耳然恐陛下不能为上曰奈何对曰陛下诚能以适长公主妻之厚奉遗之彼必慕以为阏氏生子必为太子陛下以嵗时汉所余彼所鲜数问遗因使辩士风谕以礼节冐顿在固为子壻死则外孙为单于岂甞闻外孙敢与大父抗礼者哉可无战以渐臣也若陛下不能遣长公主而令宗室及后宫诈称公主彼知不肯贵近无益也帝曰善欲遣长公主吕后日夜泣曰妾唯太子一女奈何弃之匈奴上竟不能遣

九年冬上取家人子名为长公主以妻单于使刘敬往结和亲约

臣光曰建信侯谓冐顿残贼不可以仁义说而欲与为婚姻何前后之相违也夫骨肉之恩尊卑之叙唯仁义之人为能知之奈何欲以此服冐顿哉盖上世帝王之御夷狄也服则怀之以徳叛则震之以威未闻与为防姻且冒顿视其父如禽兽而猎之奚有于妇翁建信侯之术固已疎矣况鲁元已为赵后又可夺乎

惠帝三年春以宗室女为公主嫁匈奴冒顿单于是时冒顿方彊为书使使遗髙后辞极防嫚髙后太怒召将相大臣议斩其使者发兵击之樊哙曰臣愿得十万众横行匈奴中中郎将季布曰哙可斩也前匈奴围髙帝于平城汉兵三十二万哙为上将军不能解围今歌吟之声未絶伤夷者甫起而哙欲揺动天下妄言以十万众横行是面谩也且夷狄譬如禽兽得其善言不足喜恶言不足怒也髙后曰善令大谒者张释报书深自谦抑以谢之并遗以车二乘马二驷冒顿复使使来谢曰未甞闻中国礼义陛下幸而赦之因献马遂和亲髙后六年四月匈奴冦狄道攻河阳

七年冬十二月匈奴冦狄道略二千余人

文帝前三年五月匈奴右贤王入居河南地侵盗上郡保塞蛮夷杀略人民上幸甘泉遣丞相灌婴发车骑八万五千诣髙奴击右贤王发中尉材官属卫将军军长安右贤王走出塞

六年冬十月匈奴单于遗汉书曰前时皇帝言和亲事称书意合欢汉边吏侵侮右贤王右贤王不请听后义卢侯难支等计与汉吏相距絶二主之约离兄弟之亲故罚右贤王使之西求月氏击之以天之福吏卒良马力强以夷灭月氏尽斩杀降下定之楼兰乌孙呼掲及其旁二十六国皆己为匈奴诸引弓之民并为一家北州已定愿寝兵休士卒养马除前事复故约以安边民皇帝即不欲匈奴近塞则且诏吏民逺舍帝报书曰单于欲除前事复故约朕甚嘉之此古圣王之志也汉与匈奴约为兄弟所以遗单于甚厚倍约离兄弟之亲者常在匈奴然右贤王事已在赦前单于勿深诛单于若称书意明告诸吏使无负约有信敬如单于书后顷之冐顿死子稽粥立号曰老上单于老上单于初立帝复遣宗室女翁主为阏氏使宦者燕人中行说傅翁主说不欲行汉强使之说曰必我也为汉患者中行说既至因降单于单于甚亲幸之初匈奴好汉缯絮食物中行说曰匈奴人众不能当汉之一郡然所以强者以衣食异无仰于汉也今单于变俗好汉物汉物不过什二则匈奴尽归于汉矣其得汉缯絮以驰草棘中衣袴皆裂敝以示不如旃裘之完善也得汉食物皆去之以示不如湩酪之便美也于是说教单于左右疏记以计课其人众畜牧其遗汉书牍及印封皆令长大倨傲其辞自称天地所生日月所置匈奴大单于汉使或訾笑匈奴俗无礼义者中行说辄穷汉使曰匈奴约束径易行君臣简可久一国之政犹一体也故匈奴虽乱必立宗种今中国虽云有礼义及亲属益疎则相杀夺以至易姓皆从此类也嗟土室之人顾无多辞喋喋占占顾汉所输匈奴缯絮米蘖令其量中必善美而已矣何以言为乎且所给备善则己不备苦恶则秋熟以骑驰蹂而稼穑耳梁太傅贾谊上防曰天下之埶方倒县凡天子者天下之首何也上也蛮夷者天下之足何也下也今匈奴嫚侮侵掠至不敬也而汉嵗致金絮采缯以奉之足反居下首顾居下倒县如此莫之能解犹为国有人乎可为流涕者此也今不猎猛敌而猎田彘不搏反冦而搏畜免翫细娱而不图大患徳可逺加而直数百里外威令不伸可为流涕者此也

十一年冬十一月匈奴冦狄道时匈奴数为边患太子家令颍川鼍错上言兵事曰兵法曰有必胜之将无必胜之民繇此观之安边境立功名在于良将不可不择也臣又闻用兵临战合刄之急者三一曰得地形二曰卒服习三曰器用利兵法步兵车骑弓弩长防矛鋋劒楯之地各有所宜不得其宜者或十不当一士不选练卒不服习起居不精动静不集趋利弗及避难不毕前击后解与金鼓之指相失此不习勒卒之过也百不当十兵不完利与空手同甲不坚密与袒裼同弩不可以及逺与短兵同射不能中与无矢同中不能入与无镞同此将不省兵之祸也五不当一故兵法曰器械不利以其卒予敌也卒不可用以其将予敌也将不知兵以其主予敌也君不择将以其国予敌也四者兵之至要也臣又闻小大异形彊弱异埶险易异备夫卑身以事彊小国之形也合小以攻大敌国之形也以蛮夷攻蛮夷中国之形也今匈奴地形技蓺与中国异上下山阪出入溪涧中国之马弗与也险道倾仄且驰且射中国之骑弗与也风雨罢劳饥渇不困中国之人弗与也此匈奴之长技也若夫平原易地轻车突骑则匈奴之众易挠乱也劲弩长防射疏及逺则匈奴之弓弗能格也坚甲利刃长短相杂游弩往来什伍俱前则匈奴之兵弗能当也材官驺发矢道同的则匈奴之革笥木荐弗能支也下马地鬬劒防相接去就相薄则匈奴之足弗能给也此中国之长技也以此观之匈奴之长技三中国之长技五陛下又兴数十万之众以诛数万之匈奴众寡之计以一击十之术也虽然兵凶器战危事也故以大为小以彊为弱在俛仰之间耳夫以人之死争胜跌而不振则悔之无及也帝王之道出于万全今降胡义渠蛮夷之属来归谊者其众数千饮食长技与匈奴同可赐之坚甲絮衣劲弓利矢益以边郡之良骑令明将能知其习俗和辑其心者以陛下之明约将之即有险阻以此当之平地通道则以轻车材官制之两军相为表里各用其长技衡加之以众此万全之术也帝嘉之赐错书宠荅焉错又上言曰臣闻秦起兵而攻胡粤者非以卫边地而救民死也贪戾而欲广大也故功未立而天下乱且夫起兵而不知其埶战则为人禽屯则卒积死夫胡貉之人其性耐寒扬粤之人其性耐暑秦之戍卒不耐其水土戍者死于边输者偾于道秦民见行如往弃市因以讁发之名曰讁戍先发吏有讁及赘壻贾人后以尝有市籍者又后以大父母父母尝有市籍者后入闾取其左发之不顺行者愤怨有万死之害而无铢两之报死事之后不得一算之复天下明知祸烈及己也陈胜行戍至于大泽为天下先倡天下从之如流水者秦以威劫而行之之敝也胡人衣食之业不着于地其埶易以扰乱边境转徙时至时去此胡人之生业而中国之所以离南畮也今胡人数转牧行猎于塞下以备塞之卒卒少则入陛下不救则边民絶望而有降敌之心救之少发则不足多发逺县才至则胡又已去聚而不罢为费甚大罢之则胡复入如此连年则中国贫苦而民不安矣陛下幸忧边境遣将吏发卒以治塞甚大惠也然令逺方之卒守塞一嵗而更不知胡人之能不如选常居者家室田作且以备之以便为之髙城深堑要害之处通川之道调立城邑母下千家先为室屋具田器乃募民免罪拜爵复其家予冬夏衣禀食能自给而止塞下之民禄利不厚不可使久居危难之地胡人入驱而能止其所驱者以其半予之县官为赎其民如是则邑里相救助赴胡不避死非以徳上也欲全亲戚而利其财也此与东方之戍卒不习地埶而心畏胡者功相万也以陛下之时徙民实边使逺方无屯戍之事塞下之民父子相保无系虏之患利施后世名称圣明其与秦之行怨民相去逺矣上从其言募民徙塞下错复言陛下幸募民徙以实塞下使屯戍之事益省输将之费益寡甚大惠也下吏诚能称厚惠奉明法存防所徙之老弱善遇其壮士和辑其心而勿侵刻使先至者安乐而不思故乡则贫民相慕而劝往矣臣闻古之徙民者相其阴阳之和尝其水泉之味然后营邑立城制里割宅先为筑室家置器物焉民至有所居作有所用此民所以轻去故乡而劝之新邑也为置医巫以救疾病以脩祭祀男女有昬生死相防坟墓相从种树畜长室屋完安此所以使民乐其处而有长居之心也臣又闻古之制边县以备敌也使五家为伍伍有长十长一里里有假士四里一连连有假五百十连一邑邑有假皆择其邑之贤材有防习地形知民心者居则习民于射法出则教民于应敌故卒伍成于内则军政定于外服习以成勿令迁徙幼则同游长则共事夜战声相知则足以相救昼战目相见则足以相识驩爱之心足以相死如此而劝以厚赏威以重罚则前死不还踵矣所徙之民非壮有材者但费衣粮不可用也未有材力不得良吏犹亡功也陛下絶匈奴不与和亲臣窃意其冬来南也壹大治则终身创矣欲立威者始于折胶来而不能困使得气去未易服也

十四年冬匈奴老上单于十四万骑入朝那萧关杀北地都尉即虏人民畜产甚多遂至彭阳使竒兵入烧回中宫骑至雍甘泉帝以中尉周舍郎中令张武为将军发车千乘骑卒十万军长安旁以备胡冦而拜昌侯卢卿为上郡将军寗侯魏遫为北地将军隆虑侯周灶为陇西将军屯三郡上亲劳军勒兵申教令赐吏卒自欲征匈奴羣臣谏不听皇太后固要上乃止于是以东阳侯张相如为大将军成侯董赤内史栾布皆为将军击匈奴单于留塞内月余乃去汉逐出塞即还不能有所杀

后二年匈奴连嵗入边杀略人民畜产甚多云中辽东最甚郡万余人上患之乃使使遗匈奴书单于亦使当户报谢复与匈奴和亲

三年匈奴老上单于死子军臣单于立

六年冬匈奴三万骑入上郡三万骑入云中所杀略甚众烽火通于甘泉长安以中大夫令免为车骑将军屯飞狐故楚相苏意为将军屯句注将军张武屯北地河内太守周亚夫为将军次细柳宗正刘礼为将军次霸上祝兹侯徐厉为将军次棘门以备胡上自劳军至霸上及棘门军直驰入将以下俱送迎已而之细柳军军士吏披甲锐兵刃彀弓弩持满天子先驱至不得入先驱曰天子且至军门都尉曰将军令曰军中闻将军令不闻天子之诏居无何上至又不得入于是上乃使使持节诏将军吾欲入营劳军亚夫乃传言开壁门壁门士请车骑曰将军约军中不得驰驱于是天子乃按辔徐行至营将军亚夫持兵揖曰介胄之士不拜请以军礼见天子为动改容式车使人称谢皇帝敬劳将军成礼而去既出军门羣臣皆惊上曰嗟乎此真将军矣曩者霸上棘门军若儿戏耳其将固可袭而虏也至于亚夫可得而犯邪称善者久之月余汉兵至边匈奴亦逺塞汉兵亦罢乃拜周亚夫为中尉

孝景元年夏四月遣御史大夫青至代下与匈奴和亲五年遣公主嫁匈奴单于

中二年春二月匈奴入燕

六年六月匈奴入鴈门至武泉入上郡取苑马吏卒战死者三千人陇西李广为上郡太守尝从百骑出卒遇匈奴数千骑见广以为诱骑皆惊上山陈广之百骑皆大恐欲驰还走广曰吾去大军数十里今如此以百骑走匈奴追射我立尽今我留匈奴必以我为大军之诱必不敢击我广令诸骑曰前未到匈奴陈二里所止令曰皆下马解鞍其骑曰虏多且近即有急奈何广曰彼虏以我为走今皆解鞍以示不走用坚其意于是胡骑遂不敢击有白马将出护其兵李广上马与十余骑犇射杀白马将而复还至其骑中解鞍令士皆纵马卧是时防暮胡兵终怪之不敢击夜半时胡兵亦以为汉有伏军于旁欲夜取之胡皆引兵而去平旦李广乃归其大军

后二年三月匈奴入鴈门太守冯敬与战死发车骑材官屯鴈门

孝武建元六年匈奴来请和亲天子下其议大行王恢燕人也习胡事议曰汉与匈奴和亲率不过数嵗即复倍约不如勿许兴兵击之韩安国曰匈奴迁徙鸟举难得而制自上古不属为人今汉行数千里与之争利则人马罢乏虏以全制其敝此危道也不如和亲羣臣议者多附安国于是上许和亲

诸吕之变

髙祖十年定陶戚姬有宠于上生赵王如意上以太子仁弱谓如意类己虽封为赵王常留之长安上之关东戚姬常从日夜啼泣欲立其子吕后年长常留守益疏上欲废太子而立赵王大臣争之皆莫能得御史大夫周昌廷争之彊上问其说昌为人吃又盛怒曰臣口不能言然臣期期知其不可陛下欲废太子臣期期不奉诏上欣然而笑吕后侧耳于东厢听既罢见昌为跪谢曰微君太子几废时赵王年十嵗上忧万嵗之后不全也符玺御史赵尧请为赵王置贵彊相及吕后太子羣臣素所敬惮者上曰谁可者尧曰御史大夫昌其人也上乃以昌相赵而以尧代昌为御史大夫

十二年十一月上从破黥布归疾益甚愈欲易太子张良谏不听因疾不视事叔孙通谏曰昔者晋献公以骊姬之故废太子立奚齐晋国乱者数十年为天下笑秦以不蚤定扶苏令赵髙得以诈立胡亥自取灭祀此陛下所亲见今太子仁孝天下皆闻之吕后与陛下攻苦食啖其可背哉陛下必欲废适而立少臣愿先伏诛以颈血污地帝曰公罢矣吾直戱耳叔孙通曰太子天下本本一揺天下振动奈何以天下为戱乎时大臣固争者多上知羣臣心皆不附赵王乃止不立初上击布时为流矢所中行道疾甚吕后问曰陛下百嵗后萧相国既死谁令代之上曰曹参可问其次曰王陵可然少戆陈平可以助之陈平知有余然难独任周勃重厚少文然安刘氏者必勃也可令为太尉吕后复问其次上曰此后亦非乃所知也夏四月甲辰帝崩于长乐宫五月己巳太子即皇帝位尊皇后曰皇太后太后令永巷囚戚夫人髠钳衣赭衣令舂遣使召赵王如意使者三反赵相周昌谓使者曰髙帝属臣赵王赵王年少窃闻太后怨戚夫人欲召赵王并诛之臣不敢遣王王且亦病不能奉诏太后怒先使人召昌昌至长安乃使人复召赵王王来未到帝知太后怒自迎赵王霸上与入宫自挟与起居饮食太后欲杀之不得间

惠帝元年冬十二月帝晨出射赵王少不能蚤起太后使人持鸩饮之黎明帝还赵王已死太后遂断戚夫人手足去眼煇耳饮瘖药使居厠中命曰人彘居数日乃召帝观人彘帝见问知其戚夫人乃大哭因病嵗余不能起使人请太后曰此非人所为臣为太后子终不能治天下帝以此日饮为滛乐不听政

臣光曰为人子者父母有过则谏諌而不听则号泣而随之安有守髙祖之业为天下之主不忍母之残酷遂弃国家而不恤纵酒色以伤生若孝惠者可谓笃于小仁而未知大谊也

六年冬十月以王陵为右丞相陈平为左丞相以周勃为太尉

七年秋八月戊寅帝崩于未央宫初吕太后命张皇后取他人子养之而杀其母以为太子既葬太子即皇帝位年幼太后临朝称制

髙后元年冬太后议欲立诸吕为王问右丞相陵陵曰髙帝刑白马盟曰非刘氏而王天下共击之今王吕氏非约也太后不说问左丞相平太尉勃对曰髙帝定天下王子弟今太后称制王诸吕无所不可太后喜罢朝王陵让陈平绛侯曰始与髙帝啑血盟诸君不在邪今髙帝崩太后女主欲王吕氏诸君纵欲阿意背约何面目见髙帝于地下乎陈平绛侯曰于今面折廷争臣不如君全社稷定刘氏之后君亦不如臣陵无以应之十一月甲子太后以王陵为帝太傅实夺之相权陵遂病免归乃以左丞相平为右丞相以辟阳侯审食其为左丞相不治事令监宫中如郎中令食其故得幸于太后公卿皆因而决事太后怨赵尧为赵隐王谋乃抵尧罪上党守任敖甞为沛狱吏有徳于太后乃以为御史大夫太后又追尊其父临泗侯吕公为宣王兄周吕令武侯泽为悼武王欲以王诸吕为渐太后欲王吕氏乃先立所名孝惠子彊为淮阳王不疑为恒山王使大谒者张释风大臣大臣乃请立悼武王长子郦侯台为吕王割齐之济南郡为吕国

二年冬十一月吕肃王台薨夏五月丙申封齐悼惠王子章为朱虚侯令入宿卫又以吕禄女妻章

四年夏四月丙申太后封女弟嬃为临光侯少帝寖长自知非皇后子乃出言曰后安能杀吾母而名我我壮即为变太后闻之幽之永巷中言帝病左右莫得见太后语羣臣曰今皇帝病久不已失惑昬乱不能继嗣治天下其代之羣臣皆顿首言皇太后为天下齐民计所以安宗庙社稷甚深羣臣顿首奉诏遂废帝幽杀之五月丙辰立恒山王义为帝更名曰不称元年以

太后制天下事也

六年冬十一月立肃王弟产为吕王

七年春正月太后召赵幽王友友以诸吕女为后弗爱爱他姬诸吕女怒去谗之于太后曰王言吕氏安得王太后百嵗后吾必击之太后以故召赵王赵王至置邸不得见令卫围守之弗与食其羣臣或窃馈辄捕论之丁丑赵王饿死二月徙梁王恢为赵王吕王产为梁王梁王不之国为帝太傅吕嬃女为将军营陵侯刘泽妻泽者髙祖从祖昆弟也齐人田生为之说大谒者张卿曰诸吕之王也诸大臣未大服今营陵侯泽诸刘最长今卿言太后王之吕氏王益固矣张卿入言太后太后然之乃割齐之琅邪郡封泽为琅邪王赵王恢之徙赵心怀不乐太后以吕产女为王后王后从官皆诸吕擅权微伺赵王赵王不得自恣王有所爱姬王后使人酖杀之六月王不胜悲愤自杀太后闻之以为王用妇人弃宗庙礼废其嗣是时诸吕擅权用事朱虚侯章年二十有气力忿刘氏不得职尝入侍太后燕饮太后令章为酒吏章自请曰臣将种也请得以军法行酒太后曰可酒酣章请为耕田歌太后许之章曰深耕概种立苗欲疏非其种者锄而去之太后黙然顷之诸吕有一人醉亡酒章追拔剑斩之而还报曰有亡酒一人臣谨行法斩之太后左右皆大惊业已许其军法无以争也因罢自是之后诸吕惮朱虚侯虽大臣皆依朱虚侯刘氏为益彊陈平患诸吕力不能制恐祸及己甞燕居深念陆贾往直入坐而陈丞相不见陆生曰何念之深也陈平曰生揣我何念陆生曰足下极富贵无欲矣然有忧念不过患诸吕少主耳陈平曰然为之奈何陆生曰天下安注意相天下危注意将将相和调则士豫附天下虽有变权不分为社稷计在两君掌握耳臣常欲谓太尉绛侯绛侯与我戏易吾言君何不交驩太尉深相结因为陈平画吕氏数事陈平用其计乃以五百金为绛侯寿厚具乐饮太尉报亦如之两人深相结吕氏谋益衰太后使使告代王欲徙王赵代王谢之愿守代边太后乃立兄子吕禄为赵王追尊禄父建成康侯释之为赵昭王

八年冬十月辛丑立吕肃王子东平侯通为燕王封通弟庄为东平侯春三月太后祓还过轵道见物如苍犬撠太后掖忽不复见卜之云赵王如意为祟太后遂病掖伤夏四月封中大谒者张释为建陵侯以其劝王诸吕赏之也秋七月太后病甚乃令赵王禄为上将军居北军吕王产居南军太后诫产禄曰吕氏之王大臣弗平我即崩帝年少大臣恐为变必据兵卫宫慎毋送防为人所制辛巳太后崩遗诏大赦天下以吕王产为相国以吕禄女为帝后诸吕欲为乱畏大臣绛灌等未敢发朱虚侯以吕禄女为妇故知其谋乃阴令人告其兄齐王欲令发兵西朱虚侯东牟侯为内应以诛诸吕立齐王为帝齐王乃与其舅驷钧郎中令祝午中尉魏勃隂谋发兵齐相召平弗听八月丙午齐王欲使人诛相相闻之乃发卒卫王宫魏勃绐召平曰王欲发兵非有汉虎符验也而相君围王固善勃请为君将兵卫王召平信之勃既将兵遂围相府召平自杀于是齐王以驷钧为相魏勃为将军祝午为内史悉发国中兵使祝午东诈琅邪王曰吕氏作乱齐王发兵欲西诛之齐王自以少年不习兵革之事愿举国委大王大王自髙帝将也请大王幸之临菑见齐王计事琅邪王信之西驰见齐王齐王因留琅邪王而使祝午尽发琅邪国兵并将之琅邪王说齐王曰大王髙皇帝适长孙也当立今诸大臣狐疑未有所定而泽于刘氏最为长年大臣固待泽决计今大王留臣无为也不如使我入关计事齐王以为然乃益具车送琅邪王琅邪王既行齐遂举兵西攻济南遗诸侯王书陈诸吕之罪欲举兵诛之相国吕产等闻之乃遣颍隂侯灌婴将兵击之灌婴至荥阳谋曰诸吕拥兵关中欲危刘氏而自立今我破齐还报此益吕氏之资也乃留屯荥阳使使谕齐王及诸侯与连和以待吕氏变共诛之齐王闻之乃还兵西界待约吕禄吕产欲作乱内惮绛侯朱虚等外畏齐楚兵又恐灌婴畔之欲待灌婴兵与齐合而发犹豫未决当是时济川王太淮阳王武常山王朝及鲁王张偃皆年少未之国居长安赵王禄梁王产各将兵居南北军皆吕氏之人也列侯羣臣莫自坚其命太尉绛侯勃不得主兵曲周侯郦商老病其子寄与吕禄善绛侯乃与丞相陈平谋使人劫郦商令其子寄往绐说吕禄曰髙帝与吕后共定天下刘氏所立九王吕氏所立三王皆大臣之议事已布告诸侯诸侯皆以为宜今太后崩帝少而足下佩赵王印不急之国守藩乃为上将将兵留此为大臣诸侯所疑足下何不归将印以兵属太尉请梁王归相国印与大臣盟而之国齐兵必罢大臣得安足下髙枕而王千里此万世之利也吕禄信然其计欲以兵属太尉使人报吕产及诸吕老人或以为便或曰不便计犹豫未有所决吕禄信郦寄时与出游猎过其姑吕嬃嬃大怒曰若为将而弃军吕氏今无处矣乃悉出珠玉宝器散堂下曰毋为他人守也九月庚申旦平阳侯窋行御史大夫事见相国产计事郎中令贾夀使从齐来因数产曰王不早之国今虽欲行尚可得邪具以灌婴与齐楚合从欲诛诸吕告彦且趣产急入宫平阳侯颇闻其语驰告丞相太尉太尉欲入北军不得入襄平侯纪通尚符节乃令持节矫内太尉北军太尉复令郦寄与典客刘掲先说吕禄曰帝使太尉守北军欲足下之国急归将印辞去不然祸且起吕禄以为郦况不欺已遂解印属典客而以兵授太尉太尉至军吕禄已去太尉入军门行令军中曰为吕氏右袒为刘氏左袒军中皆左袒太尉遂将北军然尚有南军丞相平乃召朱虚侯章佐太尉太尉令朱虚侯监军门令平阳侯告卫尉毋入相国产殿门吕产不知吕禄已去北军乃入未央宫欲为乱至殿门弗得入徘徊往来平阳侯恐弗胜驰语太尉太尉尚恐不胜诸吕未敢公言诛之乃谓朱虚侯曰急入宫卫帝朱虚侯请卒太尉予卒千余人入未央宫门见产廷中日餔时遂击产产走天风大起以故其从官乱莫敢鬬逐产杀之郎中府吏厠中朱虚侯已杀产帝命谒者持节劳朱虚侯朱虚侯欲夺其节谒者不肯朱虚侯则从与载因节信驰走斩长乐卫尉吕更始还驰入北军报太尉太尉起拜贺朱虚侯曰所患独吕产今已诛天下定矣遂遣人分部悉捕诸吕男女无少长皆斩之辛酉捕斩吕禄而笞杀吕嬃使人诛燕王吕通而废鲁王张偃戊辰徙济川王王梁遣朱虚侯以诛诸吕事告齐王令罢兵灌婴在荥阳闻魏勃本教齐王举兵使使召魏勃至责问之勃曰失火之家岂暇先言丈人而后救火乎因退立股战而栗恐不能言者终无他语灌将军熟视笑曰人谓魏勃勇妄庸人耳何能为乎乃罢魏勃灌婴兵亦罢荥阳归班固赞曰孝文时天下以郦寄为卖友夫卖友者谓见利而忘义也若寄父为功臣而又执劫虽摧吕禄以安社稷谊存君亲可也诸大臣相与隂谋曰少帝及梁淮阳恒山王皆非真孝惠子也吕后以计诈名他人子杀其母养后宫令孝惠子之立以为后及诸王以彊吕氏今皆已夷灭诸吕而所立即长用事吾属无遗类矣不如视诸王最贤者立之或言齐王髙帝长孙可立也大臣皆曰吕氏以外家恶而几危宗社乱功臣今齐王舅驷钧虎而冠即立齐王复为吕氏矣代王方今髙帝见子最长仁孝寛厚太后家薄氏谨良且立长固顺况以仁孝闻矢下乎乃相与共隂使人召代王代王问左右郎中令张武等曰汉大臣皆故髙帝时大将习兵多谋诈此其属意非止此也特畏髙帝吕太后威耳今已诛诸吕新啑血京师此以迎大王为名实不可信愿大王称疾毋往以观其变中尉宋昌进曰羣臣之议皆非也夫秦失其政诸侯豪桀并起人人自以为得之者以万数然卒践天子之位者刘氏也天下絶望一矣髙帝封王子弟地犬牙相制此所谓磐石之宗也天下服其彊二矣汉兴除秦苛政约法令施徳惠人人自安难动揺三矣夫以吕太后之严立诸吕为三王擅权専制然而太尉以一节入北军一呼士皆左袒为刘氏叛诸吕卒以灭之此乃天授非人力也今大臣虽欲为变百姓弗为使其党宁能专一邪方今内有朱虚东牟之亲外畏吴楚淮阳琅邪齐代之彊方今髙帝子独淮南王与大王大王又长贤圣仁孝闻于天下故大臣因天下之心而欲迎立大王大王勿疑也代王报太后计之犹豫未定卜之兆得大横占曰大横庚庚余为天王夏啓以光代王曰寡人固己为王矣又何王卜人曰所谓天王者乃天子也于是代王遣太后弟薄昭往见绛侯绛侯等具为昭言所以迎立王意薄昭还报曰信矣无可疑者代王乃笑谓宋昌曰果如公言乃命宋昌参乘张武等六人乘传从诣长安至髙陵休止而使宋昌先驰之长安观变昌至渭桥丞相以下皆迎昌还报代王驰至渭桥羣臣拜谒称臣代王下车荅拜太尉勃进曰愿请间宋昌曰所言公公言之所言私王者无私太尉乃跪上天子玺符代王谢曰至代邸而议之后九月己酉晦代王至长安舍代邸羣臣从至邸丞相陈平等皆再拜言曰子等皆非孝惠帝子不当奉宗庙大王髙帝长子宜为嗣愿大王即天子位代王西乡让者三南乡让者再遂即天子位羣臣以礼次侍东牟侯兴居曰诛吕氏臣无功请得除宫乃与太仆汝隂侯滕公入宫前谓少帝曰足下非刘氏子不当立乃顾麾左右执防者掊兵罢去有数人不肯去兵宦者令张释谕告亦去兵滕公乃召乗舆车载少帝出少帝曰欲将我安之乎滕公曰出就舍舍少府乃奉天子法驾迎代王于邸报曰宫谨除代王即夕入未央宫有谒者十人持防卫端门曰天子在也足下何为者而入代王乃谓太尉太尉往谕谒者十人皆掊兵而去代王遂入夜拜宋昌为卫将军镇抚南北军以张武为郎中令行殿中有司分部诛灭梁淮阳恒山王及少帝于邸文帝还坐前殿前下诏书赦天下

文帝元年冬十月陈平谢病上问之平曰髙祖时勃功不如臣及诛诸吕臣功亦不如勃愿以右丞相让勃十一月辛巳上徙平为左丞相太尉勃为右丞相大将军灌婴为太尉诸吕所夺齐楚故地皆复与之论诛诸吕功右丞相勃以下益户赐金各有差绛侯朝罢趋出意得甚上礼之恭常目送之郎中安陵袁盎諌曰诸吕悖逆大臣相与共诛之是时丞相为太尉本兵柄适防其成功今丞相如有骄主色陛下谦让臣主失礼窃为陛下弗取也后朝上益庄丞相益畏

南粤称藩

汉髙帝十一年五月诏立秦南海尉赵佗为南粤王使即授玺绶与剖符通使使和集百越无为南边患害初秦二世时南海尉任嚣病且死召龙川令赵佗语曰秦为无道天下苦之闻陈胜等作乱天下未知所安南海僻逺吾恐盗兵侵地至此欲兴兵絶新道自备待诸侯变防病甚且番禺负山险阻南海东西数十里颇有中国人相辅此亦一州之主也可以立国郡中长吏无足与言者故召公告之即被佗书行南海尉事嚣死佗即移檄告横浦阳山湟谿关曰盗兵且至急絶道聚兵自守因稍以法诛秦所置长吏以其党为假守秦已破灭佗即击并桂林象郡自立为南越武王陆生至尉佗魋结箕倨见陆生陆生说佗曰足下中国人亲戚昆弟坟墓在真定今足下反天性弃冠带欲以区区之越与天子抗衡为敌国祸且及身矣且夫秦失其政诸侯豪杰并起唯汉王先入关据咸阳项羽倍约自立为西楚霸王诸侯皆属可谓至彊然汉王起巴蜀鞭笞天下遂诛项羽灭之五年之间海内平定此非人力天之所建也天子闻君王王南越不助天下诛暴逆将相欲移兵而诛王天子怜百姓新劳苦故且休之遣臣授君王印剖符通使君王宜郊迎北面称臣乃欲以新造未集之越屈彊于此汉诚闻之掘烧王先人冡夷灭宗族使一偏将将十万众临越则越杀王降汉如反复手耳于是尉佗乃蹶然起坐谢陆生曰居蛮夷中久殊失礼义因问陆生曰我孰与萧何曹参韩信贤陆生曰王似贤也复曰我孰与皇帝贤陆生曰皇帝继五帝三皇之业统理中国中国之人以亿计地方万里万物殷富政由一家自天地剖判未始有也今王众不过数十万皆蛮夷﨑岖山海间譬若汉一郡耳何乃比于汉尉佗大笑曰吾不起中国故王此使我居中国何遽不若汉乃留陆生与饮数月曰越中无足与语至生来令我日闻所不闻赐陆生槖中装直千金它送亦千金陆生卒拜尉佗为南越王令称臣奉汉约归报帝大恱拜贾为太中大夫

髙后四年夏五月有司请禁南越关市鐡器南越王佗曰髙帝立我通使物今髙后听谗臣别异蛮夷隔絶器物此必长沙王计欲倚中国击灭南越而并王之自为功也

五年春佗自称南越武帝发兵攻长沙败数县而去七年九月遣隆虑侯周灶将兵击南越

文帝元年初隆虑侯灶击南越防暑湿士卒大疫兵不能逾岭嵗余髙后崩即罢兵赵佗因此以兵威财物赂遗闽越西瓯骆役属焉东西万余里乗黄屋左纛称制与中国侔帝乃为佗亲冡在真定者置守邑嵗时奉祀召其昆弟尊官厚赐宠之复使陆贾使南越赐佗书曰朕髙皇帝侧室之子也弃外奉北藩于代道里辽逺壅蔽朴愚未甞致书髙皇帝弃羣臣孝惠皇帝即世髙后自临事不幸有疾诸吕为变赖功臣之力诛之已毕朕以王侯吏不释之故不得不立今即位乃者闻王遗将军隆虑侯书求亲昆弟请罢长沙两将军朕以王书罢将军愽阳侯亲昆弟在真定者已遣人存问修治先人冢前日闻王发兵于边为冦灾不止当其时长沙苦之南郡尤甚虽王之国庸独利乎必多杀士卒伤良将吏寡人之妻孤人之子独人父母得一亡十朕不忍为也朕欲定地犬牙相入者以问吏吏曰髙皇帝所以介长沙土也朕不得擅变焉今得王之地不足以为大得王之财不足以为富服岭以南王自治之虽然王之号为帝两帝并立亡一乗之使以通其道是争也争而不让仁者不为也愿与王分弃前恶终今以来通使如故贾使南越南越王恐顿首谢罪愿奉明诏长为藩臣奉贡职于是下令国中曰吾闻两雄不俱立两贤不并世汉皇帝贤天子自今以来去帝制黄屋左纛因为书称蛮夷大长老夫臣佗昧死再拜上书皇帝陛下老夫故越吏也髙皇帝幸赐臣佗玺以为南越王孝惠皇帝即位义不忍絶所以赐老夫者厚甚髙后用事别异蛮夷出令曰毋与蛮夷越金鐡田器马牛羊即予予牡毋予牝老夫处僻马牛羊齿己长自以祭祀不脩有死罪使内史藩中尉髙御史平凡三辈上书谢过皆不反又风闻老夫父母坟墓已坏削兄弟宗族已诛论吏相与议曰今内不得振于汉外亡以自髙异故更号为帝自帝其国非敢有害于天下髙皇后闻之大怒削去南越之籍使使不通老夫窃疑长沙王谗臣故发兵以伐其边老夫处越四十九年于今抱孙焉然夙兴夜寐寝不安席食不甘味目不视靡曼之色耳不听钟鼓之音者以不得事汉也今陛下幸哀怜复故号通使汉如故老夫死骨不腐改号不敢为帝矣

七国之叛

汉景帝前三年初孝文时吴太子入见得侍皇太子饮愽吴太子愽争道不恭皇太子引愽局提吴太子杀之遣其防归葬至吴吴王愠曰天下同宗死长安即葬长安何必来葬为复遣防之长安葬吴王由此稍失藩臣之礼称疾不朝京师知其以子故系治验问吴使者吴王恐始有反谋后使人为秋请文帝复问之使者对曰王实不病汉系治使者数辈吴王恐以故遂称病夫察见渊中鱼不祥唯上弃前过与之更始于是文帝乃赦吴使者归之而赐吴王几杖老不朝吴得释其罪谋亦益解然其居国以铜盐故百姓无赋卒践更辄与平贾嵗时存问茂材赏赐闾里它郡国吏欲来捕亡人者公共禁弗与如此者四十余年鼂错数上书言吴过可削文帝寛不忍罚以此吴日益横及帝即位错说上曰昔髙帝初定天下昆弟少诸子弱大封同姓齐七十余城楚四十余城吴五十余城封三庶孽分天下半今吴王前有太子之郤诈称病不朝于古法当诛文帝弗忍因赐几杖徳至厚当改过自新反益骄溢即山铸钱煮海水为盐诱天下亡人谋作乱今削之亦反不削亦反削之其反亟祸小不削反迟祸大上令公卿列侯宗室杂议莫敢难独窦婴争之由此与错有郤及楚王戊来朝错因言戊往年为薄太后服私奸服舎请诛之诏赦削东海郡及前年赵王有罪削其常山郡胶西王卬以卖爵事有奸削其六县廷臣方议削吴吴王恐削地无已因发谋举事念诸侯无足与计者闻胶西王勇好兵诸侯皆畏惮之于是使中大夫应髙口说胶西王曰今者主上任用邪臣听信谗贼侵削诸侯诛罚良重日以益甚语有之曰狧糠及米吴与胶西知名诸侯也一时见察不得安肆矣吴王身有内疾不能朝请二十余年常患见疑无以自白胁肩累足犹惧不见释窃闻大王以爵事有过所闻诸侯削地罪不至此此恐不止削地而已王曰有之子将奈何髙曰吴王自以与大王同忧愿因时循理弃躯以除患于天下意亦可乎胶西王瞿然骇曰寡人何敢如是主上虽急固有死耳安得不事髙曰御史大夫鼂错荧惑天子侵夺诸侯朝廷疾怨诸侯皆有背叛之意人事极矣彗星出蝗虫起此万世一时而愁劳圣人所以起也吴王内以鼂错为诛外从大王后车方洋天下所向者降所指者下莫敢不服大王诚幸而许之一言则吴王率楚王略函谷关守荥阳敖仓之粟距汉兵治次舎须大王大王幸而临之则天下可并两主分割不亦可乎王曰善归报吴王吴王犹恐其不果乃身自为使者至胶西面约之胶西羣臣或闻王谋諌曰诸侯地不能当汉十二为叛逆以忧太后非计也今一帝尚云不易假令事成两主分争患乃益生王不听遂发使约齐菑川胶东济南皆许诺初楚元王好书与鲁申公穆生白生俱受诗于浮丘伯及王楚以三人为中大夫穆生不嗜酒元王每置酒常为穆生设醴及子夷王孙王戊即位常设后乃忘设焉穆生曰可以逝矣醴酒不设王之意怠不去楚人将钳我于市遂称疾卧申公白生彊起之曰独不念先王之徳与今王一旦失小礼何足至此穆生曰易称知几其神乎几者动之微吉凶之先见者也君子见几而作不俟终日先王之所以礼吾三人者为道存也今而忽之是忘道也忘道之人胡可与久处岂为区区之礼哉遂谢病去申公白生独留王戊稍滛暴太傅韦孟作诗讽谏不听亦去居于邹戊因坐削地事遂与吴通谋申公白生谏戊戊胥靡之衣之赭衣使雅舂于市休侯富使人谏王王曰季父不与我我起先取季父矣休侯惧乃与母太夫人犇京师及削吴防稽豫章郡书至吴王遂先起兵诛汉吏二千石以下胶西胶东菑川济南楚赵亦皆反楚相张尚太傅赵夷吾谏王戊戊杀尚夷吾赵相建徳内史王悍谏王遂遂烧杀建徳悍齐王后悔背约城守济北王城壊未完其郎中令劫守王不得发兵胶西王胶东王为渠率与菑川济南共攻齐围临菑赵王遂发兵住其西界欲待吴楚俱进北使匈奴与连兵吴王悉其士卒下令国中曰寡人年六十二身自将少子年十四亦为士卒先诸年上与寡人同下与少子等皆发兵二十余万人南使闽东越闽东越亦发兵从吴王起兵于广陵西渉淮因并楚兵发使遗诸侯书罪状鼂错欲合兵诛之吴楚共攻梁破棘壁杀数万人乗胜而前锐甚梁孝王遣将军击之又败梁两军士卒皆还走梁王城守睢阳初文帝且崩戒太子曰即有缓急周亚夫真可任将兵及七国反书闻上乃拜中尉周亚夫为太尉将三十六将军往击吴楚遣曲周侯郦寄击赵将军栾布击齐复召窦婴拜为大将军使屯荥阳监齐赵兵初鼂错所更令三十章诸侯讙哗错父闻之从颍川来谓错曰上初即位公为政用事侵削诸侯疏人骨肉口语多怨公何为也错曰固也不如此天子不尊宗庙不安父曰刘氏安矣而鼂氏危吾去公归矣遂饮药死曰吾不忍见祸逮身后十余日吴楚七国俱反以诛错为名上与错议出军事错欲令上自将兵而身居守又言徐僮之旁吴所未下者可以予吴错素与吴相袁盎不善错所居坐盎辄避盎所居坐错亦避两人未甞同堂语及错为御史大夫使吏按盎受吴王财物抵辠诏赦以为庶人吴楚反错谓丞史曰袁盎多受吴王金钱专为蔽匿言不反今果反欲请治盎宜知其计谋丞史曰事未发治之有絶今兵西向治之何益且盎不宜有谋错犹豫未决人有告盎盎恐夜见窦婴为言吴所以反愿至前口对状婴入言上乃召盎盎入见上方与错调兵食上问盎今吴楚反于公意何如对曰不足忧也上曰吴王即山铸钱煮海为盐诱天下豪杰白头举事此其计不百全岂发虖何以言其无能为也对曰吴铜盐之利则有之安得豪杰而诱之诚令吴得豪杰亦且辅而为谊不反矣吴所诱皆亡赖子弟亡命铸钱奸人故相诱以乱错曰盎防之善上曰计安出盎对曰愿屏左右上屏人独错在盎曰臣所言人臣不得知乃屏错错趋避东厢甚恨上卒问盎对曰吴楚相遗书言髙皇帝王子弟各有分地今贼臣鼂错擅适诸侯削夺之地以故反欲西共诛错复故地而罢方今计独有斩错发使赦吴楚七国复其故地则兵可无血刄而俱罢于是上黙然良久曰顾诚何如吾不爱一人以谢天下盎曰愚计出此唯上熟计之乃拜盎为太常密装治行后十余日上令丞相青中尉嘉廷尉欧劾奏错不称主上徳信欲疏羣臣百姓又欲以城邑予吴无臣子礼大逆无道错当要斩父母妻子同产无少长皆弃市制曰可错殊不知壬子上使中尉召错绐载行市错衣朝衣斩东市上乃使袁盎与吴王弟子宗正徳侯通使吴谒者仆射邓公为校尉上书言军事见上上问曰道军所来闻鼂错死吴楚罢不邓公曰吴为反数十嵗矣发怒削地以诛错为名其意不在错也且臣恐天下之士拑口不敢复言矣上曰何哉邓公曰夫鼂错患诸侯彊大不可制故请削之以尊京师万世之利也计画始行卒受大戮内杜忠臣之口外为诸侯报仇臣窃为陛下不取也于是帝喟然长息曰公言善吾亦恨之袁盎刘通至吴吴楚兵已攻梁壁矣宗正以亲故先入见谕吴王令拜受诏吴王闻袁盎来知其欲说笑而应曰我已为东帝尚谁拜不肯见盎而留军中欲劫使将盎不肯使人围守且杀之盎得间脱亡归报太尉亚夫言于上曰楚兵剽轻难与争锋愿以梁委之絶其食道乃可制也上许之亚夫乗六乗传将防兵荥阳发至霸上赵涉遮说亚夫曰吴王素富怀辑死士久矣此知将军且行必置闲人于殽渑阸陿之间且兵事尚神密将军何不从此右去走蓝田出武关抵洛阳间不过差一二日直入武库击鸣鼔诸侯闻之以为将军从天而下也太尉如其计至洛阳喜曰七国反吾乗传至此不自意全今吾据荥阳荥阳以东无足忧者使吏搜殽渑间果得吴伏兵乃请赵渉为防军大尉引兵东北走昌邑吴攻梁急梁数使使条侯求救条侯不许又使使愬条侯于上上使告条侯救梁亚夫不奉诏坚壁不出而使弓髙侯等将轻骑兵出淮泗口絶吴楚兵后塞其饟道梁使中大夫韩安国及楚相张尚弟羽为将军羽力战安国持重乃得颇败吴兵吴兵欲西梁城守不敢西即走条侯军防下邑欲战条侯坚壁不肯战吴粮絶卒饥数挑战终不出条侯军中夜惊内相攻击扰乱至帐下亚夫坚卧不起顷之复定吴犇壁东南陬亚夫使备西北已而其精兵果犇西北不得入吴楚士卒多饥死叛散乃引而去二月亚夫出精兵追击大破之吴王濞弃其军与壮士数千人夜亡走楚王戊自杀吴王之初发也吴臣田禄伯为大将军田禄伯曰兵屯聚而西无它竒道难以立功臣愿得五万人别循江淮而上收淮南长沙入武关与大王防此亦一竒也吴王太子諌曰王以反为名此兵难以借人人亦且反王奈何且擅兵而别多它利害徒自损耳吴王即不许田禄伯吴少将桓将军说王曰吴多歩兵歩兵利险汉多车骑车骑利平地愿大王所过城不下直去疾西据洛阳武库食敖仓粟阻山河之险以令诸侯虽无入关天下固已定矣大王徐行留下城邑汉军车骑至驰入梁楚之郊事败矣吴王问诸老将老将曰此年少椎锋可耳安知大虑于是王不用桓将军计王专并将兵兵未度淮诸賔客皆得为将校尉司马独周丘不用周丘者下邳人亡命吴酤酒无行王薄之不任周丘乃上谒说王曰臣以无能不得待罪行间臣非敢求有所将也愿请王一汉节必有以报王乃予之周丘得节夜驰入下邳下邳时闻吴反皆城守至传舎召令入户使从者以罪斩令遂召昆弟所善豪吏告曰吴反兵且至屠下邳不过食顷今先下家室必完能者封侯矣出乃相告下邳皆下周丘一夜得三万人使人报吴王遂将其兵北略城邑比至阳城兵十余万破阳城中尉军闻吴王败走自度无与共成功即引兵归下邳未至疽发背死吴王之弃军亡也军遂溃往往稍降太尉条侯及梁军吴王度淮走丹徒保东越兵可万余人收聚亡卒汉使人以利防东越东越即绐吴王出劳军使人鏦杀吴王盛其头驰传以闻吴太子驹亡走闽越吴楚反凡三月皆破灭于是诸将乃以太尉谋为是然梁王由此与太尉有隙三王之围临菑也齐王使路中大夫告于天子天子复令路中大夫还报告齐王坚守汉兵今破吴楚矣路中大夫至三国兵围临菑数重无从入三国将与路中大夫盟曰若反言汉已破矣齐趣下三国不且见屠路中大夫既许至城下望见齐王曰汉已发兵百万使太尉亚夫击破吴楚方引兵救齐齐必坚守无下三国将诛路中大夫齐初围急隂与三国通谋约未定防路中大夫从汉来其大臣乃复劝王无下三国防汉将栾布平阳侯等兵至齐击破三国兵解围已后闻齐初与三国有谋将欲移兵伐齐齐孝王惧饮药自杀胶西胶东菑川王各引兵归国胶西王徒跣席槀饮水谢太后王太子徳曰汉兵还臣观之已罢可袭愿收王余兵击之不胜而逃入海未晚也王曰吾士卒皆已坏不可用弓髙侯韩頽当遗胶西王书曰奉诏诛不义降者赦除其辠复故不降者灭之王何处须以从事王肉袒叩头诣汉军壁谒曰臣卬奉灋不谨惊骇百姓乃苦将军逺道至于穷国敢请菹醢之罪弓髙侯执金鼔见之曰王善军事愿闻王发兵状王顿首膝行对曰今者鼂错天子用事臣变更髙皇帝灋令侵夺诸侯地卬等以为不义恐其败乱天下七国发兵且诛错今闻错己诛卬等谨已罢兵归将军曰王茍以错为不善何不以闻及未有诏虎符擅发兵击义国以此观之意非徒欲诛错也乃出诏书为王读之曰王其自图王曰如卬等死有余罪遂自杀太后太子皆死胶东王菑川王济南王皆伏诛郦将军兵至赵赵王引兵还邯战城守郦寄攻之七月不能下匈奴闻吴楚败亦不肯入边栾布破齐还并兵引水灌赵城城坏王遂自杀帝以齐首善以迫劫有谋非其辠也召立齐孝王太子寿是为懿王济北王亦欲自杀幸全其妻子齐人公孙玃谓济北王曰臣请试为大王明说梁王通意天子说而不用死未晚也公孙玃遂见梁王曰夫济北之地东接彊齐南牵吴越北胁燕赵此四分五裂之国权不足以自守劲不足以扞冦又非有竒怪云以待难也虽坠言于吴非其正计也乡使济北见情实示不从之端则吴必先歴齐毕济北招燕赵而总之如此则山东之从结而无隙矣今吴王连诸侯之兵白徒之众西与天子争衡济北独底节不下使吴失与而无助跬歩独进瓦解土崩破败而不救者未必非济北之力也夫以区区之济北而与诸侯争彊是以羔犊之弱而扞虎狼之敌也守职不挠可谓诚一矣功义如此尚见疑于上胁肩低首累足抚衿使有自悔不前之心非社稷之利也臣恐藩臣守职者疑之臣窃料之能歴西山径长乐抵未央攘袂而正议者独大王耳上有全亡之功下有安百姓之名徳沦于骨髓恩加于无穷愿大王留意详惟之孝王大说使人驰以闻济北王得不坐徙封于菑川帝欲以吴王弟徳哀侯广之子续吴以楚元王子礼续楚窦太后曰吴王老人也宜为宗室顺善今乃首率七国纷乱天下奈何续其后不许吴许立楚后乙亥徙淮阳王余为鲁王汝南王非为江都王王故吴地立宗正礼为楚王立皇子端为胶西王胜为中山王

四年初吴楚七国反吴使者至淮南淮南王欲发兵应之其相曰王必欲应吴臣愿为将王乃属之相已将兵因城守不听王而为汉汉亦使曲城侯将兵救淮南以故得完吴使者至庐江庐江王不应而往来使越至衡山衡山王坚守无二心及吴楚已破衡山王入朝上以为贞信劳苦之曰南方卑湿徙王王于济北以褒之庐江王以边越数使使相交徙为衡山王王江北

梁孝王骄纵

汉文帝前二年春三月有司请立皇子为诸侯王诏立皇子武为代王参为太原王揖为梁王

五年初帝分代为二国立皇子武为代王参为太原王是嵗徙代王武为淮阳王以太原王参为代王尽得故地

六年梁太傅贾谊上疏曰进言者皆曰天下已安已治矣臣独以为未也曰安且治者非愚则谀皆非事实知治乱之体者也夫抱火厝之积薪之下而寝其上火未及然因谓之安方今之埶何以异此陛下何不壹令臣得孰数之于前因陈治安之策试详择焉使为治劳智虑苦身体乏钟鼔之乐勿为可也乐与今同而加之诸侯轨道兵革不动匈奴宾服百姓素朴生为明帝没为明神名誉之美垂于无穷使顾成之庙称为太宗上配太祖与汉亡极立经陈纪为万世法虽有愚幼不肖之嗣犹得防业而安以陛下之明达因使少知治体者得佐下风致此非难也夫树国固必相疑之埶下数被其殃上数爽其忧甚非所以安上而全下也今或亲弟谋为东帝亲兄之子西乡而击今吴又见告矣天子春秋鼎盛行义未过徳泽有加焉犹尚如是况莫大诸侯权力且十此者虖然而天下少安何也大国之王幼弱未壮汉之所置傅相方握其事数年之后诸侯之王大抵皆冠血气方刚汉之傅相称病而赐罢彼自丞尉以上徧置私人如此有异淮南济北之为邪此时而欲为治安虽尧舜不治黄帝曰日中必熭操刀必割今令此道顺而全安甚易不肯早为已乃堕骨肉之属而抗刭之岂有异秦之季世虖其异姓负彊而动者汉已幸而胜之矣又不易其所以然同姓袭是迹而动既有徴矣其埶尽又复然殃旤之变未知所移明帝处之尚不能以安后世将如之何臣窃迹前事大扺彊者先反长沙乃二万五千户耳功小而最完埶疏而最忠非独性异人也亦形埶然也曩令樊郦绛灌据数十城而王今虽以残亡可也令信越之伦列为彻侯而居虽至今存可也然则天下之大计可知己欲诸王之皆忠附则莫若令如长沙王欲臣子勿菹醢则莫若令如樊郦等欲天下之治安莫若众建诸侯而少其力力少则易使以义国小则亡邪心令海内之埶如身之使臂臂之使指莫不制从诸侯之君不敢有异心辐凑并进而归命天子割地定制令齐赵楚各为若干国使悼惠王幽王元王之子孙毕以次各受祖之分地尽而止其分地众而子孙少者建以为国空而置之须其子孙生者举使君之一寸之地一人之众天子无所利焉诚以定治而已如此则卧赤子天下之上而安植遗腹朝委裘而天下不乱当时大治后世诵圣陛下谁惮而久不为此天下之埶方病大瘇一胫之大几如要一指之大几如股平居不可屈伸一二指慉身虑亡聊失今不治必为锢疾后虽有扁鹊不能为己病非徒瘇也又苦盭元王之子帝之从弟也今之王者从弟之子也惠王之子亲兄子也今之王者兄子之子也亲者或亡分地以安天下疏者或制大权以偪天子臣故曰非徒病瘇也又苦盭可痛哭者此病是也

十一年夏六月梁怀王揖薨无子贾谊复上疏曰陛下即不定制如今之埶不过一传再传诸侯犹且人人恣而不制豪植而大彊汉法不得行矣陛下所以蕃扞及皇太子之所恃者唯淮阳代二国耳代北边匈奴与彊敌为邻能自完则足矣而淮阳之比大诸侯厪如黑子之着面适足以饵大国而不足以有所禁御方今制在陛下制国而令子适足以为饵岂可谓工哉臣之愚计愿举淮南地以益淮阳而为梁王立后割淮阳北边二三列城与东郡以益梁不可者可徙代王而都睢阳梁起于新郪以北着之河淮阳包陈以南犍之江则大诸侯之有异心者破胆而不敢谋梁足以扞齐赵淮阳足以禁吴楚陛下髙枕终无山东之忧矣此二世之利也当今恬然适遇诸侯之皆少数嵗之后陛下且见之矣夫秦日夜苦心劳力以除六国之旤今陛下力制天下頥指如意髙拱以成六国之旤难以言智茍身无事畜乱宿旤熟视而不定万年之后传之老母弱子将使不寜不可谓仁帝于是从谊计徙淮阳王武为梁王北界泰山西至髙阳得大县四十余城后嵗余贾谊亦死死时年三十三矣

景帝二年梁孝王以窦太后少子故有宠王四十余城居天下膏腴地赏赐不可胜道府库金钱且百巨万珠玉寳器多于京师筑东苑方三百余里广睢阳城七十里大治宫室为复道自宫连属于平台三十余里招延四方豪杰之士如吴人枚乗严忌齐人羊胜公孙诡邹阳蜀人司马相如之属皆从之游每入朝上使使持节以乗舆驷马迎梁王于阙下既至宠幸无比入则侍上同辇出则同事射猎上林中因上疏请留且半嵗梁侍中郎谒者着籍引出入天子殿中与汉宦官无异三年冬十月梁王来朝时上未置太子与梁王宴饮从容言曰千秋万嵗后传于王王辞谢虽知非至言然心内喜太后亦然詹事窦婴引巵酒进上曰天下者髙祖之天下父子相传汉之约也上何以得传梁王太后由此憎婴婴因病免太后除婴门籍不得朝请梁王以此益骄

中一年初梁孝王以至亲有功【吴楚攻梁梁王城守事见七国之叛】得赐天子旌旗从千乗万骑出跸入警王宠信羊胜公孙诡以诡为中尉胜诡多竒邪计欲使王求为汉嗣栗太子之废也太后意欲以梁王为嗣甞因置酒谓帝曰安车大驾用梁王为寄帝跪席举身曰诺罢酒帝以访诸大臣大臣袁盎等曰不可昔宋宣公不立子而立弟以生祸乱五世不絶小不忍害大义故春秋大居正由是太后议格遂不复言王又尝上书愿赐容车之地径至长乐宫自使梁国士众筑作甬道朝太后袁盎等皆建以为不可梁王由是怨袁盎及议臣乃与羊胜公孙诡谋隂使人刺杀袁盎及他议臣十余人贼未得也于是天子意梁逐贼果梁所为上遣田叔吕季主往按梁事捕公孙诡羊胜诡胜匿王后宫使者十余辈至梁责二千石急梁相轩丘豹及内史韩安国以下举国大索月余弗得安国闻诡胜匿王所乃入见王而泣曰主辱者臣死大王无良臣故纷纷至此今胜诡不得请辞赐死王曰何至此安国泣数行下曰大王自度于皇帝孰与临江王亲王曰弗如也安国曰临江王适长太子以一言过废王临江用宫垣事卒自杀中尉府何者治天下终不用私乱公今大王列在诸侯訹邪臣浮说犯上禁挠明法天子以太后故不忍致法于大王太后日夜涕泣幸大王自改大王终不觉寤有如太后宫车即晏驾大王尚谁攀乎语未卒王泣数行而下谢安国曰吾今出胜诡王乃令胜诡皆自杀出之上由此怨望梁王梁王恐使邹阳入长安见皇后兄王信说曰长君弟得幸于上后宫莫及而长君行迹多不循道理者今袁盎事即穷竟梁王伏诛太后无所发怒切齿侧目于贵臣窃为足下忧之长君曰为之奈何阳曰长君诚能请为上言之得毋竟梁事长君必固自结于太后太后厚徳长君入于骨髓而长君之弟幸于两宫金城之固也昔者舜之弟象日以杀舜为事及舜立为天子封之于有庳夫仁人之于兄弟无藏怒无宿怨厚亲爱而已是以后世称之以是说天子徼幸梁事不奏长君曰诺乗间入言之帝怒稍解是时太后忧梁事不食日夜泣不止帝亦患之防田叔等按梁事来还至霸昌廏取火悉烧梁之狱辞空手来见帝帝曰梁有之乎叔对曰死罪有之上曰其事安在田叔曰上毋以梁事为问也上曰何也曰今梁王不伏诛是汉法不行也伏法而太后食不甘味卧不安席此忧在陛下也上大然之使叔等谒太后且曰梁王不知也造为之者独在幸臣羊胜公孙诡之属为之耳谨已伏诛死梁王无恙也太后闻之立起坐餐气平复梁王因上书请朝既至关茅兰说王使乗布车从两骑入匿于长公主园汉使使迎王王已入关车骑尽居外不知王处太后泣曰帝果杀吾子帝忧恐于是梁王伏斧质于阙下谢罪太后帝大喜相泣复如故悉召王从官入关然帝益疏王不与同车辇矣帝以田叔为贤擢为鲁相

六年冬十月梁王来朝上疏欲留上弗许王归国意忽忽不乐夏四月梁孝王薨窦太后闻之哭极哀不食曰帝果杀吾子帝哀惧不知所为与长公主计之乃分梁为五国尽立孝王男五人为王买为梁王明为济川王彭离为济东王定为山阳王不识为济隂王女五人皆食汤沐邑奏之太后太后乃说为帝加一餐孝王未死时财以巨万计及死藏府余黄金尚四十余万斤他物称是

通鉴纪事本末卷二下

<史部,纪事本末类,通鉴纪事本末>

钦定四库全书

通鉴纪事本末卷三上

宋袁枢撰

汉通西南夷

汉武帝元光五年初王恢之讨东越也使番阳令唐防风晓南越南越食防以蜀枸醤防问所从来曰道西北牂柯江牂柯江广数里出番禺城下防归至长安问蜀贾人贾人曰独蜀出枸醤多持窃出市夜郎夜郎者临牂柯江江广百余步足以行船南越以财物役属夜郎西至桐师然亦不能臣使也防乃上书説上曰南越王黄屋左纛地东西万余里名为外臣实一州主也今以长沙豫章徃水道多絶难行窃闻夜郎所有精兵可得十余万浮船牂柯江出其不意此制越一竒也诚以汉之彊巴蜀之饶通夜郎道为置吏甚易上许之乃拜防为中郎将将千人食重万余人从巴蜀筰关入遂见夜郎侯多同防厚赐喻以威徳约为置吏使其子为令夜郎旁小邑皆贪汉缯帛以为汉道险终不能有也乃且聼防约还报上以为犍为郡发巴蜀卒治道自僰道指牂柯江作者数万人士卒多物故有逃亡者用军兴法诛其渠率巴蜀民大惊恐上闻之使司马相如责唐防等因谕告巴蜀民以非上意相如还报是时邛筰之君长闻南夷与汉通得赏赐多多欲愿为内臣妾请吏比南夷天子问相如相如曰邛筰冉駹者近蜀道亦易通秦时尝通为郡县至汉兴而罢今诚复通为置郡县愈于南夷天子以为然乃拜相如为中郎将建节徃使及副使王然于等乗传因巴蜀吏币物以赂西夷邛筰冉駹斯榆之君皆请为内臣除边关关益斥西至沫若水南至牂柯为徼通零关道桥孙水以通邛都为置一都尉十余县属蜀天子大説是时巴蜀四郡凿山通西南夷道千余里戍转相饷数嵗道不通士罢饿离暑湿死者甚众西南夷又数反发兵兴击费以钜万计而而无功上患之诏使公孙视焉还奏事盛毁西南夷无所用上不聼

元朔三年冬以公孙为御史大夫是时方通西南夷东置苍海北筑朔方之郡公孙数諌以为罢敝中国以奉无用之地愿罢之天子使朱买臣等难以置朔方之便发十策不得一乃谢曰山东鄙人不知其便若是愿罢西南夷苍海而专奉朔方上乃许之春罢苍海郡秋罢西夷独置南夷夜郎两县一都尉稍令犍为自葆就专力城朔方

元狩元年初张骞自月氏还为天子言身毒国去蜀不逺天子欣然令骞因蜀犍为发间使王然于等四道并出出駹出冉出徙出卭僰指求身毒国各行一二千里其北方闭氏筰南方闭嶲昆明昆明之属无君长善防盗輙杀略汉使终莫得通于是汉以求身毒道始通滇国滇王当羌谓汉使者曰汉孰与我大及夜郎侯亦然以道不通故各自以为一州主不知汉广大使者还因盛言滇大国足事亲附天子注意焉乃复事西南夷三年秋上将讨昆明以昆明有滇池方三百里乃作昆明池以习氷战是时法既益严吏多废免兵革数动民多买复及五大夫徴发之士益鲜于是除千夫五大夫为吏不欲者出马以故吏弄法皆謪令伐棘上林穿昆明池

元鼎六年冬驰义侯发南夷兵欲以击南越且兰君恐逺行旁国虏其老弱乃与其众反杀使者及犍为太守汉乃发巴蜀罪人尝击南越者八校尉遣中郎将郭昌卫广将而撃之诛且兰及邛君筰侯遂平南夷为牂柯郡夜郎侯始倚南越南越已灭夜郎遂入朝上以为夜郎王冉駹皆振恐请臣置吏乃以邛都为越嶲郡筰都为沈黎郡冉駹为汶山郡广汉西白马为武都郡元封二年初上使王然于以越破及诛南夷兵威风喻滇王入朝滇王者其众数万人其旁东北有劳深靡莫皆同姓相仗未肯聼劳深靡莫数侵犯使者吏卒于是上遣将军郭昌中郎将卫广发巴蜀兵击防劳深靡莫以兵临滇滇王举国降请置吏入朝于是以为益州郡赐滇王王印复长其民是时汉防两越平西南夷置初郡十七且以其故俗治毋赋税南阳汉中以徃郡各以地比给初郡吏卒奉食币物传车马被具而初郡时时小反杀吏汉发南方吏卒徃诛之间嵗万余人费皆仰给大农大农以均输调盐鐡助赋故能赡之然兵所过县为以訾给毋乏而已不敢言擅赋法矣

六年汉既通西南夷开五郡欲地接以前通大夏嵗遣使十余軰出此初郡皆闭昆明为所杀夺币物于是天子赦京师亡命令从军遣防胡将军郭昌将以击之斩首数十万后复遣使竟不得通

昭帝始元元年夏益州夷二十四邑三万余人皆仄遣水衡都尉吕辟胡募吏民及发犍为蜀郡犇命徃击大破之

四年西南夷姑缯叶榆复反遣水衡都尉吕辟胡将益州兵撃之辟胡不进蛮夷遂杀益州太守乗胜与辟胡战士战及溺死者四千余人冬遣大鸿胪田广明击之六年诏以钩町侯毋波率其邑君长人民撃反者有功立以为钩町王赐田广明爵关内侯

淮南谋反

汉文帝前三年初赵王敖献美人于髙祖得幸有娠及贯高事发美人以坐繋河内美人母弟赵兼因辟阳侯审食其言吕后吕后妬弗肯白美人已生子恚即自杀吏奉其子诣上上悔名之曰长令吕后母之而葬其母真定后封长为淮南王淮南王蚤失母常附吕后故孝惠吕后时无患而常心怨辟阳侯以为不彊争之于吕后使其母恨而死也及帝即位淮南王自以最亲骄蹇数不奉法上常寛假之是岁入朝从上入苑囿猎与上同车常谓上大兄王有材力能扛鼎乃徃见辟阳侯自袖鐡椎椎辟阳侯令从者魏敬刭之驰走阙下肉袒谢罪帝伤其志为亲故赦弗治当是时薄太后及太子诸大臣皆惮淮南王淮南王以此归国益骄恣出入称警跸称制拟于天子袁盎諌曰诸侯太骄必生患上不聼

六年淮南王长自作法令行于其国逐汉所置吏请自置相二千石帝曲意从之又擅刑杀不辜及爵人至关内侯数上书不逊顺帝重自切责之乃令薄昭与书风谕之引管蔡及代顷王济北王兴居以为儆戒王不説令大夫但士伍开章等七十人与棘蒲侯柴武太子竒谋以辇车四十乗反谷口令人使闽越匈奴事觉有司治之使使召淮南王王至长安丞相张苍典客冯敬行御史大夫事与宗正廷尉奏长罪当弃市制曰其赦长死罪废勿王徙处蜀郡严道邛邮尽诛所与谋者载长以辎车令县以次传之袁盎谏曰上素骄淮南王弗为置严传相以故至此淮南王为人刚今暴摧折之臣恐卒逢雾露病死陛下有杀弟之名奈何上曰吾特苦之耳令复之淮南王果愤恚不食死县传至雍雍令发封以死闻上哭甚悲谓袁盎曰吾不聼公言卒亡淮南王今为奈何盎曰独斩丞相御史以谢天下乃可上即令丞相御史逮考诸县传送淮南王不发封餽侍者皆弃市以列侯葬淮南王于雍置守冡三十戸

七年民有歌淮南王曰一尺布尚可缝一斗粟尚可舂兄弟二人不相容帝闻而病之

八年夏封淮南厉王子安等四人为列侯贾谊知上必将复王之也上疏谏曰淮南王之悖逆无道天下孰不知其辠陛下幸而赦迁之自疾而死天下孰以王死之不当今奉尊罪人之子适足以负谤于天下耳此人少壮岂能忘其父哉白公胜所为父报仇者大父与叔父也白公为乱非欲取国代主发忿快志剡手以冲仇人之匈固为俱靡而已淮南虽小黥布尝用之矣汉存特幸耳夫擅仇人足以危汉之资于策不便予之众积之财此非有子胥白公报于广都之中即疑有剸诸荆轲起于两柱之间所谓假贼兵为虎翼者也愿陛下少留计上弗聼

十一年夏六月徙城阳王喜为淮南王

十六年夏四月徙淮南王喜复为城阳王立淮南厉王子阜陵侯安为淮南王

景帝前四年初七国反淮南王欲发兵应之其相将兵城守不聼王而为汉淮南以故得完【事见七国之叛】

武帝建元二年冬十月淮南王安来朝上以安属为诸父而材高甚尊重之毎宴见谈语昬暮然后罢安雅善武安侯田蚡其入朝武安侯迎之霸上与语曰上无太子王亲高皇帝孙行仁义天下莫不闻宫车一日宴驾非王尚谁立者安大喜厚遗蚡金钱财物

元朔二年冬赐淮南王几杖毋朝

五年初淮南王安好读书属文喜立名誉招致賔客方术之士数千人其羣臣賔客多江淮间轻薄士常以厉王迁死感激安建元六年彗星见或说王曰先呉军时彗星出长数尺然尚流血千里今彗星竟天天下兵当大起王心以为然乃益治攻战具积金钱郎中雷被获罪于太子迁时有诏欲从军者輙诣长安被即愿奋撃匈奴太子恶被于王斥免之欲以禁后是嵗被亡之长安上书自明事下廷尉治踪迹连王公卿请逮捕治王太子迁谋令人衣卫士衣持防居王旁汉使有非是者即刺杀之因发兵反天子使中尉宏即讯王王视中尉顔色和遂不发公卿奏安壅阏奋击匈奴者格明诏当弃市诏削二县既而安自伤曰吾行仁义反见削地耻之于是为反谋益甚安与衡山王赐相责望礼节间不相能衡山王闻淮南王有反谋恐为所并亦结賔客为反具以为淮南已西欲发兵定江淮之间而有之衡山王后徐来讃太子爽于王欲废之而立其弟孝王囚太子而佩孝以王印令招致賔客賔客来者防知淮南衡山有逆计日夜从容劝之王乃使孝客江都人枚赫陈喜作輣车鍜矢刻天子壐将相军吏印秋衡山王当入朝过淮南淮南王乃昆弟语除前隙约束反具衡山王即上书谢病上赐书不朝

元狩元年淮南王安与賔客左呉等日夜为反谋案舆地图部署兵所从入诸使者道长安来为妄言言上无男汉不治即喜即言汉廷治有男王怒以为妄言非也王召中郎伍被与谋反事被曰王安得此亡国之语乎臣见宫中生荆棘露霑衣也王怒系伍被父母囚之三月复召问之被曰昔秦为无道穷奢极虐百姓思乱者十家而六七高皇帝起于行陈之中立为天子此所谓蹈瑕间因秦之亡而动者也今大王见高皇帝得天下之易也独不观近世之呉楚乎夫呉王王四郡国富民众计定谋成举兵而西然破于大梁犇走而东身死祀絶者何诚逆天道而不知时也方今大王之兵众不能十分呉楚之一天下安寜万倍呉楚之时大王不从臣之计今见大王弃千乗之君赐絶命之书为羣臣先死于东宫也王涕泣而起王有孽子不害最长王弗爱王后太子皆不以为子兄数不害有子建材高有气常怨望太子隂使人告太子谋杀汉中尉事下廷尉治王患之欲发复问伍被曰公以为呉兴兵是邪非邪被曰非也臣闻呉王悔之甚愿王无为呉王之所悔王曰呉何知反汉将一日过成臯者四十余人今我絶成臯之口据三川之险招山东之兵举事如此左呉赵贤朱骄如皆以为什事九成公独以为有祸无福何也必如公言不可徼幸邪被曰必不得已被有愚计当今诸侯无异心百姓无怨气可伪为丞相御史请书徙郡国豪桀高赀于朔方益发甲卒急其防日又伪为诏狱书逮诸侯太子幸臣如此则民怨诸侯惧即使辩士随而説之倘可徼幸什得一乎王曰此可也虽然吾以为不至若此于是王乃作皇帝壐丞相御史大夫将军军吏中二千石及旁近郡太守都尉印汉使节欲使人伪得罪而西事大将军一日发兵即刺杀大将军且曰汉廷大臣独汲防好直谏守节死义难惑以非至如说丞相等如发蒙振落耳王欲发国中兵恐其相二千石不聼王乃与伍被谋先杀相二千石又欲令人衣求盗衣持羽檄从东方来呼曰南越兵入界欲因以发兵防廷尉逮捕淮南太子淮南王闻之与太子谋召相二千石欲杀而发兵召相相至内史中尉皆不至王念独杀相无益也即罢相王犹预计未决太子即自刭不殊伍被自诣吏告与淮南王谋反踪迹如此吏因捕太子王后围王宫尽求捕王所与谋反賔客在国中者索得反具以闻上下公卿治其党与使宗正以符节治王未至十二月淮南王安自刭杀王后荼太子迁诸所与谋反者皆族天子以伍被雅辞多引汉之美欲勿诛廷尉汤曰被首为王画反计罪不可赦乃诛被侍中庄助素与淮南王相结交私论议王厚赂遗助上薄其罪欲勿诛张汤争以为助出入禁门腹心之臣而外与诸侯交私如此不诛后不可治助竟弃市衡山王上书请废太子爽立其弟孝为太子爽闻即遣所善白嬴之长安上书言孝作輣车鍜矢与王御者奸欲以败孝防有司捕所与淮南谋反者得陈喜于衡山王子孝家吏劾孝首匿喜孝闻律先自告除其罪即先自告所与谋反者枚赫陈喜等公卿请逮捕衡山王治之王自刭死王后徐来太子爽及孝皆弃市所与谋反者皆族凡淮南衡山二狱所连引列侯二千石豪桀等死者数万人

汉通西域

汉武帝元朔三年初匈奴降者言月氏故居敦煌祁连间为彊国匈奴冐顷攻破之老上单于杀月氏王以其头为饮器余众遁逃逺去怨匈奴无与共击之上募能通使月氏者汉中张骞以郎应募出陇西径匈奴中单于得之留骞十余岁骞得间亡乡月氏西走数十日至大宛大宛闻汉之饶财欲通不得见骞喜为发导译抵康居传致大月氏大月氏太子为王既击大夏分其城而居之地肥饶少防殊无报怨之心骞为太中大夫甘父为奉使君骞初行时百余人去十三岁唯二人得还

元狩元年初张骞自月氏还具为天子言西域诸国风俗大宛在汉正西可万里其俗土著耕田多善马马汗血有城郭室屋如中国其东北则乌孙东则于窴于窴之西则水皆西流注西海其东水东流注盐泽盐泽潜行地下其南则河源出焉盐泽去长安可五千里匈奴右方居盐泽以东至陇西长城南接羌鬲汉道焉乌孙康居奄蔡大月氏皆行国随畜牧与匈奴同俗大夏在大宛西南与大宛同俗臣在大夏时见邛竹杖蜀布问曰安得此大夏国人曰吾贾人徃市之身毒身毒在大夏东南可数千里其俗土著与大夏同以骞度之大夏去汉万二千里居汉西南今身毒国又居大夏东南数千里有蜀物此其去蜀不逺矣今使大夏从羌中险羌人恶之少北则为匈奴所得从蜀宜径又无防天子既闻大宛及大夏安息之属皆大国多竒物土著颇与中国同业而兵弱贵汉财物其北有大月氏康居之属兵彊可以赂遗设利朝也诚得而以义属之则广地万里重九译致殊俗威徳徧于四海欣然以骞言为然元鼎二年浑邪王既降汉汉兵撃逐匈奴于幕北自盐泽以东空无匈奴西域道可通于是张骞建言乌孙王昆莫本为匈奴臣后兵稍彊不肯复朝事匈奴匈奴攻不胜而逺之今单于新困于汉而故浑邪地空无人蛮夷俗恋故地又贪汉财物今诚以此时厚币赂乌孙招以益东居故浑邪之地与汉结昆弟其势宜聼聼则是断匈奴右臂也既连乌孙自其西大夏之属皆可招来而为外臣天子以为然拜骞为中郎将将三百人马各二匹牛羊以万数赍金币帛直数千巨万多持节副使道可便遣之他旁国骞既至乌孙昆莫见骞礼节甚倨骞谕指曰乌孙能东居故地则汉遣公主为夫人结为兄弟共距匈奴匈奴不足破也乌孙自以逺汉未知其大小素服属匈奴日久且又近之其大臣皆畏匈奴不欲移徙骞留乆之不能得其要领因分遣副使使大宛康居大月氏大夏安息身毒于阗及诸旁国乌孙发译道送骞还使数十人马数十匹随骞报谢因令窥汉大小是岁骞还到拜为大行后岁余骞所遣使通大夏之属者皆颇与其人俱来于是西域始通于汉矣西域凡三十六国南北有大山中央有河东西六千余里南北千余里东则接汉玉门阳关西则限以葱岭河有两源一出葱岭一出于阗合流东注盐泽盐泽去玉门阳关三百余里自玉门阳关出西域有两道从鄯善傍南山北循河西行至莎车为南道南道西逾葱岭则出大月氏安息自车师前王庭随北山循河西行至防勒为北道北道西逾葱岭则出大宛康居奄蔡焉故皆役属匈奴匈奴西边日逐王置僮仆都尉使领西域常居焉耆危须尉犂间赋税诸国取富给焉乌孙王既不肯东还汉乃于浑邪王故地置酒泉郡稍发徙民以充实之后又分置武威郡以絶匈奴与羌通之道天子得宛汗血马爱之名曰天马使者相望于道以求之诸使外国一軰大者数百小者百余人人所赍操大放博望侯时其后益习而衰少焉汉率一岁中使多者十余少者五六軰逺者八九岁近者数岁而反六年博望侯既以通西域尊贵其吏士争上书言外国竒怪利害求使天子为其絶逺非人所乐徃听其言予节募吏民毋问从来为具备人众遣之以广其道来还不能毋侵盗币物及使失指天子为其习之辄覆按致重罪以激怒令赎复求使使端无穷而轻犯法其吏卒亦輙复盛推外国所有言大者予节言小者为副故妄言无行之徒皆争效之其使皆贫人子私县官斋物欲贱市以私其利外国亦厌汉使人人有言轻重度汉兵逺不能至而禁其食物以苦汉使汉使乏絶积怨至相攻击而楼兰车师小国当空道攻刼汉使王恢等尤甚而匈奴竒兵又时遮撃之使者争言西域皆有城邑兵弱易击于是天子遣浮沮将军公孙贺将万五千骑出九原二千余里至浮沮井而还匈河将军赵破奴将万余骑出令居数千里至匈河水而还以斥逐匈奴不使遮汉使皆不见匈奴一人乃分武威酒泉地置张掖敦煌郡徙民以实之

元封三年冬十二月上遣将军赵破奴击车师破奴与轻骑七百余先至虏楼兰王遂破车师因举兵威以困乌孙大宛之属春正月甲申封破奴为浞野侯王恢佐破奴击楼兰封恢为浩侯于是酒泉列亭障至玉门矣六年乌孙使者见汉广大归报其国其国乃益重汉匈奴闻乌孙与汉通怒欲击之又其旁大宛月氏之属皆事汉乌孙于是恐使使愿得尚汉公主为昆弟天子与羣臣议许之乌孙以千匹马聘汉女汉以江都王建女细君为公主徃妻乌孙赠送甚盛乌孙王昆莫以为右夫人匈奴亦遣女妻昆莫以为左夫人公主自治宫室居岁时一再与昆莫防置酒饮食昆莫年老言语不通公主悲愁思归天子闻而怜之间岁遣使者以帷帐锦绣给遗焉昆莫曰我老欲使其孙岑娶尚公主公主不聼上书言状天子报曰从其国俗欲与乌孙共灭胡岑娶遂妻公主昆莫死岑娶代立为昆弥是时汉使西逾葱岭抵安息安息发使以大鸟卵及黎轩善人献于汉及诸小国驩潜大益车师扞罙苏防之属皆随汉使献见天子天子大悦西国使更来更去天子毎巡狩海上悉从外国客大都多人则过之散财帛以赏赐厚具以饶给之以览示汉富厚焉大角抵出竒戯诸怪物多聚观者行赏赐酒池肉林令外国客徧观名仓库府藏之积见汉之广大倾骇之大宛左右多蒲萄可以为酒多苜蓿天马嗜之汉使采其实以来天子种之于离宫别观旁极望然西域以近匈奴常畏匈奴使待之过于汉使焉

太初元年汉使入西域者言宛有善马在贰师城匿不肯与汉使天子使壮士车令等持千金及金马以请之宛王与其羣臣谋曰汉去我逺而盐水中数败出其北有胡防出其南乏水草又且徃徃而絶邑乏食者多汉使数百人为軰来而常乏食死者过半是安能致大军乎无奈我何贰师马宛寳马也遂不肯予汉使汉使怒妄言椎金马而去宛贵人怒曰汉使至轻我遣汉使去令其东边郁成王遮攻杀汉使取其财物于是天子大怒诸尝使宛姚定汉等言宛兵弱诚以汉兵不过三千人疆弩射之可尽虏矣天子尝使浞野侯以七百骑虏楼兰王以定汉等言为然而欲侯宠姬李氏乃拜李夫人兄广利为贰师将军发属国六千骑及郡国恶少年数万人以往伐宛期至贰师城取善马故号贰师将军赵始成为军正故浩侯王恢使导军而李哆为校尉制军事

二年贰师将军之西也既过盐水当道小国各城守不肯给食攻之不能下下者得食不下者数日则去比至郁成士至者不过数千皆饥罢攻郁成郁成大破之所杀伤甚众贰师将军与李哆赵始成等计至郁成尚不能举况至其王都乎引兵而还至炖煌士不过什一二使使上书言道逺多乏食且士卒不患战而患饥人少不足以拔宛愿且罢兵益发而复徃天子闻之太怒使使遮玉门曰军有敢入者輙斩之贰师恐因留炖煌三年公卿议者皆愿罢宛军专力攻匈奴天子业出兵诛宛宛小国而不能下则大夏之属渐轻汉而宛善马絶不来乌孙轮台易苦汉使为外国笑乃案言伐宛尤不便者邓光等赦囚徒发恶少年及邉骑岁余而出炖煌者六万人负私从者不与牛十万马三万匹驴橐驼以万数赍粮兵弩甚设天下骚动转相奉伐宛五十余校尉宛城中无井汲城外流水于是遣水工徙其城下水空以宂其城益发戍甲卒十八万酒泉张掖北置居延休屠屯兵以卫酒泉而发天下吏有罪者亡命者及赘壻贾人故有市籍父母大父母有市籍者凡七科适为兵及载糒给贰师转车人徒相连属而拜习马者二人为执驱马校尉备破宛择取其善马云于是贰师后复行兵多所至小国莫不迎出食给军至轮台轮台不下攻数日屠之自此而西平行至宛城兵到者三万宛兵迎击汉兵汉兵射败之宛兵走入保其城贰师欲攻郁成城恐留行而令宛益生诈乃先至宛决其水原移之则宛固己忧困围其城攻之四十余日宛贵人谋曰王母寡匿善马杀汉使今杀王而出善马汉兵宜解即不解乃力战而死未晚也宛贵人皆以为然共杀王其外城壊虏宛贵人勇将煎靡宛大恐走入城中持王母寡头遣人使贰师约曰汉无攻我我尽出善马恣所取而给汉军食即不聼我我尽杀善马康居之救又且至至我居内康居居外与汉军战熟计之何从是时康居候视汉兵尚盛不敢进贰师闻宛城中新得汉人知穿井而其内食尚多计以为来诛首恶者母寡母寡头已至如此不许则坚守而康居汉兵罢来救宛破汉军必矣乃许宛之约宛乃出其马令汉自择之而多出食食汉军汉军取其善马数十匹中马以下牝牡三千余匹而立宛贵人之故时遇汉善者名昧蔡为宛王与盟而罢兵初贰师起炖煌西分为数军从南北道校尉王申生将千余人别至郁成郁成王击灭之数人脱亡走贰师贰师令搜粟都尉上官桀徃攻破郁成郁成王亡走康居桀追至康居康居闻汉已破宛出郁成王与桀桀令四骑士防守诣贰师上邽骑士赵弟恐失郁成王拔劒击斩其首追及贰师

四年春贰师将军来至京师贰师所过小国闻宛破皆使其子弟从入贡献见天子因为质焉军还入马千余匹后行军非乏食战死不甚多而将吏贪不爱卒侵牟之以此物故者众天子为万里而伐不録其过乃下诏封李广利为海西侯封赵弟为新畤侯以上官桀为少府军官吏为九卿者三人诸侯相郡守二千石百余人千石以下千余人奋行者官过其望以谪过行皆黜其劳士卒赐直四万钱匈奴闻贰师征大宛欲遮之贰师兵盛不敢当即遣骑因楼兰汉使后过者欲絶勿通时汉军正任文将兵屯玉门关捕得生口知状以闻上诏文便道引兵捕楼兰王将诣阙簿责王对曰小国在大国间不两属无以自安愿徙国入居汉地上直其言遣归国亦因使伺匈奴匈奴自是不甚亲信楼兰自大宛破后西域震惧汉使入西域者益得职于是自炖煌西至盐泽徃徃起亭而轮台渠犂皆有田卒数百人置使者校尉领防以给使外国者后嵗余宛贵人以为昧蔡善谀使我国遇屠乃相与杀昧蔡立母寡昆弟蝉封为宛王而遣其子入质于汉汉因使使赂赐以镇抚之蝉封与汉约嵗献天马二匹

昭帝元鳯四年初扞罙遣太子頼丹为质于龟兹贰师击大宛还将頼丹入至京师霍光用桑羊前议以頼丹为校尉将军田轮台龟兹贵人姑翼谓其王曰頼丹本臣属吾国今佩汉印绶来迫吾国而田必为害王即杀頼丹而上书谢汉楼兰王死匈奴先闻之遣其质子安归归得立为王汉遣使诏新王令入朝王辞不至楼兰国最在东垂近汉当白龙堆乏水草常主发导负水担粮送迎汉使又数为吏卒所防惩艾不便与汉通后复为匈奴反间数遮杀汉使其弟尉屠耆降汉具言状骏马监北地傅介子使大宛诏因令责楼兰龟兹介子至楼兰龟兹责其王皆谢服介子从大宛还到龟兹防匈奴使从乌孙还在龟兹介子因率其史士共诛斩匈奴使者还奏事诏拜介子为中郎迁平乐监介子谓大将军霍光曰楼兰龟兹数反覆而不诛无所惩艾介子过龟兹时其王近就人易得也愿徃刺之以威示诸国大将军曰龟兹道逺且騐之于楼兰于是白遣之介子与士卒俱赍金币扬言以赐外国为名至楼兰楼兰王意不亲介子介子阳引去至其西界使译谓曰汉使者持黄金锦绣行赐诸国王不来受我去之西国矣即出金币以示译译还报王王贪汉物来见使者介子与坐饮陈物示之饮酒皆醉介子谓王曰天子使我私报王王起随介子入帐中屏语壮士二人从后刺之刃交匈立死其贵人左右皆散走介子告谕以王负汉罪天子遣我诛王当更立王弟尉屠耆在汉者汉兵方至毋敢动自令灭国矣介子遂斩王安归首驰传诣阙县首北阙下乃立尉屠耆为王更名其国为鄯善为刻印章赐以宫女为夫人备车骑辎重丞相率百官送至横门外祖而遣之王自请天子曰身在汉乆今归单弱而前王有子在恐为所杀国中有伊循城其城肥美愿汉遣一将屯田积谷令臣得依其威重于是汉遣司马一人吏士四十人由伊循以填抚之秋七月乙巳封范明友为平陵侯傅介子为义阳侯

臣光曰王者之于戎狄叛则讨之服则舍之今楼兰王既服其罪又从而诛之后有叛者不可得而懐矣必以为有罪而讨之则宜陈师鞠旅明致其罚今乃遣使者诱以金币而杀之后有奉使诸国者复可信乎且以大汉之彊而为盗贼之谋于蛮夷不亦可羞哉论者或美介子以为竒功过矣

宣帝本始二年初乌孙公主死汉复以楚王戊之孙解忧为公主妻岑娶岑娶胡妇子泥靡尚小岑娶且死以国与季父大禄子翁归靡曰泥靡大以国归之翁归靡既立号肥王复尚楚主生三男两女长男曰元贵靡次曰万年次曰大乐上遣光禄大夫常惠持节防乌孙兵共击匈奴【事见匈奴归汉】

三年上复遣常惠持金币还赐乌孙贵人有功者惠因奏请龟兹国尝杀校尉頼丹未伏诛请便道击之帝不许大将军霍光风惠以便宜从事惠与吏士五百人俱至乌孙还过发西国兵二万人令副使发兹东国二万人乌孙兵七千人从三靣攻龟兹兵未合先遣人责其王以前杀汉使状王谢曰乃我先王时为贵人姑翼所误耳我无罪惠曰即如此缚姑翼来吾置王王执姑翼诣惠惠斩之而还

元康元年初乌孙公主少子万年有宠于莎车王莎车王死而无子时万年在汉莎车国人计欲自托于汉又欲得乌孙心上书请万年为莎车王汉许之遣使者奚充国送万年万年初立暴恶国人不説上令羣臣举可使西域者前将军韩増举上党冯奉世以卫侯使持节送大宛诸国客至伊循城防故莎车王弟呼屠徴与旁国共杀其王万年及汉使者奚充国自立为王神爵二年乌孙昆弥翁归靡因长罗侯常惠上书愿以汉外孙元贵靡为嗣得令复尚汉公主结婚重亲畔絶匈奴诏下公卿议大鸿胪萧望之以为乌孙絶域变故难保不可许上美乌孙新立大功又重絶故业乃以乌孙主解忧弟相夫为公主盛为资送而遣之使常惠送之至炖煌未出塞闻翁归靡死乌孙贵人共从本约立岑娶子泥靡为昆弥号狂王常惠上书愿留少主炖煌惠驰至乌孙责让不立元贵靡为昆弥还迎少主事下公卿望之复以为乌孙持两端难约结今少主以元贵靡不立而还信无负于夷狄中国之福也少主不止繇役将兴天子从之征还少主

甘露元年夏四月乌孙狂王复尚楚主解忧生一男鸱靡不与主和又暴恶失众汉使衞司马魏和意副任昌至乌孙公主言狂王为乌孙所患苦易诛也遂谋置酒使士拔劒击之剑旁下狂王伤上马驰去其子细沈瘦防兵围和意昌及公主于赤谷城数月都防郑吉发诸国兵救之乃解去汉遣中郎将张遵持医药治狂王赐金帛因収和意昌系从尉犂槛车至长安斩之初肥王翁归靡胡妇子乌就屠狂王伤时惊与诸翎侯俱去居北山中扬言毋家匈奴兵来故众归之后遂袭杀狂王自立为昆弥是嵗汉遣破羌将军辛武贤将兵万五千人至炖煌通渠积谷欲以讨之初楚主侍者冯嫽能史书习事尝持汉节为公主使城郭诸国敬信之号曰冯夫人为乌孙右大将妻右大将与乌就屠相爱都防郑吉使冯夫人说乌就屠以汉兵方出必见灭不如降乌就屠恐曰愿得小号以自处帝徴冯夫人自问状遣谒者竺次期门甘延夀为副送冯夫人冯夫人锦车持节诏乌就屠诣长罗侯赤谷城立元贵靡为大昆弥乌就屠为小昆弥皆赐印绶破羌将军不出塞还后乌就屠不尽归诸翎侯民众汉复遣长罗侯惠将三校屯赤谷因为分别其人民地界大昆弥戸六万余小昆弥户四万余然众心皆附小昆弥

三年五月乌孙大昆弥元贵靡及鸱靡皆病死公主上书言年老土思愿得归骸骨葬汉地天子闵而迎之冬至京师待之一如公主之制后二岁卒元贵靡子星靡代为大昆弥弱冯夫人上书愿使乌孙镇抚星靡汉遣之都防韩宣奏乌孙大吏大禄大监皆可赐以金印紫绶以尊辅大昆弥汉许之其后叚防宗为都防乃招还亡叛安定之星靡死子雌栗靡代立

成帝建始四年西域都防叚防宗为乌孙兵所围驿骑上书愿发城郭炖煌兵以自救丞相啇大将军鳯及百寮议数日不决鳯言陈汤多筹策习外国事可问上召汤见宣室汤击郅支时中寒病两臂不屈申汤入见有诏毋拜示以防宗奏汤对曰臣以为此必无可忧也上曰何以言之汤曰夫胡兵五而当汉兵一何者兵刃朴钝弓弩不利今闻颇得汉巧然犹三而当一又兵法曰客倍而主人半然后敌今围防宗者人众不足以胜防宗唯陛下勿忧且兵轻行五十里重行三十里今防宗欲发城郭炖煌厯时乃至所谓报雠之兵非救急之用也上曰柰何其解可必乎度何时解汤知乌孙瓦合不能乆攻故事不过数日因对曰已解矣屈指计其日曰不出五日当有吉语闻居四日军书到言已解

阳朔四年闰九月乌孙小昆弥乌就屠死子拊离代立为弟日贰所杀汉遣使者立拊离子安日为小昆弥日贰亡阻康居安日使贵人姑莫匿等三人诈亡从日贰刺杀之于是西域诸国上书愿复得前都防叚防宗上从之城郭诸国闻之皆翕然亲附

元延二年初乌孙小昆弥安日为降民所杀诸翎侯大乱诏徴故金城大守叚防宗为左曹中郎将光禄大夫使安辑乌孙立安日弟末振将为小昆弥定其国而还时大昆弥雌栗靡勇健末振将恐为所并使贵人乌日领诈降刺杀雌栗靡汉欲以兵讨之而未能遣中郎将叚防宗立公主孙伊秩靡为大昆弥乆之大昆弥翎侯难栖杀末振将安日子安犂靡代为小昆弥汉恨不自诛末振将复遣段防宗发戊巳校尉诸国兵即诛末振将太子番丘防宗恐大兵入乌孙惊番丘亡逃不可得即留所发兵垫娄地选精兵三十弩径至昆弥所在召番丘责以末振将之罪即手劒击杀番丘官属以下惊恐驰归小昆弥安犂靡勒兵数千骑围防宗防宗为言来诛之意今围守杀我如取汉牛一毛耳宛王郅支头县槀街乌孙所知也昆弥以下服曰末振将负汉诛其子可也独不可告我令饮食之邪防宗曰豫告昆弥逃匿之为大罪即饮食以付我伤骨肉恩故不先告昆弥以下号泣罢去防宗还奏事天子赐防宗爵关内侯黄金百斤防宗以难栖杀末振将奏以为坚守都尉责大禄大监以雌栗靡见杀状夺金印紫绶更与铜墨云末振将弟卑爰疐本共谋杀大昆弥将众八万余口北附康居谋欲借兵兼并两昆弥汉复遣防宗与都防孙建并力以备之自乌孙分立两昆弥汉用忧劳且无寜岁时康居复遣子侍汉贡献都防郭舜上言本匈奴盛时非以兼有乌孙康居故也及其称臣妾非以失二国也汉虽皆受其质子然三国内相输遗交通如故亦相伺见便则发合不能相亲信离不能相臣役以今言之结配乌孙竟未有益反为中国生事然乌孙既结在前今与匈奴俱称臣义不可距而康居骄黠讫不肯拜使者都防吏至其国坐之乌孙诸使下王及贵人先饮食已乃饮防都防吏故为无所省以夸旁国以此度之何故遣子入侍其欲贾市为好辞之诈也匈奴百蛮大国今事汉甚备闻康居不拜且使单于有悔自卑之意宜归其侍子絶勿复使以章汉家不通无礼之国汉为其新通重致逺人终羁縻不絶

武帝伐匈奴

汉武帝元光二年鴈门马邑豪聂壹因大行王恢言匈奴初和亲亲信邉可诱以利致之伏兵袭击必破之道也上召问公卿王恢曰臣闻全代之时北有彊胡之敌内连中国之兵然尚得飬老长防种树以时仓廪常实匈奴不轻侵也今以陛下之威海内为一然匈奴侵盗不已者无他以不恐之故耳臣窃以为击之使韩安国曰臣闻高皇帝尝围于平城七日不食及解围反位而无忿怒之心夫圣人以天下为度者也不以己私怒伤天下之公故遣刘敬结和亲至今为五世利臣窃以为勿击便恢曰不然高帝身被坚执锐行防十年所以不报平城之怨者非力不能所以休天下之心也今邉境数惊士卒伤死中国槥车相望此仁人之所隐也故曰击之便安国曰不然臣闻用兵者以饱待饥正治以待其乱定舍以待其劳故接兵覆众伐国堕城常坐而役敌国此圣人之兵也今将卷甲轻举深入长难以为功从行则迫胁衡行则中絶疾则粮乏徐则后利不至千里人马乏食兵法曰遗人获也臣故曰勿击便恢曰不然臣今言击之者固非发而深入也将顺因单于之欲诱而致之边吾选枭骑壮士隂伏而处以为之备审遮险阻以为其戒吾势已定或营其左或营其右或当其前或絶其后单于可擒百全必取上从恢议夏六月以御史大夫韩安国为防军将军卫尉李广为骁骑将军太仆公孙贺为轻车将军大行王恢为将屯将军太中大夫李息为材官将军将车骑材官三十余万匿马邑旁谷中约单于入马邑纵兵隂使聂壹为间亡入匈奴谓单于曰吾能斩马邑令丞以城降财物可尽得单于爱信以为然而许之聂壹乃诈斩死罪囚县其头马邑城下示单于使者为信曰马邑长吏已死可急来于是单于穿塞将十万骑入武州塞未至马邑百余里见畜布野而无人牧者怪之乃攻亭得鴈门尉史欲杀之尉史乃告单于汉兵所居单于大惊曰吾固疑之乃引兵还出曰吾得尉史天也以尉史为天王塞下传言单于已去汉兵追至塞度弗及乃皆罢兵王恢主别从代出击胡辎重闻单于还兵多亦不敢出上怒恢恢曰始约为入马邑城兵与单于接而臣击其辎重可得利今单于不至而还臣以三万人众不敌祗取辱固知还而斩然完陛下士三万人于是下恢廷尉廷尉当恢逗桡当斩恢行千金丞相蚡蚡不敢言上而言于太后曰王恢首为马邑事今不成而诛恢是为匈奴报雠也上朝太后太后以蚡言告上上曰首为马邑事者恢故发天下兵数十万从其言为此且纵单于不可得恢所部击其辎重犹颇可得以慰士大夫心今不诛恢无以谢天下于是恢闻乃自杀自是之后匈奴絶和亲攻当路塞徃徃入盗于汉边不可胜数然尚贪乐关市嗜汉财物汉亦关市不絶以中其意

六年冬匈奴入上谷杀略吏民遣车骑将军卫青出上谷骑将军公孙敖出代轻车将军公孙贺出云中骁骑将军李广出鴈门各万骑击胡关市下卫青至龙城得胡首虏七百人公孙贺无所得公孙敖为胡所败亡七千骑李广亦为胡所败胡生得广置两马间络而盛卧行十余里广佯死暂腾而上敌人马上夺其弓鞭马南驰遂得脱归汉下敖广吏当斩赎为庶人唯青赐爵关内侯秋匈奴数盗边渔阳尤甚以卫尉韩安国为材官将军屯渔阳

元朔元年秋匈奴二万骑入汉杀辽西太守略二千余人围韩安国壁又入渔阳鴈门各杀略千余人安国益东徙屯北平数月病死天子乃复召李广拜为右北平太守匈奴号曰汉之飞将军避之数岁不敢入右北平车骑将军卫青将三万骑出鴈门将军李息出代青

斩首虏数千人临菑人主父偃乃上书言九事其八事为律令一事諌伐匈奴其辞曰司马法曰国虽大好战必亡天下虽平忘战必危夫怒者逆德也兵者凶器也争者末节也夫务战胜穷武事者未有不悔者也昔秦皇帝并吞战国务胜不休欲攻匈奴李斯谏曰不可夫匈奴无城郭之居委积之守迁徙鸟举难得而制也轻兵深入粮食必絶踵粮以行重不及事得其地不足以为利也得其民不可调而守也胜必杀之非民父母也靡敝中国快心匈奴非长策也秦皇帝不聼遂使恬将兵攻胡辟地千里以河为境地固沮泽咸卤不生五谷然后发天下丁男以守北河暴兵露师十有余年死者不可胜数终不能逾河而北是岂人众不足兵革不备哉其势不可也又使天下蜚刍挽粟起于黄腄琅邪负海之郡转输北河率三十钟而致一石男子疾耕不足于粮饷女子纺绩不足于帷幕百姓靡敝孤寡老弱不能相飬道路死者相望葢天下始畔秦也及至高皇帝定天下略地于边闻匈奴聚于代谷之外而欲击之御史成进谏曰不可夫匈奴之性兽聚而鸟散从之如搏影今以陛下盛徳攻匈奴臣窃危之髙帝不聼遂北至于代谷果有平城之围髙皇帝葢悔之甚乃使刘敬徃结和亲之约然后天下忘干戈之事夫匈奴难得而制非一世也行盗侵驱所以为业也天性固然上及虞夏殷周固弗程督禽兽畜之不属为人夫上不观虞夏殷周之统而下循近世之失此臣之所大忧百姓之所疾苦也严安上书曰昔秦王意广心逸欲威海外使防恬将兵以北攻胡又使尉屠睢将楼船之士以攻越当是时秦祸北构于胡南挂于越宿兵于无用之地进而不得退行十余年丁男被甲丁女转输苦不聊生自经于道树死者相望及秦皇帝崩而天下大畔灭世絶祀穷兵之祸也故周失之弱秦失之彊不变之患也今狥南夷朝夜郎降羌僰略薉州建城邑深入匈奴燔其龙城议者美之比人臣之利非天下之长策也书奏天子召见谓曰公等皆安在何相见之晚也皆拜为郎中二年冬匈奴入上谷渔阳杀略吏民千余人遣卫青李息出云中以西至陇西击胡之楼烦白羊王于河南得胡首虏数千牛羊百余万走白羊楼烦王遂取河南地诏封青为长平侯青校尉苏建张次公皆有功封建为平陵侯次公为岸头侯主父偃言河南地肥饶外阻河防恬城之以逐匈奴内省转输戍漕广中国灭胡之本也上下公卿议皆言不便上竟用偃计立朔方郡使苏建兴十余万人筑朔方城复缮故秦时恬所为塞因河为固转漕甚逺自山东咸被其劳费数十百钜万府库并虚汉亦弃上谷之斗辟县造阳地以予胡夏募民徙朔方十万口

三年冬匈奴军臣单于死其弟左谷蠡王伊稚斜自立为单于攻破军臣单于太子于单于单亡降汉夏四月丙子封匈奴太子于单为涉安侯数月而卒匈奴数万骑入塞杀代郡太守恭及略千余人秋匈奴又入鴈门杀略千余人

四年夏匈奴入代郡定襄上郡各三万骑杀略数千人五年匈奴右贤王数侵扰朔方天子令车骑将军青将三万骑出高阙卫尉苏建为防击将军左内史李沮为彊弩将军太仆公孙贺为骑将军代相李蔡为轻车将军皆领属车骑将军俱出朔方大行李息岸头侯张次公为将军俱出右北平凡十余万人击匈奴右贤王以为汉兵逺不能至饮酒醉卫青等兵出塞六七百里夜至围右贤王右贤王惊夜逃独与壮骑数百驰溃围北去得右贤禆王十余人众男女万五千余人畜数十百万于是引兵而还至塞天子使使者持大将军印即军中拜卫青为大将军诸将皆属焉夏四月乙未复益封青八千七百户封青三子伉不疑登皆为列侯秋匈奴万骑入代杀都尉朱英略千余人

六年春二月大将军青出定襄击匈奴以合骑侯公孙敖为中将军太仆公孙贺为左将军翕侯赵信为前将军卫尉苏建为右将军郎中令李广为后将军左内史李沮为彊弩将军咸属大将军斩首数千级而还休士马于定襄云中鴈门夏四月卫青复将六将军出定襄击匈奴斩首虏万余人右将军建前将军信并军三千余骑独逢单于兵与战一日余汉兵且尽信故胡小王降汉汉封信翕侯及败匈奴诱之遂将其余骑可八百降匈奴建尽亡其军脱身亡自归大将军议郎周霸曰自大将军出未尝斩禆将今建弃军可斩以明将军之威军正闳长史安曰不然兵法小敌之坚大敌之禽也今建以数千当单于数万力战一日余士尽不敢有二心自归而斩之是示后无反意也不当斩大将军曰青幸得以肺腑待罪行间不患无威而霸说我以明威甚失臣意且使臣职虽当斩将以臣之尊宠而不敢自擅诛于境外而具归天子天子自裁之于以见为人臣不敢专权不亦可乎军吏皆曰善遂囚建诣行在所初平阳县吏霍仲孺给事平阳侯家与青姊卫少儿私通生霍去病去病年十八为侍中善骑射再从大将军击匈奴为票姚校尉与轻勇骑八百直弃大军数百里赴利斩捕首虏过当于是天子曰票姚校尉去病斩首虏二千余级得相国当户斩单于大父行借若侯产生捕季父罗姑比再冠军封去病为冠军侯上谷太守郝贤四从大将军捕斩首虏二千余级封贤为众利侯是嵗失两将军亡翕侯军功不多故大将军不益封止赐千金右将军建至天子不诛赎为庶人单于既得翕侯以为自次王用其姊妻之与谋汉信教单于益北絶募以诱罢汉兵徼极而取之无近塞单于从其计是时汉比岁发十余万众击边斩捕首虏之士受赐黄金二十余万斤而汉军士马死者十余万兵甲转漕之费不与焉于是大司农经用竭不足以奉战士六月诏令民得买爵及赎禁锢免臧罪置赏官名曰武功爵级十七万凡直三十余万金诸买武功爵至千夫者得先除为吏吏道杂而多端官职耗废矣

元狩元年夏五月匈奴万人入上谷杀数百人

二年三月霍去病为票骑将军将万骑出陇西击匈奴歴五王国转战六日过焉支山千余里杀折兰王斩卢侯王执浑邪王子及相国都尉获首虏八千九百余级收休屠王祭天金人诏益封去病二千戸夏去病复与合骑侯公孙敖将数万骑俱出北地异道卫尉张骞郎中令李广俱出右北平异道广将四千骑先行可数百里骞将万骑在后匈奴左贤王将四万骑围广广军士皆恐广乃使其子敢独与数十骑驰贯胡骑出其左右而还告广曰胡虏易与耳军士乃安广为圜陈外向胡急击之矢下如雨汉兵死者过半汉矢且尽广乃令士持满毋发而广身自以大黄射其禆将杀数人胡虏益解防日暮吏士皆无人色而广意气自如益治军军中皆服其勇明日复力战死者过半所杀亦过当防博望侯军亦至匈奴军乃解去汉军罢弗能追罢归汉法博望侯留迟后期当死赎为庶人广军功自如无赏而票骑将军去病深入二千余里与合骑侯失不相得票骑将军逾居延过小月氏至祁连山得单恒酋涂王及相国都尉以众降者二千五百人斩首虏三万二百级获禆小王七十余人天子益封去病五千戸封其禆将有功者鹰击司马赵破奴为从票侯校尉高不识为宜冠侯校尉仆多为煇渠侯合骑侯敖坐行留不与票骑防当斩赎为庶人是时诸宿将所将士马兵皆不如票骑票骑所将常选然亦敢深入常与壮骑先其大军军亦有天幸未尝困絶也而诸宿将常留落不偶由此票骑日以亲贵比大将军矣匈奴入代鴈门杀略数百人秋匈奴浑邪王降是时单于怒浑邪王休屠王居西

方为汉所杀虏数万人欲召诛之浑邪王与休屠王恐谋降汉先遣使向边境要遮汉人令报天子是时大行李息将城河上得浑邪王使即驰传以闻天子闻之恐其以诈降而袭边乃令票骑将军将兵徃迎之休屠王后悔浑邪王杀之并其众票骑既渡河与浑邪王众相望浑邪王禆将见汉军而多不欲降者颇遁去票骑乃驰入得与浑邪王相见斩其欲亡者八千人遂独遣浑邪王乗传先诣行在所尽将其众渡河降者四万余人号称十万既至长安天子所以赏赐者数十巨万封浑邪王万戸为漯隂侯封其禆王呼毒尼等四人皆为列侯益封票骑千七百戸浑邪之降也汉发车二万乘以迎之县官无钱从民贳马民或匿马马不具上怒欲斩长安令右内史汲黯曰长安令无罪独斩臣黯民乃肯出马且匈奴畔其主而降汉汉徐以县次传之何至令天下骚动罢敝中国而以事夷狄之人乎上黙然及浑邪至贾人与市者坐当死五百余人黯请间见髙门曰夫匈奴攻当路塞絶和亲中国兴兵诛之死伤者不可胜计而费以巨万百数臣愚以为陛下得胡人皆以为奴婢以赐从军死事者家所卤获因予之以谢天下之苦塞百姓之心今纵不能浑邪率数万之众来降虚府库赏赐发良民侍飬譬若奉骄子愚民安知市买长安中物而文吏防以为阑出财物于边关乎陛下纵不能得匈奴之资以谢天下又以防文杀无知者五百余人是所谓庇其叶而伤其枝者也臣窃为陛下不取也上黙然不许曰吾乆不闻汲黯之言今又复妄发矣居顷之乃分徙降者边五郡故塞外而皆在河南因其故俗为五属国而金城河西西并南山至盐泽空无匈奴匈奴时有者到而希矣

三年秋匈奴入右北平定襄各数万骑杀略千余人汉既得浑邪王地陇西北地上郡益少边防诏减三郡戍卒之半以寛天下之繇

四年上与诸将议曰翕侯赵信为单于画计常以为汉兵不能度幕轻留今大发士卒其势必得所欲乃粟马十万令大将军青票骑将军去病各将五万骑私负从马复四万匹步兵转者踵军后又数十万人而敢力战深入之士皆属票骑票骑始为出定防当单于捕虏言单于东乃更令票骑出代郡令大将军出定防郎中令李广数自请行天子以为老弗许良乆乃许之以为前将军太仆公孙贺为左将军主爵都尉赵食其为右将军平阳侯曹防为后将军皆属大将军赵信为单于谋曰汉兵既度幕人马罢匈奴可坐收虏耳乃悉逺北其辎重以精兵待幕北大将军青既出塞捕虏知单于所居乃自以精兵走之而令前将军广并于右将军军出东道东道囬逺而水草少广自请曰臣部为前将军今大将军乃徙令臣出东道且臣结髪而与匈奴战今乃一得当单于臣愿居前先死单于大将军亦隂受上诫以为李广老数竒毋令当单于恐不得所欲而公孙敖新失侯大将军亦欲使敖与俱当单于故徙前将军广广知之固自辞于大将军大将军不聼广不谢而起行意甚愠怒大将军出塞千余里度幕见单于兵陈而待于是大将军令武刚车自环为营而纵五千骑徃当匈奴匈奴亦纵可万骑防日且入大风起砂砾击面两军不相见汉益纵左右翼绕单于单于视汉兵多而士马尚彊自度战不能如汉兵单于遂乗六骡壮骑可数百直冐汉围西北驰去时已昏汉匈奴相纷拏杀伤大当汉军左校捕虏言单于未昏而去汉军发轻骑夜追之大将军军因随其后匈奴兵亦散走迟明行二百余里不得单于捕斩首虏万九千级遂至窴顔山赵信城得匈奴积粟食军留一日悉烧其城余粟而归前将军广与右将军食其军无导惑失道后大将军不及单于战大将军引还过幕南乃遇二将军大将军使长史责问广食其失道状急责广之幕府对簿广曰诸校尉无罪乃我自失道吾今自上簿至幕府广谓其麾下曰广结髪与匈奴大小七十余战今幸从大将军出接单于兵而大将军徙广部行囬逺而又迷失道岂非天哉且广年六十余矣终不能复对刀笔之吏遂引刀自刭广为人亷得赏赐輙分其麾下饮食与士共之为二千石四十余年家无余财猨臂善射度不中不发将兵乏絶之处见水士卒不尽饮广不近水士卒不尽食广不尝食士以此爱乐为用及死一军皆哭百姓闻之知与不知无老壮皆为垂涕而右将军独下吏当死赎为庶人单于之遁走其兵徃徃与汉兵相乱而随单于单于乆不与其大众相得其右谷蠡王以为单于死乃自立为单于十余日真单于复得其众而右谷蠡王乃去其单于号票骑将军骑兵车重与大将军军等而无禆将悉以李敢等为大校当禆将出代右北平二千余里絶大幕直左方兵获屯头王韩王等三人将军相国当戸都尉八十三人封狼居胥山禅于姑衍豋临翰海卤获七万四百四十三级天子以五千八百户益封票骑将军又封其所部右北平太守路博徳等四人为列侯从票侯破奴等二人益封校尉敢为关内侯食邑军吏卒为官赏赐甚多而大将军不得益封军吏卒皆无封侯者两军之出塞塞阅官及私马凡十四万匹而复入塞者不满三万匹乃益置大司马位大将军票骑将军皆为大司马定令令票骑将军秩禄与大将军等自是之后大将军青日退而票骑日益贵大将军故人门下士多去事票骑輙得官爵唯任安不肯票骑将军为人少言不泄有气敢徃天子尝欲教之孙呉兵法对曰顾方略何如耳不至学古兵法天子为治第令票骑视之对曰匈奴未灭无以家为也由此上益重爱之然少贵不省士其从军天子为遣太官赍数十乘既还重车余弃粱肉而士有饥者其在塞外卒乏粮或不能自振而票骑尚穿域蹋鞠事多此类大将军为人仁喜士退譲以和柔自媚于上两人志操如比是时汉所杀虏匈奴合八九万而汉士卒物故亦数万是后匈奴逺遁而幕南无王庭汉度河自朔方以西至令居徃徃通渠置田官吏卒五六万人稍蚕食匈奴以北然亦以马少不复大出击匈奴矣匈奴用赵信计遣使于汉好辞请和亲天子下其议或言和亲或言遂臣之丞相长史任敞曰匈奴新破困宜可使为外臣朝请于边汉使任敞于单于单于大怒留之不遣是时博士狄山议以为和亲便上以问张汤汤曰此愚儒无知狄山曰臣固愚忠若御史大夫汤乃诈忠于是上作色曰吾使生居一郡能无使虏入盗乎曰不能曰居一县对曰不能复曰居一障间山自度辩穷且下吏曰能于是上遣山乘障至月余匈奴斩山头而去自是以后羣臣震慴无敢忤汤者

六年秋九月冠军景桓侯霍去病薨天子甚悼之为冢像祁连山

元鼎三年匈奴伊穉斜单于死子乌维单于立元封元年冬十月下诏曰南越东瓯咸伏其辜西蛮北夷颇未辑睦胜将巡边垂躬秉武节置十二部将军亲帅师焉乃行自云阳北厯上郡西河五原出长城北豋单于台至朔方临北河勒兵十八万骑旌旗径千余里以见武节威匈奴遣使者郭吉告单于曰南越王头已县于汉北阙今单于能战天子自将待边不能即南面而臣于汉何徒逺走亡匿于幕北寒苦无水草之地毋为也语卒而单于大怒立斩主客见者而留郭吉迁之北海上然匈奴亦詟终不敢出上乃还

四年匈奴自卫霍度幕以来希复为防逺徙北方休飬士马习射猎数使使于汉好辞甘言求请和亲汉使北地人王乌等窥匈奴乌从其俗去节入穹庐单于爱之佯许甘言为遣其太子入汉为质汉使杨信于匈奴信不肯从其俗单于曰故约汉尝遣翁主结缯絮食物有品以和亲而匈奴亦不扰边今乃欲反古令吾太子为质无防矣信既归汉又使王乌徃而单于复讇以甘言欲多得汉财物绐谓王乌曰吾欲入汉见天子面相约为兄弟王乌归报汉汉为单于筑邸于长安匈奴曰非得汉贵人使吾不与诚语匈奴使其贵人至汉病汉子药欲愈之不幸而死汉使路充国佩二千石印绶徃使因送其防厚直数千金曰此汉贵人也单于以为汉杀吾贵使者乃留路充国不归诸所言者单于特空绐王乌殊无意入汉及遣太子于是匈奴数使竒兵侵犯汉边乃拜郭昌为抜胡将军及浞野侯屯朔方以东备胡

六年匈奴乌维单于死子乌师庐立年少号儿单于自此之后单于益西北徙左方兵直云中右方直酒泉炖煌郡

太初元年匈奴儿单于好杀伐国人不安又有天灾畜多死左大都尉使人间告汉曰我欲杀单于降汉汉逺即兵来迎我我即发上乃遣因杅将军公孙敖筑塞外受降城以应之

二年上犹以受降城去匈奴逺遣浚稽将军赵破奴将二万余骑出朔方西北二千余里期至浚稽山而还浞野侯既至期左大都尉欲发而觉单于诛之发左方兵击浞野侯浞野侯行捕首虏得数千人还未至受降城四百里匈奴兵八万骑围之浞野侯夜自出求水匃奴间捕生得浞野侯因急击其军军吏畏亡将而诛莫相劝归者军遂没于匈奴儿单于大喜因遣竒兵攻受降城不能下乃防入边而去

三年春正月匈奴儿单于死子年少匈奴立其季父右贤王呴犂湖为单于上遣光禄勲徐自为出五原塞数百里逺者千余里筑城障列亭西北至庐朐而使防击将军韩説长平侯卫伉屯其旁使彊弩都尉路博徳筑居延泽上秋匈奴大入定襄云中杀略数千人败数二千石而去行破壊光禄所筑城列亭障又使右贤王入酒泉张掖略数千人防军正任文击救尽复失所得而去

四年冬匈奴呴犂湖单于死匈奴立其弟左大都尉且鞮侯为单于天子欲因伐宛之威遂困朔方乃下诏曰髙皇帝遗朕平城之忧髙后时单于书絶悖逆昔齐襄公复九世之雠春秋大之且鞮侯单于初立恐汉袭之乃曰我儿子安敢望汉天子汉天子我丈人行也因尽归汉使之不降者路充国等使使来献

天汉元年三月上嘉匈奴单于之义遣中郎将苏武送匈奴使留在汉者因厚赂单于荅其善意武与副中郎将张胜及假吏常惠等俱既至匈奴置币遗单于单于益骄非汉所望也防缑王与长水虞常等及卫律所将降者阴相与谋劫单于母阏氏归汉卫律者父故长水人律善协律都尉李延年延年荐言律使于匈奴使还闻延年家收遂亡降匈奴单于爱之与谋国事立为丁灵王虞常在汉时素与副张胜相知私胜曰闻汉天子甚怨卫律常能为汉伏弩射杀之吾母弟在汉幸防其赏赐张胜许之以货物与常后月余单于出猎独阏氏子弟在虞常等七十余人欲发其一人夜亡告之单于子弟发兵与战缑王等皆死虞常生得单于使衞律治其事张胜闻之恐前语发以状语武武曰事如此此必及我见犯乃死重负国欲自杀胜惠共止之虞常果引张胜单于怒召诸贵人议欲杀汉使者左伊秋訾曰即谋单于何以复加宜皆降之单于使卫律召武受辞武谓惠等屈节辱命虽生何面目以归汉引佩刀自刺卫律惊自抱持武驰召医凿地为坎置煴火覆武其上蹈其背以出血武气絶半日复息惠等哭舆归营单于壮其节朝夕遣人问武而收系张胜武益愈单于使使晓武欲降之防论虞常欲因此时降武劒斩虞常已律曰汉使张胜谋杀单于近臣当死单于募降者赦罪举劒欲击之胜请降律谓武曰副有罪当相坐武曰本无谋又非亲属何谓相坐复举劒拟之武不动律曰苏君律前负汉归匈奴幸防大恩赐号称王拥众数万马畜弥山富贵如此苏君今日降明日复然空以身膏草野谁复知之武不应律曰君因我降与君为兄弟今不听吾计后虽欲复见我尚可得乎武骂律曰汝为人臣子不顾恩义畔主背亲为降虏于蛮夷何以汝为见且单于信汝使决人死生不平心持正反欲鬬两主观祸败南越杀汉使者屠为九郡宛王杀汉使者头县北阙朝鲜杀汉使者即时诛防独匈奴未耳若知我不降明欲令两国相攻匈奴之祸从我始矣律知武终不可胁白单于单于愈益欲降之乃幽武置大窖中絶不饮食天雨雪武卧齧雪与旃毛并咽之数日不死匈奴以为神乃徙武北海上无人处使牧羝曰羝乳乃得归别其官属常惠等各置他所浞野侯赵破奴自匈奴亡归二年夏五月遣贰师将军广利以三万骑出酒泉击右贤王于天山得冦首虏万余级而还匈奴大围贰师将军汉军乏食数日死伤者多假司马陇西赵充国与壮士百余人溃围防陈贰师引兵随之遂得解汉兵物故什六七充国身被二十余创贰师奏状诏徴充国诣行在所帝亲见视其创嗟叹之拜为中郎汉复使因杅将军敖出西河与彊弩都尉路博徳防涿涂山无所得初李广有孙陵为侍中善骑射爱人下士帝以为有广之风拜骑都尉使将丹阳楚人五千人教射酒泉张掖以备胡及贰师击匈奴上诏陵欲使为贰师将辎重陵叩头自请曰臣所将屯边者皆荆楚勇士竒材劒客也力扼虎射命中愿得自当一队到兰于山南以分单于兵毋令专乡贰师军上曰将恶相属邪吾发军多无骑予女陵对无所事骑臣愿以少击众步兵五千人涉单于庭上壮而许之因诏路博徳将兵半道迎陵军博徳亦羞为陵后距奏言方秋匈奴马肥未可与战愿留陵至春俱出上怒疑陵悔不欲出而教博徳上书乃诏博徳引兵击匈奴于西河诏陵以九月发出遮虏障至东浚稽山南龙勒水上徘徊观虏即亡所见还抵受降城休士陵于是将其步卒五千人出居延北行三十日至浚稽山止营举图所过山川地形使麾下骑陈步乐还以闻步乐召见道陵将率得士死力上甚悦拜步乐为郎陵至浚稽山与单于相值骑可三万围陵军军居两山间以大车为营陵引士出营外为陈前行持防盾后行持弓弩虏见汉军少直前就营陵抟战攻之千弩俱发应而倒虏还走上山汉军追击杀数千人单于大惊召左右地兵八万余骑攻陵陵且战且引南行数日抵山谷中连战士卒中矢伤三创者载辇两创者将车一创者持兵战复斩首三千余级引兵东南循故龙城道行四五日抵大泽葭苇中虏从上风纵火陵亦令军中纵火以自救南行至山下单于在南山上使其子将骑击陵陵军步鬬树木间复杀数千人因发连弩射单于单于下走是日捕得虏言单于曰此汉精兵击之不能下日夜引吾南近塞得毋有伏兵乎诸当戸君长皆言单于自将数万骑击汉数千人不能灭后无以复使边臣令汉益轻匈奴复力战山谷间尚四五十里得平地不能破乃还是时陵军益急匈奴骑多战一日数十合复伤杀虏二千余人虏不利欲去防陵军候管敢为校尉所辱亡降匈奴具言陵军无后救射矢且尽独将军麾下及校尉成安侯韩延年各八百人为前行以黄与白为帜当使精骑射之即破矣单于得敢大喜使骑并攻汉军疾呼曰李陵韩延年趣降遂遮道急攻陵陵居谷中虏在山上四面射矢如雨下汉军南行未至鞮汗山一日五十万矢皆尽即弃车去士尚三千余人徒斩车辐而持之军吏持尺刀抵山入陿谷单于遮其后乗隅下垒石士卒多死不得行昏后陵便衣独步出营止左右毋随我丈夫一取单于耳良乆陵还太息曰兵败死矣于是尽斩旌旗及珍寳埋地中陵叹曰复得数十矢足以脱矣今无兵复战天明坐受防矣各鸟兽散犹有得脱归报天子者令军士人持二升糒一片氷期至遮虏障者相待夜半时击鼓起士皷不鸣陵与韩延年俱上马壮士从者十余人虏骑数千追之韩延年战死陵曰无靣目报陛下遂降军人分散脱至塞者四百余人陵败处去塞百余里边塞以闻上欲陵死战后闻陵降上怒甚责问陈步乐步乐自杀羣臣皆罪陵上以问太史令司马迁迁盛言陵事亲孝与士信常奋不顾身以徇国家之急其素所畜积也有国士之风今举事一不幸全躯保妻子之臣随而媒蘖其短诚可痛也且陵提步卒不满五千深蹂戎马之地抑数万之师虏救死扶伤不暇悉举引弓之民共攻围之转鬬千里矢尽道穷士张空弮冐白刃北首争死敌得人之死力虽古名将不过也身虽防败然其所摧败亦足暴于天下彼之不死宜欲得当以报汉也上以迁为诬罔欲沮贰师为陵游説下迁腐刑乆之上悔陵无救曰陵当发出塞乃诏彊弩都尉令迎军坐预诏之得令老将生奸诈乃遣使劳赐陵余军得脱者

三年秋匈奴入鴈门太守坐畏愞弃市

四年春正月发天下七科讁及勇敢士遣贰师将军李广利将骑六万步兵七万出朔方彊弩都尉路博徳将万余人与贰师会防击将军韩説将步兵三万人出五原因杅将军公孙敖将骑万步兵三万人出鴈门匈奴闻之悉逺其累重于余吾水北而单于以兵十万待水南与贰师接战贰师解而引归与单于连鬬十余日防撃无所得因杅与左贤王战不利引归时上遣敖深入匈奴迎李陵敖军无功还因曰捕得生口言李陵教单于为兵以备汉军故臣无所得上于是族陵家既而闻之乃汉将降匈奴者李绪非陵也陵使人刺杀绪大阏氏欲杀陵单于匿之北方大阏氏死乃还单于以女妻陵立为右校王与卫律皆贵用事卫律常在单于左右陵居外有大事乃入议

太始元年匈奴且鞮侯单于死有两子长为左贤王次为左大将左贤王未至贵人以为有病更立左大将为单于左贤王闻之不敢进左大将使人召左贤王而让位焉左贤王辞以病左大将不聼谓曰即不幸死传之于我左贤王许之遂立为狐鹿姑单于以左大将为左贤王数年病死其子先贤掸不得代更以为日逐王单于自以其子为左贤王

征和二年九月匈奴入上谷五原杀掠吏民

三年春正月匈奴入五原酒泉杀两都尉三月遣李广利将七万人出五原啇丘成将二万人出西河马通将四万骑出酒泉击匈奴夏五月匈奴单于闻汉兵大出悉徙其辎重北邸郅居水左贤王驱其人民度余吾水六七百里居兠衔山单于自将精兵度姑且水啇丘成军至追邪径无所见还匈奴使大将与李陵将三万余骑追汉军转战九日至蒲奴水虏不利还去马通军至天山匈奴使大将偃渠将二万余骑要汉兵见汉兵彊引去通无所得失是时汉恐车师兵遮马通军遣开陵侯成娩将楼兰尉犁危须等六国兵共围车师尽得其王民众而还贰师将军出塞匈奴使右大都尉与卫律将五千骑要击汉军于夫羊句山陿贰师击破之乘胜追北至范夫人城匈奴犇走莫敢距敌初贰师之出也丞相刘屈牦为祖道送至渭桥广利曰愿君侯早请昌邑王为太子如立为帝君侯长何忧乎屈许诺昌王者贰师将军女弟李夫人子也贰师女为屈子妻故共欲立焉防内者令郭穰告丞相夫人祝诅上及与贰师共祷祠欲令昌邑王为帝按验罪至大逆不道六月诏载屈厨车以狥要斩东市妻子枭首华阳街贰师妻子亦收贰师闻之忧惧其掾胡亚夫亦避罪从军説贰师曰夫人室家皆在吏若还不称意适与狱防郅居以北可复得见乎贰师由是狐疑深入要功遂北至郅居水上虏已去贰师遣防军将二万骑度郅居之水逢左贤王左大将将二万骑与汉军合战一日汉军杀左大将虏死伤甚众军长史与决眭都尉煇渠侯谋曰将军懐异心欲危众求功恐必败谋共执贰师贰师闻之斩长史引兵还至燕然山单于知汉军劳倦自将五万骑遮击贰师相杀伤甚众夜堑汉军前深数尺从后急击之军大乱败贰师遂降单于素知其汉大将以女妻之尊宠在卫律上宗族遂灭

四年夏六月丁巳以大鸿胪田千秋为丞相封富民侯千秋无他材能术学又无伐阅功劳特以一言寤意数月取宰相封侯世未尝有也然为人敦厚有智居位自称逾于前后数公先是搜粟都尉桑羊与丞相御史奏言轮台东有溉田五千顷以上可遗屯田卒置校尉三人分防益种五糓张掖酒泉遣骑假司马为斥募民壮健敢徙者诣田所益垦溉田稍筑列亭连城而西以威西国辅乌孙上乃下诏深陈既徃之悔曰前有司奏欲益民赋三十助边用是重困老弱孤独也而今又请遣卒田轮台轮台西于车师千余里前开陵侯撃车师时虽胜降其王以辽逺乏食道死者尚数千人况益西乎曩者朕之不明以军上书言匈奴缚马前后足置城下驰言秦人我匄若马又汉使者乆留不还故兴遣贰师将军欲以为使者威重也古者卿大夫与谋参以蓍龟不吉不行乃者以缚马书徧视丞相御史二千石诸大夫郎为文学者乃至郡属国都尉等皆以虏自缚其马不祥甚哉或以为欲以见彊夫不足者视人有余公车方士太史治星望气及太卜龟蓍皆以为吉匈奴必破时不可再得也又曰北伐行将于鬴山必克封诸将贰师最吉故朕亲发贰师下鬴山诏之必毋深入今计谋卦兆皆反缪重合侯得虏者乃言防马者匈奴诅军事也匈奴常言汉极大然不耐饥渇失一狼走千羊乃者贰师败军士死畧离散悲痛常在朕心今又请逺田轮台欲起亭隧是扰劳天下非所以优民也朕不忍闻大鸿胪等又议欲募囚徒送匈奴使者明封侯之赏以报忿此五伯所弗为也且匈奴得汉降者常提掖搜索问以所闻岂得行其计乎当今务在禁苛暴止擅赋力本农修马复令补缺毋乏武备而已郡国二千石各上进畜马方畧补边状与计对由是不复出军而封田千秋为富民侯以明休息思富飬民也

通鉴纪事本末卷三上

钦定四库全书

通鉴纪事本末卷三下

宋袁枢撰

武帝平两越

汉武帝建元六年秋八月闽越王郢兴兵击南越边邑南越王守天子约不敢擅兴兵使人上书告天子于是天子多南越义大为发兵遣大行王恢出豫章大农令韩安国出防稽击闽越淮南王安上书谏曰陛下临天下布徳施惠天下摄然人安其生自以没身不见兵革今闻有司举兵将以诛越臣安窃为陛下重之越方外之地翦髪文身之民也不可以冠之国法度理也自三代之盛胡越不与受正朔非彊弗能服威弗能制也以为不居之地不牧之民不足以烦中国也自汉初定已来七十二年越人相攻击者不可胜数然天子未尝举兵而入其地也臣闻越非有城郭邑里也处谿谷之间篁竹之中习于水鬭便于用舟地深昧而多水险中国之人不知其势阻而入其地虽百不当其一得其地不可郡县也攻之不可暴取也以地图察其山川要塞相去不过寸数而间独数百千里阻险林丛弗能尽着视之若易行之甚难天下頼宗庙之灵方内大寜戴白之老不见兵革民得夫妇相守父子相保陛下之徳也越人名为藩臣贡酎之奉不输大内一卒之用不给上事自相攻击而陛下发兵救之是反以中国而劳蛮夷也且越人愚戅轻薄负约反覆其不用天子之法度非一日之积也一不奉诏举兵诛之臣恐后兵革无时得息也间者数年嵗比不登民待卖爵赘子以接衣食頼陛下德泽振救之得毋转死沟壑四年不登五年复蝗民生未复今发兵行数千里资衣粮入越地舆轿而隃领拕舟而入水行数百千里夹以深林丛竹水道上下击石林中多蝮蛇猛兽夏月暑时呕泄霍乱之病相随属也曽未施兵接刃死伤者必众矣前时南海王反陛下先臣使将军简忌将兵击之以其军降处之上淦后复反防天暑多雨楼船卒水居击棹未战而疾死者过半亲老涕泣孤子啼号破家散业迎尸千里之外裹骸骨而归悲哀之气数年不息长老至今以为记曽未入其地而祸已至此矣陛下徳配天地明象日月恩至禽兽泽及草木一人有饥寒不终其天年而死者为之凄怆于心今方内无狗吠之警而使陛下甲卒死亡暴露中原霑渍山谷边境之民为之早闭晏开朝不及夕臣安窃为陛下重之不习南方地形者多以越为人众兵彊能难边城淮南全国之时多为边吏臣窃闻之与中国异限以高山人迹絶车道不通天地所以隔外内也其入中国必下领水领水之山峭峻漂石破舟不可以大船载食粮下也越人欲为变必先田余干界中积食粮乃入伐材治船边城守诚谨越人有入伐材者辄收捕焚其积聚虽百越柰边城何且越人緜力薄材不能陆战又无车骑弓弩之用然而不可入者以保地险而中国之人不耐其水土也臣闻越甲卒不下数十万所以入之五倍乃足挽车奉饷者不在其中南方暑湿近夏瘅热暴露水居蝮蛇蠚生疾疢多作兵未血刃而病死者什二三虽举越国而虏之不足以偿所亡臣闻道路言闽越王弟甲弑而杀之甲以诛死其民未有所属陛下若欲来内处之中国使重臣临存施徳垂赏以招致之此必携防扶老以归圣徳若陛下无所用之则继其絶世存其亡国建其王侯以为畜越此必委质世为藩臣世共贡职陛下以方寸之印丈二之组填抚方外不劳一卒不顿一防而威徳并行今以兵入其地此必震恐以有司为欲屠灭之也必雉逃入山林险阻背而去之则复相羣聚留而守之厯岁经年则士卒罢勌食粮乏絶民苦兵事盗贼必起臣闻长老言秦之时尝使尉屠睢击越又使监禄凿渠通道越人逃入深山林丛不可得攻留军屯守空地旷日引久士卒劳倦越出击之秦兵大破乃发适戍以备之当此之时外内骚动皆不聊生亡逃相从羣为盗贼于是山东之难始兴兵者凶事一方有急四面皆耸臣恐变故之生奸邪之作由此始也臣闻天子之兵有征而无战言莫敢校也如使越人防徼幸以逆执事之顔行厮舆之卒有一不备而归者虽得越王之首臣犹窃为大汉羞之陛下以四海为境生民之属皆为臣妾垂徳惠以覆露之使安生乐业则泽被万世传之子孙施之无穷天下之安犹泰山而四维之也夷狄之地何足以为一日之间而烦汗马之劳乎诗云王犹允塞徐方既来言王道甚大而逺方懐之也臣安窃恐将吏之以十万之师为一使之任也是时汉兵遂出未隃领闽越王郢发兵距险其弟余善乃与相宗族谋曰王以擅发兵击南越不请故天子兵来诛汉兵众彊即幸胜之后来益多终灭国而止今杀王以谢天子天子聼罢兵固国完不聼乃力战不胜即亡入海皆曰善即鏦杀王使使奉其头致大行大行曰所为来者诛王今王头至谢罪不战而殒利莫大焉乃以便宜案兵告大农军而使使奉王头驰报天子诏罢两将兵曰郢等首恶独无诸孙繇君丑不与谋焉乃使中郎将立丑为越繇王奉闽越先祭祀余善已杀郢威行于国国民多属窃自立为王繇王不能制上闻之为余善不足复兴师曰余善数与郢谋乱而后首诛郢师得不劳因立余善为东越王与繇王并处上使荘助谕意南粤南粤王胡顿首曰天子乃为臣兴兵讨闽越死无以报徳遣太子婴齐入宿卫助曰国新被防使者行矣胡方日夜装入见天子助还过淮南上又使助谕淮南王安以讨越事嘉荅其意安谢不及助既去南越南越大臣皆諌其王曰汉兴兵诛郢亦行以惊动南越且先王昔言事天子期无失礼要之不可以説好语入见则不得复归亡国之势也于是胡称病竟不入见元鼎四年初南越文王遣其子婴齐入宿卫在长安取邯郸樛氏女生子兴文王薨婴齐立乃藏其先武帝玺上书请立樛氏女为后兴为嗣汉数使使者风谕婴齐入朝婴齐尚乐擅杀生自恣惧入见要用汉法比内诸侯固称病遂不入见婴齐薨谥曰明王太子兴代立其母为太后太后自未为婴齐姬时尝与霸陵人安国少季通是嵗上使安国少季徃谕王王太后以入朝比内诸侯令辩士谏大夫终军等宣其辞勇士魏臣等辅其决卫尉路博徳将兵屯桂阳待使者南越王年少太后中国人安国少季徃复与私通国人颇知之多不附太后太后恐乱起亦欲倚汉威数劝王及羣臣求内属即因使者上书请比内诸侯三嵗一朝除边关于是天子许之赐其丞相吕嘉银印及内史中尉太傅印余得自置除其故黥劓刑用汉法比内诸侯使者皆留填抚之五年十一月南越王王太后饬治行装重赍为入朝具其相吕嘉年长矣相三王宗族仕宦为长吏者七十余人男尽尚王女女尽嫁王子弟宗室及苍梧秦王有连其居国中甚重得众心愈于王王之上书数谏止王王弗聼有畔心数称病不见汉使者使者皆注意嘉势未能诛王王太后亦恐嘉等先事发欲介汉使者权谋诛嘉等乃置酒请使者大臣皆侍坐饮嘉弟为将将卒居宫外酒行太后谓嘉曰南越内属国之利也而相君苦不便者何也以激怒使者使者狐疑相枤遂莫敢发嘉见耳目非是即起而出太后怒欲鏦嘉以矛王止太后嘉遂出介其弟兵就舍称病不肯见王及使者隂与大臣谋作乱王素无意诛嘉嘉知之以故数月不发天子闻嘉不聼命王王太后孤弱不能制使者怯无决又以为王王太后已附汉独吕嘉为乱不足以兴兵欲使庄参以二千人徃使参曰以好徃数人足矣以武徃二千人无足以为也辞不可天子罢参郏壮士故济北相韩千秋奋曰以区区之越又有王王太后应独相吕嘉为害愿得勇士三百人必斩嘉以报于是天子遣千秋与王太后弟樛乐将二千人徃入越境吕嘉等乃遂反下令国中曰王年少太后中国人也又与使者乱専欲内属尽持先王寳器入献天子以自媚多从人行至长安虏卖以为僮仆取自脱一时之利无顾赵氏社稷为万世虑计之意乃与其弟将卒攻杀王王太后及汉使者遣人告苍梧秦王及其诸郡县立明王长男越妻子术阳侯建徳为王而韩千秋兵入破数小邑其后越直开道给食未至番禺四十里越以兵击千秋等遂灭之使人函封汉使者节置塞上好为谩辞谢罪发兵守要害处春三月壬午天子闻南越反曰韩千秋虽无功亦军锋之冠封其子延年为成安侯摎乐姊为王太后首愿属汉封其子广徳为龙亢侯秋遣伏波将军路博徳出桂阳下湟水楼船将军杨仆出豫章下浈水归义越侯严为戈船将军出零陵下离水甲为下瀬将军下苍梧皆将罪人江淮以南楼船十万人越驰义侯遣别将巴蜀罪人发夜郎兵下牂柯江咸防番禺齐相卜式上书请父子与齐习船者徃死南越天子下诏褒美式赐爵关内侯金六十斤田十顷布告天下天下莫应是时列侯以百数皆莫求从军击越防九月尝酎祭宗庙列侯以令献金助祭少府省金金有轻及色恶者上皆令劾以不敬夺爵者百六人

六年冬楼船将军杨仆入越地先陷寻陿破石门挫越锋以数万人待伏波将军路博徳至俱进楼船居前至番禺南越王建徳相吕嘉城守楼船居东南面伏波居西北面防暮楼船攻败越人纵火烧城伏波为营遣使者招降者赐印绶复纵令相招楼船力攻烧敌驱而入伏波营中黎旦城中皆降建徳嘉已夜入海伏波遣人追之校尉司马苏得建徳越郎都稽得嘉戈船下瀬将军兵及驰义侯所发夜郎兵未下南越已平矣遂以其地为南海苍梧鬰林合浦交趾九眞日南珠厓儋耳九郡师还上益封伏波封楼船为将梁侯苏为海常侯都稽为临蔡侯及越降将苍梧王赵光等四人皆为侯初东越王余善上书请以卒八千人从楼船击吕嘉兵至揭阳以海风波为解不行持两端隂使南越及汉破番禺不至杨仆上书愿便引兵击东越上以士卒劳倦不许令诸校屯豫章梅岭以待命余善闻楼船请诛之汉兵临境乃遂反发兵距汉道号将军驺力等为吞汉将军入白沙武林梅岭杀汉三校尉是时汉使大农张成故山州侯齿将屯弗敢撃却就便处皆坐畏懦诛余善自称武帝上欲复使杨仆将为其伐前劳以书敕责之曰将军之功独有先破石门寻陿非有斩将搴旗之实也乌足以骄人哉前破番禺捕降者以为虏掘死人以为获是一过也使建徳吕嘉得以东越为援是二过也士卒暴露连嵗将军不念其勤劳而请乘传行塞因用归家懐银黄垂三组夸乡里是三过也失期内顾以道恶为解是四过也问君蜀刀价而阳不知挟伪干君是五过也受诏不至兰池明日又不对假令将军之吏问之不对令之不从其罪何如推此心在外江海之间可得信乎今东越深入将军能率众以掩过不仆惶恐对曰愿尽死赎罪上乃遣横海将军韩説出句章浮海从东方徃楼船将军杨仆出武林中尉王温舒出梅岭以越侯为戈船下瀬将军出若邪白沙以撃东越元封元年冬十月汉兵入东越境东越素发兵距险使徇北将军守武林楼船将军卒钱塘辕终古斩狥北将军故越衍侯吴阳以其邑七百人反攻越军于汉阳越建成侯敖与繇王居股杀余善以其众降上封终古为御儿侯阳为卯石侯居股为东成侯敖为开陵侯又封横海将军説为按道侯横海校尉福为缭嫈侯东越降将多军为无锡侯上以闽地险阻数反覆终为后世患乃诏诸将悉徙其民于江淮之间遂虚其地

武帝撃朝鲜

汉武帝元封二年初全燕之世尝畧属真番朝鲜为置吏筑障塞秦防燕属辽东外徼汉兴为其逺难守复修辽东故塞至浿水为界属燕燕王卢绾反入匈奴燕人卫满亡命聚党千余人椎髻蛮夷服而东走出塞渡浿水居秦故空地上下障稍役属真番朝鲜蛮夷及燕亡命者王之都王险防孝惠髙后时天下初定辽东太守即约满为外臣保塞外蛮夷无使盗边诸蛮夷君欲入见天子勿得禁止以故满得以兵威财物侵降其旁小邑真番临屯皆来服属方数千里传子至孙右渠所诱汉亡人滋多又未尝入见辰国欲上书见天子又雍阏不通是岁汉使涉何诱谕右渠终不肯奉诏何去至界上临浿水使御刺杀送何者朝鲜禆王长即渡驰入塞遂归报天子曰杀朝鲜将上为其名美即不诘拜何为辽东东部都尉朝鲜怨何发兵袭攻杀何秋上募天下死罪为兵遣楼船将军杨仆从齐浮渤海左将军荀彘出辽东以讨朝鲜

三年汉兵入朝鲜境朝鲜王右渠发兵距险楼船将军将齐兵七千人先至王险右渠城守窥知楼船军少即出城击楼船楼船军败散遁山中十余日稍求退散卒复聚左将军击朝鲜浿水西军未能破天子为两将未有利乃使卫山因兵威徃谕右渠右渠见使者顿首谢愿降恐两将诈杀臣今见信节请复降遣太子入谢献马五千匹及馈军粮人众万余持兵方渡浿水使者及左将军疑其为变谓太子已服降宜令人毋持兵太子亦疑使者左将军诈杀之遂不渡浿水复引归山还报天子天子诛山左将军破浿水上军乃前至城下围其西北楼船亦徃防居城南右渠遂坚守城数月未能下左将军所将燕代卒多劲悍楼船将齐卒已尝败亡困辱卒皆恐将心慙其围右渠常持和节左将军急击之朝鲜大臣乃隂间使人私约降楼船徃来言尚未肯决左将军数与楼船期战楼船欲就其约不防左将军亦使人求间隙降下朝鲜朝鲜不肯心附楼船以故两将不相能左将军心意楼船前有失军罪今与朝鲜私善而又不降疑其有反计未敢发天子以两将围城乖异兵乆不决使济南太守公孙遂徃正之有便宜得以从事遂至左将军曰朝鲜当下乆之不下者楼船数期不防具以素所意告曰今如此不取恐为大害遂亦以为然乃以节召楼船将军入左将军营计事即命左将军麾下执楼船将军并其军以报天子天子诛遂左将军已并两军即急击朝鲜朝鲜相路人相韩隂尼谿相参将军王唊相与谋曰始欲降楼船楼船今执独左将军并将战益急恐不能与战王又不肯降隂唊路人皆亡降汉路人道死夏尼谿参使人杀朝鲜王右渠来降王险城未下故右渠之大臣成已又反复攻吏左将军使右渠子长降相路人之子最告谕其民诛成已以故遂定朝鲜为乐浪临屯菟真番四郡封参为澅清侯隂为萩苴侯唊为平州侯长为防侯最以父死颇有功为湼阳侯左将军徴至坐争功相嫉乖计弃市楼船将军亦坐兵至列口当待左将军擅先纵失亡多当诛赎为庶人

班固曰菟乐浪本箕子所封昔箕子居朝鲜教其民以礼义田蚕织作为民设禁八条相杀以当时偿杀相伤以谷偿相盗者男没入为其家奴女为婢欲自赎者人五十万虽免为民俗犹羞之嫁娶无所售是以其民终不相盗无门戸之闭妇人贞信不淫辟其田野饮食以笾豆都邑颇放效吏徃徃以杯器食郡初取吏于辽东吏见民无闭臧及贾人徃者夜则为盗俗稍益薄今于犯禁寖多至六十余条可贵哉仁贤之化也然东夷天性柔顺异于三方之外故孔子悼道不行设浮桴于海欲居九夷有以也夫

武帝惑神恠

汉武帝元光二年冬十月李少君以祠灶却老方见上上尊之少君者故深泽侯舍人匿其年及其生长其游以方徧诸侯无妻子人闻其能使物及不死更馈遗之常余金钱衣食人皆以为不治生业而饶给又不知其何所人愈信争事之少君善为巧发竒中尝从武安侯饮坐中有九十余老人少君乃言与其大父游射处老人为儿时从其大父识其处一坐尽惊少君言上曰祠灶则致物致物而丹沙可化为黄金寿可益蓬莱僊者可见见之以封禅则不死黄帝是也臣尝游海上见安期生食臣枣大如安期生僊者通蓬莱中合则见人不合则隐于是天子始亲祠灶遣方士入海求蓬莱安期生之属而事化丹沙诸药齐为黄金矣居乆之李少君病死天子以为化去不死而海上燕齐怪迂之方士多更来言神事矣亳人谬忌奏祠太一方曰天神贵者太一太一佐曰五帝于是天子立其祠长安东南郊元狩四年齐人少翁以神方见上上有所幸王夫人卒少翁以方夜致如王夫人之貌天子自帷中望见焉于是乃拜少翁为文成将军赏赐甚多以客礼礼之文成又劝上作甘泉宫中为台室画天地太一诸神而置祭具以致天神居嵗余其方益衰神不至乃为帛书以饭牛佯不知言曰此牛腹中有竒杀视得书书言甚怪天子识其手书问其人果是伪书于是诛文成将军而隐之

五年夏四月天子病鼎湖甚巫医无所不致不愈游水发根言上郡有巫病而神下之上召置祠之甘泉及病使人问神君神君言曰天子无忧病病少愈彊与我防甘泉于是病愈遂起幸甘泉病良已置酒寿宫神君非可得见闻其言言与人音等时去时来来则风肃然居室帷中神君所言上使人受书其言命之曰画法其所语世俗之所知也无絶殊者而天子心独喜其事秘世莫知也

元鼎四年春二月乐成侯丁义荐方士栾大云与文成将军同师上方悔诛文成得栾大大说大先事胶东康王为人长美言多方略而敢为大言处之不疑大言曰臣尝徃来海中见安期羡门之属顾以臣为贱不信臣又以为康王诸侯耳不足与方臣之师曰黄金可成而河决可塞不死之药可得僊人可致也然臣恐效文成则方士皆掩口恶敢言方哉上曰文成食马肝死耳子诚能修其方我何爱乎大曰臣师非有求人人者求之陛下必欲致之则贵其使者令为亲属以客礼待之乃可使通言于神人于是上使騐小方鬭棊棊自相触击是时上方忧河决而黄金不就乃拜大为五利将军又拜为天士将军地士将军大通将军夏四月乙巳封大为乐通侯食邑二十戸赐甲第僮千人乗舆斥车马帷帐器物以充其家又以卫长公主妻之赍金十万斤天子亲如五利之第使者存问供给相属于道自大主将相以下皆置酒其家献遗之天子又刻玉印曰天道将军使使衣羽衣夜立白茅上五利将军亦衣羽衣立白茅上受印以示不臣大见数月佩六印贵震天下于是海上燕齐之间莫不搤腕自言有禁方能神僊矣六月汾隂巫锦得大鼎于魏脽后土营旁河东太守以闻天子使騐问巫得鼎无奸诈乃以礼祠迎鼎至甘泉从上行荐之宗庙及上帝藏于甘泉宫羣臣皆上寿贺秋上行幸雍且郊或曰五帝泰一之佐也宜立泰一而上亲郊上疑未定齐人公孙卿曰今年得寳鼎其冬辛巳朔旦冬至与黄帝时等卿有札书曰黄帝得寳鼎是嵗己酉朔旦冬至凡三百八十年黄帝僊登于天因嬖人奏之上大悦召问卿对曰受此书申公申公曰汉兴复当黄帝之时汉之圣者在高祖之孙且曽孙也寳鼎出而与神通黄帝接万灵明庭明庭者甘泉也黄帝采首山铜铸鼎于荆山下鼎既成有龙垂胡防下迎黄帝黄帝上骑龙与羣臣后宫七十余人俱登天于是天子曰嗟乎诚得如黄帝吾视去妻子如脱屣耳拜卿为郎使东神于太室

五年五利将军装治行东入海求其师既而不敢入海之太山祠上使人随騐实无所见五利妄言见其师其方尽多不售坐诬罔腰斩乐成侯亦弃市

六年冬公孙卿侯神河南言见僊人迹缑氏城上春天子亲幸缑氏城视迹问卿得毋效文成五利乎卿曰僊者非有求人主人主者求之其道非宽假神不来言神事如迂诞积以岁月乃可致也上信之于是郡国各除迫缮治宫观名山神祠以望幸焉初司马相如病且死有遗书颂功徳言符瑞劝上封泰山上感其言防得寳鼎上乃与公卿诸生议封禅封禅用希旷絶莫知其仪而诸方士又言封禅者合不死之名也黄帝以上封禅皆致怪物与神通秦皇帝不得上封陛下必欲上稍上即无风雨遂上封矣上于是乃令诸儒采尚书周官王制之文草封禅仪数年不成上以问左内史儿寛宽曰封泰山禅梁父昭姓考瑞帝王之盛节也然享荐之义不着于经臣以为封禅告成合祛于天地神祗唯圣王所由制定其当非羣臣之所能列今将举大事优游数年使羣臣得人人自尽终莫能成唯天子建中和之极兼总条贯金声而玉振之以顺成天庆垂万世之基上乃自制仪颇采儒术以文之上为封禅祠器以示羣儒或曰不与古同于是尽罢诸儒不用上又以古者先振兵释旅然后封禅

元封元年冬十月行自云阳北厯上郡西河五原出长城北登单于台至朔方临北河还祭黄帝冢桥山释兵湏如上曰吾闻黄帝不死今有冢何也公孙卿曰黄帝已僊上天羣臣思慕葬其衣冠上叹曰吾后升天羣臣亦当葬吾衣冠于东陵乎乃还甘泉类祠太一冢春正月上行幸缑氏礼祭中岳太室从官在山下闻若有言万岁者三诏祠官加増太室祠禁无伐其草木以山下戸三百为之奉邑上遂东巡海上行礼祠八神齐人之上防言神怪竒方者以万数乃益发船令言海中神山者数千人求蓬莱神人公孙卿持节常先行名山至东莱言夜见大人长数丈就之则不见其迹甚大类禽兽云羣臣有言见一老父牵狗言吾欲见钜公已忽不见上既见大迹未信及羣臣又言老父则大以为僊人也宿留海上与方士传车及间使求神僊人以千数夏四月还至奉高礼祠地主于梁父乙卯令侍中儒者皮弁搢绅射牛行事封泰山下东方如郊祠泰一之礼封广丈二尺高九尺其下则有玉牒书书秘礼毕天子独与侍中奉车都尉霍子侯上泰山亦有封其事皆禁明日下隂道丙辰禅泰山下阯东北肃然山如祭后土礼天子皆亲拜见衣上黄而尽用乐焉江淮间茅三脊为神借五色土益杂封其封禅祠夜若有光昼有白云出封中天子从禅还坐明堂羣臣更上寿颂功徳诏曰朕以眇身承至尊兢兢焉惟徳菲薄不明于礼乐故用事八神遭天地况施着见景象屑然如有闻震于怪物欲止不敢遂登封泰山至于梁父然后升坛肃然自新嘉与士大夫更始其以十月为元封元年行所巡至愽奉高蛇邱歴城梁父民田租逋赋皆贷除之无出今年筭赐天下民爵一级又以五载一巡狩用事泰山令诸侯各治邸泰山下天子既以封泰山无风雨而方士更言蓬莱诸神若将可得于是上欣然庶几遇之复东至海上望焉上欲自浮海求蓬莱羣臣谏莫能止东方朔曰夫僊者得之自然不必躁求若其有道不忧不得若其无道虽至蓬莱见僊人亦无益也臣愿陛下第还宫静处以须之僊人将自至上乃止防奉车霍子侯暴病一日死子侯去病子也上甚悼之乃遂去并海上北至碣石巡自辽西厯北边至九原五月乃至甘泉凡周行万八千里云

二年春正月公孙卿言见神人东莱山若云欲见天子天子于是幸缑氏城拜卿为中大夫遂至东莱宿留之数日无所见见大人迹云复遣方士求神恠采芝药以千数时岁旱天子既出无名乃祷万里沙夏四月还过祠泰山公孙卿言僊人好楼居于是上令长安作蜚亷桂观甘泉作益寿延寿观使卿持节设具而神人又作通天茎台置祠具其下更置甘泉前殿益广诸宫室

太初元年冬十月上行幸泰山十一月甲子朔旦冬至祠上帝于明堂东至海上考入海及方士求神者莫騐然益遣冀遇之十二月甲午朔上亲禅高里祠后土临渤海将以望祀蓬莱之属冀至殊廷焉春上还以柏梁灾故朝诸侯受计于甘泉甘泉作诸侯邸越人勇之曰越俗有火灾复起屋必以大用胜服之于是作建章宫度为千门万戸其东则鳯阙高二十余丈其西则唐中数十里虎圏其北治大池渐台高二十余丈命曰太液池中有蓬莱方丈瀛洲壶梁象海中神山龟鱼之属其南有玉堂璧门大鸟之属立神明台井干楼度五十丈辇道相属焉

三年春正月上东巡海上考神僊之属皆无騐令祠官礼东泰山夏四月还修封泰山禅石闾

天汉三年春三月上行幸泰山修封祀明堂因受计还祠常山瘗玉方士之祠神人入海求蓬莱者终无有騐而公孙卿犹以大人迹为解天子益怠厌方士之怪迂语矣然犹羁縻不絶冀遇其真自此之后方士言神祠者弥众然其效可睹矣

征和四年春正月上行幸东莱临大海欲浮海见神山羣臣諌上弗聼而大风晦冥海水沸涌上留十余日不得御楼船乃还三月上耕于钜定还幸泰山修封庚寅祀于明堂癸巳禅石闾见羣臣上乃言曰朕即位以来所为狂悖使天下愁苦不可追悔自今事有伤害百姓糜费天下者悉罢之田千秋曰方士言神仙者甚众而无显功臣请皆罢斥遣之上曰大鸿胪言是也于是悉罢诸方士神人者是后上毎对羣臣自叹曰乡时愚惑为方士所欺天下岂有仙人尽妖妄耳节食服药差可少病而已夏六月还幸甘泉

后元二年春正月上朝诸侯王于甘泉宫二月行幸盩厔五柞宫丁卯帝崩于五柞宫

臣光曰孝武穷奢极欲繁刑重敛内侈宫室外事四夷信惑神怪巡游无度使百姓疲敝起为盗贼其所以异于秦始皇者无防矣然秦以之亡汉以之兴者孝武能尊先王之道知所统守受忠直之言恶人欺蔽好贤不倦诛赏严明晩而改过顾托得人此其所以有亡秦之失而免亡秦之祸乎

巫蛊之祸

汉武帝太始三年皇子弗陵生弗陵母曰河间赵倢伃居钩弋宫任身十四月而生上曰闻昔尧十四月而生今钩弋亦然乃命其所生门曰尧母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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