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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心雕龙集校

隐秀第四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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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秀第四十

夫心术之动远矣,文情之变深矣,源奥而派生,根盛而颖峻;是以文之英蕤,有秀有隐。隐也者,文外之重旨者也;秀也者,篇中之独拔者也。隐以复意为工,秀以卓绝为巧,斯乃旧章之懿绩,才情之嘉会也。

夫隐之为体,义生文外,秘响傍通,伏采潜发,譬爻象之变(玄)【互】体,川渎之韫珠玉也。故(玄)【互】体变爻,而(成化)【化成】四象;珠玉潜水,而澜表方圆。始正而末奇,内明而外润,使翫之者无穷,味之者不厌矣。

彼波起辞间,是谓之秀,纤手丽音,宛乎逸态,若远山之浮烟霭,娈女之靓容华。然烟霭天成,不劳于妆点,容华格定,无待于裁镕,深浅而各奇,(?)【秾】纤而俱妙,若挥之则有余,而揽之则不足矣。

夫立意之士,务欲造奇,每驰心于玄默之表;工辞之人,必欲臻美,恒溺思于佳丽之乡。呕心吐胆,不足语穷;煅岁炼年,奚能喻苦。故能藏颖词间,昏迷于庸目;露锋文外,惊绝乎妙心。使酝藉者蓄隐而意愉,英锐者抱秀而心悦,譬诸裁云制霞,不让乎天工,斲卉刻葩,有同乎神匠矣。若篇中乏隐,等宿儒之无学,或一叩而语穷;句间鲜秀,如巨室之少珍,若百诘而色沮;斯并不足于才思,而亦有媿于文辞矣。

将欲征隐,聊可指篇;古诗之离别,乐府之长城,词怨旨深,而复兼乎比与。陈思之黄雀,公干之青松,格刚才劲,而并长于讽谕。叔夜之□□,嗣宗之□□,境玄思澹,而独得乎优闲。士衡之□□,彭泽之□□,心密语澄,而俱适乎□□。

如欲辨秀,亦惟摘句:『常恐秋节至,凉飙夺灾热,』意凄而词婉,此匹妇之无聊也。『临河濯长缨,念子怅悠悠,』志高而言壮,此丈夫之不遂也。『东西安所之,徘徊以旁皇,』心孤而情惧,此闺房之悲极也。「朔风动秋草,边马有归心」,气寒而事伤,此羁旅之怨曲也。

凡文集胜篇,不盈十一;篇章秀句,裁可百二;并思合而自逢,非研虑之所果也。或有雕削取巧,虽美非秀矣。故自然会妙,譬卉木之耀英华;润色取美,譬缯帛之染朱绿。朱绿染缯,深而繁鲜;英华曜树,浅而炜烨;秀句所以照文苑,盖以此也。

赞曰:深文隐蔚,余味曲包。辞生互体,有似变爻。言之秀矣,万虑一交。动心惊耳,逸响笙匏。

集 校

是以文之英蕤。

《校证》:「《吟窗杂录》三七『英』作『精』。」《校注》:「按《嵇中散集琴赋》:『飞英蕤于昊苍。』是『英蕤』连文,固有所本也。『精』字非是。」《义证》引《斟诠》云:「英蕤,谓美异之花,《文选》嵇康《琴赋》:『欎纷纭以独茂兮,飞英蕤于昊苍。』李善注:《说文》曰:『蕤,草木花(垂)貌。』」《补正》:「按《文选》嵇康《琴赋》:『欎纷纭以独茂兮,飞英蕤于昊苍。』李注引《说文》曰:『(蕤)草木花貌。』按《说文》艹部:『蕤,草木华垂皃。』是李注脱『垂』字。吕延济注:『郁纷纭,枝叶繁茂盛也。英蕤,花也。昊苍,天也。』是『英蕤』连文,出自《琴赋》。《艺苑卮言》一引,亦作『英蕤『。可证作』精『之误。」按《类聚》卷四引晋潘尼《三日洛水作诗》曰:「百草敷英蕤,聊为三日游。」卷十六引晋左九嫔《万年公主诔》曰:「晔晔荣曜,英蕤始芳。」则「英蕤」连文,亦非仅《琴赋》为然也。

有秀有隐。

《校证》:「《吟窗杂录》『有秀有隐』作『有隐有秀』。《艺苑巵言》作『有秀有隐』。」

文外之重旨者也。

《校证》:「《吟窗杂录》无『者』字。《艺苑卮言》此句作『文之重旨』。」

篇中之独拔者也。

《校证》:「《吟窗杂录》无『者』字。《艺苑卮言》此句作『文之独拔』。」

义生文外。

「生」,黄本作「主」,黄校:「汪作『生『。」纪评:「『生』字是。」《校证》:「『生』原作『主』,汪本、畲本、张之象本、两京本、王惟俭本、何校本作『生』。纪云『生字是』,今据改。」《考异》:「按:文内以义为主,阐发引申,则属之文外,则义见,故从『生』也。纪评是。」

秘响傍通。

「秘」,黄本作「秘」。《校注》:「『秘』,元本、弘治本、汪本、畲本、张本、两京本、王批本、训故本、梁本、冈本、尚古本、文津本、崇文本作『秘』;《喻林》八八引同。按『秘』字是。已详《正纬》篇『东序秘宝』条。又按『傍』当作『旁』,《原道》篇『旁通而无滞』,其明征也。《剡山石城寺石像碑》有「妙应旁通」语。」《考异》:「『秘』,《正字通》:『俗从禾作秘,讹。』又按『傍』字见《诗小雅》:『王事傍傍。』《集韵》并通旁,亦近也,宜作旁。《易干卦》『旁通情也』,为舍人所本。王失校。」《义证》引《斟诠》云:「秘响,谓秘而不宣之心声。旁通,语出《易经干文言》:『六爻发挥,旁通情也。』孔疏:『言六爻发越挥散,旁通万物之情也。』《周易虞氏义》:『当爻交错,谓之发挥;全卦对易,谓之旁通。』如《比》?,卦辞《集解》引虞氏曰:『与《大有》旁通。』《大有》?,卦辞《集解》引虞氏曰:『与《比》旁通。』虞氏以为凡卦除以其本卦之含义解释外,尚可以其旁通之含义解释之。朱子《本义》:『旁通,犹言曲尽。』胡炳文曰:『曲尽其义者,在六爻而备全其德。』又《法言问明》:『或问行,曰:旁通厥德。』注:『动静不能由一涂,由一涂不可以应万变,应万变而不失其正者,惟旁通乎!』彦和取作比喻,以为根据文意相关之义理,可推断出作秘而不宣之心声。」按「傍」通「旁」,说见《原道》篇。《墨子尚同中》:「已有善傍荐之。」《墨子闲诂》:「王(念孙)云:……傍者,溥也,徧也。《说文》:『旁,溥也』。旁与傍通,言民有善则众共荐之,若《尧典》所云师锡也。」《文选》卷十二郭璞《江赋》:「潜逵傍通,幽岫窈窕。」卷四十三嵇康《与山巨源绝交书》:「足下傍通,多可而少怪。」李善注:「言足下傍通众艺,多有许可,少有疑怪,言宽容也。《周易》曰:六爻发挥,旁通情也。《法言》曰:或问行,曰:旁通厥德。李轨曰:应万变而不失其正者,唯旁通乎?」《类聚》卷三十六引晋戴逵《闲游赞》曰:「冥外傍通,潜感莫滞。」卷七十七引陈徐陵《孝义寺碑》曰:「至道傍通,无思不格。」《南史儒林顾越传》:「越徧该经艺,深明《毛诗》,傍通异义。特善庄、老,尤长论难。」均其证。又按《汉魏南北朝墓志汇编北魏宣公元使君墓志铭》:「天津未泳,云翮已摧;销光秘响,暑往寒来。」此作「秘响」是。

譬爻象之变玄体。

「玄」,黄本作「互」,黄校:「元作『玄』,王改。」《校证》:「『互』原作『玄』,冯校云:『玄疑作互。』梅据王改。」《考异》:「梅本、凌本、黄本玄并作『互』。注云:『互元作玄,王改。』左氏杜注:『六爻皆有变体;又有互体,圣人随其义而论之。』按:『玄』『互』形近易讹,作『互』是。下文赞曰:『辞生互体,有似变爻。』足证。」黄注:「《左传》杜氏注:『易之为书,六爻皆有变体,又有互体,圣人随其义而论之。』疏云:二至四,三至五,两体交互,各成一卦,先儒谓之互体。圣人随其义而论之,或取互体,言其取义无常也。」牟注:「原卦爻辞对所占卜之事难以说通,便取『互体』。刘勰即以其『取义无常』,来比喻『文外之重旨』可以『秘响旁通』。」《义证》:「汉儒说《易》,以《易》卦上下两体相交可以互取象者,谓之互体,亦曰互卦。《左传》庄公二十二年:『陈侯使筮之,遇观?之否?。』注:『坤下巽上观,坤下干上否。观六四爻变而为否。……《易》之为书,六爻皆有变象,又有互体,圣人随其义而论之。』疏:『《易》之为书,揲蓍求爻,重爻为卦。爻有七、八、九、六,其七、八者,六爻并皆不变。……其九、六者,当爻有变,每爻别为其辞名之曰象。……每爻各有象辞,是六爻皆有变象。二至四、三至五两体交互各成一卦,先儒谓之互体。圣人取其义而论之,或取互体,言其取义为(无)常也。』按观?自二至四爻为坤?,自三至五爻为艮?,故云两体交互各成一卦。或以《易》卦上下分象亦为互体,如郑注《既济》?九五爻云『互体为坎』,旅?初六爻云『互体为艮?』是也。」《汇校》:「按:作『互』是。」按《后汉书杨震传》:「震上疏曰:……《易》曰:『无攸遂,在中馈。』」 李贤注:「家人卦六二爻辞也。郑玄注曰:二为阴爻,得正于内;五,阳爻也,得正于外。犹妇人自修正于内,丈夫修正于外。无攸遂,言妇人无敢自遂也。爻体离,又互体坎,火位在下,水在上,餁之象也。馈,食也,故云在中馈也。」《文选》卷十五张衡《思玄赋》:「历众山以周流兮,翼迅风以扬声。」旧注:「从初至三为艮。艮为山,故曰历众山。从二至四为巽。巽为风,故曰翼迅风。」李善注:「谓遁卦也。《楚辞》曰:历众山而日远。又曰:聊浮游于山陿。又曰:步周流于江畔。《幽通赋》曰:雄朔野以扬声。遁下体是艮,说卦云:为山假言众尔。下互体得巽。巽为风,故曰扬声。」作「互体」是,从黄本改。下同。

而成化四象。

「成化」,黄本作「化成」。《汇校》:「按变爻生四象,作『化成』是。」按《义证》:「《说文》:『爻,交也。』徐灏曰:『交者交错之义。』《易系辞上》:『爻者,言乎变者也。』《系辞下》:『爻也者,效天下之动者也。』盖交错则变动矣。《易系辞上》:『易有四象,所以示也。』正义引庄氏曰:『四象谓六十四卦之中,有实象,有假像,有义象,有用象,为四象也。』」此作「化成」是,《易贲》彖:「观乎人文,以化成天下。」王弼注:「观人之文则化成可为也。」《恒》彖:「圣人久于其道而天下化成。」孔疏:「圣人应变随时,得其长久之道,所以能光宅天下,使万物从化而成也。」从黄本改。

而澜表方圆。

《校证》:「胡本『澜』作『润』。」按范注:「《艺文类聚》八引《尸子》:『凡水,其方折者有玉,其圆折者有珠。』」《义证》:「《淮南子地形训》:水圆折者有珠,方折者有玉。」按此作「澜」是,《文选》卷四十六任俭《王文宪集序》:「观海莫际其澜。」李善注:「《孟子》曰:观海有术,必观其澜。赵岐曰:澜,水中大波也。」《孟子尽心上》朱熹注:「澜,水之湍急处也。……观水之澜,则知其源之有本矣。」

始正而末奇。

《汇校》:「自本句起,迄『朔风动秋草』句『朔』字止,全脱。今录黄本充之。此段补文真伪,历来有争议;纪昀、黄侃等人辩证其伪;周汝昌、詹瑛等人又力主其真。」按此段补文乃伪作无疑,辩证详附录。兹据黄本补入。

使翫之者无穷,味之者不厌矣。

「翫」,黄本同。《校证》:「钱本作『玩』。」《义证》作「玩」。按《荀子非十二子》:「玩琦辞。」杨倞注:「玩与翫同。」《文选》卷二十五《答卢谌诗幷书》:「执玩反复,不能释手。」李善注:「玩,犹爱弄也。」疑此二句「翫」「味」应互乙。《吕氏春秋博志》:「今有宝剑良马于此,玩之不厌,视之无倦。」《诗品序》:「使味之者无极。」极犹穷也。

彼波起辞间。

「辞」,《校证》:「徐本、钱本作『词』。」《义证》作「词」,注云:「词,黄注本作辞。」

纤手丽音。

黄校:「纤、丽字阙。」《校证》:「黄云:『纤、丽字阙。』曹、徐『手』作『乎』。」《义证》作「□乎□音」。注云:「此句徐校本和曹批梅六次本俱作『□乎□音』。冯舒校本作『□手□音』。何义门校本『乎』改『手』,顶批:『一有纤丽二字,冯校本阙。』黄注本作『纤手丽音』,下注:『纤丽字缺。』」按作「乎」是。

若远山之浮烟霭。

《校证》:「『浮』曹作『□』。」《义证》同黄本,注云:「曹批梅六次本『浮』字缺。冯、徐二校本有『浮』字。」

无待于裁镕。

「裁镕」,《义证》作「镕裁」,注云:「『镕裁』,冯舒校本作『裁镕』,徐校本和曹批梅六次本作『镕裁』。」按本书有《镕裁》篇,此作「镕裁」是。

?纤而俱妙。

黄校:「字典无『?』字,应是『秾』字之误。」《校证》作「秾」,注云:「原作『?』,从徐、毛本(毛子晋刻本)。」《义证》作「秾」,注云:「徐校本和曹批梅六次本作秾。冯校本作『?』。范注:『字典无?字,应是秾字之误。』曹植《洛神赋》:『秾纤得中,修短合度。』五臣翰注:『秾,肥;纤,细也。』」按此作「秾」字是,从黄说改。

每驰心于玄默之表。

「玄」,《校证》:「原作『元』,避清讳,今从徐、钱二本。」按《义证》:「玄默,沈静寡言。《汉书刑法志》:『孝文即位,躬修玄默。』」又引《斟诠》:「玄默,沈静寡言也。……《汉书古今人表》注:『老子玄默,孔子所师。』《淮南子主术训》:『天道玄默,无容无则。』」

工辞之人。

「辞」,《校证》:「钱作『词』。」《义证》作「词」,注云:「黄注本词作辞。」按《类聚》卷五十引梁萧琛《和元帝诗》曰:「弈弈工辞赋,翩翩富文雅。」

恒溺思于佳丽之乡。

「思」,《校证》:「徐作『心』。」《义证》:「 徐校本『思』作『心』,曹批梅六次本『恒(恒)』字缺笔作『?』。」

不足语穷。

「语」,《校证》:「徐、曹阙。」《义证》:「『语』字徐校本和曹批梅六次本俱阙。」

奚能喻苦。

《校证》:「『奚』,毛作『莫』。冯校云:『喻,钱本注云一作愈。』」

昏迷于庸目。

「于」,《校证》:「徐作『乎』。」《义证》作「乎」,注云:「冯舒校本『乎』作『于』。徐校本和曹批梅六次本作『乎』。」

惊绝乎妙心。

《校证》:「『妙』毛作『遐』。」

使酝藉者蓄隐而意愉。

「蓄」,《校证》:「徐、钱作『畜』。」《义证》作「畜」,注云:「『畜』字黄注本作『蓄』,按畜、蓄在此可通。」

譬诸裁云制霞。

《校证》:「云,徐、毛作霞;霞,徐、毛作云。」《义证》作「譬诸裁霞制云」,注云:「冯校本作『裁云制霞』,徐校本、曹批梅六次本作『裁霞制云』。据《校证》毛本亦作『裁霞制云』。」

不让乎天工。

《校证》:「『工』原作『上』。冯校云:『当作工。』」《义证》:「冯本原抄作『天上』,注云:『上当作工。』」

若篇中乏隐。

「若」,《义证》作「故」,注云:「冯校本『故』字作『若』。徐校本和曹批梅六次本均作『故』。何义门校『故』改『若』。」

等宿儒之无学。

《校证》:「『等』毛作『若』。」《义证》作「若」,注云:「『若』,何义门改『等』。黄注本从之。」

如巨室之少珍。

「少珍」,黄校:「冯本有此二字。」《校证》:「『巨』毛作『鉅』。」又:「黄云:『冯本有此(少珍)二字。案徐、钱有。」《义证》作「鉅」,注云:「『鉅』,冯校本作『巨』。『巨室』谓世家大族。《孟子离娄上》:『为政不难,不得罪于巨室。』」

若百诘而色沮。

黄校:「『诘』字阙。」《校证》:「黄云:『诘字阙。』案徐、钱阙,毛补。」《义证》:「冯本、徐本、曹批梅六次本『诘』字俱阙。沈岩临何焯校本注明:『百下一有诘字。』何云:『少珍,冯本有,诘字阙。』」

而亦有媿于文辞矣。

《校证》:「(有)徐、冯、何作『无』;(媿)徐、钱作『愧』;(辞)钱作『词』。」《义证》「媿」作「愧」,「辞」作「词」。注云:「『有』字,冯本作『无』,注云:『无当作有。』『词』字,黄注本作『辞』。『愧』字,曹批梅六次本、黄注本作『媿』,冯、徐作『愧』。」

词怨旨深。

《校证》:「(词)徐作『调』;(怨)徐作『远』。」《义证》作「调远旨深」,注云:「『调远旨深』,此据徐校本和曹批梅六次本。冯舒校本作『词怨旨深』。按『调远旨深』意长。」

叔夜之□□。

黄校:「阙二字。」《校证》:「毛作『疎』字。」

嗣宗之□□。

黄校:「阙二字。」《校证》作「嗣宗之咏怀」,注云:「原阙『咏怀』二字,据徐补。毛作『放』字。」《义证》亦有「咏怀」二字,注云:「『咏怀』二字,冯校本缺,此据徐校本和曹批梅六次本。《校证》谓此二句毛本作『叔夜之疎,嗣宗之放』。」

境玄思澹。

「澹」,《义证》作「淡」,注云:「『淡』,徐校本作『澹』,按『淡』谓淡泊,亦作澹泊。」

而独得乎优闲。

「优闲」,《校证》:「徐作『幽闲』。钱『闲』作『闲』。」《义证》作「优闲」,注云:「徐校本『优』作『幽』。何义门校本『闲』改『闲』,黄注本从之。」按《后汉书韦彪传》:「彪上议曰:……夫人才行少能相兼,是以孟公绰优于赵、魏老,不可以为滕、薛大夫。」李贤注:「《论语》孔子之言也。公绰,鲁大夫。赵、魏皆晋卿之邑也。家臣称老。公绰性寡欲,赵、魏老优闲无事;滕、薛小国,大夫职烦,故不可为也。」

士衡之□□。

黄校:「阙二字。」《校证》:「毛作『豪』字。」

彭泽之□□。

黄校:「阙二字。以上四句(指阙字者),功甫本阙八字,一本增入『疎放豪逸』四字。」《校证》:「毛作『逸』字。……姚范曰:『案此盖举嵇阮陆陶之传篇耳。钱功甫,名允治,长洲人,无子,遗书散逸。』方东树曰:『允治父谷,字叔宝,以善画名家,博雅好学,取宋人郑虎臣《吴都文粹》,增益百卷,以备吴中故实,故功甫藏书最富,见《有学集》。』」《义证》:「何焯云:『四句(钱)功甫本阙八字,一本增入『疎放豪逸』四字。『适乎』下阙二字,一本有『壮采』二字。」(见过录沈岩校本)。《校证》谓毛本作『士衡之豪,彭泽之逸』。」《校注》:「纪昀云:『称渊明为彭泽,乃唐人语,六朝但有征士之称,不称其官也。』按此篇所补四百余字,出明人伪撰,纪氏已多所抉发;惟谓『称渊明为彭泽,乃唐人语』云云,则未确。鲍氏集卷四有『学陶彭泽体』一首,是称渊明为彭泽,非始于唐人也。」

而俱适乎□□。

黄校:「下阙二字,一本有『壮采』二字。」《校证》:「毛作『壮采』二字。」

念子怅悠悠。

《义证》:「『怅』字,冯校本作『长』,误。此二句见旧传为李陵《与苏武诗》『嘉会难再遇』一首。」

朔风动秋草,边马有归心。

「朔风」,范校:「铃木云:王本同,嘉靖本『朔』作『凉』,梅本、闵本『朔风』作『凉飙』。」《校证》:「『朔风』,冯本、汪本、两京本、王惟俭本无『朔』字;张之象本作『凉风』,何允中本、日本活字本、梅本、凌本、梅六次本、锺本、梁本、《文通》二一、日本刊本作『凉飙』。《诗纪》四作『朔风』,黄注本改『朔风』。梅引谢云:内『凉飙动秋草』上,或『怨曲也』句下,必脱数行。前云隐之为体,此当论秀之为用。又引李汉煃云:『凉飙』『怨曲』上下,信有脱文,但后篇俱发秀义,恐非脱秀之为用。」《校注》:「『朔风』,张本作『凉风』。何本、梅本、凌本、合刻本、梁本、秘书本、清谨轩本、尚古本、冈本作『凉飙』;《文通》二一引同。按元本止阙『朔』字,『风』字原有。弘治本、活字本、汪本、畲本、两京本、(王批本朔风二字品排刻)胡本、训故本同。谢钞本、徐(校本)、何焯钞本作『朔风』;《诗纪别集》四引同。是也。正长『朔风』之句,曾为沈约、《宋书谢灵运传论》锺嵘《诗品》中。所标举,萧统且以入选,见《文选》卷二九。作『凉风』、『凉飙』均非是。」《义证》:「此二句见晋人王赞《杂诗》。」又引《缀补》云:「《诗品中》评晋著作王赞诗:『正长朔风之后。』即指此。」按《文选》卷二十九王赞李善注:「臧荣绪《晋书》曰:王赞,字正长,义阳人也。博学有俊才,辟司空掾,历散骑侍郎,卒。」《杂诗》:「朔风动秋草,边马有归心。」李善注:「蔡琰诗曰:北风厉兮肃泠泠,胡笳动兮边马鸣。」卷五十沈约《宋书谢灵运传论》:「子荆零雨之章,正长朔风之句。」李善注:「孙子荆《陟阳候诗》曰:晨风飘岐路,零雨被秋草。王正长《杂诗》曰:朔风动秋草。边马有归心。」卷二十九曹植《朔风诗》:「仰彼朔风,用怀魏都。愿骋代马,倏忽北徂。」卷二十三阮籍《咏怀》十二:「朔风厉严寒,阴气下微霜。羁旅无畴匹,俛仰怀哀伤。」颜延年注:「《尔雅》曰:朔,北方也。杜预《左氏传》注曰:厉,猛也。曾子曰:阴气腾则凝为霜。左氏传曰:陈敬仲曰:羁旅之臣也。」沈约注:「因乎眺望多怀,兼以羁旅无匹,而发此咏。」结合后句「气寒而事伤,此羁旅之怨曲也」或为彦和所本,此作「朔」是。

气寒而事伤。

《校证》:「王谟本『寒』误『容』。」

非研虑之所果也。

「果」,黄本作「求」,黄校:「元作『果』,谢改。」范注:「案『果』疑『课』字坏文,本书《才略》篇『多役才而不课学。』即与此同义。陆机《文赋》:『课虚无以责有,叩寂寞而求音。』则课亦有责求义,谢氏臆改非是。」《校注》:「求,黄校云:『元作果,谢改。』梅校引谢云:『果当作求。』徐云:『国,一作求。』谢钞本作『求』。按王批本作『果』。『果』与『求』之形音俱不近,恐难致误。疑原是『课』字,偶脱其言旁耳。《才略》篇:『然自卿渊已前,多役才而不课学。』其用『课』字义与此同。」《校证》改作「课」:「『课』原作『果』,梅从谢改『求』。徐校同,胡本作『得』。今按『果』是『课』之坏文。《诸子》篇『课名实之符』,《章表》篇『循名课实』,《议对》篇『名实相课』,《指瑕》篇『课文了不成义』,《才略》篇『多役才而不课学』,即其义。陆机《文赋》:『课虚无以责有,叩寂寞而求音。』则『课』亦有责求意,今据改。」《校释》:「『求』,旧校:『元作果,谢改。』按嘉靖本作果。果疑得之误。得或作?,因误成果也。」《义证》引《缀补》云:「案谢改『果』为『求』,是也。『求』,隶书作『 』,与『果』形近,因致误耳。」《考异》:「按:杨校、王校皆非,从谢改作『求』是。」《义证》:「按冯校本、徐校本、曹批梅六次本俱作『求』,不误。」按《说文》木部:「果,木实也,从木,象果形在木之上。」段注:「引伸假借为诚实,果敢之称。」《礼记檀弓下》:「于是弗果用。」郑注:「果,决。」此作「果」亦通。「非研虑之所果」即「非研虑之所成」或「非研虑之所决」也。《续高僧传习禅释静之传》:「祈求遍至而无所果.」可为旁证。

或有。

黄本「或有」下有「晦塞为深,虽奥非隐」八字。范校:「铃木云:嘉靖本、梅本、冈本无『晦塞』以下八字。」《校证》:「冯本、汪本、畲本、张之象本、两京本、何允中本、日本活字本、梅本、王惟俭本、凌本、梅六次本、锺本、梁本、日本刊本、四库本、《文通》无『晦塞为深,虽奥非隐』二句八字。」 《考异》:「按:此八字为传抄误脱,上二句应『隐以复意为工』而发,下二句系应『秀以卓绝为巧』而发,非浅笔伪增,宜补入。」《义证》:「『晦塞为深,虽奥非隐』,只见于冯校本和曹批梅六次本,徐校本未补此二句。其它各种元明刊本均无此二句,当是从宋本补入。纪昀在这两句上方批曰:『精微之论。』」按上文云:「凡文集胜篇,不盈十一;篇章秀句,裁可百二;并思合而自逢,非研虑之所求也。」言秀而不及隐;此「或有雕削取巧,虽美非秀矣」,乃承上而言,亦惟论秀而已。如《情采》篇末段亦专论采而不及情,《比兴》篇末段专论比而不及兴。浅人见不及此,妄补「晦塞为深,虽奥非隐」二句,虽与篇名相合,而与上下文义抵牾。此二句实不必有。

润色取美。

《补正》:「按『取』字与上『取巧』复,疑当作『致』。《左传》文公十五年:『史佚有言曰:兄弟致美。』杜注:『各尽其美,义乃终。』此『致美』二字见于古籍之最早者。《颂赞》篇『并致美于序』,《才略》篇『亦致美于序铭』,亦并以『致美』连文。」按《说苑立节》篇:「夫彰父之过而取美诸侯。」《列子汤问》篇杨倞注:「夫期功于旦夕者,闻岁暮而致叹;取美于当年者,在身后而长悲。」本书《杂文》篇「陈思七启,取美于宏壮」,《诏策》篇「岂直取美当时,亦敬慎来叶矣」,此毋需改。

英华曜树。

《校注》:「按此句为回应上文『譬卉木之耀英华』之词,曜、耀不同,当改其一。梅庆生天启二年重修本已改『曜』为『耀』。」《考异》:「按:曜耀古通,《玉篇》耀字注云:『与曜同。』于曜字注云:『亦作耀。』杨校失检,非。」

秀句所以照文苑。

《义证》此句作「隐篇所以照文苑,秀句所以侈翰林」,注云:「『隐篇』二句是据曹批梅六次本,其它各本都把这两句话错简成一句『秀句所以照文苑』,就使人难以索解。纪批:『此秀句乃泛称佳篇,非本题之秀字。』这简直是望文生义,无法自圆其说。《斟诠》把『秀句』臆改为『隐秀』,仍然是『夔之一足』,不能自圆其说。」按上文云:「故自然会妙,譬卉木之耀英华;润色取美,譬缯帛之染朱绿。朱绿染缯,深而繁鲜;英华曜树,浅而炜烨。」此亦惟论秀而已,无关乎隐。《义证》将「秀句所以照文苑」,分为二句,作「隐篇所以照文苑,秀句所以侈翰林」者,非是,盖秀而可照,隐则不可照也。彦和论文,以自然为妙,润色次之。树之英华,因自然生发,虽浅而炜烨;缯之朱绿,靠润色所致,及深亦繁鲜。盖致秀亦有自然、润色两途也。《义证》谓「『自然会妙,譬卉木之耀英华』,是说如何形成秀句;『润色取美,譬缯帛之染朱绿』,是说如何形成隐篇。」亦非。上文云「隐之为体,……譬爻象之变互体,川渎之韫珠玉。」已明其有人化与天成之别。本篇次节论隐之为体,末节论篇之秀句,正首尾呼应,合为一体,惜中间残佚,不能观其运思之脉络耳。且此二句元明各本及黄本均无,其为后人妄补无疑。

附录:

钱允治(字功甫)曰:按此书至正乙未(一三五五)刻于嘉禾,弘治甲子(一五零四)刻于吴门,嘉靖庚子(一五四零)刻于新安,辛卯(一五三一)刻于建安,癸卯(一五四三)又刻于新安,万历已酉(一五七九)刻于南昌,至《隐秀》一篇,均之缺如也。余从阮华山得宋本钞补,始为完书。甲寅(一六一四)七月二十四日,书于南官坊之新居。

朱谋?(字孝穆)曰:《隐秀》中脱数百字,旁求不得,梅子庾既以注而梓之。万历乙卯(一六一五年)夏海虞许子洽于钱功甫万卷楼检得宋刻,适存此篇,喜而录之,来过南州,出以示余,遂成完璧,因写寄子庾补梓焉。子洽,名重熙,博奥士也,原本尚缺十三字,世必再有别本可续补者。

冯舒(字已苍)曰:岁丁卯(即天启七年),予从牧斋借得此本,因乞友人谢行甫录之。录毕,阅完,因识此。其《隐秀》一篇,恐遂多传于世,聊自录之。又曰:南都有谢耳伯(名兆申)校本,则又从牧斋所得本,而附以诸家之是正者也。……闻耳伯借之牧斋时,牧斋虽以钱本与之,而秘《隐秀》一篇。故别篇颇同此本,而第八卷独缺。今而后始无憾矣。又曰:此本一依功甫原本,不改一字。即有确然知其误者,亦列之卷端,不敢自矜一隙,短损前贤也。

徐(字兴公)曰:第四十《隐秀》一篇,原脱一板,予以万历戍午(一六一八)之冬,客游南昌,王孙孝穆云:曾见宋本,业已钞补。予亟从孝穆录之。予家有元本,亦系脱漏,则此篇文字既绝而复搜得之,孝穆之功大矣。因告诸同志,传钞以成完书。古人云:书贵旧本。诚然哉。

何焯(字义门)曰:《隐秀》篇自「始正而末奇」至「朔风动秋草」朔字,元至正乙未刻于嘉禾者,即阙此一叶,此后诸刻仍之。胡孝辕、朱郁仪皆不见完书。钱功甫得阮华山宋椠本钞补,后归虞山,而传录于外甚少。康熙庚辰,心友(名煌)从吴兴贾人得一旧本,适有钞补《隐秀》篇全文。除夕,坐语古小斋,走笔录之。又曰:辛巳正月,过隐湖访毛先生斧季,从汲古阁架上见冯己苍所传功甫本,记其阙字以归。如「疎放豪逸」四字,显然为不学者以意增加也。又曰:康熙甲申,余弟心友得钱丈遵王家所藏冯己苍手校本;功甫此跋,己苍手钞于后。乙酉,携至京师,余因补录之。己苍又记云:谢耳伯尝借功甫本于牧斋宗伯,宗伯仍秘《隐秀》一篇,己苍以天启丁卯从宗伯借得,因乞友人谢行甫录之。其《隐秀》一篇,恐遂多传于世,聊自录之。则两公之心,颇近于隘,后之君子,不可不以为戒。若余兄弟者,盖惟恐此篇传之不广,或至凐没也。

黄叔琳曰:《隐秀》篇自「始正而末奇」至「朔风动秋草」朔字,元至正乙未刻于嘉禾者即阙此叶,此后诸刻仍之,胡孝辕、朱郁仪皆不见完书。钱功甫得阮华山宋椠本钞补,后归虞山,而传录于外甚少。康熙庚辰,何心友从吴兴贾人得一旧本,适有钞补《隐秀》篇全文;辛巳,义门过隐湖,从汲古阁架上,见冯己苍所传功甫本,记其阙字以归。如「疎放豪逸」四字,显然为不学者以意增加也。铃木《校勘记》:何义门文集卷九载有《跋文心雕龙》三则,叔琳括约其前后文以作此记,义门名焯,心友,焯之弟,虞山,言钱谦益也。冯己苍名舒,钱功甫名允治,明末常熟人,即称得阮华山宋椠本者。

《古今图书集成考证》考《隐秀》篇云:案此篇澜表方圆以下缺一叶,《永乐大典》所收旧本亦无之,今坊本乃何焯校补。

吴骞(字寿旸)《拜经楼藏书题跋记》四《文心雕龙》:胡夏客曰:《隐秀》篇书脱四百余字,余家藏宋本独完。丁丑冬,复得昆山张诞嘉氏雅芑缄寄家藏钞本,为校定数字,以贻之朋好。夏客字宣子,海盐人,孝辕先生子也。然据所录补四百余言,尚不无鲁鱼。爰复为校订,录于简端。槎客吴某记。

卢文弨《抱经堂文集》十四文《心雕龙辑注书后》曰:昨年吴秀才伊仲示余校本,无可比对,复就长安觅得此本,纸墨俱不精,吴所录《隐秀》篇之缺文及胜国诸人增删改正之处,此本具有之。然他人所改俱着其姓,唯梅子庾独否。不几攘其美以为己有耶!

纪昀曰:此篇出于伪托,义门(即何焯)为阮华山所欺耳。又曰:此一页词殊不类,究属可疑。呕心吐胆似摭玉溪李贺小传呕出心肝语。煅岁炼年,似摭《六一诗话》周朴月煅季炼语。称渊明为彭泽,乃唐人语,六朝但有征士之称,不称其官也。称班姬为匹妇,亦摭锺嵘《诗品》语。此书成于齐代,不应述梁代之说也。且《隐秀》三段,皆论诗而不论文,亦非此书之体,似乎明人伪托,不如从元本缺之。又曰:癸巳(一七七三)三月以《永乐大典》所收旧本校勘,凡阮本所补,悉无之,然后知其真出伪撰。又《四库全书总目提要》卷一百九十五《文心雕龙》提要:是书自至正乙未刻于嘉禾,至明弘治、嘉靖、万历间,凡经五刻,其《隐秀》一篇皆有阙文。明末,常熟钱允治称得阮华山椠本,抄补四百余字,然其书晚出,别无显证,其词亦颇不类。如呕心吐胆,似摭《李贺小传》语;煅岁炼年,似摭《六一诗话》论周朴语。称班姬为匹妇,亦似摭锺嵘《诗品》语。况至正去宋未远,不应宋本已无一存。三百年后,乃为明人所得。又考《永乐大典》所载旧本,缺文亦同。其时宋本如林,更不应内府所藏,无一完刻。阮氏所称,殆同影撰。何焯等误信之也。

黄侃曰:自始正而末奇,至朔风动秋草朔字,纪氏以《永乐大典》校之,明为伪撰,然于波起辞间一节,复云纯任自然,彦和之宗旨,即千古之定论,是仍为伪书所绐也。详此补亡之文,出辞肤浅,无所甄明。且原文明云:思合自逢,非由研虑;即补亡者,亦知不劳妆点,无待裁镕;乃中篇忽羼入驰心、溺思、呕心、煅岁诸语,此之矛盾,令人笑诧,岂以彦和而至于斯?至如用字之庸杂,举证之阔疏,又不足诮也。案此纸亡于元时,则宋时尚得见之,惜少征引者,惟张戒《岁寒堂诗话》引刘勰云「情在词外曰隐,状溢目前曰秀。」此真《隐秀》篇之文。今本既云出于宋椠,何以遗此二言?然则赝迹至斯愈显,不待考索文理而亦知之矣。

范文澜曰:明人最喜作伪,此篇之不可信,已无疑义,故特删去。

刘永济曰:此篇自「始正而末奇」,至「此闺房之悲极也」为明人伪托。纪评谓其「词句不类舍人」。黄氏《札记》复举张戒所引二语,不见文中,证为赝品,已无可疑。今复得一证。文中有「彭泽之□□」句,此彭泽乃指陶渊明。然细检全书,品列成文,未及陶公只字。盖陶公隐居息游,当时知者已鲜,又颜、谢之体,方为世重,陶公所作,与世异味,而陶集流传,始于昭明,舍人著书,乃在齐代,其时陶集尚未流传,即令入梁,曾见传本,而书成已久,不及追加。故以彭泽之闲雅绝伦,《文心》竟不及品论。浅人见不及此,以陶居刘前,理可援据,乃于此特加征引,适足成其伪托之证。此则纪、黄二氏所未及举者也。

杨明照曰:按此篇所补四百余字,出明人伪撰,纪氏已多所抉发;惟谓称渊明为彭泽,乃唐人语云云,则未确。《鲍氏集》卷四有《效陶彭泽体》诗一首,是称渊明为彭泽,非始于唐人也。(按《提要》已无此语,疑纪氏已觉其非也。)

王利器曰:案《隐秀》阙叶,明人钞补之伪,世人多能言之,今从刊削;仍据黄注本附其伪文于后,而以徐手钞本及钱允治校本、毛子晋刻本、冯舒校本注其异同焉。……徐云:《隐秀》一篇诸本俱脱,无从觅补。万历戍午(一六一八)之冬,客游预章,王孙朱孝穆得故家旧本,因录之,亦一快心也。案万历乙酉(一六零九)梅庆生刻本引朱谋?尚云:《隐秀》一篇,脱数百字,不可复考。朱氏万历癸巳(一五九三)序亦称《隐秀》一篇,脱数百字,不复可补。盖相去十余年,朱氏得故家旧本补入,徐氏更从而迻录之也。朱郁仪曰:……器案:今所见元本,每半叶十行,行二十字,其款式当出宋本,则所脱一叶当为四百字;今明人抄补者乃为四百十一字,即此亦足以知其为伪撰矣。

按此段补文,纪昀、黄侃辩证其伪之后,学者多从之。惟詹瑛、周汝昌尚疑其真(说见《义证隐秀》篇),杨明照、周振甫益证其伪(说分见《校注》附录七、《注释》隐秀篇),文多,不具载。按此乃伪托无疑,诸说之外,复有数证:其一,是篇所补四百余字,讹脱较他篇为甚,疑传钞者已知其伪,故各以己意弭缝之耳。其二:「朔风动秋草,边马有归心」二句,元本仅脱「朔」字,诸本或作「凉风」,或作「凉飙」,盖初撰者不知二句所本,先作「凉」字,传钞者因其不类,故易「风」为「飙」耳;至谢钞本、徐校本、何钞本始知其本源,斯定为「朔」字,黄注本从之。然抵牾之迹,究不可泯。其三:冯舒跋曰:「闻耳伯借之牧斋时,牧斋虽以钱本与之,而秘《隐秀》一篇。」又曰:「其《隐秀》一篇,恐遂多传于世,聊自录之。」疑钱、冯二氏均知其乃伪托,恐以此误世,故秘而不传。何焯讥其为隘,亦未为得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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