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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新

●耳新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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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德

王孙谋■〈土韋〉,字郁仪,以中尉摄石城王府事权埒,郡王然秉质端,尚造次必于礼教,瑾户读书,绝粉白丝竹绮纨鲜腆之奉,尤喜延接四方士,以声气相悦,慕者岁无虚日。与人交,久愈笃理藩政,积三十年,人以宁一,著书百有十二种,皆手自缮写稿至数易,未尝假手书佣。易箦前二日,犹与诸公子说易:指示诗文,宗尚是夕有星光大如斗,坠里中,左右阛阓相惊告,栖鸟皆鸣。越二日而公逝,南州人士私谥之曰:贞静先生,有子八人:统鍡、统錋、统鍠、宝符、统鐏、统钲、统镶、统钻,皆贤而好学,世谓其远过荀氏八龙。

文太史震孟,长洲人,至性孝友,登壬戍科一甲第一,闻者相庆,以为纯孝之报。居翰苑未逾年,遂以抗疏忤旨罢官,家居时,人为之语曰:求忠臣须孝子,紧为谁文文起。

朱郁仪,性至孝,母俞淑人,患■〈疒帶〉下公方同病,骨立犹强起,乞以己年增母算。夜梦天神来告曰:久利气陷,当于香连丸加香麻少许,因如其言一服而愈。

石明府有恒,字伯常,黄梅人。初令遂安,再令长兴。所至视民如子。一日,有盗数十人来劫长兴库藏不得,怒欲杀公。公子孝廉确,请以身代。盗不听,竟害公。寻复开囹圄,纵诸重囚去。诸囚曰:“石公无冤民,我辈宁忍以贪生负之耶。”盗复欲害确,诸囚。与之持得免已而。喊声大举,盗惧遁去。诸囚竟无一人匿走者。后公丧归,两县之民咸来护送,如孝子之悼其亲焉。

郭孝童金科,钱塘右卫人。家世勋荫。万历丙辰六月夜半,邻火突发。金科从梦中跃起,挟八岁弟冒烟出,以付邻人李某。己仓皇回顾,未见其母。复欲入,李计火焰益烈,入必无生理,力挽之。金科弗听,复蹈焰而入,卒与母姚氏及二幼弟,握手联肩,共毙于火。当道破破格表,扬附祀旌德祠孝童,时年十六。论者以方曹孝娥焉。

李侍御应昇,字仲达,江阴人。方家居被逮,报至,毅然诣解所神色不变,或曰:“合内别乎?”答曰:“吾业以身殉国,安能恤家也。”竟不一反顾。李制举艺清超玄胜,独步一时,时以方李谪仙之句貌恂恂若不胜衣,而临大节慷慨。蹈死不变,世谓有真文章者,必有真人品,信哉!

萧郡尊思似每丁祭必斋宿学宫。

余友朱梦得介尔,绝有识量。尝于戊辰岁舟过小孤,风涛大作。帆索尽绝。同舟汪千顷,急念观世音垂救,劝梦得亦当念。梦得谢以时未持斋,且平日不念。今日念,将谁欺乎?时风亦小定,整帆及大孤。风十倍前,更雨雹。千顷以梦得箧中有楞严,宜升之高处。梦得谓箧中尚有孔子书及先人集,若尽出之,时不及。止出佛经。是轻父重师。轻此方师重异方师也。不可。生死数也。毋多一忙。顷之,达御儿巷,焚香向水谢。口占一绝,云:“白头浪里此心间,厌说存亡顷刻间。暗数平生才一遍,危舟已过大孤山。”其见定识卓如此。

养庵大师居鹅湖,慈仁特至,以德让化人,见者感恋。慈云佛日,性至孝。父母葬邑之九仙岩,去鹅湖百里许,每岁祭扫必步趋。老年艰于步,始率徒代之。先一夜,必设茶果致恭敬燕其徒。寻持香数枝,拜而授焉。其徒既祭归,又设茶果,如初恭敬,拜而酬其劳。孺慕之情,至老益笃如此。师尝游武夷,过接笋崖,先时有同削发师兄弟,曾舍身于此,距师来游时十年许矣。徒众以告,师因泣之恸,遂不复游诸胜。次日修佛事其处。师长跪,持幡招魂,哭之尽哀。随观者甚众。时有建宁李氏兄弟,阋墙者四十年。虽同居,筑墙间其中堂,示无复合理,感师所为。不觉相持而泣。遂复好如初。闽人咸啧啧师之默化云。

余以甲子秋,始识建武杨因之。其人恬静寡营,雅好著述。余每过其邸中,见其罗列古书,咿唔不休。夜则张灯以读,若不知有烦暑者然。试事竣,余数数相过从,方咿唔如故。心窃异之。既榜,放各阻风章江。因之过余舟相慰藉。是久,余复寻其舟与谈。则张灯咿唔,不与往昔。余微窥其神情。夷然自适。远同斗生之无愠,始益愧且异之。与订交。吾豫章即多才,然近日率膻于名,粗识古书,便尔大言夸人。谓世多空腹,咸莫己若,至功名之际,益不能自持矣。如吾因之者,真读书,真有道人哉,因之著述甚多而雅,不欲出,惟笔史行于世。

○蔼吉

龚渊孟。与余书。称缪当时之慧而劲。又文起之介而裁,姚孟长之庄而密,魏仲雪之澹而真,顾仲恭之深而亮。钱受之之宽而奇,何季穆之精而练,王季和之峭而悍,俱一面之雄。瞿元初,陆孟凫、许子洽、黄子羽,综其才性,各负偏长。龚名立本,常熟人。慷慨有大志,对之令人有贾太傅之思。

无锡友人,马君常名世奇。文中伏龙,一时韵领。每科房书有选,天下士至奉为斗极。

张鲁叟目闻子将,即其人如青霞白云,韵格自别。

建昌之新城,近日极为多才。有余友涂子期伯昌。涂不疑大隽,杨之因思本。子期冰心蕙质,其天才迈出,无所不可。因之沉默嗜古,尤擅四六。不疑有“不交天下士,枉读古人书”之句,脍炙人口。诵其诗,可想见其人。

邹逸少以尊公武舆传求赞,爰缀数语曰:“余以戊午得偕邹子逸少游,即其人劲骨干霄,品业兼擅,非钟川岳之淑气者不能,天其不独以张邹氏乎?及观冯侯所为邹文学传,何先后之掩映也,乃家学渊源,端不可诬。”始信留夷之国,定多异香。黄河之蜿蜒,必有其发源之自也!世咸以文学公不得志于时,为天之报施善人者,有所未尽,呜呼!啬于厥躬,必大昌于厥后,况以钟川岳淑气如吾友逸少者为之子哉!

○经国

郑中丞毅未第时,读书山寺中。有啄木鸟,日来窗间啄树。公恶其声,因以板蔽所啄隙。鸟至,将口于地画数下,板忽坠,公异之。欲仿其画迹。侯鸟去,以灰铺树底,仍板遮之。鸟果从灰上口画,板复坠。公熟其画,乃如前加板,以指仿鸟迹画数作,板仍堕地。后公以中丞剿寇,攻一城,久不下,还忆其画法。遂轻骑造城门,以手画门上,门忽自开,大军随进,因获全功。公为余邑人,举成化间进士。微时有日者推其命云:“分茅岭上埋铜柱,古往今来一马援。”叩之。不言其故。及公提兵征蛮洞,登一峻岭,见有铁柱,题曰:“分茅岭,汉伏波,将军马援识。”忽悟曰:“吾功名止此矣。”因别立一铜柱记之。振旅以归,随卒。

黄少卿清,弋阳人。起家小吏。以清勤累。官嘉兴同知。初视塘工海盐吏抱旧案来。自洪武迄万历初积若山。公阅一夜,尽其短长。明晨即呼吏持去,凡上下以旧案质者,举口诵出,纤悉无遗,年月日都不爽。筑塘时与匠作同甘苦,课督有法,塘成所全活人命甚多,至今彼中人怀之。公初试事抚院,张中丞时彻令主文奏。忽一日报驾上差人至。时世庙于中外大臣多不测之威。张惧及已,色沮甚。公直前曰:“故事凡有密旨,必先令密报所司未必为公。公宜复出堂从事。若使者从中门入,是从公发,设香案跪堂下听制。如从旁门入,是必会本院为他事者也。”出视为械郭希贤来,张神色始定,得不失仪。退而问曰:“适所云何据。”答曰:“载在会典。”张服其博雅过人。

周季侯令,仁和究心民隐,县有神君之称。尝出行忽怪风起,吹所张盖,卷落纱帽,翅回。县执盖人请罪,曰:“小人因张清风,遂至冒触,甘受责。”周沉思良久,曰:“我不尔罪。”乃嘱能干捕差二人各予二金。令往拘张清风。且诫曰:“出三日不能拘至,勿复来见也。”周德信素著,捕差不敢再请,然莫解所从拘。延至三日,两人商曰:“捕风捉影,世安有此理?然明府赏罚诚,今日再不能拘,何以复?”其一人曰:“但沽酒,少宽解,更作计耳。”乃相与登酒楼。楼上饮酒数处,对席中有谈某笃疾,诸医无效,将不起。一人曰:“若请张青峰去,必有生理。”二差因细问张青峰状,答曰:“其人能回生起死,见居某处。”二差随潜往其家,值张远出未归,因拘其妻至县。周一见,正色询之,曰:“汝夫平日作甚欺心事?”妇曰:“渠本非吾夫。吾夫因病请渠调治,渠见妾姿容,怀不良意,潜投毒于中,致夫身死,寻复谋娶妾身。妾初堕计不知,一日渠酒后自吐真情。尔时妾即欲寻死,又私念无人为伸冤,隐忍偷生至此。今幸遇天台,夫冤庶伸有日。但渠今为某氏延去,若待其归来,闻此必潜逃矣。须就某处拘之,罪人可得也。”周命前差如言往,未几拘至。一询果服,遂抵死。时一县咸称快焉。

卢子占观象,赣县人,文而善吏,工诗歌,又娴为悬腕真草隶。时旁及弓马戈剑之技。每舞大刀罢,辄能作小楷,为人饶胆干过,不可辄止。交游最广,居恒一挥千金,略无德色。尝督天津郡营,北多荒地,卢为屯田以数万计。善谈兵,如聚米为山,卢形在目,令人色壮舌卷。又善治宾客。有三夷国使臣至,当事以卢主之。卢依《周礼》稍缘饰之,无不如仪。三夷使大喜,出异楮宝砚赋诗而别。

余闻之父老云,李明府鸿莅余邑时,极加意保民,秩满当迁。适潘中使以开矿至。潘随从数百人,殊恣横,明府特裁挫之。潘初至,欲以上司自处,俾有司参拜,明府往见。从中道舁上慷慨而前,潘慑之,与讲宾主礼。他日潘往视矿场,明府令导者从小径往,崎岖逼窄,至不能为步。潘往返疲甚,兴为稍减。明府乃密报当事,极陈开封禁之害。当事疏请,遂撤回中使。然明府亦因此罢官去。夫矿场连三省,封禁若开,利不必归朝廷也,徒为吮血磨牙辈饱其欲耳。而殃被一时,祸贻无极,明府以一官争之。卒赖中止。所谓民到于今受其赐者也。明府吴县,人万历乙未进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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