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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左氏传说

卷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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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定四库全书

左氏传说卷十七   宋 吕祖谦 撰

昭公

晋顷公卒八月葬郑游吉吊且送葬【三十年】

晋顷公之丧郑游吉吊且送葬以一人兼二人之职晋人所以责之当时观子太叔对尚见得先王之制士吊大夫送葬这个三代典制天子须加一等後来晋之丧事诸侯葬礼已过厚及周失政诸侯移所以事天子者事晋了稍有所贬降晋人便责之然而观子太叔之对当时周室虽微天子有事诸侯皆往事之虽不如事霸主之恭看灵王之丧郑简公在楚印段实住以此观灵王之时去霸者未远周室有丧诸侯大夫尚自往见得王室虽衰尚自间有相维持处到得後来五霸尽了到七国不复有周因看许多制度见孔孟之时不同孔子之时周虽衰天命未改先王德泽尚在诸侯尚有尊王室之心孔子出来多说尊王至作春秋以尊王为本到孟子时分周为东西天命已改孟子出来劝诸侯以王者盖缘时节大不同了大抵後世不考其时节不同欲解说孟子不尊王强取孟子一二事终不能胜议论者之口孔子时尚可整顿天命未改孟子时不可扶持天命已去了须如此看方公平

吴子问伍员伐楚何如【三十年】

吴子问伍员以伐楚之策对曰楚执政衆而乖莫适任患若为三师以肄焉一师至彼必皆出彼出则归彼归则出楚必道敝亟肄以罢之多方以误之既罢而後以三军继之必大克之如隋之平陈贺若弼以沿江防人每交代之际必集广陵陈人以为隋兵大至急发兵为备既知防人交代其衆复散後以为常不复设备故弼之济江陈人不觉韩擒虎将兵五百人自横江宵济采石守者皆醉遂克之正是得伍员多方以误既罢而後以三军继之必大克之之策伍员之精於兵固不待论他说楚病源执政衆而乖莫适任患而以为败亡之根本大而天下小而一国必衆人扶持而後得立若各自彼此无人任国事何缘能立得伍员之言甚的当大抵观一国之兴亡有枢机关纽处楚之所以亡执政衆而乖莫适任患其枢机关纽在此虽以六千里无一个担当国事人安得不亡然又须看其所以亡大抵公则一理私则万殊若人人同心戮力无缘得乖惟其各私其私互相忌疾互相彼此所以衆而乖此推於彼甲推於乙各自谋身而已楚之朝人臣非不衆国家无一人肯担当为楚王者都不见为邻国者已见之此最可虑楚国人臣虽衆都无人把国事为已事最为国之巨患人主所当深忧

晋侯将以师纳昭公【三十一年】

晋侯始者将以师纳昭公范献子受赂曰若召季孙而不来则信不臣矣然後伐之若何晋人召季孙献子使私焉曰子必来我受其无咎看晋执政之臣如此岂诚有纳昭公之意不过为盟主备礼做这一着子家羁见得事势如此本无纳公之心但是晋以方伯欲为具文备礼塞天下之议故殷懃劝昭公不就此归终身无归期晋人谓我欲归公公自不归我责已塞以子家羁之明岂不知昭公之归季氏专权纵使昭公归国失权子家羁於是权轻重量事势说公虽不得好归亦胜越在草莾从昭公之衆可谓不察事情看昭公之臣左右前後都是轻浅不察事情前此在国既如此今此在外又如此公不知季孙之召是备礼反认做诚了靠之如泰山之重然而昭公有一子家羁不能用反听从亡之言以此知昭公终始皆未尽善子家羁之谋虽无一中其忠诚恳切如此虽然看他心大抵观古人事迹於事上看不足以知他心须平心看他心之所存以他迹考他心以所载考所不载以形见考所不形见而今只就形迹上看子家羁劝休伐季氏昭公不从所以出亡後来劝昭公归昭公不从终不得归若去形迹上看子家羁初劝休伐季氏不过镇静不生事及劝昭公归不过包羞忍耻所遇事势不同所以为此谋殊不知子家之心不得已如此看他才识智虑使其不事昭公岂止安忍不犯强臣使其遇明君必能遵养时晦再振公室之权惟是昭公手段设施不得看子家羁为昭公谋都是第七八着若子家羁之谋止於此大段失本意

王使富辛如晋请城成周【三十二年】

自王子朝之乱诸侯戍周到这里敬王谋於晋为之城成周当时人心未定所恃者城郭而已今范献子魏献子谋与其戌周不如城之天子实云虽有後事晋勿与知可也他是晋秉政大臣自相谋如此以事迹上看晋人合诸大夫以城成周定其高低厚薄以令诸侯似共王事以春秋之末晋之衰诸侯能如此已是闲见之事看晋执政不要去迹上看须看其执政之相谋虽有後事晋勿与知可也做此城成周一段事自此天子之事都不要去管他了这一段大段要看自周之衰五霸扶持王室固是无诚心欲借王室以求宠於诸侯何故到春秋之末虽五霸亦无尚有王泽未尽略知有王室在到得王泽欲尽仅有毫发之存王不能因此振奋再张王室此一段事以略言之做一番便不管所以谋虽有後事晋勿与知可也晋一国之心如此若以天下大势论见得周所以不复振处何故当时人心九分在私止有一分在王室以一分做十分事为周城了事王室之心便亡盖缘此一番用尽岂特范献子魏献子之过为周王者所当增修国政保护爱养生起诸侯尊王之心反不审天下之大势令城其城诸侯尊王室之心皆亡此周所以衰

定公

季孙言子家子亟言於我未尝不中吾志也吾欲与之从政【元年】

鲁昭公身没於外季平子使叔孙成子逆昭公之丧於乾侯季孙曰子家子亟言於我未尝不中吾志也吾欲与之从政子必止之且听命焉当昭公之时昭公与季平子相与如水火从昭公者是季氏之雠从季氏者是昭公之雠子家当时从昭公於外竭其股肱之力无所不至以人情常理论之从昭公则不得於季氏得於季氏则必不从於昭公子家既从昭公今季氏却反思其谋深中吾心要与之共国事须看子家羁何以得此於季氏这一事便见得子家平日忠信诚实虽居君臣如水火之际上则不见疑於昭公下则不见疑於季氏两不相疑使昭公能尽心以听子家羁其小则可调护季氏使不至於有跋扈之患其大则可以平季氏而复公室之权故其从昭公淹恤在外许多年尚自两边无疑心未有谋不中者使其当时悉心听之则君臣之间岂不可平惜乎有如此之人昭公不用都无所施大抵两边相疑中间最难为人得那一边人信这一边人便不信两边人最难得惟是子家羁忠信诚实所以能如此昭公不用此人以调和却至客死於外昭公之失自可知看子家羁所以去就之际所谓商之三臣自献于先王亦是此心无愧於幽明叔孙自乾侯逆昭公之丧便见得子家外国之朝相避就而不见及至叔孙请见子家羁便辞以羁未得见而从君以出君不命而薨羁不敢见这一段自常情论之不过说道不敢见恐相见了虽为辞然其意也不止此夫子家羁所以不见叔孙正所以明大义昭公鲁国之君淹恤在外十数年鲁之臣子都无复君之心皆不知有君只以丧自外国归鲁国而无臣子如此以王法论之皆在可诛然则子家不见叔孙不是恐难为辞正所以明人臣之大义子家子既从昭公出自不当见昭公之雠季孙左右前後无非昭公之雠子家子正所以明大义叔孙既不得见子家羁叔孙受季氏之命至诚说与他使告之曰公衍公为实使羣臣不得事君若公子宋主社稷则羣臣之愿也见得昭公之谋季氏公子宋元无预於其间所以季氏欲立之这一段是欲与子家商量同谋立君凡从君出而可以入者将唯子是听这第二节是商量纳从亡臣子家氏未有後季孙愿与子从政此皆季孙之愿也使不敢以告这第三节致季孙殷懃之意他说季氏愿与子家同为政看叔孙传季氏之言皆心腹之语以告子家如立君之大事欲与之同谋是果然信得子家过非子家忠信诚实何以至此观子家之辞叔孙从容曲折有不尽之意看他说若立君则有卿士大夫与守龟在羁弗敢知且立君大事自有公论幽则有鬼神以至公之法论之不见叔孙乃是不与季氏之大者若从君者则貌而出者入可也寇而出者行可也这两句断了若以礼貌从昭公出者无从君之诚心不得已而出若是诚心从君其义自不当与季氏同处子家自知去就之义所以说道若羁也则君知其出也而未知其入也羁将逃也子家这几句却是无愧於幽明观子家言语人情大段合天理有一个自献于先王之心不共戴天之义当时昭公知我出今昭公虽死岂可背我之义固自当逃不与季氏同处这几句最可以感发人处子家报此心於神明对此心於天地凡有血气者无不感发当时若昭公许多人不都是至诚从昭公须有一半要归一半不要归一半是诚心从昭公一半是貌从昭公貌从者自可归至诚从者不当归当时虽是一半貌从昭公何故从公者无一人肯归皆是子家诚心感动有力皆有不共戴天义观子家此言此心可以动天地感鬼神何况人之有血气者乎今观此言自有感动人之意大抵看子家羁之事须当子细玩味凡人材多随风气所降春秋风气如此便有春秋人材战国风气如此便有战国人材秦汉风气如此便有秦汉人材世人莫不为风气所移惟豪杰之士不为所移如子家羁虽在春秋唤做春秋人材不得如董仲舒虽在汉唤做汉人材不得如诸葛亮虽在蜀唤做蜀人材不得皆不为风气所移学者深思反覆玩味则良心油然生矣

左氏传说卷十七

<经部,春秋类,左氏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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