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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左氏传说

卷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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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定四库全书

左氏传说卷十一    宋 吕祖谦 撰昭公

晋侯饮酒乐膳宰屠蒯请佐公使尊而遂酌以饮工【九年】

晋平公饮酒乐膳宰屠蒯请佐公使尊而遂酌以饮工公愧悔之心隐然而生本欲废知氏缘此遂止看此一事犹见得三代工执艺事以谏气象大抵三代以前谏官无定职各随事以谏膳宰乃饮食之官其职甚贱到得晋平公时尚能一举爵转移平公之心盖风声气习相传未泯後世工执艺事以谏之风稍衰谏有定官言路始狭不似三代之时人人皆可以谏也当晋平公之时晋虽号为衰世其朝非无君子所谓叔向司马叔侯如膳宰屠蒯皆有深虑远识以是只衰世未尝无贤人然而晋卒以衰者虽有贤人只缘安顿不定晋之时居六卿之位者皆委靡自私之人虽叔向女齐之徒不过沉下僚虽有区区之心无所自尽闲或因职事规正得一二事大体不正故终难着手以此知乱世未尝无君子只是安顿不定然君子在下僚虽不能回国家之大势然随小随大亦可以裨助国家古之贤者所以自隐於抱关击柝之间岂独全身远害而已彼亦知其欲因事规正人君过失也如屠蒯之举爵则谏可见矣周甘人与晋阎嘉争阎田晋梁丙张趯率隂戎伐颍【九年】

自春秋以来论霸业到得晋平公之世最衰以其侈泰懦弱失诸侯文公霸业自襄公以来最衰莫如平公最可罪亦莫如平公自五霸初起齐桓本是尊王其後晋文公河阳之狩虽有以臣召君之罪然尚有依傍王室之名自襄公以来虽不及文公之盛尊王室之意渐衰然未有如平公凭陵王室观周甘人与晋阎嘉争阎田晋梁丙张趯率隂戎伐颍前此只是不能尊王室尚自未敢伐虽如郑伯射王中肩却是王先伐郑郑伯不得已而御之使中国诸侯敢伐天子平公实啓其端故王使詹桓伯责晋以为我在伯父犹衣服之有冠冕木水之有本源民人之有谋主也伯父犹欲裂冠毁冕拔本塞源专弃谋主虽戎狄其何有余一人其辞甚峻周之东迁繄诸侯是赖言语不曾如此峻故其告命之辞无非抚摩奬劝而已到此言语却如此非周之强能然亦是晋无礼之甚深犯周王之怒当时赖有叔向调护谓宣子曰文之霸也岂能改物翼戴天子而加之以共自文以来世有衰德而暴灭宗周之事非一盖当时五霸之衰君臣之分不明不知尊卑只问强弱不知邪正只计利害犹赖当时有叔向尚知尊周之义调护韩宣子使不为己甚固则可嘉然叔向之言复谓且王辞直子其图之其言似是移於习俗而不自知盖天子诸侯本非校曲直之地到此亦不知有天子之尊如平公宣子不知尊周固不足道贤如叔向亦以为等尽而校曲直以是知习俗之移人虽贤者不能免

诸大夫如晋葬平公也郑子皮将以币行

晋平公之丧诸侯遣诸大夫送葬郑子皮欲以见新君之礼行子产止之以郑之小所费不赀必将尽用则郑必困子皮固请以行及既葬诸侯大夫皆欲见新君惟叔孙昭子以为非礼叔向果辞之诸大夫皆无辞以退子皮遂尽用其币而还一如子产所料子皮归乃自叹曰非知之实难将在行之夫子知之矣我则不足又言我实纵欲而不自克观子皮数语能深自克责如此因观此一段见得天下事听言甚难以子皮倾心听子产言无不行初间授之以政既以国事归之後来谏尹何为邑又曰虽吾家听子而行国事家事既一委心听之到用币一事却信子产不过到得果然有害而无益方悔其初之不聼子皮自言我实纵欲而不能自克是的当言语凡人举事或得人劝之岂谩然不知正缘私慾不能自克故尔观子皮言虽此一时之语想後来自克之愈深以其言有力也盖当初听子产之言岂不欲从又恐侥幸可以见新君看得不真二者交战於胷中故终归一边去惟两者交战不能自决此自克工夫所以不能用也故孔子曰吾未见能见其过而内自讼者也子皮可谓能自讼矣

楚子伏甲而飨蔡侯於申醉而杀之【十一年】楚子奉孙吴以讨於陈而遂县之【同上】

楚灵王以强暴凶虐之力吞灭诸侯固非一国至灭陈灭蔡是失人心最深处他当时要灭陈奉孙吴要整顿社稷及其听命遂灭之本以定国诱之而终之以灭国此固是逆人心之大处到得灭蔡又以甘言重币诱之到得蔡侯既至遂飨灵侯於申醉而执杀之又刑其士七十人乘其虚而灭其国此两事最是逆人心之甚者唯其如此故後来灵王所以不得其终其初灵王威行於诸侯固自灭蔡始而灵王丧身亦起於灭二国正缘弃疾在陈与蔡合谋遂弑灵王於乾谿观灵王之所以死不在其他而在陈蔡正缘灭陈蔡失人心太甚故祸端起於人怨之最深处以此见天理不可诬且如秦灭六国皆以兵伐而取之虽无道行之犹自干戈相持胜负已分唯楚最无罪独以重币诱怀王而杀之其後天下亡秦祸端亦起於楚之遗民盖其灭楚亦是逆人心之大处当时言楚虽三户亡秦必楚以此见人心之怨之深者不可支也楚灵王秦始皇之亡其揆一也楚子为令尹杀大司马薳掩使蔡洧守国夺成然邑【十三年】

楚公子比自晋归于楚弑其君?于乾谿【十三年】

楚灵王之亡自为令尹之後以至於弑於乾谿之前无一日不得其志所以志得意满终於丧其身譬如人平时或有疾病一警动之故其起居饮食调护未必不保其生若平时无疾恃此恣纵一旦有疾反至於不可救药灵王所以死正缘平日略无龃龉所以直至衆叛亲离不可救处灵王之亡正缘楚最强盛之时晋室既弱诸侯皆在下风边楚之国如陈如蔡皆已相?吞灭当时天下大势尽归於楚唯其如志所以侈心无厌亦速其亡左氏叙楚灵王所以致叛乱之由如所谓杀大司马薳掩而取其室使蔡洧守国夺成然邑使为郊尹等数事其所以致人怨非一端然君子看灵王所以亡固是如此然亦不专在此只缘许多仇怨之人皆置在腹心之地此所以亡然看灵王敢置此等人於腹心之地正缘他轻视一世以为天下之人皆无能为所以如此当其未亡之际见得甲兵之衆土地之广四方诸侯莫不拱服自视不胜其强及至衆叛亲离彷徨无措孑然一身周章山林之间到此许多意气都不见了以此知灵王不曾见得真强弱前日所以横行四海臣服诸侯下视一世而不知其所谓强者当时尽是外面虚气凑合得成一个强亦非真强到此衆叛亲离师溃之际都无预於一个身已处外面虚气都解散了只孑然一独夫而已灵王非特外面之强是假虚气虽一身之强亦是假虚气观其卜龟有小天下之言则以一身之外无加於我及乾谿之溃到此都无策如右尹请待于郊以听国人王则曰衆怒不可犯欲乞师诸侯王则曰皆叛矣以此知前日外面凑合得成都不干楚灵王事正缘他只看得外面甲兵之强土地之广养得许多虚气此亦为无道人君之戒当时灵王之所以亡固是衆怨交作正缘公子弃疾观从捣其虚而入其国盖乾谿之师父母妻子皆在内惟其据根本之地士卒各顾其家盖灵王所以亡也观此亦是用兵之法且以孙权取关羽当时其势甚不可御却得吕蒙陆逊乘虚先入荆州是以关羽之师皆溃当时楚虽无道其权谋威力尚赫然若非先据根本之地如何便灭得他楚人所以灭得灵王盖以先据根本之地故也

左氏传说卷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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