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禅是什么

第二讲 什么是佛教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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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教生活,也可称为佛教徒或佛教主义者。佛教生活是个新词汇,意为佛教徒的生活。在这一讲中,我想谈谈支撑佛教徒生活的核心思想。

禅宗是佛教吗?——禅宗可以称为佛教

开讲前,先诠释或定义一下我所理解的“佛教”。这个问题迄今处于极度模糊的状态,很难将其明了。出生在日本的我们,平日多少会接触到佛教。所以,当人们谈到什么是禅宗、真宗、真言宗时,多少是有一定了解的。当对佛教一无所知的人在谈论“什么是禅宗”时自然会被质疑:“禅宗是佛教吗?”

最近,在海外和日本,研究印度原始佛教即佛教早期教理的学者辈出。通过他们的研究,原始佛教的教义比过去清晰了很多。这一进步推动了佛教理论研究的整体发展,很多内容都随之明晰起来。当他们依据佛教研究的最新成果来看佛教时,肯定会提出:“禅宗属于佛教吗?”

宗教学家帕拉特是美国宗教学研究第一人。他访日时曾经问我:“究竟什么是禅宗?”又说道:“常有日本学生来我校留学。一位留学生说他曾经修过禅。既然修过禅宗,我便问他,‘禅宗如何解释四谛、十二因缘呢?’他回答说,‘没有听说过什么四谛、十二因缘,禅宗也不认可四谛、十二因缘’。”

从某种角度讲,这位留学生的回答有些道理。但从普遍意义上讲,这种说法令人匪夷所思。四谛、十二因缘、八正道是佛教的最根本教义。作为佛教中一个流派的禅宗,竟然声称与佛教的根本教义没有关系,看来帕拉特“禅宗是佛教吗?”的疑问是不无道理的。

那天起我开始想:我和大家一样,一直认为禅宗就是佛教,不曾有过丝毫怀疑。听到这样的疑问后,意识到很有必要从历史的角度对佛教进行研究。研究统称为“佛教”的这一宗教时,不能只停留在对现状的研究,很有必要同时从历史的角度展开。

后来,我对这个问题做了深入思考,还查阅了大量书籍。我认识到:需要更广义地认识和理解佛教。人们习惯将佛教笼统地理解为“佛陀的教诲”,其实不然,“佛陀的教诲”包含着复杂多样的深刻含义。不能透彻地理解这些深刻含义,人们常说的“佛教”“佛陀的教诲”等都不具备一定的、共同的、普遍的统一标准。

佛教到底是什么?

下面谈谈佛教是什么?佛教由哪些因素构成?为什么禅宗可以称为佛教?为什么真宗也可以属于佛教?

禅宗中没有四谛、十二因缘。真宗认为念诵南无阿弥陀佛便可往生。这些主张在原始佛教经典中是没有答案的。

佛教到底是什么?禅宗回答说:“狗子也有佛性”。真宗会说:“弥陀本愿便是佛教。”如果这些说法在原始佛教的教义中得不到认可,禅宗和真宗又为什么被称为佛教呢?究竟什么才是佛教?

◇佛陀的人格有不可思议的力量

构成佛教的要素有三个,也可以说是四个。第一是佛陀的人格,这是构成佛教的重要因子。佛陀的人格异常宏大,他伟大的人格对自然界及人类的人格有着重要影响。因为佛陀具有伟大的人格,所以佛教的生存和发展,在今天依旧是以佛陀为中心的。宗教——无论任何宗教,都以人格为核心。无论是原理,还是原则,要想真正发挥作用,就必须以人格为中心。

从哪里可以看出佛陀人格的伟大呢?《阿弥陀经》中有答案。在这部经中,佛陀的尊颜被描述为“光颜巍巍”,就是容颜散发着光芒,威仪庄严如山峰一般。描述佛陀的身体是:“身体比常人健硕,焕发着种种尊贵的金光。”这可理解为是信徒用虔诚的信仰心为佛陀贴上的金箔,也可客观地认为就是佛陀在放着光明。即使上述现象存在,如果你没有亲身经历过活生生的、不可动摇的心灵体验,你的心中就无法形成佛教的伽蓝。若想在心中建设佛教伽蓝,不可或缺的是佛陀伟大的人格。这是人格的光芒。当释迦牟尼这一历史人物放射出人格的光芒时,佛陀就成为了佛教的核心。

传说有位佛弟子在路上行走,我记得应该是舍利弗。在印度现在也有很多哲学家和求道者,但在佛陀那个年代人数更多。求道者和哲学家们看到佛弟子神态从容淡定,不禁上前问道:“你的表情如此宁静祥和,是怎么做到的?”舍利弗回答:“听了释迦,也就是乔达摩讲法后,心便安宁了。心灵安宁后,法德滋润了我的身体。”求道者们闻听后纷纷去皈依了佛陀。众多信徒纷纷皈依和仰止的释迦牟尼佛,有着什么样的容貌呢?他的容貌是万德庄严,焕发着庄严、神圣的光辉,有着不容侵犯的威仪。这威严不会拒人于千里之外,而是平易近人。就像有着宽广胸怀的父亲,心中充满了慈悲。如果佛陀只是发出神圣光明、显现出无比威严,心中没有慈悲的话,他的教诲无论是多么正确的真理或理论,都不够圆满。

我们评价一种理论时,虽然嘴上说着“原来如此”“确实有道理”,但内心深处却不一定完全相信。只是让人感觉到“原来如此”的理论缺乏力量和生命力。我们不仅相信话语的真实性和逻辑性,关键是更相信隐藏在说话人真实语言后面的人格。在真实的话语和理论的基础上再加上人格,会让听者在言语之外感受到一种压力,产生出必须要相信的意识。这一点非常重要,也是所有宗教在教诲之上添加教主人格的原因。宗教的教诲无论多么真实,都是不圆满的,其中一定要有尊贵的人格。布道不单纯是靠法,主要是靠人。传法时若加上高尚的人格,就不是二加二等于四,会产生二加二等于五的效果。这是信仰产生出来的奇迹,更是“人格有不可思议的力量”的具体体现。有时,人格具有超越真理的力量。纵然有些理论上的矛盾和不合理,只要加上人格因素,听者便会欣然接受并认可。

我们就是这样不究竟,就是这样地信仰着佛教。佛教的“无我、十二因缘”等,大可不必像某些学者解释得那么晦涩难懂。增添了真理之外的力量后,即便言语出现些偏差,说法的人只要是具足摄受力,令人感受到威严,我们就会不由自主地深信不疑。在弘扬宗教的过程中,人格是必不可少的。

亲鸾圣人曾讲过:“我只相信法然上人。无论是下地狱,还是去极乐世界,只要是法然上人去的地方,我就会追随而去。即使是地狱,只要师傅在就不会孤单,只要师傅在就无所畏惧。”将人作为绝对他力去依止的背景,就是源于佛陀的人格力量。只有在宗教的背景下,这一说法才能成立。佛教的信仰,离开了释迦牟尼的人格是不可想象的。佛陀的人格一定是信仰的最核心内容。禅宗的一些僧人常说:道和人是不同的。这说明他们还未真正理解什么是道。如果禅是一种哲学体系则另当别论,当禅是宗教时,就更要以人格的力量为背景。

◇佛陀一生最重要的事情是成道和涅槃

下面谈谈佛陀的经验(体验、实践),这个问题很重要。有人说:这不应与人格分开。人格是连续的经验所形成的,专门谈经验是多余的。这种看法我不敢苟同。我们感受到的人格力量是个整体,经验是在面对生活中的具体事情时产生的意识。佛陀一生中最重要的事情,一是成道,二是涅槃。

佛教的一些宗派并不重视佛成道日。在禅宗却意义重大,特别将每年的十二月八日规定为佛成道日。从历史角度看,不能肯定十二月八日就是佛成道日。实际上只是将一个史实定在了十二月八日而已。这么定也未尝不可。也许真正的佛成道日是十一月三日,但源于一些历史的原因定在了十二月八日,并这样传承了下来。因此,今天的十二月八日就成了佛成道日。佛陀圆寂的二月十五日是涅槃会。佛教徒对这两大事件极为重视。因为开山祖师的一生对继承本派法脉的人们有着巨大的影响。佛陀的一生也是如此。谁都会有死去的那一天。佛陀也好,凡夫的我们也好,都有一天要死去,这无需再费口舌。但每人死亡的性质却有所不同。将佛陀的涅槃和耶稣的死亡加以比较,就会清楚地知晓其意义所在。据记载,耶稣一生中真正传教的时间只有三年。这三年中,处于壮年的基督猛烈地传教,结果却被钉在了十字架上。相反,佛陀在成道后的四十九年间,据传是“一字不说”。如果佛陀真是“一字不说”,八十年的生涯将会多么平静、无虑、从容无为啊!

佛陀如此平和的生涯,缘于他的涅槃有着特殊的意义。佛陀涅槃时由于是在传道途中,当时能够召集到的只能是住在附近的弟子们。也许只有一两个人,或许只有阿难一个人。总之,只是集结了当时在附近传道的弟子,所以人数应该不多。

涅槃时佛陀的表情十分安详,向众生示现了缘尽而终的相。有些书中还写道:“佛陀本可长生不死,为向众生昭示无常,方才进入了涅槃。”圆寂前佛陀谆谆开示:“我死后,你们要将‘法’视同自我,遵循佛法并将法传承下去。”这一场面,给在场的人留下了深刻印象。现在,很多地方都可以看到佛陀的涅槃像或涅槃画。

佛陀诞生的日子,被称为佛诞日、浴佛节。这一天正值阳春三月,如今,城市里的佛诞日前后,日本各地都要举办“赏花节”,这一天已经成为盛大的民俗节日。

有人认为,佛诞生时说的“天上天下唯我独尊”是后人根据佛教的故事编造的。纪念佛陀诞生,就是纪念伟大人格的出现,并通过纪念活动,在大地上留下深深的印记。没有比佛陀涅槃更让人痛苦的了。与其将佛陀涅槃看作“是生灭法”,不如说涅槃象征着“将该做的事做完后”祥和、安稳的心境。

◇不要一味僵化地固守“佛的教诲”

成道,不同于上述的人格和体验,与佛教的第三个因子——佛陀的教诲有着重要的关联。所以,我要在这里讲一讲。

一般说来,佛教就是佛说的话。要读懂佛陀教诲,需要有准确的角度。佛的教诲中蕴含着深奥的真理。如果在今天仍旧教条地、原封不动地套用佛陀当时的原话,我认为应该打个大问号。记录下来的佛陀教诲反映了佛陀在世时人们思想的智慧,这样的智慧不可能超越时代的高度。佛陀的人格千秋万代都不会动摇,如果佛在今天说法,一定会与时俱进,具有全新的时代特色。

这样说很容易被误解,我想表达的是:在当今,佛法蕴含的真理会与当代人的思想意识融合得更加巧妙,理论的应用也会有与时俱进的发展。与佛陀在世时相比,我们今天对佛经的理解和分析会更加细致和准确,理论研究也有了相当的进步。

两千五百年前的教诲,是佛陀在成道的基础上,针对当时人们的智慧所说。佛教始终是以佛陀开悟为背景的。佛的教诲是经验和道理的相互交融,并不单指说法。拘泥于字面意思理解佛教就会犯大错误。佛的教诲对不了解佛教的人来说,是与己无关的。对喜欢研究佛教的人,却有着无限乐趣。

提出一个话题供大家参考。佛一生所著的藏经中有许多矛盾和冲突。中国的佛教史说到底,就是煞费苦心地去调和这些矛盾和冲突。日本佛教也不例外。从事新时代学问研究的人可能不会这样做。传统思维的人依旧将佛的一代藏经分为五时八教,其中有《法华经》《无量寿经》《华严经》等。经书中的思想,在性质上有着不好协调的内容。

这些问题应如何协调呢?佛陀是我们的救世主。如此伟大的佛陀,在其教诲中出现了种种矛盾是很棘手的。当一卷经书中的思想与其他经书的内容矛盾时,仅靠我们自身的力量是无法解决的。因为这是经典间的矛盾。这就如同对症下药,病症不同药也不同。说法也是如此。佛陀针对孩子、大人、女人的具体情况契理契机对症开示。况且,佛陀成道后四十九年间说过很多法:《华严经》就是佛陀成道后处于三昧状态时所说;《法华经》是在《华严经》之后;涅槃是最后的说法,《阿含经》则是初期所讲。

一些学者按五时八教分类,一些学者则按讲经对象——即经典是针对哪类人做的开示——进行分类。可谓不辞辛苦。可以说,中国的佛教徒一直在为此呕心沥血。

用当代批判的历史态度审视就会发现,简直是不可思议。在今天的经书中,竟然不知道哪些是佛陀所说。这是我提出“定义佛教和认真研究构成佛教的元素”的理由。经文开始的部分常常出现“如是我闻”的表现形式,这一形式并非就是历史的真实。因此,很有必要在此探讨第四个因子,即构成佛教的第四个元素。

◇佛教的生命力来自何处?

佛的人格、体验、佛的教诲尚无法构成佛教,还需要后佛陀时代中佛教徒的实际生活体验,这是构成佛教的第四个因子。这样佛教才真正有了生命力。如果佛教仅是有佛的人格、经验、教诲,可能已经变为化石。没有生命力的佛教,无法生存、发展,更谈不上活在信徒心中。

佛教至今已传承了两千五百年,续佛慧命的根本就是佛教自身的生命力。这生命力来自何处呢?来自拥有虔诚信仰的佛教徒。他们用宗教体验和心灵的领悟不断地丰富和完善着信仰体系,使佛教得以生存、发展。佛教的第四因子是真正推动佛教生存、发展的重要力量。

考虑第四因子时,不能对佛的教诲生搬硬套。佛陀为病人开出的药方只有一种,要将其变为适合自己病症的药方后服用。这样的解释可能会便于理解。一直以来,传统的解释都以佛为中心,认为佛根据每个人的病情,开出了很多药方。在今天,我却解释为佛只开出了一个药方,需要将药方调整为适合自己病症后服用。在调整的过程中,每一位佛教徒都要将自身的力量融入其中。

人们一直认为,将佛的人格和教诲放入自己空虚的内心便可。今天,我要提出相反的想法:有信仰的佛教徒要用佛的经验和教诲去印证和对照自己的信仰,从而摸索出适合自己的修行方法。每一个佛教徒都能创造出适合自己的修行方式。同时,还要将创造出的成果回馈到佛法的海洋。这一点很重要。

佛陀创建了原始佛教。佛教自身的传承和发展,需要世世代代的佛教徒不断地将自己的创造加入其中,在继承和保持佛教传统的同时,为佛教这座大厦添砖加瓦。人的能力有大小,贡献自然也有多有少。印度有龙树菩萨、天亲菩萨等伟大的贤达;在中国有达摩、智者大师以及善导等,他们为佛教的传承和发展做出了巨大贡献。日本有亲鸾圣人、法然上人、日莲圣人,还有禅宗近年出现的白隐和尚等。他们在佛法的传承和弘扬上起到了清其浊、通其流、旺其势的重要作用。我们这些凡夫俗子,同样为佛教的继承和发展贡献着微小力量。人类需要伟大的人物,但小人物同样有其存在的意义。表面上小人物们只是跟在大人物身后,似乎没什么作用。如果没有小人物,大人物必将失去风采、一事无成。是凡夫俗子们成就了大人物的丰功伟业。小人物不为人瞩目,却能将无数微小的力量凝聚起来,默默无闻地推动着伟大的佛教事业前进。小人物力量虽小,却发挥着不可或缺的作用。哪怕是默默无闻的佛教徒,只要他们存在,一定会从中产生出大人物。佛教的大伽蓝就是建立在普通信徒的基础之上。我们将这些普通人称为大众、民众。称呼不重要,关键是如果构成佛教基础的普通信众不多、范围不广,领军的大人物也无法发挥作用。一般信徒是产生大人物的基础。佛教的大河中不仅融汇了佛陀的教诲和体验,还有着众多信徒的生活体验。绝不是大人物贡献就大,普通信徒贡献就小。普通信徒为佛教的发展做出了应有的贡献。以造山为例,大人物一个人能干几百、几千人的活,而一般人只能添一两铲的土。虽然少却不是什么都没做,毕竟尽了一铲土的力。这样去考虑和看待大、小人物的作用,就可以清楚地看到佛教一直在不断发展。看不到佛教这一鲜活的生命力,佛教就会死去。我的结论是,“我们从佛教的发展中摄取养分、滋养身心。然后将修行的收获重新回报佛教,促进佛教发展”。

什么是佛教生活

如果说佛教由四个因子组成,那什么是佛教的生活呢?佛教徒的生活,就是不断地将自己的力量融入佛教传承的事业中。佛教的信徒们不断地从信仰佛教的过程中消化、吸收滋养身心的养分,使之成为自身的一部分。然后,再为弘扬佛教贡献自己的力量。如同向国家纳税:平时,我们从国家获得各种福利,在享受福利的同时,又向国家纳税,国家将税收再用于财政支出。由此看来,佛教徒个人的佛教生活不仅影响自己,同时对佛教的整体发展发挥着直接、重要的作用。

重要性是如何体现的呢?力量有静有动,即静止的力量和动态的力量。静止的力量固然重要,但动态的力量更为重要。平时我们很容易忘记这一点,是因为我们不关注佛教的变化,只知一味僵化地固守“佛陀的教诲”。我们如果理解了佛陀的教诲是有生命、有变化的力量,就会促进佛教发展、增强佛教作用、丰富佛教内涵。佛教不要固守同一形态,应呈现出多彩的变化和多样的生活方式。

构成佛教的各种因素除了佛的人格和体验外,要将佛教徒的各种经验、体验和思索增加到信仰和学习佛法的过程中,用以丰富佛教的内涵。其实,佛是可以多种多样的。

假设有块一尺见方的石头,经过三四千年的漫长岁月没有任何变化,它就是一块死石头。同样是这块石头,伴随着岁月的变迁逐渐增大,变成了一块布满千年或几千年青苔的巨石,这块石头就是有生命的。我们应当去关注这样的生命力。

中国古代的佛教徒将佛陀一生所说的法分为五个时代。根据经文内容、所处时代,将佛的一生所讲分为《法华经》《华严经》《阿含经》等时代。然后,再用这五个时代去应对佛一生的不同时期。我认为没有必要。佛教徒的经验,不仅是个人的经验,其中已经包含有佛陀的经验。在佛教徒的体验、思索中包含着来自佛教源头的力量。

我是佛教徒,过着佛教生活。那么佛教生活的表现形式是什么呢?佛教生活不仅展现个人的个性和人格,更带有佛教生活的普遍性。佛教生活中的普遍性又是什么呢?是通过一个人的日常表现,可以展示出佛陀的人格、经验和思想。这样解释佛教生活,佛教中许多费解的问题就不会发生了。这个解释如果成立,每个佛教徒的佛教生活中一定也包含着其他佛教徒的佛教生活。正如中国著名华严哲学家所说,“正中间放置一个发光体,四周放上许多镜子。中间的发光体将光源射向周围的每一面镜子,射到周围镜子上的光又照向其他镜子。镜子之间相互照射、反射”。下面的论述就直接应用了他的思想。

个人的佛教生活中包含着世界上其他佛教徒的生活,同时也融入其他佛教徒的生活之中,借此相互滋养。每位佛教徒的滴滴之水都将汇入佛教的巨大洪流,推动着它不分昼夜地滚滚向前。因此,佛教在发展过程中出现禅宗、真宗是不足为奇的。

佛教生活的内容有什么

◇佛教生活的本质是正觉

至此,我们仍未解释清楚什么是佛教徒、什么是佛教信仰者、什么是佛教生活。是否需要对佛教徒、佛教生活的内容做出更明确的界定、更清晰的解释呢?

我认为,佛教生活的本质是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就是正觉。具体地讲,阿耨多罗是无上,三藐是正,三菩提是觉。佛教生活的核心就是三菩提,即正觉。从历史角度看,佛陀在菩提树下悟到的正觉,成为佛教的主流。正觉是以三菩提为核心的。有人认为没有必要在今天高调重申它的意义。但迄今为止,真宗等宗派依然不明白正觉的意义,这是今天重提正觉的原因所在。正觉是佛教的中心思想,只要能正确地认识正觉,不管你是否知道佛教教理中的四谛、十二因缘,你都是合格的佛教徒。这一点十分关键。

佛陀一生说法,就是为了向世人开示菩提树下的正觉。佛陀的教诲被后人整理成书,书中的文字内容被奉为佛教经典。在文字背后支撑着佛陀思想的便是正觉。在理解正觉时,一定要注意以下两点。

正觉被如此重视,是因为佛陀一生中发生了很多事。其中有两件事最能打动人心,那便是前面说到的涅槃和成道。如果说涅槃是显现了佛教的存在形式,那么成道则给了佛教灵魂。涅槃是相,现出了佛陀的相。这个相源自成道和正觉。作为佛教徒,这两点必须牢记。

我认为,真宗倡导的借他力、往生极乐净土、念佛等,都背离了佛陀的正觉。真宗强调如来本愿,祈求让如来本愿救度我们这些有罪之人。认真、深入地研究真宗的经典内容就会发现,真宗的目的不是往生极乐世界,它的终极目标只是正觉。

真宗“成正觉”的含义是:世界是污秽的,每个人身上背负着太多的深重罪业,多到一个人根本无法承受。所以,我们无法在这个世间“成正觉”。只有仰仗弥陀的本愿往生极乐世界后,在那里修成正觉。

真宗与禅宗都主张修成正觉。一个主张在今世修成,另一个则放弃今世到来世去修成。放弃今世的说法多少有些新意,但终极目标还是着眼于成正觉。真宗认为,成正觉后并不一直待在极乐世界,而会重返世间,真宗称之为“还相回向”。真宗经常将“往相回向”挂在嘴边,“还相回向”却不太多说。“往相回向”就是在往生极乐世界后,并不只是住在那里,而是在悟得正觉后,重返人世。我认为这是真宗的终极目标。这在佛教中也十分重要。佛陀在尼连河畔的菩提树下悟道后,已得正觉的佛陀想:“我已进入涅槃,修成了正觉。我来到世间,只为修成正觉。今日终得正果。完成了使命的我要进入涅槃,将正觉和涅槃合为一体。即使讲给世人,他们也不会理解涅槃的意义。”在今天,佛陀的想法从心理角度和心理学原理去理解是真实又合情理的。从禅宗或其他修行人的经验来讲,也理所应当。这是小乘和大乘佛教都认同的。如果事实确实如此,佛教的慧灯不会传承至今。

◇修成正觉是个人体验,也是社会体验

正觉即便传到世间,世人也不会懂,这是知识层面的想法。佛教如果只是知识,早就消亡了。佛教中除了理性还有社会性,这就是“众生无边誓愿度”。这是禅宗和其他宗派的和尚们天天念诵的。这四弘誓愿偈的第一句,究竟意义何在呢?它从正面肯定了人的社会性。

修成正觉是个人的体验,同时也是社会体验。不能满足于正觉的个人体验,要将个人体验立即转变成社会体验。如果不能及时转变,也可换个角度,直接将修成正觉的体验看作是社会意识在个人意识中的具体体现。是社会体验产生出了个人体验。如果只注重个人体验忽视了社会体验就会偏执。

佛教中有智有悲。悲即同情。一旦成就正觉,应立即将正觉回馈给社会,正觉不属于自己,更不能一成正觉就进入涅槃。不能以“世人不会理解”为借口,不去弘扬正法。一定要把开悟的体验回馈给社会。社会体验也不能只局限在人类社会,要把它弘扬到大自然的山川、草木、国土中。佛陀在开悟时曾大喊:“奇哉奇哉!大地众生,草木国土,皆具如来德相。”这就是最好的例子。当你在某一个时空点开悟后,一定要立即将社会体验演变为自然体验。成佛不只是人类社会,自然、草木、国土也要成佛。就像狗子也有佛性一样,正觉同样会显现在草木、国土中。人类称为低级动物的动物们也在其中。这就是一切即一。我相信自然意识——人类对于自然界的体验,也同样包含在“一”之中。这一点很重要。不能只停留在个人层面,一定要传播到社会层面;也不能停留在社会层面,要继续传播到动物、草木之中,让万物融为一个浑然整体。整体中包含有个人、社会、自然和一切事物。只有这样,正觉才会利乐一切有情。

经书中有这样的记载:佛在菩提树下成道后,认为没有人能够理解正觉,所以准备涅槃。此时,一位婆罗门(即梵天王)出现了。他对佛陀说:“佛陀您不能这样想。世上有理解正觉的,也有不理解的。不理解的,可以给他们讲明白。佛陀成道就是为了要度化世人。佛陀不能涅槃,请您为世间说法吧。”听了婆罗门的劝告,佛陀便来到世间说法了。

今天看来,这样的故事过于戏剧性和文学化。其实,宗教有时恰恰需要这样的传教方式。设定人物和场面,都是为了让世人加深对佛教的理解。一直沿用传统的说教方式来诠释佛教的人,对我的观点会感到难以理解和不合常规。总之,无论过程如何,结果是佛陀听从了梵天王的劝告开始说法。

今天的学者们往往会这样自荐:“我有这样的专长,你们录用我吧!”或者说:“我很了不起,社会需要我这样的人。”

根据东方的思维模式,如果一个人有很高的德行,自然有人请他出山。在被世人请出之前,自己不会主动去毛遂自荐。

这两种模式中,大家认为佛陀是应邀而出,不是自己主动出山。虽然有日莲圣人主动说法的例子,但受邀而出的效果会更好一些。虽不能一概而论,受邀出山毕竟好一些。

有人事前知道有要做的事,并坚信非他莫属,才出来担当。也有人明知自己不行却硬要出头。从宗教意识的心理学角度分析,佛陀在成道的当时,是想让“正觉”留在自己心中的。

我用上述语言解释社会性和社会体验是恰好吻合现代人心理的,相信会得到现代人的认可。

◇随着时代的发展,佛陀的教诲也有很多变化

下面说说“法”。个人体验的正觉和佛陀的教诲称为“法”,或称说法。说法不是将体验仅仅停留在体验的层面,而是要用语言表达出来,并上升到思索的高度,从而使二者合一成为“不二”。体验,如果不用语言表达出来,就不会有思索。要讲出来是因为社会的存在。人世中如果只有自己,不会产生语言。因为有社会,才会产生语言。于是,思索也成为可能。言语是思索的表现形式,没有这一表现形式,思索无法发挥作用(不仅语言,肢体活动也是表达的方式)。让思索不停留在思索中,而是用语言表达出来,由此构建出一个完整体系。这个体系就是法。

虽说“佛陀四十九年一字不说”,事实上,四十九年间佛陀一直在应邀说法。这说明,表达需要借助语言。人类必须思考,但不能仅仅是思考,必须以某种形式表达和发表出来。因为人是以某种方式表达想法的动物。

我读过一本书,但记不清作者的名字了。书中记述了他十年牢狱生活的感想。狱中孤独的他,曾把蜘蛛当作朋友。无论是蜘蛛,还是死人,甚至是无情之物,只要投入人的真实情感,自然会与对方成为朋友。人的社会性是无法否定的。

英国作家奥斯卡·王尔德的《狱中记》一书中,有这样一段内心独白:

* * *

春天仿佛到访,

放眼牢房窗外,

花蕾已在树枝上,

春姑娘来到了身旁。

狱中孤独的我,

无处倾诉衷肠,

唯将心中所想,

遥寄在姑娘的花蕾上。

* * *

菅公[2]被流放筑紫时,曾写过一首和歌:

* * *

东风轻拂面,

心盼送来阵阵香,

梅花绽芬芳。

* * *

由此可以看出,人可以把内心情感寄托在一朵花上,并与花儿融为一体。此时,我们可以读懂花,花也会读懂我们。这就是社会意识。当我们将自己的内心寄托于对方后不久,无论对方是草木也好,畜生也罢,都能感受到我们的心情。无论社会还是自然都活在我们的心中。当自己的内心为外界所动时,说明自己的内心与对方在某一点产生了共鸣。对方可以不是蜘蛛,但较之草木,蜘蛛是活物,是有感情的,与人类的共鸣会更多些吧!这也不能一概而论。藤田东湖曾说过“瓢啊瓢,吾爱汝”。就是在告诉我们:瓢知道我内心的感受,所以我爱它。

有人会说,瓢是无情之物,根本无法理解人的心情。其实并不尽然。一位禅师向石头说法时,石头作为回应向他点了点头。点头,说明石头也可能会懂我们的心。我们常常会想,只要有决心就一定能做到。这就是社会意识的作用,社会意识赋予人类巨大的力量。总之,只要社会性还在起作用、人类还有社会意识,就必然会需要语言。

蠢人和天才,两者拥有同样的天赋,天才知道如何表现天赋,而蠢人不会。同样的岩石,一块被雕塑家雕成了精美的雕像,另一块不做任何加工,依然保持原状。结果,一块变成了叹为观止的神像,另一块仍旧只是岩石。愚人不会表现自己,自然就丧失了表现的机会。愚人和天才就差这一点。两者具有同样的天赋,蠢人也可能会成为天才,天才也有随时成为蠢人的潜质。就看会不会展现自己了。

因此,人不能只停留在“自己知道”的阶段,必须要将学会的东西表达出来,表达时还要加以各种解释和说明。于是,各种各样的经书就出现了。经书随着时代发展,内容也会有很多变化。当你读完上述的解释后,变化的理由就不言自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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