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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书古文疏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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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書古文疏證原序 (黃宗羲)

吳草廬以古文《尚書》之偽,其作《纂言》,以伏氏二十八篇為之解釋,以古文二十五篇自為卷帙。其《小序》分冠於各篇者,合為一篇,置於後。歸震川以為不刊之典。郝楚望著《尚書辨解》,亦依此例。然從來之議古文者,以史傳考之,則多矛盾。既云安國之學以授都尉朝,朝授庸生,庸生授胡常,胡常授徐敖及王璜、塗惲,塗惲授賈徽,徽以授其子逵,其傳授歷然,何以《後漢書》又稱扶風杜林於西州得漆書古文《尚書》一卷,同郡賈逵為之作訓,則其所授於父者何書耶?既言賈逵為古文《尚書》作訓,何以逵之所訓者止歐陽、夏侯之書,而不及其他也?又云馬融作傳,鄭康成作註,何以康成之註《書序》有《汩作》、《九共》、《典寶》、《肆命》、《原命》,而無《仲虺之誥》、《太甲》、《說命》諸篇也?即篇名同者,亦不同其文。如註《禹貢》則引《胤征》云“篚厥玄黃,紹我周王”,乃孔書之《武成》文也。又云康成傳其孫小同,小同與鄭沖同事高貴鄉公,沖以古文《尚書》教授,其學未絕,何以東晉豫章內史梅賾始得安國之傳奏之?史傳之矛盾如此。若以文辭格制之不同別之,而為古文者,其採緝補綴無一字無所本,質之今文,亦無大異。亦不足以折其角也。唯是秦火以前諸書之可信者,如《左氏內外傳》、《孟子》、《荀子》、《墨子》之類,取以證之,庶乎思過半矣。自來諸儒間指其一二破綻而疑之,其疑信相半也。嘉靖初,旌川梅鷟著《尚書譜》一編,取諸傳記之語與二十五篇相近者類列之,以證其剽竊。稱引極博,然於史傳之異同,終不能合也。

淮海閻百詩寄《尚書古文疏證》,方成四卷,屬余序之。余讀之終卷,見其取材富,折衷當。當兩漢時,安國之《尚書》雖不立學官,未嘗不私自流通,逮永嘉之亂而亡。梅賾作偽書,冒以安國之名,則是梅賾始偽。顧後人並以疑漢之安國,其可乎?可以解史傳連環之結矣。中間辨析三代以上之時日、禮儀、地理、刑法、官制、名諱、祀事、句讀、字義,因《尚書》以證他經史者,皆足以袪後儒之蔽。如此方可謂之窮經其原。夷族禍始於《泰誓》,短喪作俑於《太甲》,錯解《金縢》而陷周公於不弟。仁人之言,有功於後世大矣。

憶吾友朱康流謂余曰,從來講學者未有不淵源於“危、微、精、一”之旨,若無《大禹謨》則理學絕矣,而可偽之乎?余曰,此是古今一大節目,從上皆突兀過去。“允執厥中”本之《論語》,“惟危、惟微”本之《荀子》。《論語》曰,舜亦以命禹,則舜之所言者,即堯之所言也。若於堯之言有所增加,《論語》不足信矣。人心、道心,正是《荀子》性惡宗旨。惟危者,以言乎性之惡;惟微者,此理散殊無有形象,必擇之至精,而後始與我一。故矯飾之論生焉。後之儒者,於是以心之所有,唯此知覺。理則在於天地萬物,窮天地萬物之理以合於我心之知覺,而後謂之道。皆為人心道心之說所誤也。夫人只有人心,當惻隱自能惻隱,當羞惡自能羞惡,辭讓是非,莫不皆然。不失此本心,無有移換,便是允執厥中。故孟子言求放心,不言求道心;言失其本心,不言失其道心。夫子之“從心所欲不踰矩”,只是不失人心而已。然則此十六字者,其為理學之蠹甚矣。康流不以為然。嗚呼!得吾說而存之,其於百詩之證,未必無當也。南雷黃宗羲頓首拜撰

尚書古文疏證後序 (閻詠)

家大人徵君先生著《尚書古文疏證》若干卷,愛之者爭相繕寫以為得,未曾有而怪且非之者亦復不少。徵君意不自安,曰:「吾為此書,不過從朱子引而伸之,觸類而長之耳,初何敢顯背紫陽,以蹈大不韙之罪?」因命詠取《語類》四十七條、《大全集》六條,彙次成編,名《朱子古文書疑》,就京師刻以行世。告詠曰:「夫破人之惑,若難與爭於篤信之時,待其有所疑焉,然後從而攻之可也。此歐公語也。歐公又言,孔子者,萬世取信,一人而已。余則謂,朱子者,孔子後取信一人而已。今取朱子之所疑告天下,天下人聞之,自不必盡篤其信,所謂有所疑然後出吾《疏證》以相示,庶其有悟乎!」詠歎其循循善誘,不驟以彊人,故亦不敢旁溢一語,即錄以為序。至徵君所以名其書之義,實嘗與聞。蓋讀《漢書》儒林傳,孟喜得易家候陰陽災變書,詐言師田生枕喜膝,獨傳喜,諸儒以此耀之。同門梁邱賀疏通證明之。顏師古注「“疏通”猶言“分別”也,“證明”,明其偽也。」摘取此二字,首曰《尚書》,尊經也。次曰《古文》,傳疑也。書凡數十萬言,先標出以告天下。庶他日奉徵君返山陽,築禮堂為寫定,不致憤於所好,則又徵君之志。而小子詠所有事云。康熙甲申端午前三日,太原閻詠撰

尚書古文疏證識 (閻學林)

乾隆乙丑之秋,刻《尚書古文疏證》成。 嗟乎,此先君子之志也。今而後,學林得稍慰先君子於地下矣。先大父窮經博學,海內所仰。遺書未出,學者引領望之。先君子在中翰時,嘗商於 輦下故舊,欲板行之以公海內,而工費浩繁,未有成局,經營於心者十餘年,學林敢一日忘先君子之志哉?

癸卯己酉學林兩至京師,先人之舊好寥寥數人,無復贊成斯事者。仲弟學機珍重先大父遺書,勤加手錄,而天不假年,學林又累於食指。丙辰以來,微秩自效,官卑俸薄,每泫然抱遺書而泣,思欲繼先君子之志,如蚉虻負山,精衛之填滄海也。

癸亥春,謁同里夔州程先生。先生雅嗜先大父書,慨然捐貲,始議開雕。而淮揚士大夫更多好義者,於是閱二載而遂以藏事。回憶學林之憂思徘徊無所措手者,又二十年於茲矣。舉大木者呼邪許,將伯之助實賴同志,念成之之難,愈不敢忘所自也。孫男學林謹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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