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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忠集

卷一百五十七【承明集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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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部,别集类,南宋建炎至德佑,文忠集>

钦定四库全书

文忠集卷一百五十七【承明集五】

宋 周必大 撰

东宫故事一

淳熙二年十一月六日

唐吴竞正观政要十八年太宗谓侍臣曰古有胎教朕则不暇但近自建立太子遇物必诲谕见其临食将饭谓曰汝知饭乎凡稼穑艰难皆出人力不夺其时常有此饭见其乘马又谓曰汝知马乎能代人力劳苦者也以时消息不尽其力则可以常有马也见其乘舟又谓曰汝知舟乎舟所以比人君水所以比黎庶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可不畏惧见其依於曲木之下又谓曰此木虽曲得绳则正为人君虽无道受谏则圣此傅说所言可以自鍳

某闻成汤圣人也其盘铭曰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周武亦圣人也其几铭曰安无忘危存无忘亡其杖铭曰辅人无苟扶人无容大哉法度之言乎至哉劝戒之意乎盖夫指物陈谟切而易见循常论事泛而难遵今也凡吾起居汤沐之间无非箴儆防闲之语使目熟乎瞻视心熟乎思惟自然日知其所亡月无忘其所能怠惰不生兢惧日至国家何由而不治身名何由而不泰商周所以卜世卜年长久不坠者用此道也後世聪明睿知之主莫如唐太宗凡古今兴衰治否之由知之审矣谓太子为天下本故於训廸无所不用其至尝与左庶子于志寜杜正伦曰卿等辅导太子常须为说百姓间利害事朕年十八犹在人间百姓艰难无不谙练及居帝位每商量处置时有乖疎得人谏诤方始觉悟况太子生长深宫百姓艰难都不闻见乎卿等常须以此意谈说令有所补益太宗此论非不丁寜切至矣然犹自疑泛而未切也於是或因临饭或因乘马或喻舟水或假曲木反复援证开道数四必欲太子遇物而深思随事而知戒其视汤铭盘盂武王铭几杖夫何远之有真得教子之谊哉

十一月十四日

真宗实録大中祥符三年五月三日辛巳内手出札示王钦若等曰昨览君臣事迹进草将帅部仁爱门若以赎还俘略振恤饥馑暴骸必瘗秋毫不犯斯数事近乎仁爱矣如张杨为大司马性仁和无威刑下人谋反及发觉对之涕泣辄原不问今衆官评品谓之仁爱斯则异矣且将帅之体与牧宰不同以威禁暴以刑止杀先之以号令而下知惧均之以甘苦而衆不携今谋危发觉辄原不问而又对之涕泣愈非将帅之事也朕向在藩邸屡令邢昺讲习诸书因记春秋息侯伐郑大败而还君子以为不察有罪其丧师也宜今张杨无威刑反者不问是不察有罪此尤宜旌别淑慝更商度之某观夫子之论学曰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乐之者盖为学之道必欲深造自得则非乐之不能也恭惟真宗皇帝天资高明固已超冠前古又能笃好学问中心乐之由咸平至於祥符盖即位十有三年矣而在藩邸时与讲官邢昺讲论春秋之说尚记於胷次非乐之不忘能如是乎景德澶渊之役奋发威断坐制北人而坚百年和好之乐约东封西祀制礼作乐驯致太平而洗五代见闻之陋文武兼用为亿万年无穷之基皆学之效也犹且不自满假命儒臣学士裒集君臣事迹以为龟监每成一门先上其豪乙夜披閲订正是否彼前代立王生则逸不知稼穑之艰难不闻小人之劳惟耽乐之从固我真宗之所戒也若乃论将帅先乎威制牧宰贵乎抚恤则又圣学渊懿非当时羣臣之所取望呜呼远矣哉

十一月二十四日

前汉贾谊传昔者成王幼召公为太保周公为太傅太公为太师保保其身体傅傅之德义师道之教训此三公职也於是置三少皆上大夫也曰少保少傅少师是与太子宴者也三公三少固明孝仁礼义以道习之逐去邪人不使见恶行於是皆选天下之端士孝悌博闻有道术者以卫翼之使与太子居处出入故太子乃生而见正事闻正言行正道左右前後皆正人也

某观汉文帝时能劝太子以学者有二人焉贾谊晁错是也谊言太子自幼至於长自长至于冠皆以诗书礼乐为本保傅教谕为急其与礼记所载三王教世子之法若合符节当是时初经秦火六经不存记礼者尚未备而谊独以少年能诵诗书力论三代有道之长暴秦无道之短则其渊源盖有所自矣刘向称其论甚美且谓通达国体虽伊管未能远过非虚誉也晁错则不然虽有临制下臣听言受事安利万民忠孝事上之四说然大要专欲太子知术数夫谓圣人之道为道术则可谓之术数可乎今不赞太子以圣道而欲太子知术数其礼经多矣盖错天资陗直刻深素以刑名为学在景帝前以辩得幸故有智囊之号则其学之不正从可知矣厥後东市之诛无足深恤司马迁乃曰贾谊晁错明申韩嗟乎此言指错可也谊岂明申韩者哉窃见讲官方敷绎文王世子之篇是敢举谊说以推广礼经之旨少禆听览且无使谊与错同科云

十二月十一日

真宗皇帝承华要略序皇太子爰自龆年即彰敏悟既亲外傅弥显英聪每视膳之有余则披文而忘倦朕喜其好学念及贻谋昨者偶以清闲徧观册府因得青宫要记颇合素心泊夫详阅其中亦多未备於是精求雅诰更广异闻颇历岁时渐成编轴或逢暇景乃运柔毫各附篇章述为论赞虽惭浅近无所发明庶俾元良愈隆至业聊题於此以记其端凡五十篇分为二十卷名曰承华要略云尔

某闻唐太宗尝作帝范十有二篇厘为二卷以训太子上卷一曰君体二曰建亲三曰求贤四曰审官五曰纳谏六曰去谗下卷一曰诫盈二曰崇俭三曰赏罚四曰务农五曰閲武六曰崇文此十二条者政治之大端安危之明戒也逮我真宗皇帝万几余暇亲制承华要略总五十篇分二十卷岂特增广前志实欲该贯古今率皆述事於前立论於中而为赞於後凡六经之文历代之史百家之说撮其枢要无所不备虽圣谟渊懿未易窥测至於先後之序则可得而言焉盖储贰正天下之本故先之以主器性质系染习之端故次之以谨习人之行始於事父母故次之以述孝孝之至在乎敬宗族故次之以睦亲行备於内必求正於外故次之以崇师崇师所以求益也故次之以务学学莫大乎六经故次之以宗经经所以明道也故次之以贵道道然後有德故次之以尚德德然後有仁义故次之以仁义本仁祖义不可不勤故次之以勤志志广功崇不可不谦故次之以持谦谦者卑以自牧之谓也故次之以恭谨恭者无所不敬之谓也故次之以戒谨戒谨其所不暏恐惧其所不闻故次之以兢惧临事而惧则语不可以不择故次之以出言出言既善则仪不可以不肃故次之以正容容正于外又当修饬其内故次之以治身身修於内人将取则焉故次之以好尚好尚不审必为物惑故次之以聪智聪明太过必失之察故次之以清心存其心则知其性矣故次之以养性性不能守者利慾汨之也故次之以去奢去奢莫先乎俭故次之以节用节用者天所相也故次之以致福自是而上所以修身行已者至矣尽矣又当择左右前後之人为己之助故次之以礼贤贤不易知也所礼非其人则贤者远而不肖者进矣故次之以知人明乎知人则贤能可得而择故次之以选士士虽被选不用其言亦何补哉故次之以从谏虽然听言亦多端矣辨足以惑衆智足以济奸伺上之好恶而转移是非因事之疑似而泊乱事寔则其为害有不可胜言者矣【阙】  故虽帝尧之明壬人犹在所难孔子之圣侫人犹在所远而况於後世乎故以辨侫终焉盖侫者才也惟有才者为难辨今而能辨是乃学之大成也已殿下方毓德春宫固已日聆圣训於侍膳问安之际傥复远稽唐宗之范熟复章圣之书则三善皆得万邦以正岂曰小补之哉

十二月二十三日

资治通监汉光武以太子舅隂识守执金吾隂兴为卫尉皆辅导太子识性忠厚入虽极言正议及与宾客语未尝及国事帝敬重之常指识以勅戒贵戚激厉左右焉兴虽礼贤好施而门无游侠帝赐兴爵关内侯兴辞以无功帝曰教训太子及诸王侯非大功耶兴曰臣师少府丁恭於是复封恭兴固辞不受

某闻膏泽之润物不闻其声和气之袭人不见其形亲族之在左右前後也亦然有忠诚恻怛之实而无貌敬心疎之嫌则其渐渍薰蒸殆若膏泽和气有不期然而然者矣昔三代而上自公卿至大夫士非同姓之伯父叔父则异姓之伯舅叔舅也平居暇日相告以善而无隐相勉以义而无疑恳恳惓惓人莫得间此在上者所以日见正事日闻正言日行正道以至於少成若天性习惯如自然也观周公召公之於成王尊则叔父而或为太傅傅之德义或为太保保其身体又抗世子法於伯禽使与成王居盖亲亲之意实行乎中算计见効岂他人所能及哉光武中兴其知此矣故凡一时佐命之臣与夫在朝笃实之士可傅太子者固多然惧进见之有时内外之有别也于是又择母党贤者为之辅导非以懿亲近戚相与无间则朝夕启处之间谈笑语默之际如膏泽之渐渍和气之薰蒸可以获无穷之助欤兹固三代之遗意不可以不辨

淳熙三年正月四日

後汉太子少傅桓荣以太子经学成上疏谢曰臣幸得侍帷幄执经连年而智学浅短无以补益万分今皇太子以聪睿之姿通明经义观览古今储君副主莫能专精博学若此者也斯诚国家福佑天下幸甚臣师道已尽皆在太子谨使掾臣汜再拜归道太子报书曰庄以童蒙学道九载而典训不明无所晓识夫五经广大圣言幽远非天下之至精岂能与於此况以不才敢承诲命昔之先师谢弟子者有矣上则通达经旨分明章句下则去家慕乡求谢师门今蒙下列不敢有辞愿君谨疾加餐重爱玉体

某闻六经之文易见六经之道难穷分章摘句考核同异是文也易见者也若乃由正心诚意修身齐家推而至於治国平天下是之谓六经之道夫岂一朝一夕所能究哉观昔之人终日孜孜讲论不倦期於深造自得而见於日用者盖在此而不在彼也显宗天资高明年十岁已能通春秋及为太子选求明经擢桓荣弟子何汤传授尚书已而召荣入侍荣又荐同门生彭闳前後三人实传一家之学荣常上宿太子宫积五年荐门下生胡宪侍讲乃听得出旦一入焉夫以讲学如此之专阅时如此之久然後至於有成则六经之道可谓难穷永平之政无愧建武吏称其官民安其业远近肃服户口滋殖虽繇帝兢兢业业下身遵道之所致抑亦荣辈连年讲劝之効欤

二月六日

旧唐书刘泊传太宗怒苑西守监穆裕命斩於朝堂皇太子遽进谏太宗谓司徒长孙无忌曰夫人久相与处自然染习朕临御天下虚心正直即有魏证朝夕进谏自证云亡刘泊岑文本马周褚遂良等继之皇太子幼在朕膝前每见朕心悦谏因染以成性固有今日之谏耳

某闻五帝盛时上多吁咈之辞下鲜谏诤之语此所谓神圣其臣莫能及者也三王之世则不然合谋相辅乃能计安天下此所谓臣主俱贤者也五伯又异是一则仲父二则仲父必属之以国任之以事乃能有济此所谓不及其臣者也唐之太宗上方五帝为不足下比五伯则过之其除隋之乱比迹汤武致治之美庶几成康是故有三代之遗风矣又得王魏等夙夜尽心弥缝左右上无阙失则已有则其臣未尝不言下无规谏则已有则君未尝不听此德业所以日新政事所以日举中国所以平治夷狄所以率服也然则三代以降臣主能俱贤者惟唐为近之高宗之为太子也耳目熟於见闻陶染得於定省因事献言斯亦贤矣惜乎中常之性易流骨骾之臣难永咸淳而後太宗之业衰焉书曰非知之艰行之惟艰可不念哉可不惧哉

三月十一日

旧唐书刘宪传明皇在东宫留意经籍宪因上启曰自古及今皆重於学至於光耀盛德发扬令问安静身心保寜家国无以加焉殿下居副君之位有絶人之才岂假?章摘句盖宜略知大意用功甚少为利极多伏愿克成美志无弃暇日上以慰至尊之心下以答庶僚之望侍读褚无量经明行修耆年宿望时赐召问以察其言幸甚明皇甚嘉纳之

某闻学之为王者事其已久矣自尧舜至於孔子皆以生知之质日跻之圣犹且汲汲皇皇不敢自暇况後世之君可不重於学乎虽然此所谓学固非以辨析章句为能考核同异为博也盖亦有要道焉孝於亲使天下之人知父子之道矣尊於君使天下之人知君臣之义矣敬其长使天下之人知长幼之节矣三者既备则又即方册之所载览古今之兴废如三代有道而长者仁也勤也俭也岂不足以为凖绳乎秦隋无道而短者不仁也怠荒也奢纵也岂不足以为龟监乎又如汉之初其君莫不知人善任使莫不从谏如转圜赏未尝不当功罚未尝不当罪向使子孙率是以行虽自百世至於万世何亡国败家之有及其衷也莫不昧於知人莫不乐於自用赏以私而不以公罚以情而不以罪是故或夺于外戚或坏於强臣前车覆而不诫履霜至而莫辨是皆成败之迹昭然可考者也刘宪欲太子略知大意则用功少而为利多者不在兹乎

三月二十四日

说苑齐威公问管仲曰王者何贵曰贵天威公仰而视天管仲曰所谓天者非谓苍苍莽莽之天也君人者以百姓为天百姓与之则安辅之则强非之则危背之则亡诗曰民之无良相怨一方民怨其上不亡亡未之有也

某观周礼司民掌登万民之数自生齿以上皆书於版及三年大比则以其数诏司寇司寇及孟冬祀司民之日献其数于王王拜受之登於天府夫王者至贵也民数至贱也今以至贵拜至贱又且登之於天府然则管仲谓君人以百姓为天岂无所据而言哉抑尝以典谟参之舜之授禹曰可爱非君可畏非民皋陶之告禹曰天聪明自我民聪明天明畏自我民明畏五子之歌曰民可近而不可下民惟邦本本固邦寜自常情言之可畏惟君民何为哉莫高匪天民何与哉今圣贤之言如此何也盖民者天之所生也其形虽殊其气则通斯民懽欣和乐则三光全寒暑平祸乱不作灾害不生而邦寜矣斯民太息愁恨则日月亏五行沴年谷不登疠疾交至而国危矣是犹形影之相随埙箎之相应也故人君不欲得天则已如欲得天舍民何以哉呜呼管仲此言非伯者之言也周礼之言也典谟之言也

文忠集卷一百五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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