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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明诸司公案

卷一人命类 左按院肆赦误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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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宁县秀才樊士会,豪侠慷慨,喜耽花酒。尝与库吏文达节之妻有往来,外人稔知,而达节殊不觉也。一日,达节与二三道友聚饮酒肆,闻邻店中有二少年相与密语曰:“土包中惟文达节妻真是有貌,每夫往守库,则樊秀才必宿其家,今往来三年矣,未审其夫亦知否。吾与汝去看他一会何如?”文备听得此语,只“樊”字闻之未明,遂含藏在心,竟不出口,归家故语其妻曰:“今复轮我值宿守库,我当去矣。”其夜樊秀才果来,开门而纳,绸缪燕好,何止亲夫妇情意也。至夜三更,达节归家,急敲门曰:“开门,开门!”其妻闻之,语樊秀才曰:“吾与尔相好三年,夫并不知。今忽夜归,身无所逃,不如将床头一把钢刀与你,待我开门,尔从后将夫杀之,又作区处。”樊秀才曰:“可也。”遂按刀在手。及妇开门,达节两步踏进于内,妇反近在门边。时天气昏黑,樊秀才望门边人影,一刀斩之,正中其妇,遂投刀于地,脱身逃去。文达节急呼四邻曰:“有贼!贼杀吾妻!”四邻惊起聚看,曰:“何不扯住贼?”文达曰:“逃去了。”因取刀看曰:“此即吾床头之刀,此果何贼,拿得出来?”四邻曰:“适间只闻你叫门,令政娘子应声开门,又不闻他人声,此刀是你家物,我等何由知谁盗也。”明日,达节陈告曰:

“状告为贼杀妻命事:达节守库,夙夜奉公。妻独在家,闻有外交。昨晚夜归,妻出开门,陡有藏贼,暗中杀妻,丢刀脱走,邻佑共知。乞穷正贼,究杀命故,殄恶正律。哀告。”

县主问曰:“你妻与谁人有奸?”达节曰:“人多言之,独我不知。”县主问邻佑干证,邻佑曰:“他为夫者不知,我外人安知。且昨夜叫门时,只闻他妻应声开门。少顷,即叫贼杀其妻,且刀是他床头物,岂贼床头探刀,不杀妇人于房内,而杀于开门见夫之后乎?”县主曰:“此是达节疑妻有奸,故于夜杀之而托言贼也。”遂拟死成狱,解送按院,将赴市就刑。樊士会见之,恻然怜念曰:“我淫人妻,误杀其命。今又陷人夫以偿命耶!纵逃人诛,岂无天谴?”即到官自首曰:“杀文达节之妻者我也。因与彼妻有奸情,恐见获。彼妻授刀于我,令杀而夫,暗中误伤而妇。今反以达节偿命,予窃不忍,故情愿到台,自首待罪。”左按院判曰:

“审得樊士会,以弟子之员,肆行淫渎。其犯奸罪,一依奸妇之说,欲害人夫。其谋杀罪,二然欲行杀者。脱身之急计,而中情人者,暗中之杀伤,以此蒙罪,彼亦奚辞!今达节不能解杀妻之诬,司刑不能得正凶之身,而士会不忍欺心,自出陈首,是诚心悔往辙之非,舍死激由衷之义者也。此而置之法,孰鼓易恶之民风。相应减之科,少激维新之士行。淫妇之死,自不足惜。杀夫之谋,又幸未成。减死为义士之旌,编管示淫人之戒。”

此案与胡宪司之有陶训颇同,但此已成奸,又有杀夫之谋,故拟流罪不得全宥,亦当情之议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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