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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下午,他抱着个纸袋回家,纸袋里装了三瓶安德烈牌香槟和一些午餐肉。爬到平台上,他歇了一下,瞥了一眼女房东的客厅,正好看见那个老太太仰面躺在地毯上,像是睡着了。他突然想到,别是死了吧?看看客厅里电视正开着,他觉得老太太大概是睡着了。他只是猜测,并不知道里面到底出了什么事,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才好。就在他把纸袋从一只手换到另一只手上的时候,那个女人终于轻轻咳嗽了一声,手挪到身旁,但马上身子又一动不动,恢复了平静。

她翻着钱包,什么也找不着。最后,她把包里的东西都翻出来,倒在沙发上。“没有发卡子,该死。”她说。劳埃德感觉她的话像是从另一间屋子里传过来。在某种程度上,这些话似乎不像是从伊内兹的口里说出来的,倒像是劳埃德自己想象出来的似的。很久以前,他们曾习惯于相互间那种心有灵犀的默契。那时,他们之间,一个人刚说了上半句,另一个就能对出下半句来。

她拿起指甲刀,摆弄了一会儿。他看见那个小玩意儿在她的手指上分成了两半,一半摇摆着离开另一半,一截指甲锉从刀片上伸出来,在劳埃德看来,就像她正拿着一把小匕首。

“你要把那玩意儿放进我的耳朵里?”他问。

她走进卫生间。劳埃德坐在餐椅上一动没动,他在琢磨着该跟她说什么好。他想告诉她,他现在只喝香槟,别的什么都不喝。他还想告诉她,他现在连香槟也慢慢喝得少了,早晚会连香槟也戒掉。但等伊内兹回来,他什么也说不出来。他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了。

“伊内兹。”他喊她。

他到厕所里穿上衣服。只穿上了条裤子,就跑出来,跑到门口。他打开门,站在那儿,听着。他听见楼下伊内兹正感谢马修斯夫人借给她润滑油。他听见老太太说:“别客气。”又把他和她晚年时的丈夫联系在了一起。他听见她说:“留下你的电话吧。如果有什么事儿,我就给你打电话。现在什么事儿都说不准啊。”

“但愿事情不会严重到那一步。”伊内兹说,“但我还是告诉你我的电话吧。你有纸什么的吗,我好写下来。”

“很高兴见到你。”马修斯夫人说。

他听着伊内兹走下楼梯,打开楼的前门。他听见门关上了,但他还等着,直到听见她打着车,车开走以后,劳埃德才关上门,走回厕所里,接着把衣服穿完。

他穿好鞋,系上鞋带,躺在床上,用被子蒙住了脸,胳膊也盖在被子里面,放在身子两侧。他闭上眼,假装现在就是晚上,假装他就要睡觉了。他伸出胳膊,交叉在胸前,想看哪种姿势适合他。在试的过程中,他一直闭着眼。他想,没问题,如果他不想让自己的耳朵再堵住的话,只要仰着睡就行了。他知道自己能做到,只要在睡觉时别忘了,只要别翻身到右边去,就行了。反正,每晚也就需要四五个小时的睡眠,他能做到的。这还不算太坏。而且,从某种程度上讲,这也是对他的一种考验。他能顶得住。他知道他能行。他马上掀开被子,站了起来。

还要等大半天天才黑呢。他走进厨房,弯下腰,从小冰箱里拿出了一瓶新的香槟。他小心翼翼地把塑料塞子从瓶子上拔下来,但还是有泡沫像节日欢庆般喜气洋洋地冒出来。他用水把塑料杯里的润滑油冲洗出去,倒满了香槟,拿着杯子走到沙发边坐下来。他把杯子放在咖啡桌上,脚也搭在上面,就靠在香槟旁边,身体向后仰过去。

过了一会儿,他又开始担心起即将到来的夜晚了。就算他努力了半天,要是耳屎决定堵住他另一只耳朵怎么办呢?他闭上眼,摇着头。不一会儿,他站起来,又走进厕所,脱下了衣服,换上睡衣。他重新回到客厅,又一次坐在沙发上,又一次把脚放在咖啡桌上。他打开电视,调整音量。他知道自己没法不去想睡觉时会发生的事情。他只能学着去忍受这种担忧了。不知为什么,耳朵这件事,让他想起了那天早晨面包圈和香槟的问题。仔细想想,那不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吗?他喝了点儿香槟,味道不大对。他用舌头舔舔嘴唇,用袖口擦了擦嘴。他在香槟上发现了一层薄膜一样的油脂。

他站起来,走到水池边,把杯子里的酒倒到了排水口里,拿着那瓶香槟走回客厅,舒舒服服地坐在沙发上,攥着瓶颈,对着嘴喝起来。他从没有这种对着瓶嘴喝酒的习惯,但现在看起来,也没什么出格的了。他想,就算是他大下午的坐在沙发上睡着了,那也不比什么人非要仰面躺着躺几个小时更奇怪。他低着头,向窗外看。根据阳光以及房间里阴影的角度判断,他猜现在差不多是下午三点。


    原文the today show,美国nbc电视台一个每天早上播放新闻加脱口秀的节目,始创于1952年,从1995年开始一直是美国收视率最高的早间新闻和脱口秀节目。      北美最流行的棉签的牌子,始创于1923年。      wesson oil,美国一种食用植物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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