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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书治要译注

卷四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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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廙政论

题解

《群书治要》节录《刘廙政论》约四千余字,分为《备政》《正名》《慎爱》《审爱》《欲失》《疑贤》《任臣》《下视》等八篇,主要论述人君应该如何知人、用人,颇有见地,且条理清楚,逻辑性强,语言生动,为魏徵谏言所常引。

作者简介

刘廙(公元180年—公元221年),字恭嗣,南阳安众人,卒于魏文帝黄初二年,年四十二岁。兄望之有名于世,为刘表幕僚,故刘廙与兄当时同居荆州。后来其兄望之为表所杀,刘廙逃奔扬州,归曹操。曹请他担任丞相椽属,旋转升为五官将文学。曹丕即位,以廙为侍中,赐爵关内侯。

曹魏代汉的成功是在曹操去世后约十一个月后实现的,在此之前曹操还把代汉当成引火上身的危途。为何仅仅十一个月后,形势就完全逆转了,主要是因为孙刘联盟的解体,孙刘配合曹魏国内拥汉势力反对曹氏的威胁解除,上庸孟达、申氏兄弟归附曹魏也解除了对中原洛阳、许昌的最近威胁,以及北方拥汉势力的削弱使代汉开始进行。代汉在北方几乎没有受到严重的抵触,只有刘廙等在道义上进行了抗议。 刘廙拒绝参加第二批劝进,这是首次实质上的禅让劝进,而且还和卫臻上书曹丕揭发劝进的已经定日期,修禅让台了,使曹丕不得不下令暂停。刘廙还在上书中暗示自己不得已参加劝进,并在劝进表中用“以死”这样不吉的言辞表示不满。刘廙在禅让后不久的黄初二年就郁郁去世,年仅四十多岁。和刘廙反对禅让的卫臻,虽然参加了第二批劝进,并最终支持禅让,但是在群臣都贬损汉朝时,唯独他颂扬汉德,曹丕看了他几眼,表示会和山阳公(指汉献帝)共同富贵。当时只有刘廙等少数人堪称汉室忠臣。

备政

题解

本篇开篇以造屋比喻为政,认为治理政事需要每一个环节的密切配合,不能轻视任何一个小的失误。指出“国之患远”,很容易忽视,所以提醒为政者要时刻谨慎戒惧。作者同时指出,不能为了清廉而减少官员的俸禄,认为俸禄过低会导致贪污成风,这一论断的提出,和当时官吏的俸禄较低有关。实际上,结合历史来看,要防止官吏贪污腐败,一是要官员的俸禄能够保证其日常生活,二是要进行良好的官德教育,如果只是一味地增加俸禄,也难以止住贪污之风。

夫为政者,譬犹工匠之造屋也。广厦 [1] 既成,众棁 [2] 不安,则梁栋为之断折。一物不备,则千柱为之并废。善为屋者,知梁棁之不可以不安,故栋梁常存;知一物之不可以不备,故众榱 [3] 与之共成也。善为政者,知一事之不可阙 [4] 也,故无物而不备;知一是之不可失也,故众非与之共得。其不然者,轻一事之为小,忽而阙焉,不知众物与之共多也,睹一非之为小也,轻而蹈 [5] 焉,不知众是与之共失也。夫政之相须,犹輗辖 [6] 之在车,无輗辖犹可以小进也,谓之历远而不顿踬 [7] 者,未之有也。夫为政者,轻一失而不矜 [8] 之,犹乘无辖之车,安其少进,而不睹其顿踬之患也。夫车之患近,故无不睹焉,国之患远,故无不忽焉。知其体者,夕惕若厉 [9] ,慎其愆 [10] 矣。

译文

执政者治理政事,就好比是工匠建造房屋。高大宽敞的房子造好了,如果梁上的短柱不稳固,梁栋也会因此而折断的;只要有一个物件不齐备,众多的柱子也会跟着一并损废。精通建造房子的人,他知道栋梁和它上面的短柱不可不稳固,所以他建造的房子的栋梁能够长存不坏;了解到每一个物件都得齐备,所以所有的椽子和柱梁共同构成了房屋。懂得治理政事的人,知道哪一项工作都不可以有缺少,所以没有一件事不做准备;知道一条正确的意见也不可遗漏,所以许多不正确的意见都要与之同时听取。假如他不能够这样,看轻了一件小事,因疏忽而缺漏,却不知道众多与之相关的事物是跟它一同多起来的;自认为是小错,轻易地去施行,却不知道总体正确的东西会因一次小错误而全盘皆失。治政的相互配合,就好比销子和车杠在车辆上,没有销子,车辆还可以稍微往前走几步,但要想跑远路而不颠蹶,这是不可能的事。治理政事的人,轻忽一个错误而不慎重对待,就犹如乘坐没有销子和车械的车子,满足于稍走几步路,而看不到跑远路时颠蹶的祸患。车子的祸患很近,所以谁都看得到;国家的祸患很远,所以人们就都疏忽了。了解了这种情形,就会终日朝夕戒惧,如临危境,时刻谨慎,不敢犯丝毫错误。

夫为政者,莫善于清其吏也,故选托于由、夷 [11] ,而又威之以笃 [12] 罚,欲其贪之必惩,令之必从也。而奸益多,巧弥大,何也?知清之为清,而不知所以清之故,免而无耻也。日欲其清而薄其禄, 禄薄所以不得成其清。夫饥寒切于肌肤,固人情之所难也。其甚,又将使其父不父、子不子、兄不兄、弟不弟、夫不夫、妇不妇矣。贫则仁义之事狭,而怨望之心笃,从政者捐私门 [13] 而委身于公朝,荣不足以光室族,禄不足以代其身,骨肉饥寒离怨于内,朋友离叛衰(衰疑弃)捐 [14] 于外,亏仁孝,损名誉,得守之而不易者,万无一也。不能原其所以然,又将佐其室族之不和,合门之不登 [15] 也。疑其名,必将忘其实,因而下之,不移之士,虽苦身于内,冒谤于外,捐私门之患,毕死力于国,然犹未获见信之衷,不免黜放之罪。故守清者死于沟壑,而犹有遗谤于世也。为之至难,其罚至重,谁能为之哉?人知守清之必困于终也,违清,而又惧卒罚之及其身也,故不为昭昭 [16] 之行,而咸思暗昧之利,奸巧机于内,而虚名逸于外,人主贵其虚名,而不知贱其所以为名也。

译文

治理政事,没有比使官吏廉洁清正更好的了。所以,把选拔官吏的事托付给许由、伯夷这样的贤臣,而又用重惩重罚加以威慑,希望实现有贪必惩,有令必从。结果,奸邪之事反而越来越多,淫巧之风越来越盛,这是为什么呢?这是因为治理政事的人只知道官吏应当清廉所以要求他们清廉,却不知道怎样使他们清廉。所以人们只是求免于惩罚,并没有廉耻之心。君主希望官吏清廉,于是减少他们的俸禄,而俸禄太少(不够维持日常的用度),正是官吏不能清廉的原因。饥饿寒冷加于肌肤,本来就是人性所难耐的事情。更严重的是,会使他们父亲不像父亲,儿子不像儿子,丈夫不像丈夫,妻子不像妻子。人处于贫困之时,仁义方面的事就考虑得少了,内心的怨恨也会随之加 深。从政之人舍弃私家之事,将身心交付给朝廷,但是其荣贵不足以光耀家族,所得俸禄还比不上自已在家耕田劳作所获,对内使得家人处于饥寒交迫、骨肉分离的境地,对外使得朋友们远离、背叛抛弃了自己。朋友们在外离弃背叛从而使自己被遗弃,(像这样)损亏仁孝,损害名誉,还能够操守清廉而不改变的,一万个人中也找不出一个。若不能推究其为什么会走上奸巧之路(而只是一味责备惩罚),又将加剧他的家族的不和睦和全家的不丰裕。怀疑其名誉,必将忘却其实绩。照此下去,坚守清廉矢志不移的人,虽然在家族内困苦不堪,在外面遭受怨谤,不顾个人的忧患,为国家舍生忘死,但是还是不能获得被信任的善报,不能避免被废黜放逐的罪责,所以操守清廉的人即便因冻饿死在沟壑之中,身后还往往有诽谤流传于世。做廉吏如此之难,受的处罚又如此地重,谁还能再尽力而为呢!人们知道守住清廉必定穷困终生,违背清廉又惧怕最终惩罚及于自身,所以不公开地行事,而都在暗地里追逐个人的利益,奸邪淫巧藏于内心,而虚浮美名传扬在外,做君主的看重的是他的虚名,而不知道鄙视他求取名声的方法。

虚名彰 [17] 于世,奸实隐于身,人主眩其虚,必有以暗其实矣。故因而贵之,敬而用之,此所谓恶贪而罚于由夷 [18] ,好清而赏于盗跖 [19] 也。名实相违,好恶相错,此欲清而不知重 [20] 其禄之故也。不知重其禄,非徒失于清也,又将使清分于私,而知周于欺,推此一失,以至于欺,苟欺之行,何事而不乱哉?故知清而不知所以重其禄者,则欺而浊;知重其禄而不知所以少其吏者,则竭而不足;知少其吏而不知所以尽其力者,则事繁而职阙。凡此数事,相须而成,偏废,则有者不为用矣。其余放欺,无事而不若此者也,不可得一二而载之耳。故明君必须良佐而后致治,非良佐能独治也。必须善法有以用之。夫君犹医也,臣犹针也,法,阴阳补泻也。针非人不入,人非针不彻于病,二者既备而不知阴阳补泻,则无益于疾也,又况逆(逆疑并)失之哉。今用针而不存于 善术,使所针必死,夫然也。其疾之疗亦远,良医急于速疗,而不恃针入之无恙也,明君急于治平,而不恃亡失之不便亡也。(必须至亡也百三字。恐当连正文。)

译文

虚假的美名显扬在世上,实际的奸邪隐藏于内心,君主被他的虚名所迷惑,必定不明白他实际的奸邪,于是就看重他、敬佩他、任用他,这就是所说的厌恶贪污腐败却惩罚许由、伯夷这样的人,喜欢清正廉明却奖赏了盗跖这类的人。名与实不相符,好与恶相违错,这就是希望官吏清廉,却又不知道增加他们俸禄的缘故(译者注:君主应该体察官吏的俸禄是否足够养家糊口,而不能为了廉洁一味减低官吏的俸禄)。不懂得增加他们的俸禄,不只是失去了清廉之臣,还将会把清廉之名给了谋取私利者,从而让人们普遍知道去行欺诈之事。这样的失误发展下去,就会使欺诈横行,假如欺诈横行,还有什么事不混乱呢!所以,知道廉洁重要而不懂得增加官吏的俸禄,就会使欺诈横行且混乱不堪;懂得增加俸禄,而不知道怎样减少官吏,财力就会空虚不足;知道减少官吏,而不知道怎样使他们竭尽全力做好工作,就会使事情繁多而职位空缺。这几方面相辅相成,若只重视某一方面,虽然有举措,也难以产生效用。在其他方面,如果放任欺诈行为,就会事事如此,不能因为在一两件事情上有所成效便加以肯定和宣扬。所以英明的君主必须要有贤良之臣辅佐,才可以治理好国家,而不是贤良辅佐之臣能单独治理好的。(一定要采用好的方法、具备条件来运用。君主如同医生,大臣如同银针,善法则如同阴阳补泄,银针没有人的扎入则不会进入身体,人不通过针灸则难以医好疾病。这两者都齐备了之后,如果不 懂得阴阳补泄的道理,则对治愈疾病没有任何的好处,何况采取相反的行为呢?现在如果用针灸而不懂得阴阳补泄的道理,那么让他用针就会致人于死地,这样,离治好病也就很遥远了。良医急于治好病,但不会认为把针刺入病人身体就能把病治好。明君急于治理好国家,但不至于依赖让国家灭亡的臣子。)

正名

题解

正名,就是辨正名分,使名实相符。本篇认为,名不正,则其事错矣。《论语·子路篇》云:“子路曰:‘卫君待子而为政,子将奚先?’子曰:‘必也正名乎!’”这段话的大意是,子路问孔子:“卫国国君等你去治理政事,你先做哪件事?”孔子回答说:“一定是纠正各种名分。”作者在这里强调名实必须相称,同时强调使用物品要有节制,要按照官员等级区别使用,以此达到让百姓专心于本业的目的。

夫名不正,则其事错 [21] 矣;物无制 [22] ,则其用淫 [23] 矣。错则无以知其实,淫则无以禁其非,故王者必正名以督其实,制物以息其非。名其何以正之哉?曰:“行不美则名不得称,称必实所以然,效其所以成,故实无不称于名,名无不当于实也。”曰:“物又何以制之哉”。曰:“物可以养生而不可废之于民者,富之备之,无益于养生而可以宝于世者,则随尊卑而为之制,使不为此官,不得服此服,不得备此饰,故其物甚可欲,民不得服,虽捐 [24] 之旷野而民不敢取也,虽简于禁,而民皆无欲也。是以民一于业 [25] ,本务而末息 [26] ,有益之物阜而贱 [27] ,无益之宝省而贵 [28] 矣。所谓贵者,民贵愿 [29] 之也,匪 [30] 谓贾 [31] 贵于市也,故其政惠,其民洁,其法易,其业大。”昔人曰:“唯器与名。不可以假人 [32] 。”其此之谓与!

译文

名分不正,则做事情就会乖错;用物没有节制,则其用度就会过滥。乖错就无从了解事物的实情,过滥就无法禁止其错误行为。所以,为君者必须通过端正名分以督察其实际行为,制物以止息其错谬。名分怎么样来端正呢?答曰:“所作所为不善,该名分就不能称用,要称用,必须查实其有什么实绩,考查其是如何完成的。这样一来,实没有不和名相称的,名没有不和实相当的。”又问:“用物又用什么办法来节制呢?”答曰:“凡物可以维持生计,不可为百姓所缺的,必须使它丰祫齐备;凡物对维持生计没有益处,而可以成为世间珍贵宝物的,就要按尊卑的不同而对它控制使用。使得不是担任某一级别官吏的,就不能穿某一种衣服、不能佩戴某一种饰物。这样,即使这些东西人们都非常想要,而平民仍不能穿戴,即使把它丢弃在旷野荒郊,百姓也不敢捡回来。即使减少禁令,百姓也会对他们没有欲念。”于是,百姓专心于自己的工作,使本业得以重视(致力于农桑本业),而工商末业得以停息,对维持生计有益的东西丰富而价廉,对维持生计无益的珍宝稀少而贵重。所说贵重,是百姓内心仰慕它,而不是说商人在街上卖得贵。这样的政治就显现仁爱,百姓就思想纯洁,法令就简约易行,功业就光大兴旺。孔子说:“唯车服之器与爵号之名,不可以借人也。”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慎爱

题解

慎爱,就是要谨慎对待自己所宠爱之人。这一段是提醒为君者要谨慎对待身边的小臣,不能够让小臣的巧言谄媚所迷惑。并举出宋国卖酒人的例子,告诉为君者不能因为宠爱小臣而失去贤良之才。

夫人主莫不爱爱己,而莫知爱己者之不足爱也。故惑小臣之佞 [33] 而不能废也,忘(忘疑忌)违己之益己而不能用也。夫犬之为猛也,莫不爱其主矣,见其主则腾踊而不能自禁,此欢爱之甚也,有非则鸣吠,而不遑于夙夜 [34] ,此自效之至也。昔宋人有沽 [35] 酒者,酒酸而不售,何也,以其有猛犬之故也。夫犬知爱其主,而不能为其主虑酒酸之患者不噬 [36] 也。夫小臣之欲忠其主也,知爱之而不能去其嫉妒之心,又安能敬有道,为己愿稷、契之佐哉?此养犬以求不贫,爱小臣以丧良贤也。悲夫!为国者之不可不察也。

译文

君主没有不宠爱喜欢自己的人的,却不知道喜爱自己的人其实并不值得宠爱。所以君主常常被奸佞小臣所迷惑,而不能废黜这类人;憎恶违背自己心意却是对自己有益的人,从不任用他们。狗是很凶猛的动物,却没有不喜爱它的主人的。见到他的主人,就会前蹦后 跳而不能控制自己,这就是喜欢爱恋到了极点。有不对的动静,就狂吠大叫不止,昼夜都没有闲暇下来的时候,这就是效忠主人到了极点。从前宋国有个卖酒的人,直到酒都酸了,还是没能卖出去,这是为什么呢,原因就是他养了一条很凶猛的狗。这条狗只知道爱恋主人,而不能够为自己的主人考虑,不能因为酒会发酸而不咬来买酒的人。那些小臣们想效忠他的君主,只知道爱恋君主,而不能去掉自己的嫉妒心理,又怎么能去恭敬有才德的人,愿意自己成为稷、契这样的辅佐之臣呢?这就是养狗本为了求得不贫(反而导致了贫困),宠爱小臣却导致丧失了优秀贤能的大臣的根本原因。可悲啊,治理国家者不能不详细省察啊。

审爱

题解

审爱,审是审察,爱是宠爱。大凡君主,都宠爱身边的小臣,却反而常常被这些小臣所蒙蔽。所以,为君者应该慎重对待身边的小臣,不能被私情所困,应该广开言路,不能让身边小臣蒙蔽自己的视听。

为人君者,莫不利 [37] 小人 [38] 以广 [39] 其视听,谓视听之可以益于己也。今彼有恶而己不见,无善而己爱之者,何也?智不周 [40] 其恶,而义不能割其情也。己不能割情于所爱,虑 [41] 不能睹 [42] 其得失之机 [43] ,彼亦能见己成败于所暗,割私情以事其上哉?其势适足 [44] 以厚 [45] 奸人之资,此朋党者 [46] 之所以日固,独善之所以孤弄(弄疑弃)也。故视听日多,而暗蔽日甚,岂不诡哉!

译文

做君主的,没有不常常给予身边的侍奉小臣利益,以求通过他们扩宽自己视听的,认为扩大视听可以有益于自己。实际情况是,这些人有恶行而做君主的却看不见,没有做什么善事却得到君主的溺爱,这是为什么呢?这是因为君主虽然聪慧,却难以尽见这些小臣不好 的一面,又因情义而割不断对他们的私情。君主不能割断对所爱者的私情,担心自己不能看清得失之所在(而任用亲信),而那些人又怎么能够在他们不擅长的领域看到君主的成败得失,并割舍私情来侍奉君主呢?这种情形正可以充分增加奸邪之人的资本,这正是结党营私的人逐渐得到巩固而独有善行的人逐渐被孤立遗弃的原因。所以,君主所谓的见闻一天比一天增多,而暗昧蒙蔽却一天比一天更甚,难道不是太奇怪了吗?

欲失

题解

《欲失》一节,讲述了君主希望臣子不结党营私,而结党营私的事情反而越多的原因,就在于为君的不能充分信任臣下,以致“朝任其身,夕访于恶”。作者认为,为君者用人,一定要给予充分的信任,即古人讲的“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夫人君莫不愿众心之一于己也,而疾 [47] 奸党之比 [48] 于人也,欲得之而不知所以得之,故欲之益 [49] 甚,而不可得亦甚。疾之益力,而为之者亦益勤矣。何也?彼将恐其党也,任之而不知所以信之,朝任其身,夕访于恶,恶无毁实 [50] ,善无赏分,事无小大,访而后知,彼众之不必同于道也,又知访之不能于己也,虽至诚至忠,俾 [51] 曾参以事其亲,借龙逢以贯其忠 [52] ,犹将屈于私交,况世俗之庸臣哉!故为君而欲使其臣之无党者,得其人也,得其人而使必尽节于国者,信之于己也。

译文

做君主的没有不希望百姓万众一心来拥护自己的,也没有不痛恨奸诈之人结党营私、笼络人心、拉帮结派的。希望得到百姓万 众一心的拥护却又不知道怎样得到,因此想得到的愿望越发的迫切,而得不到的可能性也就越大。对结党营私的行为痛恨得越厉害,这些结党营私的活动反而越频繁。为什么呢?这是因为君主害怕这些人结党营私,任用他们却不懂得如何信任他们。早上刚刚任命他做官,傍晚就派人察访他有无不良行为。听到不好的评价,也不去分辨是诽谤还是果有其事;听到对他们的赞扬,也不加以赏赐。事情不论大小,察访之后才让人知道。那些被调查的官吏,不一定都能奉行道义,又知道君主向其他人询问自己的不足之处,因此即使是最诚实最忠心,像曾参一样孝顺其母亲、像关龙逢那样忠心一贯的人,也有可能屈服(于人言)而去私相交接,何况那些世俗庸臣呢!所以,为君的要使臣子不结党营私,关键在于得到臣子的心,要得到臣子的心而使他们为国家尽忠尽节,则自己一定要充分地信任他们。

疑贤

题解

疑贤,就是对贤臣存有猜疑之心。这种猜疑之心正是导致忠臣远离,小人当道的根本原因。本段旨在提醒为君者,对于贤臣,要充分信任。在用人的问题上,要有高度的智慧,不能被小人所利用。从根本上来说,君主希望得到贤德之士,首先要自己成为有德之人,才能感召有德之人,也才有智慧不被小人所蒙蔽。

自古人君莫不愿得忠贤而用之也,既得之,莫不访 [53] 之于众人也,忠于君者,岂能必利于人,苟无利于人,又何能保誉于人哉?故常愿之于心,而常失之于人也,非愿之之不笃而失之也,所以定 [54] 之之术非也。故为忠者获小赏而大乖违于人,恃 [55] 人君之独知之耳,而获访之于人,此为忠者福无几 [56] 而祸不测于身也。得于君,不过斯须 [57] 之欢,失于君,而终身之故患,荷 [58] 赏名而实穷于罚也,是以忠者逝而遂 [59] ,智者虑而不为。为忠者不利,则其为不忠者利矣。凡利之所在,人无不欲,人无不欲,故无不为不忠矣。为君者以一人而独虑于众奸之上,虽至明而犹困于见暗,又况庸君之能睹之哉?庸人知忠之无益于己,而私名之可以得于人,得于人,可以重于君也,故笃私交,薄公义 [60] ,为己者殖 [61] 而长之,为国也(也疑者)抑 [62] 而割之,是以真实之人黜于国,阿欲之人盈于朝矣,由是田、季 [63] 之恩隆。而齐、鲁之政衰也。虽成(成恐戒或威)之市朝 [64] ,示之刀锯,私欲益盛,齐、鲁日困。何也?诚威之以言而赏之以实也,好恶相错,政令日弊。昔人曰:“为 君难。”不其然哉!

译文

自古以来,君主没有不希望得到忠心贤德之士而予以任用的。任用之后,(因怀疑其是否忠心贤德)又没有不派人去大众中探访调查的。忠诚于君主的人,岂能事事又有利于他人呢?假若无利于人,又怎么会在别人面前保持有好的声誉呢?所以,君主心中常常希望得到贤德之人,却常常因为任用之后又怀疑其人而访之于众,因此而失去他们。不是君主希望得到贤德之人心不诚而失去人才,而是判定忠心贤德之才的方法不对啊。这样,忠诚的人虽然获得了小小的赏赐,却因之而与他人的利益相违背,这是仰仗君主一人的了解啊!如果君主得到谘询其他人后的回馈,则忠臣的福运就没有多久了,进而大祸不知何时临头也难以预料。得到君主的赏赐不过是片刻的欢乐,因之而失去君主的信任则是终身的祸患,担负着受到赏赐之名,实际上完了就会受到惩罚。所以,忠臣只有离去才能保全自己,聪明的人深思熟虑后就不再想做忠臣,做忠臣对自己没有什么益处,那么做不忠的人反而有利了。凡是有利的事,没有人不想做,人人都想做,就没有不当不忠之臣的了。做君主的,用一个人的智慧来对付众多奸邪之人,即使再聪明,也难免为阴谋所困。又何况是庸碌的君主,怎能看得到这一点呢? 庸俗的人知道忠诚对自己不利,而从别人嘴里却可能得到个人的好名声,得到个人的好名声,就可以受到君主的重用。所以,他们重视私人交情,轻视国家利益,对自己有利的,就培植而使其更多,对国家有利的,就抑制而使其断绝。因此,真心为国的人被国家罢黜,迎合私欲的人充满朝廷。因此,田穰苴和季孙行父受到的恩惠越多,而齐国和鲁国的政事反而越衰败。虽然在朝野中予以训诫,用刀锯之刑予以警示,但私欲却更猖獗,齐鲁的处境日益加困。这是为什么呢?都是因为警诫只流于言辞,而赏赐的却是财物,好坏分辨不清,才使政令日益多弊。过去有人说“为君难”,看来果真如此啊!

任臣

题解

任臣,即任用臣子。本篇讲的是如何用人的智慧。指出君主任用臣子,不应该多疑,要给予充分的信任,凡事不能够亲力亲为,君主亲力亲为,就会导致君劳臣逸,国家难以得到治理。因此,要做一个贤明的君主,一定要懂得任用臣子的智慧。

人君所以尊敬人臣者,以其知任人臣,委所信,而保治 [65] 于己也。是以其听察,其明昭 [66] ,身日高,而视日下,事日远,而听日近,业至难而身至易,功至多而勤至少也。若多疑而自任也,则其臣不思其所以为国,而思其所以得于君,深其计而浅其事,以求其指撝 [67] ,人主浅之则不陷于之难,人主深之则进而顺之以取其心。所阙者,忠于国而难明于君者也;所修者,不必忠于国而易行于时者也。因其所贵者贵之,故能同其贵;因其所贱者贱之,故能殊于贱。其所贵者不必贤,所贱者不必愚也。家怀因循 [68] 之术,人为悦心易见之行,夫美大者深而难明,利长者不可以仓卒形也 [69] ,故难明长利之事废于世,阿(阿下恐有脱文)易见之行塞于侧,为非不知过,知困不知其乏,此为天下共一人之智,以一人而独治于四海之内也。其业大,其智寡,岂不蔽哉?以一蔽主而临 [70] 不量之阿,欲能不惑其功者,未之有也。苟惑之,则人得其志矣,人得其志,则君之志失矣。君劳臣逸,上下易所,是一君为臣而万臣为君也。以一臣而事万君,鲜 [71] 不用矣。有不(不字恐衍)用人之名,而终为人所用也,是以明主慎之,不贵知所用于己,而贵 知所用于人。能用人,故人无不为己用也。昔舜恭己正南面而已,天下不多皋陶、稷、契之数 [72] ,而贵圣舜独治之功。故曰:“为之者不必名 [73] 其功,获其业者不必勤其身也。?其舜之谓与?

译文

为君者之所以尊重臣子,是因为他知道任用臣子并信任他们,才能使得国家安定。因此,(圣明的君主)听奏详察,圣明昭著,虽然越来越身处高位,但看到的却越来越细致,虽然离具体事务越来越远,了解得却像发生在身边一样近。事业虽然很艰难,自身却很轻松;功绩虽然很多,而劳碌却很少。倘若君主多疑而又凡事亲力亲为,那么大臣们就不会为国事考虑,而只想着怎样赢得君主的欢心,整天为此用尽心思,而对国事则浅尝辄止,以求达到自己的目的。君主如果识见较浅,则不(深入讲说,以免触犯君主而使自己)陷入危难;君主如果识见较深,则进一步表示顺服,以取得君主的欢心。这样一来,臣子所缺少的是忠诚于国事,而难以为君主所理解的(谏言),所修习的是不和忠诚于国事,而容易在当时实行的东西。凭借其所倚重的而使其显贵,所以能同其富贵;凭借其所轻贱的而使其轻贱,所以不至于被轻贱。其所贵重的人不一定贤明,所轻贱的人不一定愚笨。大家都怀着因循守旧的思想,人人只做那些取悦于君主的事情。美好远大的计谋,往往因为内涵深而难以看清,而且对长远有利的谋划,也不可能一下子表现出来。因此难于看清而有长远利益的事情,没有人肯做,阿谀奉承 的行为,在身边却随处可见。办事错误而不知其过失,知识困乏而不知其欠缺,这就等于一个国家只有君主一个人的智慧,一个人单独治理一个偌大的国家。其事业如此广大,其智慧如此狭少,怎么能不受蒙蔽呢?一个受蒙蔽的君主,面对太多的阿谀奉承,想要保有事业而不受其迷惑,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情。假如君主受到迷惑,奸邪之人就会得志;奸邪之人得志,那么君主希望治理好国家的志向就落空了。君主劳碌而臣下却安逸,这就上下交换了位置,成了君主一个人充当臣子,而万千的臣子充当了君主。以一个臣子来侍奉万千个君主,就很少有空闲的时候了。君主空有用人的名声,最终却被人所用。所以,圣明的君主对待此事特别慎重,不看重只用自己的智慧治理国家,而看重利用他人的智慧治理国家。君主懂得用人之道,那么人才就无不为君主所用了。从前舜帝只是以谦逊有礼之态,恭谨地面向正南坐于殿上而已。天下的人不去赞美皋陶、稷、契的谋划,却崇尚舜一人治理国家的功劳。所以说:“辛勤做事的人,人们不一定称颂其功劳;成就大业的人,不一定要自己辛苦地去操劳。”这说的就是舜帝吧!

下视

题解

“下视”,就是要懂得朝下看。为君者处在高位,应该懂得“下视”,不能够高高在上,得意忘形。君主能懂得“下视”,则能“见之详矣”,处在领导者的位置,这一点是必不可少的,而要能够做到这一点,必须要培养谦卑的心态,不能够贡高我慢。

夫自足 [74] 者不足,自明 [75] 者不明,日月至光至大,而有所不遍者,以其高于众之上也。灯烛至微至小,而无不可之者,以其明之下,能照日月之所蔽也。圣人能睹往知来,不下堂而知四方,萧墙 [76] 之表,有所不喻 [77] 焉,诚无所以知之也。夫有所以知之,无远而不睹,无所以知之,虽近,不如童昏之履 [78] 之也。人岂逾于日月而皆贤于圣哉 [79] ?故高于人之上者,必有以应 [80] 于人,其察之也视下,视下者见之详矣。人君诚能知所不知,不遗灯烛童昏之见,故无不可知而不知也,何幽冥 [81] 之不尽,况人情之足蔽 [82] 哉。

译文

自以为完备的人其实并不完备,自以为聪明的人其实并不 聪明。太阳和月亮最亮,照耀最广,但是也有照不到的地方,因为它们高悬于万物之上。灯烛的火焰极小极微弱,但没有照不到的地方,因为它从下往上照,所以能照到阳光、月色照不到的地方。圣人能够通过观察过去而预见未来,不出屋子而能了解四方之事,但是自己萧墙之外的事物,却有不了解的。这是因为没有了解这些情况的途径。如果有了了解的途径,再远处发生的事情也能看得到;如果没有了解的途径,即使再近,还不如年幼无知者对自己亲历的事情那么清楚。人怎么能超过太阳、月亮,甚至比圣人更加贤明呢!所以,高居于众人之上的人,必有其适宜居于人上的特点。他观察问题能眼睛向下,眼睛向下,其所见就能够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了。君主真的能知道自己还有不知道的东西,就不会遗弃灯火微光(所能照见的)和年幼无知的儿童的见解,因此,就没有什么不了解的事情不能弄清楚了。又何来感叹昏暗无穷无尽,人与人之间总是互相蒙蔽呢?

蒋子万机论

题解

《万机论》乃蒋济上魏文帝言统治之术的著作,取《尚书·皋陶谟》“兢兢业业,一日二日万几”之意,书上后曾受魏文帝称赏。“机”同“几”,事之微也。万机就是指皇帝日理万机,当戒其微。是书“纯以推极利弊为主,不尚华词”,主要讲皇帝处理政事时既要有纲领,又要注意细节。

该书原本已散佚。《隋书·经籍志》子部杂家类著录称《蒋子万机论》,凡八卷,两《唐书》作十卷,北宋《馆阁书目》作十卷五十五篇,但至南宋已为二卷,其后并二卷亦佚。清马国翰由旧籍中辑出十六条。清严可均据《群书治要》录出三篇,又征引各书,写定一卷。但据清末姚振宗谓,严辑本仍有漏采者。严可均《全三国文》辑有一卷。《三国志》卷三七《庞统传》裴松之注:蒋济《万机论》云许子将褒贬不平,以拔樊子昭而抑许文休。

《群书治要》所录《万机论》分为《政略》《刑论》《用奇》三篇,可能是魏徵摘录其中的精华。因原文已佚,无法校对,但从这三篇文章可以窥其大概。《政略》一篇,指出君臣配合、选择贤臣、听从民意、随顺天时,是让天下实现大治的根本。《刑论》则认为国家最大的忧患,就是诡诈无比的司法案件。强调官员不要施行严苛的法令,《用奇》一 篇体现了蒋济独具特色的用人思想,他认为考功按第是“守成之法”,而在乱世之时要任用奇才才能平定天下,其人才视角是非常独特的,值得后人学习。

作者介绍

蒋济(?—公元249年),字子通,东汉末楚国平阿(今属安徽省怀远县)人,年轻时与胡质及朱绩名闻江淮一带。后追随曹操,入魏为勋臣,历仕曹操、曹丕、曹睿、曹芳,官至太尉,为魏国出过不少有价值的建议。后随司马懿屯洛水浮桥,诛杀曹爽,虽晋封都乡侯,但自伤失信,发病而卒。蒋济死后谥号景侯。

政略

题解

《政略》,即为政的大略。此段仅仅二百余字,就将为政的大略说的一清二楚。作者认为,君臣配合、选择贤臣、听从民意、随顺天时,是让天下实现大治的根本。我们历观中国历史上的盛世,无一不是遵循这几点而成就的。

夫君王之治,必须贤佐然后为泰 [83] 。故君称元首 [84] ,臣为股肱 [85] ,譬之一体相须而行也。是以陶唐钦明 [86] ,羲氏平秩 [87] ,有虞明目 [88] ,元恺敷教 [89] ,皆此君唱臣和,同亮天功 [90] ,故能天成地平 [91] ,咸熙于和穆 [92] ,盛德之治也。夫随俗树化,因世建业,慎在务三而已,一曰择人,二曰因民,三曰从时。时移而不移,违天之祥也;民望而不因,违人之咎 [93] 也;好善而不能择人,败官之患也。三者失,则天人之事悖 [94] 矣。夫人乖 [95] 则时逆,时逆则天违,天违而望国安,未有也。

译文

君主治理国家,必须要有德才兼备的贤臣来辅佐,然后国家才能安定,社会才能繁荣。因此,君主就如同一个人的头部,臣子就如同一个人的大腿和臂膀,这是比喻君臣是一个整体,必须相互协调才能够行动。所以,尧帝敬肃明察,伏羲氏公平划分俸禄等级;大舜阐明教化的纲目(五伦关系),八元、八恺对百姓施行伦理道德的教化。这都是君主和臣子密切合作,共同取得的帝王功业,因此能够做到万事都安排妥帖,天下太平,社会安定繁荣,上下都和乐舒畅,天下达到了盛德之治的效果。根据风俗来教化人民,依据时势来建功立业,应该慎重地做好三方面的事情:一是选拔德才兼备的人才;二是倾听人民的意愿;三是随顺时势。时势变化而你不能够随顺,这是违背自然规律的;人民的愿望我们不去顺从,这是违背民意的罪过;喜好善事而不能选择有德之人,就会出现败坏官场风气的祸患。这三方面出现失误,就会违背天意人心;人心不和谐就会时势逆转,时势逆转则会与天道相违。违背天道而希望国泰民安,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刑论

题解

《刑论》一篇,文字不多,却反映出作者对于当时的官吏执法状况的不满。作者认为,一个国家,最大的忧患,就是诡诈无比的司法案件。官员对老百姓施行严重的刑罚,以此来显示自己嫉恶如仇的名节和功劳。这样的行为,定会让民心悖逆,而民心悖逆,国家能够大治,这是从没有过的事情。

患之巨 [96] 者,狡猾之狱焉 [97] 。狡黠 [98] 之民,不事家事,烦贷乡党 [99] ,以见厌贱,因反忿恨,看(看疑觅)国家忌讳 [100] ,造诽谤,崇饰戏言 [101] 以成丑语,被 [102] 以叛逆告白长吏,长吏或内利疾恶尽节之名,外以为功,遂使无罪并门灭族,父子孩耄 [103] ,肝脑涂地 [104] ,岂不剧 [105] 哉?求媚之臣,侧入 [106] 取舍,虽烝子啖君 [107] ,孤己悦主而不惮也。况因捕叛之时,无悦亲 [108] 之民,必获尽节之称乎?夫妄造诽谤,虚书叛逆,狡黠之民也,而诈忠者知而族之 [109] ,此国之大残,不可不察也。

译文

一个国家最大的忧患就是存心不善、诡诈无比的司法案件。一些心底不厚道、爱玩小聪明的人,不好好在家过日子,经常向邻居们借钱,使得邻居开始讨厌轻视他。他便心里产生怨恨,利用国家顾忌和隐讳的事情来制造诽谤的言论,收集、整理戏笑之语,使之成为俗陋的民謡。结果被加以叛逆之名,告发给地方长官。长官因为这事对内有利于自己嫉恶如仇、保全节操的名声,对外可以显示自己的功劳,于是就让这无罪的人遭受了诛灭九族的迫害,使得其父母、儿子、小孩、老人都一律被处死。这岂不是太残酷了吗?那些谄媚巴结的臣子总是以不正当手段来获取利益,即使是像齐国的易牙把自己的儿子蒸熟后献给齐桓公享用,只要君王高兴而自己无后也不怕。更何况逮捕犯人时,其中没有自己喜欢、亲近的人,这么做又定能使自己获得尽忠的声誉呢?于是,他们编造诽谤之词,虚构出他人的叛逆行为。其实,犯罪的不过是一些狡猾有一些小聪明的小民而已。伪装忠君者明知此事却仍旧去杀害人家的族人,这才是国家最惨无人道的事情,不能不认真考虑啊!

用奇

题解

用奇,即任用奇才。本篇共分两段,第一段显示了作者独特的用人思想。作者认为,考功按第是平常考核和选拔人才的方法,而要使国家得到大治,一定要任用有独特才能的奇才。第二段则体现了作者应用儒家思想治国,减少刑罚的主张,并指出秦朝灭亡的根本是秦始皇焚书坑儒、大兴刑罚,而汉宣帝步秦始皇的后尘,种下了亡国之因,作者的这些思想,非常有见地,也是值得治国者深刻思考的。

或曰:“官人用士,累功积效,以次相叙 [110] ,明主之法,忠臣之节尽矣。若拔奇求异,超等逾第,非臣之事也。”应之曰:“顾当忧世无奇人,倘有,又不能识耳 [111] ,明法忠节,未必已尽也。自昔五帝之冠,固有黜陟之谟矣,复勤扬侧陋 [112] ;殷有考诫之诰矣,复力索岩穴 [113] ;西伯有呈效之誓矣,复旁求鱼钓 [114] ;小伯有督课之法矣,复遽求囚俘 [115] ;汉祖有赏爵之约矣,复急追亡信 [116] 。若修叙为明法,拔奇为非事,是两帝三君非圣哲,而鲍、萧 [117] 非忠吏也。然则考功案第 [118] ,守成之法也,拔奇取异,定社稷之事也。当多事之世而论无事之法,处用奇之时而必效一官之智,此所以上古多无严之国也。是以高世之主,成功之臣,张法以御常人,厚礼以延奇逸,求之若不及,索之若骨肉,故能消灾除难,君臣同烈也。曩 [119] 使五主二臣,牵于有司 [120] ,束 [121] 于修(修疑循)常,不念畴谘 [122] ,则唐民康哉之歌不作,殷无高宗之号,周无殪商雅颂之美 [123] ,齐无九合功,汉歼于京索 [124] 而不帝矣。故明君良臣 垂意于奇异 [125] ,诚欲济其事也,使奇异填于沟壑 [126] ,有国者将不兴其治矣。

译文

有人说:“任免官吏使用人才,应当按照他的功劳和成绩有 序地来提拔任用,这样,明君制定用人的法度,臣子的忠义节操就足以做到圆满。如果想要提拔和得到智慧超群的人才,并超越正常的规矩来任用他们,而这就不是臣子所要考虑的事情了。”我的回答是:“应该忧虑这个时代缺乏智慧超群的人才,即使有了这样的人才又不能很好地辨认。好的用人法度和臣子的忠义节操,未必就已达到极致了。”从以前“五帝”之首的黄帝开始,就已经有了罢免和提拔人才的谋略,但还是常常寻找处在僻陋之处或微贱地位的贤人;商朝有考核和诫勉的诰文,但还是尽力去寻求隐居的人才;周文王已经有了表扬有功者的承诺,但还是另外去寻求垂钓的姜太公;齐王小白已经有了监督考核的办法,但萧何还是急切的找寻沦为囚犯的管仲;汉高祖刘邦有了论功赏罚的盟约,但还是匆忙去追赶已经逃亡的韩信。如果认为按照次第来晋职是正确的方法,选择特殊人才是错误的事情,那么,前面所说的两帝三君就不是英明的圣王了,而鲍叔牙和萧何就不算是忠臣了。由此看来,考核功绩、按照功劳的大小依次晋职是太平之世保守前人功绩的做法,而选拔特殊人才则是平定天下的大事。处在多事的时代,就要研究令天下太平无事的办法;处在需要起用特殊人才的时代,就一定要采用某一个奇才的智谋,这就是上古时代的国家不严格按照考核功绩的用人制度选拔人才的原因(上古时代的古圣先王深深懂得用奇之道)。因此,高超卓绝的君王、成就功业的大臣,他们设立法规来驾驭一般的人民,而以丰厚的待遇来礼聘有特殊才能的人才,深怕他们不出山,像寻找自己的亲骨肉一样,这样才能使国家消除灾难,使得君臣都能显赫于世。假使从前的五主二臣受到相关部门和常规的约束,不想去探访人才,那么尧帝的人民就写不出歌颂太平盛世的诗歌了;商朝就不会有尊贵门族的称号了;周朝也不会有灭掉商朝,获得雅颂的美称了;齐国也不会有作为霸主主持诸侯盟会的成功了;汉军也将被消灭在京索地区,汉高祖想当皇帝也不可能了。所以开明的君王,贤德的大臣都很留意寻访德能超群的奇才,目的是为了帮助成就天下安定的事业。 倘使这些奇特之才被埋没于深沟野壑之中,拥有国家者也很难达到天下大治的效果。

汉元帝 [127] 为太子时,谏持法泰 [128] 深,求用儒生。宣帝作色 [129] 怒之云:“俗儒不达不足任,乱吾家者太子也。”据如斯言,汉之中灭,职 [130] 由宣帝,非太子也,乃知班固 [131] 步骤盛衰,发明是非之理,弗逮古史远矣。昔秦穆公 [132] 近纳英儒,招致智辩,知富国强兵,至于始皇,乘历世余 [133] ,灭吞六国,建帝号,而坑儒任刑,疏扶苏之谏,外蒙恬之直,受胡亥之曲,信赵高之谄,身没三岁,秦无噍类矣 [134] 。前史 [135] 书二世之祸,始皇所起也。夫汉祖初以三章结黔首 [136] 之心,并任儒辩以并诸侯,然后罔漏吞舟之鱼,烝民朴谨 [137] ,天下大治。宣帝受六世之洪业,继武昭之成法,四夷怖征伐之威,生民厌兵革之苦 [138] ,海内归势,适当安乐时也,而以峻法绳下,贱儒贵刑名 [139] ,是时名则(名则二字似衍)石显、弘恭之徒 [140] ,便僻危嶮,杜塞公论,专制于事,使其君负无穷之谤也。如此,谁果乱 [141] 宣帝家哉?向使宣帝豫料 [142] 柱石 [143] 之士,骨鲠 [144] 之臣,属 [145] 之社稷,不令宦竖 [146] 秉持天机 [147] ,岂近于元世 [148] 栋桡榱崩 [149] ,三十年间,汉为新家 [150] 哉?推计之,始皇任刑,祸近及身,宣帝好刑,短丧天下,不同于秦祸少者耳。

译文

汉元帝当太子的时候,曾经向皇帝进谏,觉得朝廷执法太过苛刻,请求起用儒生。汉宣帝非常生气地说:“俗儒不懂得通权达变,不能任用。看来,将来乱我汉家天下的就是太子。”根据这些言论可看出,汉朝在中途灭亡,责任就在宣帝,而不是太子。从这里可以知晓,班固记载朝代兴衰的次第,阐明是非的道理,远不如古代史官了。从前,秦穆公亲近并接纳杰出的儒生,招纳智慧善辩的人才,故而通达富国强兵的谋略。到了秦始皇的时候,凭借着历代的余威,吞并了其他六国,可是自己做了皇帝以后,却坑杀儒生,凭借刑罚来治理国家;不听扶苏的劝谏,排斥蒙恬的正直言论,接受胡亥的不正之词,听信赵高的 谗言。自己死后三年,秦国便灭亡了。以前史书上记载秦二世的灾祸,是由秦始皇所引起的。汉高祖最初用约法三章来取得民心,同时任用儒生辩士,吞并其他诸侯;然后采取休养生息的政策,使得老百姓纯朴恭谨,天下也取得了大治。汉宣帝继承了六代的宏大基业,继续采用汉武帝、汉昭帝的成法,四周少数民族害怕征伐的威力,老百姓已经厌倦了战争带来的苦难,天下形成了归附的形势,正是处于人民安居乐业的大好时期,而汉宣帝却用严厉的法律来统治人民,轻视儒生,注重采用刑法。这个时候,在朝廷名声显赫的石显、弘恭这类臣子,他们逢迎谄媚、位高而险恶、堵塞公众言路,凡事独断专行,使国君遭受无穷无尽的谴责。如此看来,到底是谁扰乱了汉宣帝的天下呢?假使汉宣帝预先想到起用品德高尚,忠心耿耿的大臣,并将国家大事托付给他们,不让宦官和不正之臣掌握国家机要事宜,怎能会在元帝的时候国家就难以支撑,以致不过三十年,汉朝就被王莽的新朝取而代之呢?由此可知,秦始皇好用刑法,灾祸就降临到自己的头上了;汉宣帝也凭借刑法治国,很短时间便失去了天下,与秦朝的灭国之祸没有多少不同之处啊!

政要论

题解

《政要论》又称《桓范新书》,亦名《世要论》。《政要论》是反映桓范政治思想的主要著作。《群书治要》节录其《为君难》《臣不易》《治本》《政务》《节欲》《详刑》《兵要》《辨能》《尊嫡》《谏争》《决壅》《赞象》《铭诔》《序作》总共十四段,作为唐太宗治国理政的参考。桓范认为,作为领导者,要以修习德行为根本,为君者要修习君道,为臣者则需要力行臣道,治理国家要以道德教化为本,以刑律惩罚为辅,君臣密切配合,方能实现天下大治。桓范在《世要论》中不仅阐述了治国应遵循的大道,更提出了一系列符合当时实际的治国良策。它密切联系汉魏政治现实,针砭时政,为曹魏政权出谋划策,既是汉魏政治风云的缩影,又是当时思想多元的反映。

《政要论》成书于三国时期,当时,天下大乱,社会无序,君臣失位,桓范在建安末年进入丞相府,目睹社会乱像,提出了一系列自己的治国主张,希望通过加强领导者的修养和一系列的举措,达到社会大治的目的,桓范的这些良策并没能得以实施,他辅佐的曹魏政权也最终败亡。但是,《政要论》中的很多观点,在今天仍有现实意义,尤其值得当今的领导者学习和参考。

本书的全文已经亡佚,幸有《群书治要》节录其精华,世人得以概 览其要,另唐代的《长短经》《太平御览》《北堂书钞》等书中均有出自《政要论》中的文字,民国期间,藏书家张钧衡在其刊刻的《适园丛书》中收入《政要论》一卷,是辑录较为完善的版本。

作者简介

桓范(?—249年),字元则。《魏略》记沛国龙亢(今安徽省怀远县西龙亢镇北)人。东汉大儒桓荣之后,曹魏忠臣,有文才。建安(公元196年—220年)末入丞相府,与王象等共撰《皇览》。延康元年(公元220年)为羽林左监。魏明帝时曾任中领军、尚书、征虏将军、东中郎将、兖州刺吏等。正始(公元240年—249年)年间任大司农,为曹爽谋划,号称“智囊”。司马懿起兵讨魏时,桓范劝曹爽挟魏帝到许昌,曹爽不听。曹爽被司马懿所杀,桓范亦被诛,著有《世要论》十二卷,或称《桓范新书》。其后裔桓温为东晋时期著名的政治家、军事家、书法家。

为君难

题解

《政要论》一书以《为君难》开篇,《论语》中孔子说到:“如知为君之难也,不几乎一言而兴邦乎?”如果为君者知道为君之难,那么,国家就离兴盛不远了。为君有何难?难在正身于庙堂之上,而化应于千里之外。难在至德加于天下,惠厚施于百姓,难在识别人才和任用人才。为君之难,更在于认识到自己是万民的保护者,应让天下人得其恩惠。深层次讲,就是要放下自己的一切自私自利,真正为一切百姓谋取福利。知为君难,而后能修德理政,福泽万民。

清朝时期,雍正皇帝即位之初就亲笔御书“为君难”三字,制作匾额,悬挂于养心殿西暖阁。“为君难”三字确实是许多古代帝王内心的真实写照。常人常常感叹社会不公,殊不知身处高位的帝王也会常常有如此的感叹。雍正曾对属下说:“为君难,为臣不易,但知难诸事是矣!为君为臣原是一苦境,不过尽此天地父母所生之身,利益社稷苍生,造他日之福耳!”因此,中国历史上让天下大治的明君,无一不是朝乾夕惕,宵衣旰食,勤于政事,为社稷、苍生不遗余力地付出。孔老夫子讲“为君难”,旨在告诉为君者,要以戒慎恐惧之心来治理国家,推行任何政策,都要小心谨慎,要知道,处在君位,做任何一件事情,都会影响到许多人,如果把一件事情看得太简单,不知道它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轻率地就这么做了,真的会祸国殃民。做君主的,明白这个道理,那么这个国家就会兴盛起来。

为君之难,从事相上来说,难处就在于统御臣下。辨别人才,首要 应观其德,自古忠臣出自孝子之门。其次应验其才,德才兼备,才能担当大任。而从根本上来说,则在于为君之人要能勤修君德,自己做万民的表率,自己修德,自然就能感召来有德行的臣子来与之共治,也会有智慧统御群臣。因此,诚如《大学》所言:“自天子以至于庶人,一是皆以修身为本。”

《为君难》前一部分告诉为君者应当为天下万民谋利,做万民的保护者;后一部分则提醒为君者应清楚辨明臣子的贤愚忠奸,让贤臣得以任用,佞臣得以远离,深刻说明君主修德、任用贤人是国家大治的根本。

或曰 [151] :仲尼 [152] 称为君难 [153] ,夫人君者,处尊高之位,执赏罚之柄,用人之才,因人之力,何为不成,何求不得,功立则受其功,治成则厚其福。故官人,舜 [154] 也,治水,禹 [155] 也,稼穑,弃 [156] 也,理讼,皋陶 [157] 也。尧 [158] 无事焉,而由之圣治 [159] ,何为君难耶?

译文

有人说,孔老夫子认为为君难。做君主的,处在人人尊崇的高位之上,手中掌握着赏罚他人的权力。借用他人的才能,依靠他人的力量,有什么事情做不成?什么愿望达不到的呢?属下建立了功勋,则由君王来领受其功;臣子让国家得到了大治,则由君王来享受其福。因此,舜负责管理百姓,大禹负责治水,弃负责农耕,皋陶负责处理司法,尧什么事情也不需要做,却让天下达到了至善之治,做君主有什么难的呢?

曰:此其所以为难也。夫日月 [160] 照于昼夜,风雨动润于万物,阴阳 [161] 代以生杀,四时迭 [162] 以成岁 [163] ,不见天事,而犹贵之者,其所以运气陶演,协和施化,皆天之为也。

译文

有人说,这正是为君者的难处所在啊。太阳和月亮照亮了白天和黑夜,风和雨让万物得到滋养,阴阳的规律左右着万物的生灭, 四季的更替转动着年轮,上天看上去什么也没有做,却受到无比的尊崇,是因为它运转大气,施养万物,这都是天的作为啊。

是以,天,万物之覆 [164] ;君,万物之焘 [165] 也。怀生 [166] 之类,有不浸润于泽者,天以为负;员首 [167] 之民,有不沾濡 [168] 于惠者,君以为耻。

译文

因此,上天护育滋养万物,君主庇荫保护万物。凡是生灵只要有一个没有得到滋润,上天就会觉得做得不够;只要有一个百姓没有得到君王的恩惠,君主就会觉得这是耻辱。

是以在上者,体 [169] 人君之大德 [170] ,怀 [171] 恤下之小心 [172] ,阐化 [173] 立教,必以其道。发言则通四海,行政则动万物,虑之于心,思之于内,布之于天下,正身于庙堂 [174] 之上,而化应于千里之外,虽黈纩 [175] 塞耳,隐屏 [176] 而居,照幽达情,烛 [177] 于宇宙,动作周旋 [178] ,无事不虑。

译文

因此,在上位的人,要体悟作为君主应有的高尚品德,时刻想着黎民百姓的希求,开创教化、教化百姓,一定要依循伦常大道。这样才能够使得自己的言行通达四海,履行政事则能够感动万物,心中时刻想的是百姓的利益,思考的是百姓的事情。做君主的只需在朝廷里端正己身,政令公布于天下,就能够感化千里之外的百姓。虽然棉絮塞耳,隐居于门屏之内,同样也能照彻幽暗,知晓民情,如同宇宙下的一支明烛,能照亮每个角落,行为举动无一不周全,事事都能考虑得周到圆满。

服一彩 [179] 则念女功之劳,御一谷则恤农夫之勤,决不听之狱 [180] 则惧刑之不中,进一士之爵则恐官之失贤。赏毫氂之善,必有所劝 [181] ;罚纤芥 [182] 之恶,必有所沮 [183] 。

译文

穿上一件彩服,就要能够想到织女的辛劳;吃一顿饭,就要能够体恤农夫劳作的不易;判决一件还没有定罪的案子,就要时刻担心用刑是否适当;赏赐一个爵位,就要反复思考自己是否用人失贤;对一个善举,哪怕是毫厘的赏赐,必须要能起到劝勉人们向善的作用;对一个微小的恶行进行处罚,也必须要让其起到警戒世人不敢作恶的功效。

使化若春气,泽 [184] 如时雨,消凋污 [185] 之人,移薄伪 [186] 之俗,救衰世之弊,反之于上古之朴。至德加于天下,惠厚施于百姓,故民仰之如天地,爱之如父母,敬之如神明,畏之如雷霆。

译文

要让给予百姓的教化像春风一样温暖和煦,给予百姓的恩泽如同及时的风雨一样润泽;让道德腐化的人得以消亡,转化浅薄虚伪的风俗,挽救衰败世道的弊政;让人们重新回到上古时代的淳朴,让自己至高的德行能够泽被天下,让所有的百姓都能够得到更多的恩惠。这样,人们就会像敬仰天地一样敬仰您,像爱戴父母一样爱戴您,像恭敬神明一样恭敬您,像畏惧雷霆一样畏惧您。

且佐治 [187] 之臣,历世难遇,庸人众而贤才寡,是故君人者不能皆得稷契 [188] 之干,伊吕 [189] 之辅,犹造父 [190] 不能皆得骐骥之乘 [191] ,追风之匹也。御踶啮必烦辔衔 [192] ,统庸臣必劳智虑,是以人君其所以济辅群下,均养 [193] 小大,审覈真伪,考察变态,在于幽冥窈妙 [194] 之中,割毫折芒纤微之间,非天下之至精,孰能尽于此哉。

译文

况且,能够辅佐治国的忠臣,几世也难以遇到一个,毕竟平庸的人多而贤德的人少。因此,不是每一个君主都能得到像稷和契那样的骨干之才,都能有伊尹、吕尚那样辅佐之臣,如同造父也不能够每次驾车尽得骐骥、追风这样的千里马一样。驾驭马匹需要依靠缰绳和嚼子,统御庸臣就需要靠智慧和谋略。所以,君主要能够周济、帮助和指导臣下,协调和教育大小官员,审察、核实事情的真伪,思考、观察态势的变化,都要在玄远微妙之中,在分割毫毛、分解麦芒一样的纤细微小之间进行。如果不是天下最精明最有智慧的人,谁能够做到这些呢?

故臣有立小忠以售 [195] 大不忠,效小信以成大不信,可不虑之以诈 [196] 乎?

译文

所以,有的臣子在小事上表现得忠实却意图实现其大的不忠,小的方面讲信却是为了实现大的不信,怎么能够不考虑他们会不会欺诈你呢?

臣有貌厉而内荏 [197] ,色取仁而行违,可不虑之以虚 [198] 乎?

译文

有的臣子表面看上去做事情雷厉风行实际上却软弱无力,表面上按照仁义道德行事实际却与仁德背道而驰,怎么能够不考虑他们这是虚假呢?

臣有害同侪 [199] 以专朝 [200] ,塞下情以壅 [201] 上,可不虑之以嫉 [202] 乎?

译文

有的臣子伙同同僚以独揽朝政,堵塞民情而蒙蔽君主的视听,怎么能够不考虑他们是不是忌妒贤才的嫉臣呢?

臣有进邪说 [203] 以乱是,因似然以伤贤,可不虑之以奸 [204] 乎,臣有因赏以恩(恩上恐有脱字),因罚以佐威,可不虑之以奸乎,臣有外显相荐,内阴相谋,事托公而实侠私,可不虑之以欺乎?

译文

有的臣子用荒谬有害的言论来惑乱事实真相,用似是而非的理由来伤害贤德之人,怎么能够不考虑他们是虚伪狡诈的奸臣呢?有的臣子一得到赏赐就骄傲自恃,有点权力就惩罚别人而助长自己的淫威,怎么能够不考虑他们是阴险的奸臣呢?有的臣子表面上互相推介,实际上勾心斗角,做事情假公济私,怎么能够不考虑他们这是在欺骗呢?

臣有事左右以求进,托重臣 [205] 以自结 [206] ,可不虑之以伪乎?臣有和同以取谐,苟合以求荐,可不虑之以祸乎?

译文

有的臣子奉承君主身边的人以求得晋升,主动攀附权臣而寻求重用,怎么能够不考虑他们是虚伪呢?有的臣子假装和他人意见相近以求表面的和谐,苟且附和他人以谋求得到举荐,怎么能够不考虑这是祸害呢?

臣有悦君意以求亲,悦主言以取容,可不虑之以佞 [207] 乎?此九虑者,所以防恶也。

译文

有的臣子迎合君主的心意以求得亲近,说使君主高兴的话以求得君主的宽容,怎么能够不考虑他们是巧言谄媚呢?这九个方面的考虑,目的在于防止罪恶的发生。

臣有辞拙而意工,言逆而事顺,可不恕之以直乎?臣有朴拙而辞讷 [208] ,外疏而内敏,可不恕之以质乎。

译文

有的臣子不善于表达但是却很有主意,说起话来让人很反感但是他的意见却能够有利于事情的发展,怎么能够不体谅他的一番直心呢?有的臣子朴实憨厚讲话言语迟钝,外表十分平常头脑却十分聪慧,怎么能够不体谅他的质朴呢?

臣有犯难 [209] 以为士(士疑当作上或主),离谤以为国,可不恕之以忠乎?臣有守正 [210] 以逆众意,执法而违私志,可不恕之以公乎?

译文

有的臣子喜欢冒险,越有困难越有兴趣去干,为了国家,可以忍受一切诽谤,怎么能够不体谅他的忠诚呢?有的臣子因为恪守正道而违背了众人的意愿,执法严明而不顾及个人感情,怎么能够不体谅他的一番公心呢?

臣有不曲己以求合,不耦世 [211] 以取容,可不恕之以贞乎?

译文

有的臣子不愿意违背自己心中的道德准则而迎合他人,不迎合世俗以求得苟且容身,怎么能够不体谅他的忠贞呢?

臣有从侧陋 [212] 而进显言 [213] ,由卑贱而陈国事,可不恕之以难乎?

译文

有的臣子地位微贱却能够提供很好的意见,不顾身处低位而能直陈对国事的主张,怎么能够不体谅他的难能可贵呢?

臣有孤特而执节,分立而见毁,可不恕之以劲乎?

译文

有的臣子性格孤僻但能严守节操,处世独立而受到毁谤,怎么能够不体谅他的刚劲呢?

此七恕者,所以进善 [214] 接下之理也。御臣之道,岂徒七恕九虑而已哉?

译文

这七个方面的恕道,正是进举贤善之人、接纳下层意见的道理啊。其实,统御大臣的方法,又何止这“七恕”“九虑”呢?

臣不易

题解

孔老夫子在《论语》中说道:“为君难,为臣不易。”做君主很难,做臣子也不易。古人云“伴君如伴虎”,一语道尽了做臣子的不易。

本段讲述了圣主与贤臣相遇之不易、大臣事主之不易、近臣事君之不易,小臣尽职之不易,外臣处事之不易,将做臣子的种种不易一一说明。诚如雍正皇帝所言:“为君为臣原是一苦境,不过尽此天地父母所生之身,利益社稷苍生,造他日之福耳!”

昔孔子言,为臣不易。或人以为易,言臣之事君,供职奉命,敕身恭己 [215] ,忠顺 [216] 而已。忠则获宠安之福,顺则无危辱之忧,曷为不易哉?此言似易,论之甚难。

译文

过去孔老夫子讲,做臣子也不容易。有的人却认为做臣子很容易,说:“臣子奉事君主,只要恪尽职守、听从命令,警饬己身,恭谨律己,忠实顺从就可以了。忠实就能够得到安宁宠幸的福分,顺从就没有危险、受辱的忧患,怎么不容易呢?”这么说起来好像很容易,仔细分析一下却不是那么容易的。

夫君臣之接 [217] ,以愚奉智不易,以明事暗为难,唯以贤事圣,以圣事贤为可。然贤圣相遭既稀,又周公 [218] 之于成王 [219] ,犹未能得,斯诚不易也。且父子以恩亲,君臣以义固,恩有所为亏,况义能无所为缺哉?苟有亏缺,亦何容易。

译文

君臣之间打交道,愚钝的臣子侍奉聪明的君主不容易,明智的臣子侍奉愚昧的君主不容易,唯独贤德的臣子侍奉圣明的君主、有圣德的臣子侍奉贤明的君主才较易。然而,贤臣和圣君相遇的机会终究是很少的,比如周公和成王,都不能够相得,看来这实在是不容易 啊。况且父子之间靠天生的亲情而融洽,君臣之间靠后天的道义而牢固,天生的亲情尚且还有亏欠的时候,何况后天的道义,怎么能够没有缺失呢?倘若有亏欠和缺失,怎么能够说容易呢?

且夫事君者,竭忠义之道,尽忠义之节,服劳辱之事,当危(危字上下。疑有脱文)之难,肝脑涂地 [220] ,膏液 [221] 润草而不辞者,以安上治民 [222] ,宣化成德 [223] ,使君为一代之圣明,己为一世之良辅。辅千乘 [224] 则念过管晏 [225] ,佐天下则思丑稷禹 [226] ,岂为七尺之躯,宠一官之贵,贪充家之禄,荣华嚣 [227] 之观哉!

译文

况且,臣子侍奉君主,要竭尽全力行忠义之道,守住忠义的节操,能忍受种种辛劳和屈辱,危难之时,要敢于担当,哪怕牺牲生命也在所不惜。目的就是为了让君主安稳、庶民太平,传布君命,教化百姓,成就德业,让君主成为一代圣明的君主,让自己成为辅佐一世的良臣。辅佐拥有千乘之地的诸侯,就要希望自己能够胜过晏婴和管 仲,辅佐拥有整个天下的君主,就要比肩后稷、大禹。七尺之躯,怎么能够只偏爱拥有一官半职的尊贵,贪图充盈家室的俸禄、谋求浮华喧闹的景象呢?

以(以上疑脱是字)忠臣之事主,投命委身,期于成功立事,便国利民,故不为难易变节,安危革行也。然为大臣者,或仍旧德 [228] ,借故势,或见拔擢重任,其所以保宠成功,承上安下,则当远威权 [229] 之地,避嫌疑之分,知亏盈 [230] 之数,达止足之义。动依典礼,事念忠笃,乃当匡上之行,谏主之非,献可济否,匪躬之故 [231] ,刚亦不吐,柔亦不茹 [232] ,所谓大臣以道事君也。然当托于幽微 [233] ,当行于隐密,使怨咎从己身,而众善自君发,为群寮之表式 [234] ,作万官之仪范,岂得偷乐容悦而已哉?然或为邪臣所谮,幸臣所乱,听一疑而不见信,事似然而不可释,忠诡计而为非,善事变而为恶,罪结于天,无所祷请,激直言而无所诉,深者即时伏剑赐死,浅者以渐斥逐放弃,盖比干龙逢 [235] 所以见害于飞廉恶来 [236] ,孔子周公所以见毁于管蔡季孙 [237] 也,斯则大臣所以不易也。

译文

因此忠臣侍奉君主,将自己的身心性命都交出去,目的在于能够成就一番功业,利国利民。所以,他不会因为事情的难易而改变自己的节操,因个人的安危而改变自己的行为。然而,做大臣的,不论是承袭先人往日的恩德和权势,还是因为受到提拔举荐而得以重任,他们要想保持君王的器重和宠用、成就一番功业,上承旨意,下抚百姓,就要远离威势和权力,避开易受人嫌疑的事情,明白缺损与盈满的概数,通达凡事知止知足的深义;行动要依照国家的法律制度,做事要忠诚笃实,担当匡扶君主的责任,谏正君主的缺失,不贪图个人利益,进献可以济世的良策;对强硬的不害怕,对软弱的不欺侮。(能够做到这些)大臣就是以道义来侍奉君主了。(即使这样)还应该防范于隐微,行事要隐密,勇于承担抱怨和过失,把一切善名和好处都归让给君王,让自己成为同僚的表率,万官的模范。怎么能够允许自己苟且偷乐呢?然而,良臣也有可能被奸邪之臣所谗毁、被宠幸之臣所惑乱,使君主听到一点怀疑后,便可能对臣子失去信任,认为事情好像如此,又很难释疑,以至使忠诚的谋划反而成了错误,好事变成了坏事,而降罪又出自于君主,没有办法祈求接见。由于激愤于直言而无处诉告,重者当时便被赐剑自杀,轻者则逐渐被罢免流放。大概就如比干、龙逢这样的忠臣被飞廉、恶来这样的奸臣所害,或孔子、周公被管蔡、季孙所毁一样。这都说明做大臣不容易呀!

为小臣 [238] 者,得任则治其职,受事(事下疑脱则字)修其业,思不出其位,虑不过其责,竭力致诚 [239] ,忠信 [240] 而已。

译文

做小臣的,接到任命就去做好其职务范围内的工作,安排他做一件事情,就兢兢业业地去把事情做好,心中思虑的,不超过自己的职责范围,只要竭尽全力、使自己的诚心达到极点,做到忠诚信实就可以了。

然或困辱 [241] 而不均,厌抑 [242] 而失所 [243] ,是以贤者或非其议,预 [244] 非其事,不着其陋 [245] ,不嫌其卑,庶 [246] 贯一言而利一事。

译文

然而,有的做小臣的,因为不公平而困窘和受到侮辱,因人的压制而不能获得相应的官位。因此他们中有才能的人也会发表他所在位置不该发表的言论,也会参与他所在位置不该参与的事情,不会觉得自己目光短浅;见识不广,更不会顾忌自己地位卑微,只是期望能通过自己的一番言论而有利于某一国事。

然以至轻至微,至疏至贱,干万乘之主 [247] ,约以礼义之度,匡以行事之非,忤执政之臣,暴其所短,说合则裁,自若不当,则离祸害。或计不欲人知,事不从人豫,而己策谋适合,陈偶同上者,或显戮其身以神其计,在下者或妒其人而夺其策。盖关思 [248] 见杀于郑,韩非 [249] 受诛于秦,庞涓 [250] 刖孙膑 [251] 之足,魏齐 [252] 折应侯 [253] 之胁,斯又孤宦小臣所以为难也。

译文

然而,(做小臣的)虽然处在最轻微、最疏远、最低贱的位置上,(为了社稷和天下的安危)也要冒犯万乘的君主,用礼义的尺度来约束他,用行事的对错来匡扶他。对于违逆执政的大臣,揭露其执政的短处,有时说对了却没有任何改善,但如果说的时机不当,反而会给自己引来祸害。有的时候,自己的计谋并不为人所知,做事情也没有和他人商量,只是觉得自己的想法合适,自己陈述的想法一旦和在上位的偶尔相同,在上位的就会为了显示君主计谋的神奇而将其杀戮,在下位的也会因为嫉妒而抢夺他的计谋。这就是为何关思会在郑 国被杀,韩非子会在秦国被诛,庞涓用计谋砍掉孙膑的双足,魏齐设计折断范应候的肋骨,由此可见做孤立无援的小臣的难处所在了。

为小臣者,一当恪恭职司,出内惟允,造膝诡辞,执心审密 [254] ,忠上爱主,媚不求奥灶 [255] 而已。若为苟若(若为苟若疑有误字)此,患为外人所弹,邪臣所嫉,以职近而言易,身亲而见信,奉公侠私之吏求害之以见直,怀奸抱邪之臣欲除之以示忠,言有若是,事有似然,虽父子之间,犹不能明,况臣之于君而得之乎?故上官 [256] 毁屈平 [257] ,爰盎 [258] 谮晁错 [259] ,公孙 [260] 排主父 [261] ,张汤 [262] 陷严助 [263] ,夫数子者,虽示纯德,亦亲近之臣所以为难也。

译文

做小臣的,一上任就应当恪尽职守、恭恭敬敬做好自己的本分工作,出入办事都要公允诚实;向君主促膝直言,勇于纳谏;心志要专一坚定,谋事要详尽严密;忠诚于自己的上级和君主,不以谄媚的方式去接近当权的近臣。如果能够做到这些,则又有被人弹劾的隐患,或被邪臣所嫉妒。尤其是在君主身边的邪臣,由于在君主身边工作而方便说话,容易得到君主的信任,那些表面奉公实际却图谋私利的 官吏,就会谋害其以示自己的正直;那些心怀邪念的奸臣,就会设法除掉其以示自己的忠心。这么说似乎有点言过其实,事实上却一点也不为过。即使是父子至亲,有时也有话说不明的地方,臣子和君主要做到契合又谈何容易呢?所以,上官大夫诋毁屈原,爰盎诬陷晁错,公孙贺排挤主父偃,张汤陷害严助。这几位大臣,都有纯正的德行(却遭遇如此非难),可见做近臣是多么的不容易啊。

为外臣者,尽力致死,其义一也。不以远而自外,疏而自简,亲涉其事而掌其任,苟有可以兴利除害,安危定乱,虽违本朝之议,诡常法之道,陈之于主,行之于身,志于忠上济事,忧公无私,善否之间,在已典主 [264] 可也。然患为左右所轻重 [265] ,贵臣所壅制,或逆而毁之,使不得用,或用而害之,使不得成,或成而谮之,使不得其所。吴起 [266] 见毁于魏,李牧 [267] 见杀于赵,乐毅 [268] 见谗于燕,章邯 [269] 畏诛于秦,斯又外臣所以为危也。此举梗槩耳,曲折纤妙,岂可得备论之哉。

译文

在京城之外做官的臣子,也应鞠躬尽瘁,死而后已。道理是一样的。不能够因为自己距离朝廷较远而把自己当成外人,不能够因为同君主接触较少而简化自己的职责。凡是自己亲自管理且负责的事情,只要能够对百姓有利,能够为民除害,安危定乱,哪怕违背朝廷的主张,不符合常规的程式,也要把意见陈述给君主后,自己努力去实施,这样做志在忠于君主、成就事业,心里念念存有公心,没有丝毫私念。善恶好坏之间,由自己掌管统筹还可以。然而,令人忧患的是会被君主身边的人说长道短,要么被显贵之臣堵塞言路,要么对其进行毁谤不让君主采用,要么君主采用后从中作梗使事情无法办成功,要么事情办成后谗言讥毁使其不能成就。吴起在魏国被诽谤,李牧在赵国被杀,乐毅在燕国被诋毁,章邯在秦国常常担心被诛杀,可见做外臣的处境是多么危险。这只是举出其中的大概,其中的曲折和细微之处,怎么能够说得详尽呢?

治本(旧无,补之) [270]

题解

《治本》的标题原无,现今根据文意所加。治本,意即治理国家的根本之道。此篇共两段,第一段主要讲述了治理国家的根本之道在于道德和刑罚并用,并举出三皇、五帝、五霸、秦朝的例子来说明用德和用刑治国的明显差别。重点强调要以德为主,以刑为辅。第二段则强调君主应有励精图治的精神,只要用心理政,国家没有治理不好的,并说明善于治国者,重在能够反躬自省,注重自身的修养,自己修好身后,国家自然就会治理好。

夫治国之本 [271] 有二,刑也,德也。二者相须而行,相待而成矣。天以阴阳成岁,人以刑德成治。故虽圣人为政,不能偏用也。故任德多,用刑少者,五帝 [272] 也。刑德相半者,三王 [273] 也。杖刑多,任德少者,五霸 [274] 也。纯用刑强而亡者,秦也。夫人君欲治者,既达专持刑德之柄矣。位必使当其德,禄必使当其功,官必使当其能,此三者,治乱之本也。位当其德,则贤者居上,不肖者居下,禄当其功,则有劳者劝,无劳者慕。未之有也(未之有也衍)。

译文

治理国家的根本大道有两条,就是刑罚和道德。两者需要相互配合、相辅相成。上天以阴阳形成光阴,君主以刑德成就大治。因此,即使是圣人来治理国家,也不能偏用其一。重视道德,很少用刑罚的,是五帝;刑罚和道德各取一半的,是三王;用刑罚较多,而道德很少的,是五霸;完全采用刑罚来治理国家而导致政权快速毁灭的,是秦朝。所以,一个君王要让天下达到大治,就一定要用好刑和德的权柄,视其德行来赐予其相应的地位,视其功劳来赐予其相应的俸禄,视其才能来赐予其相应的官职。这三条,是让天下大治或大乱的根本啊。根据德行来赐予地位,那么,有贤德的人就会居于上位,道德败坏的人就会居于下位;根据功劳来赐予俸禄,那么有功劳的人就会得到鼓励,没有功劳的人就会朝此努力。能够做到这样,而国家未能得到大治,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凡国无常治,亦无常乱,欲治者治,不欲治者乱。后之国土人民,亦前之有也,前之有,亦后之有也。而禹独以安,幽、厉独以危,斯不易天地,异人民,欲与不欲也。吴阪之马,庸夫统衔则为弊乘,伯乐执辔 [275] 即为良骥,非马更异,教民亦然也。故遇禹、汤则为良民,遭桀、纣则为凶顽,治使然也。故善治国者,不尤斯民而罪诸己,不责诸下而求诸身。传曰:“禹、汤罪己,其兴也勃焉。桀、纣罪人。其亡也忽焉。”由是言之,长民治国之本在身。故詹何 [276] 曰:“未闻身治而国乱者也。”若詹者,可谓知治本矣。

译文

任何一个国家,不会有永久的大治,也不会有永久的大乱,只要励精图治就一定能够治理好。如果不励精图治,必然会发生大乱。后世的国土和人民,也是前代所拥有的,前代所拥有的,也是后世所拥有的。(拥有同样的条件)大禹让天下安定和谐,周幽王、周厉王却让天下垂危。天地和人民并没有改变,只是一个想励精图治一个不想励精图治的差别而已啊。吴阪这个地方的马,如果让无能的人来驾驭,就成了劣马;如果让伯乐来驾驭,就成了良驹。可见并不是马的不同,而是驾驭者的不同啊。教育人民也是同样的道理。所以,百姓遇到大禹和汤王这样的圣君则是良民,遇到夏桀和商纣这样的暴君则成了暴民,这就是不同的治理者所造成的啊。所以,一个善于治理国家的君主,不会怪罪自己的百姓,而是反省自己的过失。不会斥责自己的部下,而会反求诸己。《易传》上说:大禹和商汤反省自己,其治理的天下兴旺蓬勃,夏桀和商纣归罪他人,其天下也就很快消亡了。由此可见,教导民众治理国家的根本在于君主修己之身啊。所以詹何说:从来没有过君主修身很好而国家大乱的。像詹何这样的人,可以说是知道治理天下的根本之道了。

政务

题解

政务,即处理政事。这一段作者桓范指出,为政之务,务在正身。桓范认为,作为君主,修正己身是处理政务的第一要务,其次才是教育民众。认为“君正于上,则吏不敢邪于下;吏正于下,则民不敢僻于野”,深刻说明为政的根本在于为政者修己之德。同时说明为政者还要减少扰民之事,这样国家才能实现无为而治。

凡吏之于君,民之于吏,莫不听其言而则 [277] 其行,故为政之务,务在正身,身正于此,而民应于彼。《诗》云:“尔之教矣,民胥效矣 [278] 。”是以叶公 [279] 问政,孔子对曰:“子帅而正,孰敢不正。”又曰:“苟正其身,于从政乎何有。不能正其身,如正人何。”故君子为政,以正己为先,教禁 [280] 为次,若君正于上,则吏不敢邪于下,吏正于下,则民不敢僻 [281] 于野。国无倾君,朝无邪吏,野无僻民,而政之不善者,未之有也。凡政之务,务在节事 [282] ,事节于上,则民有余力于下,下有余力,则无争讼之有乎民,民无争讼,则政无为而治,教不言而行 [283] 矣。

译文

无论是官吏对于君王,还是百姓对于官吏,无一不是听他怎么说,然后效仿他怎么做。所以,为政的根本要务,在于为政者正己之身。为政者在此处能够正己之身,民众就能够在彼处响应你。《诗经》上说:“你能够教育民众,民众就会效仿。”所以叶公向孔子求教为政之道,孔子恭敬地告诉他:“你能够带头行的正,您的百姓谁敢不正?”又说:“如果为政者能够正己之身,从事政事还有什么难的呢?如果为政者不能够正其自身,又怎么可能使别人正呢?所以,真正的君子来治理政务,把正己放在第一位,把教育和禁令放在第二位。做君王的能够在上位正己之身,则下面的官吏就不敢有不正的行为;做官吏的能够在下面正己之身,那么民众在乡野则不敢为非作歹。一个国家如果没有不正的君主,那么朝廷里就不会有奸邪的大臣,乡野就不会有品行不端的子民。如果这样,政治还不清明,那是从来没有有过的事情。”大凡为政的根本,在于行事有节制,在上位的能够行事有节制,则民众就有余财和余力;民众有余财和余力,民间就不会有争斗和争讼;民间没有了争讼,这样国家就可以无为而治,教化能够不言而行。

节欲

题解

节欲,即节制欲望。《礼记》上讲,“欲不可纵”。修身治国的根本,就在于节制欲望。为君者失去国家,为官则遭遇灾祸,无一不是因为不能节制自己的欲望。如果不懂得节制欲望,是非常危险的,稍一不慎,轻则带来灾祸,重则灭身毁国。作者提出,对于欲望,即使不能做到一开始就从心上去除,也要做到抑制自己的欲望,不能够反被欲望所掌控。

夫人生而有情 [284] ,情发而为欲 [285] ,物见于外,情动于中,物之感人也无穷,而情之所欲也无极,是物至而人化也。人化也者,灭天理矣。夫欲至无极,以寻难穷之物,虽有贤圣之姿,鲜不衰败。故修身治国也,要莫大于节欲。《传》曰:“欲不可纵。”历观有家有国,其得之也,莫不阶于俭约。其失之也,莫不由于奢侈。俭者节欲,奢者放情 [286] ,放情者危,节欲者安。

译文

人生来就会对事物产生感情,感情产生后就会发展为欲望。人只要接触到外界的事物,内心就会产生情感活动。外物对人情感的影响没有止尽,而由情感所产生的欲望也没有止尽。所以一旦任 由外物控制了人的欲望,人的纯净纯善的本性就会转化为贪婪的习性。而一旦人的本性转化成了习性,人心对天理的感悟就不复存在了。人的欲望是没有止尽的。如果一个人以内心无穷无尽的欲望,去追逐身外无穷无尽的物境,纵然有成圣成贤的资质,也很少有不中途颓堕和失败的。所以,修身治国的根本,没有比节制欲望更重要的了。《礼记》说:欲望不可以放纵。纵观历史,能够得到家国的无一不是来自于勤俭节约,而失去家国的无一不是由于奢侈浪费。节俭的人懂得控制欲望,奢侈的人则会放纵情感;放纵情感的人危险,懂得节欲的人安全。

尧、舜之居,土阶三等 [287] ,夏日衣葛 [288] ,冬日鹿裘 [289] ,禹卑宫室而菲饮食,此数帝者,非其情之不好,乃节俭之至也。故其所取民赋也薄,而使民力也寡,其育物也广,而兴利也厚,故家给人足,国积饶而群术也以(群术也以恐有脱文误字),仁义兴而四海安。孔子曰:“以约失之者鲜矣 [290] 。”

译文

尧帝、舜帝的住处,只修筑着三层土阶,夏天穿着葛衣,冬天披着鹿皮,大禹不住好房子,不吃珍贵的食物。这几位帝王,并不是他们在情感上不喜欢(这些),而是他们节俭到了极点。因此,他们向百姓征收的赋税非常少,使用的民力也非常少,养育的万物却非常广博,为民兴造的福利非常厚重。因此,百姓家庭富裕、人民满足,国家富饶,仁义之风盛行,四海之内安定和谐。孔子说:因为勤俭节约而失去 家国的人是很少的。

且夫闭情 [291] 无欲者上也,咈心消除者次之。昔帝舜藏黄金于崭岩 [292] 之山,抵珠玉于深川之底,及仪狄 [293] 献旨酒 [294] 而禹甘之,于是疏远仪狄,纯(纯当作绝)上旨酒,此能闭情于无欲者也。楚文王 [295] 悦妇人而废朝政,好獠猎而忘归,于是放逐丹姬,断杀如黄,及共王(庄王误作共王)破陈而得夏姬,其艳(其艳当作艳其)国色,王纳之宫,从巫臣之谏,坏后垣而出之,此能咈心消除之也。既不能闭情欲,能抑除之斯可矣。故舜禹之德,巍巍称圣 [296] ,楚文用朝邻国,恭王终谥为恭 [297] 也。

译文

人能够做到闭情无欲可以算是上等人了,刻意消除的人就要差一等了。过去舜帝将黄金藏在险峻的高山之上,将珠玉藏在深川的谷底;仪狄进献美酒给大禹,大禹品尝后觉得非常甘甜,于是疏远仪狄,杜绝人们进献美酒。这就是能够节制情感而达到无欲的例子。楚文王沉湎于妇人的美色而荒废朝政,喜爱打猎而忘记了回到王宫,于是将丹姬驱逐流放,把猎狗也杀掉。楚庄王攻破陈国而得到夏姬,因 夏姬有倾国的美色,楚庄王将其纳入后宫,后来他听从申公巫臣的建议,毁坏后墙而将其驱逐出去。这是违心消除情欲的例子。虽不能节制情欲,但也能够克制自己,能做到这一点也算可以了。所以大舜、大禹的德行如同巍峨的高山,被人们视为圣人,楚文王因为能够消除欲望而使得邻国来朝,古人对于能够改正过失的君主死后给予他“恭”的谥号。

详刑

题解

详刑,意思是要周详审慎地对待刑罚。作者认为,制定和使用刑罚,是要达到不用刑罚的目的。并指出,对于判处刑罚要周详谨慎,尤其是判处死刑,要做到让死者无怨,生者无恨,这样国家才能得到大治。如果不依法行事,甚至滥用刑罚,则会产生更多的刑事案件,导致社会不平。

夫刑辟 [298] 之作,所从尚矣。圣人以治,乱人以亡。故古今帝王,莫不详慎 [299] 之者。以为人命至重,一死不生,一断不属故也。夫尧、舜之明,犹惟刑之恤也。是以后圣制法,设三槐九棘之吏 [300] ,肺石嘉石 [301] 之讯,然犹复三判,佥曰可杀,然后杀之。罚若有疑,即从其轻,此盖详慎之至也。故苟详、则死者不恨,生者不忿 [302] ,忿恨不作,则灾害不生,灾害不生,太平之治也。

译文

刑罚和法律的创制,已经由来以久。圣人通过它让天下得 到大治,昏庸的人则通过它让天下大乱。所以自古以来的帝王,对使用刑罚和法律无一不是周详审慎地对待的。因为没有比人命更重要的了,一旦被处死则无法再复活,一旦被断头就不能再复原了。连尧舜这样圣明的君主,对于用刑都慎之又慎。因此,以后的圣人制定法律,设立了三九公卿的官吏,使用肺石、嘉石等审讯方法,然后重复审判三次,都认为可以处死后,方才处死罪犯。在处置罪犯时若有丝毫的疑惑,就会从轻处置,其对用刑的详细谨慎可以说到了极点。如果能够做到如此的详细审慎,那么被判死刑的人就不会产生怨恨,活着的人也不会感到愤怒。人民没有了愤怒和怨恨,就不会产生灾害,没有灾害,天下就达到太平大治了。

是以圣主用其刑也,详而行之,必欲民犯之者寡,而畏之者众,明刑 [303] 至于无刑,善杀至于无杀,此之谓矣。夫暗乱之主,用刑弥繁 [304] ,而犯之者益多,而杀之者弥众,而慢之者尤甚者何,由用之不详而行之不必 [305] 也。不详则罪不值,所罪不值则当死反生,不必则令有所亏,令有所亏则刑罚不齐矣。失此二者,虽日用五刑 [306] ,而民犹轻犯之,故乱刑之刑,刑以生刑,恶杀之杀,杀以致杀,此之谓也。

译文

因此圣明的君主使用刑罚,都是详审之后才执行,目的是要使得民众触犯刑罚的人少,畏惧刑罚而不敢触犯的人多,从严明刑法到不需要使用刑法,从善用杀戮到不需要进行杀戮,这正是圣明的君主使用刑罚的真正意思。而昏乱的君主,越是频繁地使用刑罚,触犯的人就会日益增多,被杀戮的人越多,对刑罚产生怠慢的人也越来越多。这都是由于使用刑罚不是详察慎判,而执行刑罚太过随意所导 致的啊。量刑不详则判罪不公平,判罪不公平则会让本该处死的人活了下来;执法太随意,就会让法律受到损害;法令受到损害,刑罚就难以做到公平。做不到这两点,哪怕每天用五种刑法,民众还是会轻易触犯刑法。所以胡乱使用刑罚,就会使得刑罚之外还会产生刑罚,盲目恶意地进行诛杀,这样的诛杀会导致更多的诛杀,讲的就是这种情况。

兵要

题解

兵要,即用兵的要术。此篇节选了两段,第一段说明用兵的根本目的在于造福于民众,并指出:“战者,危事,兵者,凶器”。希望君主不要喜好运用它。同时也指出“不可忘战”,否则国家就会危险。第二段则说明民心是用兵取胜的根本,取得民心在于利民。而战争的胜负,其实早在战争开始之前就已经决定了,并说明了帝者之兵和王者之兵的特征。

圣人之用兵也,将以利物 [307] ,不以害物也。将以救亡,非以危存也。故不得已而用之耳,然以战者危事。兵者凶器,不欲人之好用之,故制法遗后,命将出师,虽胜敌而反 [308] ,犹以丧礼处之,明弗乐也。故曰:“好战者亡,忘战者危,不好不忘,天下之王也。”

译文

圣人用兵,目的在于有益于万物,而不是让万物受害,为的是用它来拯救危亡,而不是用它危害生存。只有在不得已的情况下才会使用军队。然而,因为战争毕竟是危险的事情,武器毕竟是凶器,不能任凭人的喜好而使用它。因此制定法则留给后人,命令将军出征,即使打败敌军胜利归来,也要举行丧礼,以此表明这不值得快乐。所以说 好战的国家会自取灭亡,忘记战争的国家就会处于危险之中。只有不好战也不忘记战争的国家,才可以成为天下的王者。

夫兵之要,在于修政 [309] ,修政之要,在于得民心,得民心,在于利 [310] 之,利之之要,在于仁以爱之,义以理之也。故六马不和,造父不能以致远,臣民不附,汤、武不能以立功。故兵之要在得众者,善政 [311] 之谓也。善政者恤民 [312] 之患,除民之害也,故政善于内,兵强于外。

译文

用兵的关键在于修明政教;修明政教的关键,在于得到民心;要得到民心,在于让百姓得到利益;使百姓得到利益的关键,在于用仁爱之心爱护他们,用道德仁义来治理他们。所以说,驾车的六匹马如果不互相配合,即使是造父也不能驾驭马车跑得很远;没有大臣和民众的拥护,即使是商汤、周武王也不能够建功立业。所以说用兵的关键在于得到民心;得到民心,可以说就是清明的政治了。清明的政治,就是能够忧虑人民的疾苦和忧患,除掉民众的灾祸而已。所以,对内如果能够做到政治清明,对外军队就会强大。

历观古今用兵之败,非鼓之日也,民心离散,素行 [313] 豫 [314] 败也。用兵之胜,非阵之朝也,民心亲附,素行豫胜也。故法 [315] 天之道,履 [316] 地之德,尽人之和,君臣辑穆 [317] ,上下一心,盟誓不用,赏罚未施,消奸慝 [318] 于未萌,折凶邪于殊俗 [319] ,此帝者之兵也。德以为卒,威以为辅,修仁义之行,行恺悌 [320] 之令,辟地殖谷,国富民丰,赏罚明,约誓 信,民乐为之死,将乐为之亡,师不越境,旅不涉场,而敌人稽颡 [321] ,此王者之兵也。

译文

纵观古往今来用兵失败者,并非败在击鼓的当日,而是民心早已离散,平素的行为就已经显示出失败的征兆了。用兵获得胜利的,并非胜在两军对阵的那一日,而是民心拥护,平素的行为就显示出胜利的征兆了。所以效法天道、履行地德,尽用人和,君臣和睦,上下一心,不需要用什么盟誓,也不需要采取什么赏罚的措施,就能够将奸诈邪恶的人消灭于萌芽的状态,让凶邪之人受到风俗的影响而回归本善,这是五帝的用兵之道。以德行作为士兵,以威信作为辅助,按照仁义道德的标准来行事,执行和乐平易的命令,开辟土地种植五谷,国家富强人民富裕,赏罚严明,遵守誓言和盟约,民众就乐于为国捐躯,将军就乐于以身殉国,军队不用越过国境,士兵不用抵达战场,敌军就心悦诚服地投降了,这才是真正的王者之兵啊。

辨能

题解

辨能,即辨别人的才能。要想治理好政事,必须懂得辨别和使用人才。用人的腐败是最大的腐败。这一段作者指出,当时的官吏不能公正地考察人才,只是听从虚誉之词,导致趋炎附势,结党营私的小人当政。一方面反映了当时官场用人的乱象,同时也是从反面提醒,辨别人才不能只听外在的名誉,而要详细谨慎地考察一个人。德行和能力均没有缺陷的人,才能够给予大任。

夫商鞅 [322] 、申 [323] 、韩 [324] 之徒,其能也,贵尚谲诈,务行苛克,则伊尹 [325] 、周 [326] 、邵 [327] 之罪人也。然其尊君卑臣,富国强兵,有可取焉。宁成 [328] 、郅都 [329] 辈,放商、韩之治,专以残暴为能,然其抑强抚弱,背私立公,尚有可取焉。其晚世之所谓能者,乃犯公家之法,赴私门之势,废百姓之务,趣 [330] 人间之事,决烦理务,临时苟辨 [331] ,但使官无谴负 [332] 之累,不省下民吁嗟之寃,复是申、韩、宁、郅之罪人也。而俗犹共言其能执政者,选用不废者,何也?为贵势之所持 [333] ,人间之士(士字似衍)所称,听声用名者众,察实审能者寡,故使能否之分不定 [334] 也。

译文

商鞅、申不害、韩非子这样的人,其才能重在使用各种奸诈的手段,办事推行苛刻之政。这样的人在伊尹、周公、邵公那里就是罪人了。然而,他们毕竟还能够明白君主尊贵、大臣卑微的道理,能够使得国家富裕、军队强大,还有一点可取之处。(到了汉朝中兴的时候),宁成、郅都这些人,夸大商鞅、韩非子的治国方略,专门进行杀戮,以残暴为能。然而他们毕竟能够抑制豪强,避开私利,树立公心,还是有可取之处的。后世所谓有才能的人,就只是违背公家的法律,迎合私人的权势,荒废百姓的事务,趋附人间的私利;判决麻烦的案件、处理复杂的事务时,只是临时诡辨一下,只要不使官家受到谴责,或受到责任的拖累,根本不去理会民众的冤屈和叹息,这样的人又是申不害、韩非子、宁成、郅都一样的罪人了。然而一般人习惯上还是认为他们是有能力的人,执政者仍然选用而不废黜他们。这是为何呢?因为他们为权贵势要之人所保护,被世间一些读书人所称颂,听其名声用其名位的人多,而能够细致审察审核其能力的人少,因此在用人上对人才能力的分界线不能明确。

夫定令长 [335] 之能者,守相 [336] 也。定守相之能者,州牧刺史 [337] 也。然刺史之徒,未必能考论能否也,未必能端平也。或委任下吏,听浮游之誉,或受其戚党贵势之托,其整顿(其整顿当作整顿其)传 舍,待望迎宾,听其请谒,供其私求,则行道之人 [338] 言其能也。

译文

审定县令、县长能力的,是郡守和诸侯之相;审定郡守、诸侯之相能力的,是州牧、刺使。然而州牧、刺使这样的官吏,未必真的能够考察审定他们是否有能力,未必能够使得考评公平中正。有的委派手下的官吏去考察,结果只是在外面听取一些空虚不实的赞誉;有的则受到他们的亲戚朋党、权贵势力的委托。这些相关人等不是忙着整顿客舍,等待了望,迎接上宾,就是忙着接待拜访,许诺对方私下的请求。于是连无关的路人都可以尽说其能(作为他们升迁的依据了)。

治政以威严为先,行事务邀时取辨 [339] ,悕望 [340] 上官 [341] 之指,敬顺监司 [342] 之教,期会 [343] 之命,无(无字恐衍)降身 [344] 以接士之来,违法以供其求欲,人间之事 [345] 无不循,言说之谈无不用,则寄寓 [346] 游行 [347] 幅巾 [348] 之士言其能也。有此三者为之谈,听声誉者之所以可惑,能否之所以不定也。

译文

这些人治理政事首先考虑的是自己的威严,办事一味迎合时风,惴摩长官的意图,对监察官员的话唯唯诺诺,不论对错一概言听计从。凡是上级规定期限要完成的任务,不论百姓是否能够承受得了,无不低声下气一概接受;如果有上级来视察工作,就不惜违反常礼制度去满足他们的欲望和要求。对于世俗的陋习没有不遵循的,世俗的言论没有不采用的。这样,一些客居、遨游、风雅之士就会纷纷说他们有能力了。有这三种人到处替他们说好话,这就是听信声誉者其所以被迷惑、官员的能力高低之所以难以评定的原因了。

尊嫡

题解

正妻生的长子称嫡子,省称“嫡”。尊嫡就是要尊重嫡子。此段重在说明,选择接班人要无比谨慎。尊嫡虽然是君主专制时代选择继承人的传统观念,但是,对现代社会的组织选择接班人同样有着有益的启示。

凡光祖祢 [349] ,安宗庙,传国土,利民人者,在于立嗣 [350] 继世。继世 [351] 之道,莫重于尊嫡 [352] 别庶 [353] 也。故圣人之制礼贵嫡,异其服数,殊其宠秩 [354] ,所以一群下之望,塞变争之路,杜邪防萌,深根固本之虑。历观前代后妻 [355] 贱而侄媵 [356] 贵,太子卑而庶子尊,莫不争乱以至危亡,是以周有子带之难 [357] ,齐有无知之祸 [358] ,晋有庄伯之患 [359] ,卫有州吁之篡 [360] ,故传曰:“并后匹嫡,两政耦国,乱之本也。”

译文

能够光耀祖宗,安定宗庙,传续国土,利益人民的大事,在于确定继承人以继承祖业。而继承祖业的大道,没有比尊重嫡子区别庶子更重要的了。因此,圣人制定礼法是就让嫡子处在尊贵的位置,让其穿着不同的服饰,让他得到特殊的宠爱而授以官秩,以此来统一群臣的期望,堵塞政变争权的道路,杜绝邪恶,防范于未然。这是为加深和稳固国家的根本而考虑的。纵观前朝各代,凡是皇后、正妻被轻视而侧妃受到尊宠,太子卑微而庶子尊宠的,没有不引起争斗和纷乱,导致国家危亡的。所以周朝有子带的灾难,齐国有魏无知的祸害,晋国有庄伯的忧患,卫国有州吁的篡位。因此经典上说:如果两后并列,嫡子和庶子不分,就会出现两个国家两个政权的状况,这正是产生动乱的根本啊!

谏争

题解

谏争,即谏诤。本段主要讲述了臣子应该敢于直言进谏,规劝君主,纠正君主的偏差,挽救君主的谬误。特别强调了,“子从命者,不得为孝;臣苟顺者,不得为忠”,指出“国之将兴,贵在谏臣;家之将盛,贵在谏子”。然而,正如第二篇“为臣不易”所言,为臣的向君主直言进谏,往往要冒着巨大的风险,如果君主不能虚心纳谏,臣子就会“近死辱而远荣宠”。因此,只有心存天下社稷的安危,不忍看到君主处于危难之中的忠义之臣,才会敢于向君主直言进谏。此段不仅提醒君主要能够接受臣下的直言规劝,也告诉为臣者要能心存社稷,敢于直谏,做忠义之臣。

夫谏争 [361] 者,所以纳 [362] 君于道,矫枉 [363] 正非,救上之谬也。上苟有谬而无救焉,则害于事,害于事,则危道也。故曰:“危而不持,颠而不扶,则将焉用彼相。”扶之之道,莫过于谏矣。故子从命者不得为孝,臣苟顺者不得为忠。

译文

谏争就是为了把君主的拉回到正确的治国之道上来,让君主矫正邪枉、改正缺点,挽救君主的谬误。如果君主有谬误之处而没 有人去纠正,就会危害国事;危害国事,就会使国家步入危途。因此孔子说:(做臣子的眼见君主)遇到危险而不去扶持,见到君主就要跌倒而不去搀扶,那君主还要你干什么呢?而帮扶的方法,没有比谏争更好的了。因此,做儿子的如果只是一味听从父亲的话,算不得是真正的孝;做臣子的只是一味顺从君主的意思,算不上是真正的忠。

是以国之将兴,贵在谏臣;家之将盛,贵在谏子。若托物以风喻,微生(生疑言)而不切,不切则不改,唯正谏直谏可以补缺也。诗云:“衮职有缺,仲山甫补之,柔亦不茹,刚亦不吐 [364] 。”正谏者也。易曰:“王臣謇謇 [365] 。”传曰:“愕愕者昌 [366] 。”直谏者也。

译文

国家将要兴旺,重在有能够直言谏争的大臣;家庭将要兴旺,重在有能够劝谏父母的孩子。如果只是通过寄托事物来进行讽喻,只是小声议论而不能够切中要害,不能切中要害,就很难改正错误。只有提出正面的意见、直截的建议才能够让君主补正缺失。《诗经》上说:君主有了缺失,仲山父去补救它。柔顺而不软弱,刚正而不张扬。这说的就是从正面提意见的人。《易经》上说:大王的大臣无比忠贞。经传上说:大臣能够直言,国家就能够昌盛。这说的就是能够直接进谏的人。

然则咈人之耳,逆人之意,变人之情,抑人之欲,不尔,不为谏也。虽有父子兄弟,犹用生怨隟 [367] 焉,况臣于君,有天壤之殊,无亲戚之属,以至贱干至贵,以至稀间至亲,何庸 [368] 易耶。恶死亡而乐生存,耻困辱而乐荣宠,虽甚愚人,犹知之也,况士君子乎。今正言直谏,则近死辱而远荣宠,人情何好焉。此乃欲忠于主耳,夫不能谏则君危,固谏则身殆 [369] ,贤人君子,不忍观上之危而不爱身之殆,故蒙危辱之灾,逆人主之鳞,及罪而弗避者,忠也,义也。深思谏士之事,知进谏之难矣。

译文

然而,说人家不喜欢听的话,违逆他人的心意,改变他人的情趣,抑制他人的欲望,不这样就称不上是进谏之言。即使是父子兄弟之间,提意见也会产生怨恨和间隙,何况臣子之于君主,更是有着天壤之别。没有亲戚关系,以最卑贱的地位对最尊贵的地位,以最疏远的关系对最亲切的人来提意见,怎么会容易呢?恐惧死亡而愿意生存,不愿意受到困辱而乐于受到宠幸,哪怕是再愚钝的人,也明白这一点,何况读过圣贤经典的士人和君子呢?如今用正面的意见直言进谏,这是在接近死亡和屈辱而远离宠爱和荣幸。假若按照人之常情,怎么会这么去做呢?这么做只是想能够忠诚于君主啊。臣子不能谏争,君主就会有危险;总是进谏,臣子自己就会有危险。真正的贤人君子,只是不忍自己的君主处于危险之中,而不是担心自己处于险境中啊。因此,冒着蒙受危险受辱的灾难,揭开君主的龙鳞,宁可自己获罪而不肯逃避,这都是因为心存国家社稷,忠心为君,坚守道义啊!深刻地思考谏臣的所为所遇,才能知道进谏是多么的不容易啊!

决壅

题解

决壅,意即消除壅蔽。处在君主之位,如果被左右所壅制,那么就听不到、看不到很多事情的真相,长此以往,就会危害国家。因此,作者指出,君主要消除壅蔽,重在广开言路,虚心听取各方人士的意见。兼听则明,偏听则暗。如果做君主的能够广开言路,让各方人士直言进谏,那么,壅臣自然就无法壅蔽君主。作者同时指出,君主不能将自己的好恶示人,否则就会被身边的臣妾利用其喜好和厌恶来达到蒙蔽视听的目的。

夫人君为左右所壅制 [370] ,此有目而无见,有耳而无闻,积无闻见,必至乱正。故国有壅臣 [371] ,祸速近邻。人臣之欲壅其主者,无国无之。何也?利在于壅也。壅则擅宠于身,威权独于己,此人臣日夜所祷祝 [372] 面(面恐而字误)求也。人臣之壅其君,微妙工巧,见壅之时,不知也,率至亡败,然后悔焉。

译文

如果君主被身边的人所蒙蔽控制,就会有眼睛而看不到,有耳朵而听不到了。如果看不到、听不到的事情积累多了,必然会搅乱治国理政的正确思路。因此一个国家如果有了蒙蔽君主的臣子,灾祸到 来之快,如同就在近邻。做臣子的意图蒙蔽君主的视听,没有一个国家没有这样的事情。这是为什么呢?原因在于臣子认为蒙蔽君主对自己有利益。蒙蔽君主的视听,就能将君主的宠爱集于自己的一身,自己能够一手独揽大权,这是做臣子的日夜都祈愿求之的事情。做臣子的蒙蔽君主,往往做得微妙精巧,让君主被蒙蔽了却没有察觉,只有等到国家衰败灭亡时悔之晚矣。

为人君之务,在于决壅 [373] 。决壅之务,在于进下。进下之道,在于博听 [374] 。博听之义,无贵贱同异,隶竖牧圉 [375] ,皆得达焉。若此,则所闻见者广,所闻见者广,则虽欲求壅,弗得也。

译文

做君主的关键,在于能够去除蒙蔽;去除蒙蔽的关键,在于能够让下属进谏;让下属进谏的方法,在于广泛地听取各种意见;广泛地听取意见就是要能够做到无视下属的高低贵贱,即使是奴役、童仆、放牧、养马的人,也要能够让他们的意见传达进来。这样一来则所看见的、听见的就会非常广泛,所见所闻非常广博了,即使有臣子意图蒙蔽,也蒙蔽不了了。

人主之好恶,不可见于外也。所好恶见于外,则臣妾乘其所好恶以行壅制焉。故曰:“人君无见其意,将为下饵。”昔晋公 [376] 好色,骊女 [377] 乘色以壅之;吴王 [378] 好广地,太宰陈伐以壅之;桓公 [379] 好味,易牙 [380] 烝首子以壅之;及薛公进美珥以劝立后;龙阳临钓鱼行微巧之诈。以壅制其主,沉寞无端,甚可畏矣。古今亡国多矣,皆由壅蔽于帷幄 [381] 之内,沉溺于谄谀之言也。而秦二世 [382] 独甚,赵高 [383] 见二世好淫游之 乐,遗于政,因曰:“帝王贵有天下者,贵得纵欲恣意,尊严若神,固可得闻,而不可得睹。”高遂专权欺内,二世见杀望夷,临死,乃知见之祸(见之祸恐有误字),悔复无及,岂不哀哉!

译文

做君主的,自己的喜好和厌恶,不能表现于外。如果自己的喜好和厌恶让外人所知晓,那么,他的臣子和妻妾就会利用其喜好和厌恶来达到蒙蔽视听的目的。所以说:君主看不到臣子的意图,自己的好恶就会被他们当成诱饵。过去晋献公喜欢美色,骊姬就用自己的美色蒙蔽晋献公的视听;吴王阖庐喜欢扩大领地,太宰就用陈兵攻伐来蒙蔽他的视听;齐桓公喜欢美味,易牙就把自己的孩子蒸熟来满足他,达到蒙蔽他的目的。还有薛公进献美丽的玉珥来劝说册封太后,龙阳乘齐桓公钓鱼的时候巧妙地实施奸诈之计来达到蒙蔽其君主的目的, 所用的种种手段隐伏、平静、不露端倪,真的是太可怕了。古往今来亡国的人很多,都是因为做君主的被臣子蒙蔽在宫廷之内,沉湎于臣子谄媚阿谀的言语之中。最严重的莫过于秦二世,赵高见秦二世喜欢荒淫游乐,不过问政事,于是进言说:做帝王的高贵而拥有天下,贵在能够放纵欲望恣意妄为,像神明一样有尊严;百姓和大臣只能听说,而不能亲眼看见。这样,赵高就专揽大权,欺上罔下。二世直到在望夷宫被逼自杀,临死之时才明白自己被赵高蒙蔽造成亡国杀身之祸,可惜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啊。这难道还不值得人哀叹吗?

赞象 [384]

题解

赞象是古代的一种记述功勋和美德的文体。这一段主要指出,写作赞象应该经过考察后,确实有功绩,才能够写入史册,如果言行、事迹不值得记录,而弄虚作假,则为人所耻了。

夫赞象之所作,所以昭述勋德 [385] ,思咏 [386] 政惠,此盖诗颂之末流矣。宜由上而兴,非专下而作也。世考之,导实(导实疑有误字)有勋绩 [387] ,惠利 [388] 加于百姓,遗爱 [389] 留于民庶,宜请于国,当录于史官,载于竹帛 [390] ,上章君将之德,下宣臣吏之忠。若言不足纪,事不足述,虚而为盈,亡而为有,此圣人之所疾,庶几 [391] (庶几疑有误字)之所耻也。

译文

之所以要写作赞象,目的在于记述功勋和美德,追思和咏叹政治的惠美。这大概是《诗经·颂篇》的末流了。最好应该由君上兴起,而不是由下臣专门来制作。经过世人的考察之后,确实有功勋和成 绩的,让百姓得到恩惠和好处;即使死后还能留下恩德于百姓、德行为百姓所追怀的,就应该向国君请示,由史官来记录,登载在竹帛上面,对上可以彰显君主、将帅的美德,对下可以宣扬大臣、官吏的忠心。假如其言行不足以记录,事迹不值得叙述,把虚假的说成真实的,把没有说成有,这就是圣人所憎恶、贤者为之羞愧的了。

铭诔 [392]

题解

铭诔,是记录死者经历和功德的文章。这一段,作者对当时的流俗进行了强烈的谴责。指出依靠行贿送礼而得到官位的小人,其门生部下,却为了自己的利益,对其进行歌功颂德,是十分无耻的行为,这样会使得善恶不能彰显,败坏世风,影响国事。

夫渝 [393] 世富贵,乘时 [394] 要世,爵以赂至,官以贿成,视常侍 [395] 黄门 [396] 宾客,假其气势,以致公卿 [397] 牧守 [398] ,所在宰莅,无清惠之政,而有饕餮 [399] 之害,为臣无忠诚之行,而有奸欺之罪,背正向邪,附下内上,此乃绳墨 [400] 之所加,流放之所弃。

译文

有的人以财富和权力改变世风,乘机趁势要挟世人,通过贿赂来得到官职和爵位。看看常侍、黄门这些皇帝近臣的嘉宾贵客,倚仗他们的权势,以致让公卿、牧守在官位上,不能清正廉明地执政,却有贪污腐败的祸害;做臣子的没有忠诚的行为,却犯下奸诈欺君的 罪行。背弃正义而趋向邪恶,拉拢下级依附权臣,这些都是应该受到刑法的惩罚和流放的行为。

而门生 [401] 故吏 [402] ,合集财货,刊石纪功,称述勋德,高邈伊周 [403] ,下陵管宴 [404] ,远追豹产 [405] ,近逾黄邵 [406] 。势重者称美,财富者文丽,后人相踵,称以为义,外若赞善,内为己发,上下相效,竞以为荣,其流之弊,乃至于此。欺曜当时,疑误后世,罪莫大焉。且夫赏生以爵禄,荣死以诔谥,是人主权柄,而汉世不禁,使私称与王命争流,臣子与君上俱用,善恶无章,得失无效,岂不误哉!

译文

可是这些人的门生和老部下,却聚集钱财和货物,刊刻石碑以记载其功劳,称赞和陈述他们的功勋和美德;往上比要超过伊尹和周公、往下要胜过管仲和晏婴;向远古要追踪豹产,往近代要超越黄霸、邵信臣。位高权重的称赞他们的美德,财产富有的说其文采华丽。后世的人跟着学习,以为这是义。对外好像是称赞别人的善行,对内实际是为了自己的利益。上上下下的官员竞相效仿,纷纷以此为荣,这种流俗产生的弊端,竟到了如此地步,不仅欺瞒当时,恐怕还会 误导后世,真的是有莫大的罪过啊!况且,在世的时候得到爵位俸禄的赏赐,去世之后得到诔文谥号的光荣,这是君主才能行使的权力。而到汉朝的时候因为不加以禁止,使得私家的的称誉和君王的命令并流于世。臣子和君王都这样做,善恶没有表明的章法,得失没有了评价的标准,这难道不是误国吗?

序作 [407]

题解

序作,也是古代的一种文体。作者痛斥当时写作序作的文人,只是追求文辞的华美,而不能阐弘大道,述明圣教。古人讲,文以载道,文章,是道统所寄。因此,写作文章,重在能够阐发圣贤大道的义理,而不是文辞的华美。如果只是一味追求文辞的华美,不能阐发圣贤大道,这样的文章,于世无益,是圣贤之人所厌恶的。

夫著作书论 [408] 者,乃欲阐弘 [409] 大道,述明圣教,推演事义,尽极情类,记是贬非,以为法式。当时可行,后世可修。且古者富贵而名贱(贱疑姓),废灭不可胜记,唯篇(篇疑笃)论俶傥之人,为不朽耳。夫奋名于百代之前,而流誉于千载之后,以其览之者益,闻之者有觉故也,岂徒转相放效,名作书论。浮辞谈说而无损益哉,而世俗之人,不解作体,而务泛溢之言,不存有益之义,非也。故作者不尚其辞丽,而贵其存道也。不好其巧慧,而恶其伤义也。故夫小辩破道,狂简 [410] 之徒,斐然 [411] 成文,皆圣人之所疾矣。

译文

撰述书论的目的,在于阐扬光大圣贤大道,叙述、说明圣贤 教化的道理,推演事情背后的义理,尽力抒发情感,记述真理,针砭错误,以此作为标准和法度,不仅可以在当时施行,也可以让后世的人修习。自古以来富贵之人其名字早已经消亡的,不能逐一记述。唯独只有留下著作于后世的潇洒风流之士,才能够不朽。他们的声名振起于百代之前,而声誉却流传到千年之后,是由于其文章让看到的人能够受益,听到的人能够觉悟的原因啊!怎么能够把那些凭空转相仿效、充满浮夸的言辞和议论、于世无益无损的文章称作书论呢?可是,世俗的人,不懂得什么叫做序作的本质,只是追求空泛溢美的言语,而没有有益于人的义理,这是错误的。因此,写作的人不应崇尚言辞的华丽,贵在能够阐述道义而已,不应称道其聪明巧饰,而应厌恶其损害道义。所以说,巧言有伤道义,志大才疏而高谈阔论,这都是圣人所厌恶的。

注释

[1] 广厦:宽敞高大的房子。​​​​​​​​​

[2] 棁:音桌,梁上的短柱。​​​​​​​​​

[3] 榱:音崔, 椽子。​​​​​​​​​

[4] 阙:欠,应给而不给,此处指空缺、缺少。也作“缺”。​​​​​​​​​

[5] 蹈:实行、效行、学习。​​​​​​​​​

[6] 輗辖:輗,古代大车车辕前端与车衡相衔接的部分;辖,插在轴端孔内的车键,使轮不脱落。​​​​​​​​​

[7] 顿踬:颠仆,行路颠蹶;顿,很短时间的停止;踬,音至,被东西绊倒。​​​​​​​​​

[8] 矜:谨守,慎重。​​​​​​​​​

[9] 夕惕若厉:若,如;厉,危。朝夕戒惧,如临危境,不敢稍懈。​​​​​​​​​

[10] 愆:过错,罪过。​​​​​​​​​

[11] 由夷:许由和伯夷的并称。​​​​​​​​​

[12] 笃:深重,深厚。​​​​​​​​​

[13] 捐私门:离弃自己的家。捐,舍弃,抛弃。​​​​​​​​​

[14] 弃捐:抛弃,废置。​​​​​​​​​

[15] 合门之不登:全家不丰裕。登,成熟,丰收。​​​​​​​​​

[16] 昭昭:明亮、光明,这里有显扬、显示、公开的意思。​​​​​​​​​

[17] 彰:宣扬、传扬。​​​​​​​​​

[18] 由、夷:许由和伯夷的并称。​​​​​​​​​

[19] 盗跖:指柳下跖,春秋末著名的奴隶起义领袖,邹城看庄镇柳下邑人。柳下跖被历代统治者骂作盗跖,有“志士不饮盗泉之水”之说,即指他。​​​​​​​​​

[20] 重:加重;增加。​​​​​​​​​

[21] 错:杂乱、交错。​​​​​​​​​

[22] 制:控制、节制。​​​​​​​​​

[23] 淫:过度,无节制,滥。 ​​​​​​​​​

[24] 捐:抛弃。​​​​​​​​​

[25] 一于业:指专心于自己的本职工作,没有非分之想。​​​​​​​​​

[26] 本务而末息:古代本指农业,末指工商业。​​​​​​​​​

[27] 阜而贱:阜,形容词,丰富、宽裕。贱,便宜;​​​​​​​​​

[28] 省而贵:省,稀少。​​​​​​​​​

[29] 愿:尊重、仰慕。​​​​​​​​​

[30] 匪:假借为“非”,表示否定。​​​​​​​​​

[31] 贾:音古。作买卖的人,商人,此处指价格。​​​​​​​​​

[32] 唯器与名,不可以假人:语见《左传》成公二年:“仲尼闻之曰:唯器与名,不可以假人。”器,礼器。名,爵号。假,借。​​​​​​​​​

[33] 佞:善辩,巧言谄媚。​​​​​​​​​

[34] 有非则鸣吠,而不遑于夙夜:吠,狗叫。遑,闲暇。​​​​​​​​​

[35] 沽:卖。​​​​​​​​​

[36] 噬:咬、吞。​​​​​​​​​

[37] 利:给予好处。​​​​​​​​​

[38] 小人:旧指仆隶。​​​​​​​​​

[39] 广:拓宽,开阔。​​​​​​​​​

[40] 周:普遍、全面;​​​​​​​​​

[41] 虑:担心、忧虑。​​​​​​​​​

[42] 睹:看到。​​​​​​​​​

[43] 机:先兆、征兆。​​​​​​​​​

[44] 适足:谓充足适度而不过分。​​​​​​​​​

[45] 厚:提高。​​​​​​​​​

[46] 朋党:指同类的人以恶相济而结成的集团。后指因政见不同而形成的相互倾轧的宗派。​​​​​​​​​

[47] 疾:憎恨。​​​​​​​​​

[48] 比:勾结、偏爱。​​​​​​​​​

[49] 益,更加。​​​​​​​​​

[50] 恶无毁实:毁,诽谤,说别人的坏话。恶无毁实指不分辨是诽谤还是真实。​​​​​​​​​

[51] 俾:使、把。​​​​​​​​​

[52] 借龙逢以贯其忠:借,连词,相当于“假使”“假设”“假如”“即使”;龙逢,就是关龙逢,夏桀时的大臣,因忠谏而被桀所杀。​​​​​​​​​

[53] 访:调查。​​​​​​​​​

[54] 定:使安定。​​​​​​​​​

[55] 恃:依赖,仗着。​​​​​​​​​

[56] 几:谓时间不多;不久。​​​​​​​​​

[57] 斯须:片刻,一会儿。​​​​​​​​​

[58] 荷:担着。​​​​​​​​​

[59] 逝而遂:逝,离开。遂,道路,此处指人生才会有出路。​​​​​​​​​

[60] 笃私交,薄公义:笃,重视。薄,轻视。​​​​​​​​​

[61] 殖:培植。​​​​​​​​​

[62] 为国也抑而割之:也疑者字。抑,压制。割,切断、截下,此处指排挤出朝廷。​​​​​​​​​

[63] 田季:指田穰苴和季孙行。田穰苴,春秋时期齐国人,曾率齐军击退晋、燕入侵之军,因功被封为大司马,子孙后世称司马氏。季孙行,鲁国大夫。季孙氏三代执掌国政,当时几代鲁君都昏庸无能,以致出现了人民只知道有季氏,不知道有鲁君的情况。季氏后人以季为姓。​​​​​​​​​

[64] 市朝:犹朝野。​​​​​​​​​

[65] 保治:治理使安定。​​​​​​​​​

[66] 是以其听察,其明昭:听察,探听审察。昭,明显,显著。​​​​​​​​​

[67] 指撝:意之所向,此处指达到自己目的。​​​​​​​​​

[68] 因循:沿袭按老办法做事。​​​​​​​​​

[69] 利长者不可以仓卒形也:仓卒,亦作“仓猝”,匆忙急迫,此处指短时间内;形,情势、形势,此处指显示出的效益。​​​​​​​​​

[70] 临:统治。​​​​​​​​​

[71] 鲜:非常少。​​​​​​​​​

[72] 皋陶、稷、契之数:皋陶,虞舜时的司法官;稷,古代主管农事的官;契,舜的臣子。数,计谋。​​​​​​​​​

[73] 名:出名,有名声。​​​​​​​​​

[74] 足:充实;完备;足够。​​​​​​​​​

[75] 明:圣明,明察,明智。​​​​​​​​​

[76] 萧墙:古代宫室内作为屏障的矮墙。​​​​​​​​​

[77] 喻:知晓;明白。​​​​​​​​​

[78] 童昏之履:童昏,指年幼无知者;履,经历某种景况。​​​​​​​​​

[79] 人岂逾于日月,而皆贤于圣哉:逾,超过;贤,动词,胜过、超过。​​​​​​​​​

[80] 应:顺合,适合。​​​​​​​​​

[81] 幽冥:昏暗、暗昧。​​​​​​​​​

[82] 蔽:欺骗、隐瞒、蒙蔽。​​​​​​​​​

[83] 泰:国家安定和平的意思。​​​​​​​​​

[84] 元首:人体的头部。此处指古代的君王,今用以称国家的最高领导人。​​​​​​​​​

[85] 股肱:股,大腿;肱,手臂从肘到腕的部分。比喻辅佐帝王的重臣;也比喻十分亲近且办事得力的人。​​​​​​​​​

[86] 陶唐钦明:陶唐,一般指尧帝,为帝喾少子,姓伊耆,名放勋,号陶唐氏,谥号为尧,史称唐尧。此处应为伏羲之前的帝王。钦明,敬肃明察。《书·尧典》:“曰若稽古帝尧,曰放勋,钦明文思安安,允恭克让。”​​​​​​​​​

[87] 羲氏平秩:羲氏,指伏羲,中华民族人文始祖,是我国古籍中记载的最早的王。所处时代约为新石器时代早期,他 根据天地万物的变化,发明创造了八卦。平秩,谓辨次耕作的先后。​​​​​​​​​

[88] 有虞明目:有虞,有虞氏,是中国古代五帝之一的舜帝部落名称。舜帝,姚姓,名重华,号有虞氏,谥号曰舜。明,阐明;目,教化百姓的条目。​​​​​​​​​

[89] 元凯敷教:元恺,“八元八凯”的省称。传说高辛氏有才子八人,称为八元;高阳氏有才子八人,称为八恺。此十六人之后裔,世济其美,不陨其名。敷教,布施教化。​​​​​​​​​

[90] 同亮天功:亮,亮工(辅佐天子以立天下之功)。天功,古以帝王为天子,因用以称颂帝王的功业。​​​​​​​​​

[91] 天成地平:成,成功;平,治平。原指禹治水成功而使天之生物得以有成。后常比喻万事安排妥帖,天下太平。​​​​​​​​​

[92] 咸熙于和穆:熙,兴起,兴盛。穆,温和,和谐。​​​​​​​​​

[93] 咎:过失,罪过。​​​​​​​​​

[94] 悖:背谬,行不通。​​​​​​​​​

[95] 乖:背离,违背,不和谐。小篆字形,象羊角形,从“北”,取其分背的意思。​​​​​​​​​

[96] 巨:最大的。​​​​​​​​​

[97] 狡猾之狱焉:狡猾,诡诈无比。狱,罪案,官司。​​​​​​​​​

[98] 狡黠:狡猾、含有内心险恶、耍弄小聪明来伪装之意。​​​​​​​​​

[99] 烦贷乡党:贷,借款。乡党,同乡、乡亲。​​​​​​​​​

[100] 忌讳:顾忌和隐讳的意思。​​​​​​​​​

[101] 崇饰戏言:崇尚装饰开玩笑的或不当真的话。​​​​​​​​​

[102] 被:蒙受,遭受。​​​​​​​​​

[103] 父子孩耄:父,父亲;子,儿子;孩,孩童;耄,音贸,八九十岁的老人。​​​​​​​​​

[104] 肝脑涂地:指死得凄惨,肝血脑浆涂抹满地。​​​​​​​​​

[105] 剧:残酷。​​​​​​​​​

[106] 侧入:此处指用不正当手段。​​​​​​​​​

[107] 烝子啖君:据《春秋列国 志》载,春秋五霸之一的齐桓公身边有一佞臣,名叫易牙,极善逢迎阿谀。一次,齐桓公说他吃尽天下美味,惟不知人肉滋味。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易牙当即将自己年仅三岁的儿子杀掉,蒸熟后献给了齐桓公。​​​​​​​​​

[108] 悦亲:自己喜欢,亲近的人。​​​​​​​​​

[109] 诈忠者知而族之:诈,假装;知,知道,了解;族,把罪犯的家族成员全部处死。​​​​​​​​​

[110] 官人用士,累功积效,以次相叙:官,当官,作官;叙,评定等级、次第,按功提升。​​​​​​​​​

[111] 顾当忧世无奇人,傥有,又不能识耳:顾,发语词,无实义;傥,连词,表示假设,相当于“倘若”“如果”。​​​​​​​​​

[112] 自昔五帝之冠,固有黜陟之谟矣,复勤扬侧陋:冠,排于首位的事例;黜,降职或罢免;陟,提拔,提升;谟,计谋,谋略;复,副词,再,又;勤,为……尽力;扬,宣扬,传播出去;侧陋,指处在僻陋之处或微贱地位的贤人。​​​​​​​​​

[113] 殷有考诫之诰矣,复力索岩穴:考,查核,考试;诫,警告,劝人警惕;诰,文体的一种,用于告诫或勉励;索,寻访,搜索;岩穴,本义为山洞,此处指隐居的人。​​​​​​​​​

[114] 西伯有呈效之誓矣,复旁求鱼钓:西伯,指周文王;呈,呈现,显现,显露;誓,承诺;旁求,另外寻求;鱼钓,指姜太公在渭水边垂钓。​​​​​​​​​

[115] 小伯有督课之法矣,复遽求囚俘:小伯,即小白,春秋时期齐国第十五位国君齐桓公,姓姜,名小白;督课,督察考核;遽,匆忙,仓促;囚俘,囚犯,被拘禁的人,此处指管仲。​​​​​​​​​

[116] 汉祖有赏二句:汉祖,指汉高祖刘邦;爵,君主国家贵族封号;约,共同商定的事,共同议定要遵守的条文;亡,逃亡;信,指韩信。​​​​​​​​​

[117] 鲍萧:鲍,鲍叔牙;萧,萧何。​​​​​​​​​

[118] 案第:案,通“按”,依照;第,次第;案第,指依照次第。​​​​​​​​​

[119] 曩:从前,往昔。​​​​​​​​​

[120] 有司:指官吏。古代设官分职,各有专司,故称有司。​​​​​​​​​

[121] 束:约束、限制。​​​​​​​​​

[122] 畴咨:问、访求,指人才难求的忧虑。​​​​​​​​​

[123] 周无殪商雅颂之美:殪,死,灭亡。雅颂,《诗经》内容和乐曲分类的名称,雅乐为朝廷的乐曲,颂为宗庙祭祀的乐曲;指盛世之乐、庙堂之乐。​​​​​​​​​

[124] 京索:秦汉时期地域名。在今河南荥阳市南部,东起豫龙镇京襄城,西至索河一带。汉刘邦二年(公元前205年)败项羽兵于此。​​​​​​​​​

[125] 垂意于奇异:垂意,对……很留意,很用心。言对奇异之事很用心。​​​​​​​​​

[126] 使奇异填于沟壑:沟壑,溪谷,山涧。借指野死之处或困厄之境。​​​​​​​​​

[127] 汉元帝:指汉孝元帝,名刘奭,生于昭帝元平六年(公元前75年),卒于竟宁元年(公元前33年),享年四十三岁。地节三年(公元前67年)四月,被立为太子。黄龙三年(前49年)十月,宣帝死后继位,在位十六年,病死,谥号为元帝。​​​​​​​​​

[128] 泰:过分,过甚。​​​​​​​​​

[129] 作色:指神情变严肃或发怒。​​​​​​​​​

[130] 职:责任。​​​​​​​​​

[131] 班固:史学家班彪之子,字孟坚,汉族,扶风安陵人(今陕西咸阳东北)。除兰台令史,迁为郎,典校秘书,潜心二十余年,修成《汉书》。​​​​​​​​​

[132] 秦穆公:一作秦缪公,春秋时代秦国国君。嬴姓,名任好。在位三十九年。​​​​​​​​​

[133] 至于始皇,乘历世余烈:始皇,指秦始皇;乘,借助,凭借;余烈,前世的威德。​​​​​​​​​

[134] 疏扶苏之谏, 外蒙恬之直,受胡亥之曲,信赵高之谄,身没三岁,秦无噍类矣:疏,疏远,排斥;扶苏,秦始皇长子;外,疏远,关系、感情上保持距离;蒙恬,秦始皇时期的著名将领;受,采纳,听取;胡亥,即秦二世;曲,偏邪,不正直;赵高,秦朝二世皇帝时丞相;噍类,特指活着的人。​​​​​​​​​

[135] 前史:以前的史官。​​​​​​​​​

[136] 黔首:秦代对百姓的称谓。​​​​​​​​​

[137] 罔漏吞舟之鱼,烝民朴谨:罔漏吞舟之鱼,网里漏掉吞舟大鱼,比喻法律太宽,使重大的罪犯也能漏网,“罔”同“网”。烝民,老百姓。​​​​​​​​​

[138] 宣帝受六世之洪业四句:宣帝,汉宣帝;六世,指汉宣帝以前的六个朝代;武昭,指汉武帝和汉昭帝;四夷,古代华夏族对四方少数民族的统称,指东夷、西戎、南蛮、北狄;怖,害怕;兵革,此处指战争。​​​​​​​​​

[139] 峻法绳下,贱儒贵刑名:绳,约束,制裁;贱,鄙视,轻视;刑名,战国时以申不害为代表的学派,主张循名责实,慎赏明罚,后人称为“刑名之学”。​​​​​​​​​

[140] 是时名则石显、弘恭之徒:名,使名声显扬;石显、弘恭,汉宣帝时的两位佞臣。​​​​​​​​​

[141] 乱:动词,扰乱,打乱。​​​​​​​​​

[142] 豫料:预先想到。​​​​​​​​​

[143] 柱石:顶梁柱,引申为能担当大任的人。​​​​​​​​​

[144] 骨鲠:此处指正直,直爽。​​​​​​​​​

[145] 属:同“嘱”,委托,交付。​​​​​​​​​

[146] 宦竖:宦竖是对宦官的贱称,即古代的太监。​​​​​​​​​

[147] 天机:国家机要。​​​​​​​​​

[148] 元世:指汉元帝时期。​​​​​​​​​

[149] 栋桡榱崩:栋,屋的正梁,即屋顶最高处的水准木梁,支承着椽皮的上端;桡,弯曲;榱,即椽子,放在檩上支持屋面和瓦片的木条。比喻当政的人倒台或死去。​​​​​​​​​

[150] 新家:指王莽建立的新朝。​​​​​​​​​

[151] 或曰:有人说。​​​​​​​​​

[152] 仲尼:指孔子,名丘,字仲尼。​​​​​​​​​

[153] 为君难:出自《论语·子路·十五》:定公问:“一言而可以兴邦,有诸?”孔子对曰:“言不可以若是其几也。人之言曰:‘为君难,为臣不易。’如知为君之难也,不几乎一言而兴邦乎?”曰:“一言而丧邦,有诸?”孔子对曰:“言不可以若是其几也。人之言曰:‘予无乐乎为君,唯其言而莫予违也。’如其善而莫之违也,不亦善乎?如不善而莫之违也,不几乎一言而丧邦乎?”​​​​​​​​​

[154] 舜:姚姓,有虞氏,名重华,史称虞舜。黄帝的八世孙,因生于姚地,以地取姓氏为姚。相传因四岳推举,尧命他摄政。他巡行四方,除去鲧、共工、饯兜和三苗等四凶。尧去世后继位,又谘询四岳,挑选贤人治理民事,并选拔治水有功的禹为继承人。​​​​​​​​​

[155] 禹:姒姓,夏后氏,名文命,号禹,后世尊称大禹,是黄帝轩辕氏玄孙。通过禅让制得到帝位,传说是夏后氏部落的首领。​​​​​​​​​

[156] 弃:古代周族的始祖。传说有邰氏之女姜踏巨人脚迹,怀孕而生,因一度被弃,故弃。善于种植各种粮食作物,曾在尧舜时代当农官,教民耕种,被认为是开始种稷和麦的人。​​​​​​​​​

[157] 皋陶:亦作“皋繇”, 上古传说中的人物。传说他是虞舜时的司法官,后常为狱官或狱神的代称。​​​​​​​​​

[158] 尧:姓伊祁,名放勋,史称唐尧。公元前2377年农历2月初2日诞生于唐地伊祁山,随其母在庆都山一带度过幼年生活。十五岁时在唐县封山下受封为唐侯。二十岁时,其兄帝挚为形势所迫让位于他,成为我国原始社会末期的部落联盟长。他践帝位后,复封其兄挚于唐地为唐侯,他也在唐县伏城一带建第一个都城,后因水患逐渐西迁山西,定都平阳。唐尧在帝位七十年,九十岁禅让于舜,一百一十八岁时去世。​​​​​​​​​

[159] 圣治:至善之治。亦用以称颂帝王之治迹。​​​​​​​​​

[160] 日月:指太阳和月亮。​​​​​​​​​

[161] 阴阳:阴,《说文解字》曰:“暗也,水之南、山之北也。”《说文系传》曰:“山北水南,日所不及。”阳,《说文解字》曰:“高明也。”《说文解字义证》:“高明也,对阴言也。”​​​​​​​​​

[162] 迭:交替,轮流。​​​​​​​​​

[163] 成岁:成为一年。​​​​​​​​​

[164] 覆:保护;庇护。​​​​​​​​​

[165] 焘:音道,覆盖,引申为庇荫。​​​​​​​​​

[166] 怀生:谓有生命之物。​​​​​​​​​

[167] 员首:指百姓。​​​​​​​​​

[168] 沾濡:浸湿。多指恩泽普及。​​​​​​​​​

[169] 体:亲身经验、领悟。​​​​​​​​​

[170] 大德:谓品德高尚。《管子·立政》:“君之所慎者四,一曰大德不至仁,不可以授国柄。”尹知章注:“德虽大而仁不至,或包藏祸心,故不可授国柄。”​​​​​​​​​

[171] 怀:思念,想念。​​​​​​​​​

[172] 小心:谨慎;留神。《礼记·表记》:“卑己而尊人,小心而畏义,求以事君。”​​​​​​​​​

[173] 阐化立教:阐化,开创教化。立教,树立教化;进行教导。《韩诗外传》卷八:“学校庠序以立教,事老养孤以化民。”​​​​​​​​​

[174] 庙堂:太庙的明堂,是古代帝王祭祀、议事的地方。借指朝廷。《岳阳楼记》: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

[175] 纩:古时指新丝棉絮。后泛指棉絮。​​​​​​​​​

[176] 隐屏:掩藏隐蔽。​​​​​​​​​

[177] 烛:照;照亮。​​​​​​​​​

[178] 动作周旋:动作,行为举动。周旋,周全。 ​​​​​​​​​

[179] 彩:多色的丝织品。​​​​​​​​​

[180] 不听之狱:不听,不定罪。没有定罪的案子。​​​​​​​​​

[181] 劝:勉励。​​​​​​​​​

[182] 纤芥:细微。​​​​​​​​​

[183] 沮:同“阻”。阻止,阻遏;终止。​​​​​​​​​

[184] 泽:恩泽,恩惠。​​​​​​​​​

[185] 凋污:凋,衰败,衰落。污,道德恶劣、败坏。​​​​​​​​​

[186] 薄伪:浅薄、虚伪。​​​​​​​​​

[187] 佐治:辅佐治理。​​​​​​​​​

[188] 稷契:稷和契的并称,唐虞时代的贤臣。​​​​​​​​​

[189] 伊吕:伊,指伊尹,生卒年不详。商初大臣。名伊,一说名挚。今洛阳人。生于伊洛流域古有莘国的空桑涧(今洛阳市嵩县莘乐沟),奴隶出身。后为成汤重用,任阿衡,委以国政,助汤灭夏。死于沃丁时。他为商朝理政安民五十余载,治国有方,权倾一时,世称贤相,三代元老。吕,指吕尚(约公元前1128年—约公元前1015年),姜姓,字子牙,被尊称为太公望,后人多称其为姜子牙、姜太公。中国历史上最享盛名的政治家、军事家和谋略家。​​​​​​​​​

[190] 造父:东夷族,嬴姓。周穆王首席御手。据《史记》载:“穆王使造父御,西巡狩,见西王母,乐之忘归。而徐偃王反,穆王日驰千里马,攻徐偃王,大破之。乃赐造父以赵城,由此为赵氏。”​​​​​​​​​

[191] 骐骥之乘,追风之匹:骐骥,千里马。追风,泛指名马。​​​​​​​​​

[192] 辔衔:御马的缰绳和嚼子。​​​​​​​​​

[193] 均养:均,调和,调节。养,教育,训练。​​​​​​​​​

[194] 幽冥窈妙:幽冥,玄 远,微妙。窈妙,亦作“窈眇”或“窈渺”,意为精微,幽远。​​​​​​​​​

[195] 售:推行;施展。​​​​​​​​​

[196] 诈:诈,欺也。​​​​​​​​​

[197] 荏:柔,软弱。​​​​​​​​​

[198] 虚:虚假,不真实。​​​​​​​​​

[199] 同侪:同伴,伙伴。​​​​​​​​​

[200] 专朝:独揽朝政。​​​​​​​​​

[201] 壅:《广雅》:“壅,障也。”​​​​​​​​​

[202] 嫉:忌妒。“士有悍妇,则良友不至,国有嫉臣,则贤臣不留。”​​​​​​​​​

[203] 邪说:荒谬有害的言论。《孟子·滕文公下》:“我亦欲正人心,息邪说,距诐行,放淫辞,以承三圣者。”​​​​​​​​​

[204] 奸:阴险,虚伪,狡诈。​​​​​​​​​

[205] 重臣:犹权臣。​​​​​​​​​

[206] 自结:主动攀附、缔交。 ​​​​​​​​​

[207] 佞:巧言谄媚。​​​​​​​​​

[208] 朴拙而辞讷:朴,淳朴;朴实。辞讷,语言迟钝。​​​​​​​​​

[209] 犯难:犹冒险。​​​​​​​​​

[210] 守正:恪守正道。​​​​​​​​​

[211] 耦世:适应世俗。​​​​​​​​​

[212] 侧陋:处在僻陋之处的贤人或卑贱的贤者。​​​​​​​​​

[213] 显言:明言。​​​​​​​​​

[214] 进善:进举贤善之人。汉班固《白虎通·考黜》:“多贤乃能进善,进善乃能退恶。”​​​​​​​​​

[215] 敕身恭己:敕身,警饬己身。恭己,谓恭谨以律己。​​​​​​​​​

[216] 忠顺:忠实顺从。《孝经·士章》:“忠顺不失,以事其上。”​​​​​​​​​

[217] 接:《说文》曰:“交也。”​​​​​​​​​

[218] 周公:即周公旦,姓姬,名旦,亦称叔旦。西周时期政治家、军事家、思想家、教育家,被尊为“元圣”,儒学先驱。周文王的第四子,周武王的同母弟。因采邑在周,称为周公。《尚书·金滕》篇记载:周灭商后二年,武王生了重病,周公作册书向先王祈祷,请求代替武王死。事后,史官把册书放进金属封缄的匣子(金匮)。武王死后,成王继位,周公摄政。三监散布流言,说周公要得成王的天下。周公在朝廷上站不住,就避居在外面。成王没有派人去抓他,但也没有相信他的忠心。后来有一年的秋天,忽然大雷电和大风把禾黍都吹坏了,成王等惊慌得很,打开匣子来看书,看到周公请求替死的祝册,幡然悔悟,出郊亲迎周公。于是,雷电停止了,风开始倒吹,已经倒地的禾黍又重新竖了起来。相传周公制礼作乐,建立典章制度。其言论见于《尚书》诸篇,被尊为儒学奠基人,是孔子最崇敬的古代圣人,《论语》中子曰:“甚矣吾衰也!久矣吾不复梦见周公。”​​​​​​​​​

[219] 成王:周成王(公元前1055年—公元前1021年),汉族,姓姬,名诵,是西周第二代国王,谥号成王。周武王之子。年少即位,由周公姬旦摄政。周公摄政七年后,还政于成王。成王时期,社会安定,人民和睦,歌颂太平盛世之声不绝于耳。成王与其子康王统治时期,合称成康之治,是周代的兴盛时期。后世以“成康之治”评价成王与其子康王的政绩,史称当时天下安宁,四十余年不用刑罚。​​​​​​​​​

[220] 肝脑涂地:成语的原意是指死得凄惨,肝血脑浆涂抹满地。也形容竭尽忠诚,任何牺牲都在所不惜。后指牺牲的生命。​​​​​​​​​

[221] 膏液:脂膏与血液。​​​​​​​​​

[222] 安上治民:语出《孝经·广要道》章:“安上治民,莫善于礼。”​​​​​​​​​

[223] 宣化成德:宣化,传布君命,教化百姓。成德,成就品德。​​​​​​​​​

[224] 千乘:古代用四匹马拉的一辆兵车叫一乘,诸侯国的大小以兵车的多少来衡量。​​​​​​​​​

[225] 管晏:管,管仲,春秋时期齐国著名的政治家、军事家。晏,晏子,名婴,字平仲,历任齐灵公、齐庄公、齐景公三朝的卿相,辅政长达五十余年,为春秋时期不可多得的人才之一。​​​​​​​​​

[226] 稷禹:稷指后稷,周的始祖名弃,曾经被尧举为“农师”,被舜命为后稷。禹,姒姓夏后氏,名文命,号禹,后世尊称大禹,夏后氏首领,传说为帝颛顼的曾孙,黄帝轩辕氏第六代玄孙。相传禹治黄河水患有功,受舜禅让继帝位。禹是夏朝的第一位天子,因此后人也称他为夏禹。​​​​​​​​​

[227] 华嚣:同“哗嚣”,喧哗;喧嚣。​​​​​​​​​

[228] 旧德:谓先人的德泽;往日的恩德。​​​​​​​​​

[229] 威权:威势和权力。​​​​​​​​​

[230] 亏盈:减损盈满者。《易·谦》:“天道亏盈而益谦。”​​​​​​​​​

[231] 匪躬之故:《蹇》卦:“六二:王臣蹇蹇,匪躬之故。”尽忠于君,匪以私身之故而不往济君,故曰匪躬之故。​​​​​​​​​

[232] 刚亦不吐,柔亦不茹:出自《诗经·烝民》。​​​​​​​​​

[233] 幽微:细微、隐微、轻微。​​​​​​​​​

[234] 表式:表率,楷模。​​​​​​​​​

[235] 比干龙逢:比干,商纣时忠臣,因谏被杀;龙逢,夏桀时忠臣,因谏被杀。此处二者指代忠臣。​​​​​​​​​

[236] 飞廉恶来:飞廉、恶来为父子,均为商纣的谀臣。​​​​​​​​​

[237] 管蔡季孙:管蔡,指管叔、蔡叔。周武王驾崩之后,年幼的周成王继位,周公旦摄政。管叔(文王三子姬鲜)、蔡叔(文王五子姬度)、霍叔(文王六子姬处)觉得周公旦摄政是为了篡夺周朝的正统,于是他们四处联络,纠集了纣王的儿子武庚和部分对周朝有不满情绪的东夷部落的武装,兴兵 声讨周公旦,发动武装叛乱,史称管蔡之乱或三监之乱。季孙,指季桓子,春秋时鲁国卿大夫。​​​​​​​​​

[238] 小臣:职位低下的小吏。​​​​​​​​​

[239] 竭力致诚:竭力,竭尽力量。致诚,使 诚心达到极点。​​​​​​​​​

[240] 忠信:忠诚信实。《易·乾》:“君子进德修业,忠信所以进德也。”​​​​​​​​​

[241] 困辱:困窘和侮辱。​​​​​​​​​

[242] 厌抑:压制。​​​​​​​​​

[243] 失所:谓不得其应处之所。​​​​​​​​​

[244] 预:参与;参加。​​​​​​​​​

[245] 陋:目光短浅;见识不广。​​​​​​​​​

[246] 庶:表示希望发生或出现某事,进行推测;但愿,或许。​​​​​​​​​

[247] 干万乘之主:干,指冒犯。万乘之主,指大国的国君。​​​​​​​​​

[248] 关思:春秋期间郑国的臣子。韩非《说难》记载:昔者郑武公欲伐胡,故先以其女妻胡君,以娱其意。因问于群臣:“吾欲用兵,谁可伐者?”大夫关思对曰:“胡可伐。”武公怒而戮之。曰:“胡,兄弟之国也,子言伐之,何也?”胡君闻之,以郑为亲己,遂不备郑。郑人袭胡,取之。​​​​​​​​​

[249] 韩非:战国晚期韩国人(今河南新郑,新郑是郑韩故城),韩王室诸公子之一,战国法家思想的集大成者。​​​​​​​​​

[250] 庞涓:生年不详,卒于公元前342年,战国时期魏国大将。与孙膑同为鬼谷子学生,后兵败自杀。​​​​​​​​​

[251] 孙膑:生年不详,卒于公元前316年,本名孙伯灵(山东孙氏,族谱可查),是中国战国时期军事家,汉族,山东-城人。与庞涓同学兵法,后庞涓为魏惠王将军,骗孙膑到魏,用刖刑(即砍去双脚),被齐国使者偷偷救回齐国,齐威王任他为军师。马陵之战,身居辎车,计杀庞涓,大败魏军。​​​​​​​​​

[252] 魏齐:战国时魏国相国,门客魏人范雎随魏中大夫须贾使齐得到齐襄王的欣赏,须贾怀疑范雎与齐国有染,将这种情况告诉了魏相魏齐。魏齐盛怒笞范雎,后者诈死逃秦,后为秦相。秦王为范雎报仇向魏王索要魏齐人头。后魏齐自刎。​​​​​​​​​

[253] 应侯:即范雎(?—前255年),也叫范且,字叔。战国时魏人。秦国历史上智谋深远、继往开来的一代名相,也是我国古代在政治、外交等方面极有建树的著名政治家、军事谋略家。公元前266年范雎拜为丞相,封之于应城(今河南鲁山之东),故号为应侯。​​​​​​​​​

[254] 造膝诡辞,执心审密:造膝,犹促膝。诡辞,“诡”通“危”。《蔡邕集》杨赐碑:“匡辅本朝,忠言嘉谋,造膝危辞,言听升纳,亦不敢宣,密识潜功,贻于帝躬,家无遗草,论者不见。”又郑固碑:“造膝佹辞。”危、佹与诡通。《文选傅亮为宋公求加赠刘前将军表》吕延济注:“造膝,谓近天子,纳谏言也。”执心,谓心志专一坚定。​​​​​​​​​

[255] 奥灶:喻当道贵宠。《论语·八佾》:“王孙贾问曰:‘与其媚于奥,宁媚于灶,何谓也?’子曰:‘不然。获罪于天,无所祷也。’”何晏集解引孔安国曰:“奥,内也,以喻近臣;灶以喻执政。”邢昺疏:“天以喻君,获犹得也。我道之行否由于时君,无求于众臣。如得罪于天,无所祷于众神。”​​​​​​​​​

[256] 上官:指靳尚(?—前311年),生于四川纪郢,战国楚怀王侍臣。在正史中,靳尚是一个小人。王逸《离骚经序》说:“(屈原)入则与王图议政事,决定嫌疑;出则监察群下,应对诸侯,谋行职修,王甚珍之。同列大夫上官靳尚,妒害其能,共谮毁之。”​​​​​​​​​

[257] 屈平:即屈原(约前340年—约前278年),原为字,又自云名正则,字灵均,战国末期楚国丹阳(今湖北秭归)人,楚武王熊通之子屈瑕的后代。忠事楚王,却屡遭排挤,最终投汨罗江而死。是中国最伟大的浪漫主义诗人之一,也是我国已知最早的著名诗人,世界文化名人。他创立了“楚辞”这种文体,也开创了“香草美人”的传统。代表作品有《离骚》《九 歌》等。​​​​​​​​​

[258] 爰盎:《史记》作袁盎,《汉书》作爰盎。字丝,汉朝楚人,个性刚直,有才干,被时人称为“无双国士”。在汉景帝“七国之乱”时,曾奏请斩晁错以平众怒。七国之乱平定后,被封为太常,显贵异常。​​​​​​​​​

[259] 晁错:公元前200年至前154年在世,西汉文帝时的智囊人物,颍川(今河南禹县城南晁喜铺)人。汉文帝时因文才出众任太常掌故,后历任太子舍人、博士、太子家令(太子老师)、贤文学。因七国之乱被腰斩于西安东市。​​​​​​​​​

[260] 公孙:西汉丞相公孙贺,汉武帝时,曾七任将军,两次封侯,官拜丞相,在汉与匈奴的战争中,率军参加了三次重大战役,战功显著,成为一代著名的抗击匈奴将领。​​​​​​​​​

[261] 主父:指主父偃,汉武帝时大臣。临淄(今山东临淄)人。出身贫寒,早年流转多国未受礼遇。元光元年(前134年),主父偃抵长安。后直接上书汉武帝刘彻,当天就被召见,与徐乐、严安同时拜为郎中。不久又迁为谒者、中郎、中大夫,一年中升迁四次,得到武帝的破格任用。​​​​​​​​​

[262] 张汤:生年不详,卒于前115年,西汉杜陵(今陕西西安东南)人。喜法律,用法主张严峻。曾助武帝推行盐铁专卖、告缗算缉,打击富商,剪除豪强,颇受武帝宠信,多行丞相事,权势远在丞相之上。后遭构陷,被强令自杀。后人常以他作为酷吏的代表人物,但他为官清廉俭朴,死后家产不足五百金,皆得自俸禄及皇帝赏赐,不失为古代廉吏。​​​​​​​​​

[263] 严助:生年不详,卒于前122年,西汉会稽郡吴县人,又说为由拳(今嘉兴)人。严忌之子,也有人说他是严忌的族子。本名庄助,《汉书》为避东汉明帝刘庄的讳,把庄助改称严助。汉武帝建元元年,郡举贤良方正,深受武帝赏识,擢为中大夫。常与东方朔、司马相如、吾丘寿王等大臣商辩朝政,撰写文稿,最得武帝信任。​​​​​​​​​

[264] 典主:掌管,统理。​​​​​​​​​

[265] 轻重:谓左右、影响事物。​​​​​​​​​

[266] 吴起:生于约公元前440年,卒于公元前381年,战国初期著名的政治改革家,卓越的军事家、统帅、军事理论家、军事改革家。吴起一生在鲁、魏、楚三国出将入相,显示了卓越的军事才能,对后世用兵起了深远的影响。​​​​​​​​​

[267] 李牧:生年不详,卒于公元前229年,嬴姓,李氏,名牧。战国时期赵国柏人(今邢台市隆尧县人),战国时期赵国杰出的军事家、统帅。官至赵国相,大将,受封赵国武安君。战功显赫,生平未尝一败,与白起、王翦、廉颇并称“战国四大名将”。后被人谋害致死。​​​​​​​​​

[268] 乐毅:子姓,乐氏,名毅,字永霸。生卒年不详,战国军事家,汉族,中山灵寿(今河北灵寿西北)人,魏将乐羊后裔。战国后期杰出的军事家,拜燕上将军,受封昌国君,后遭构陷逃往赵国。​​​​​​​​​

[269] 章邯:秦末著名军事家,上将军。秦二世时任少府,为秦朝的军事支柱,秦王朝最后一员大将。巨鹿之战中被项羽击败,漳污之战中再次被项羽击败而投降,随项羽入关,封雍王。楚汉战争中,汉 王元年(前206年)八月,与刘邦军屡战不利,退保废丘(今陕西兴平东南)。二年六月,城破自杀。​​​​​​​​​

[270] 治本:《群书治要》原文连属上篇,审观之,别是一篇也。篇名应为《治本》。​​​​​​​​​

[271] 本:事物的根基或主体。​​​​​​​​​

[272] 五帝:指黄帝、颛顼、帝喾、尧、舜。​​​​​​​​​

[273] 三王:指夏、商、周三代之君。又指夏禹、商汤、周武王。​​​​​​​​​

[274] 五霸:指春秋五霸。《孟子》中指春秋时代的五个国君而言,包括齐桓、晋文、秦穆、宋襄、楚 庄公。这是一种相当流行的说法,不过其中的秦穆公、宋襄公并未成为中原霸主。《荀子》以齐桓公、晋文公、楚庄王、吴王阖闾、越王勾践为“五伯”。从春秋的历史状况看,此说较为恰当。​​​​​​​​​

[275] 执辔:辔,音配,谓手持马缰驾车,引申为驾驭。​​​​​​​​​

[276] 詹何:战国时 哲学家、术士。楚庄王问詹何治国之事见《列子·说符》。问其治国之要,詹何对以修身之术。​​​​​​​​​

[277] 则:仿效,效法。​​​​​​​​​

[278] 尔之教矣,民胥效矣:出自《诗·小雅·角弓》,意思是说,君主如何教育,百姓就会如何效仿。​​​​​​​​​

[279] 叶公:即沉诸梁。芈姓,沉氏,名诸梁,字子高,春秋末期楚国军事家、政治家,约生于公元前529年。因其被楚昭王封到古叶邑(今河南省平顶山市叶县旧县乡)为尹,故史称叶公。​​​​​​​​​

[280] 教禁:教化和禁令。​​​​​​​​​

[281] 僻:邪僻,意指品行不端。​​​​​​​​​

[282] 节事:谓行事有节制,使 合乎准则。《国语·越语下》:“越王句践即位三年而欲伐吴,范蠡进谏曰:‘夫国家之事,有持盈,有定倾,有节事。’”韦昭注:“节,制也。”​​​​​​​​​

[283] 不言而行:不依靠语言。谓以德政感化人民。《老子》:“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万物作焉而不辞。”​​​​​​​​​

[284] 情:外界事物所引起的喜、怒、爱、憎、哀、惧等心理状态。​​​​​​​​​

[285] 欲:欲望;嗜欲。​​​​​​​​​

[286] 放情:纵情。​​​​​​​​​

[287] 土阶三等:《吕氏春秋·召类》:“明堂茅茨蒿柱,土阶三等。”​​​​​​​​​

[288] 葛:多年生草本植物,茎可编篮做绳,纤维可织布。​​​​​​​​​

[289] 鹿裘:鹿皮做的大衣。常用为丧服及隐士之服。​​​​​​​​​

[290] 以约失之者鲜矣:语出《论语·里仁》。皇疏:鲜,少也。言以俭约自处,虽不得中,而失国家者少也,故顔延之云:“秉小居薄,众之所与;执多处丰,物之所去也。”​​​​​​​​​

[291] 闭情:闭绝欲望。​​​​​​​​​

[292] 崭岩:高峻的山崖。​​​​​​​​​

[293] 仪狄:传说为夏禹时善酿酒者。​​​​​​​​​

[294] 旨酒:美酒。​​​​​​​​​

[295] 楚文王:生年不详,卒于公元前675年,楚武王子,芈姓,熊氏,名资。公元前690年武王于伐随途中卒,次年,熊资继位为楚国国君,即楚文王。​​​​​​​​​

[296] 圣:圣人。​​​​​​​​​

[297] 终谥为恭:去世后谥号为“恭”。谥号,是人死后别人对他的评价。皇帝的谥号,是老皇帝死后朝廷对他生前事迹的评价,即新皇帝对前任的评价。“恭”的谥号有法则:尊贤贵义曰恭。尊事贤人,宠贵义士。敬事供上曰恭。供奉也。尊贤敬让曰恭。敬有德,让有功。既过能改曰恭。言自知。执事坚固曰恭。守正不移。爱民长弟曰恭。顺长接弟。执礼御宾曰恭。迎待宾也。芘亲之阙曰恭。修德以盖之。尊贤让善曰恭。不专己善,推于人。​​​​​​​​​

[298] 刑辟:刑法;刑律。​​​​​​​​​

[299] 详慎:周详审慎。​​​​​​​​​

[300] 三槐九棘之吏:相传周代宫廷外种有三棵槐树,三公朝天子时,面向三槐而立。后因以三槐喻三公。​​​​​​​​​

[301] 肺石嘉石:肺石,古时设于朝廷门外的赤石,民有不平,得击石鸣冤,石形如肺,故名。嘉石,有纹理的石头,上古惩戒罪过较轻者时,于外朝门左立嘉石,命罪人坐在石上示众,并使其思善改过。​​​​​​​​​

[302] 忿:愤怒和怨恨。​​​​​​​​​

[303] 明刑:严明刑罚。​​​​​​​​​

[304] 弥繁:弥,更加,繁。众多。​​​​​​​​​

[305] 必:标准。​​​​​​​​​

[306] 五刑:古代的五种刑罚,通常指墨、劓、刖、宫、大辟,也指笞、杖、徒、流、死。​​​​​​​​​

[307] 利物:益于万物。《易·乾》:“利物足以和义。”孔颖达疏:“言君子利益万物,使物各得其宜。”​​​​​​​​​

[308] 反:同“返”。​​​​​​​​​

[309] 修政:修明政教。《管子·大匡》:“公内修政而劝民,可以信于诸侯矣。”​​​​​​​​​

[310] 利:作动词,使有利。​​​​​​​​​

[311] 善政:清明的政治;良好的政令。《书·大禹谟》:“德惟善政,政在养民。”​​​​​​​​​

[312] 恤民:谓忧虑人民的疾苦。《左传·襄公二十六年》:“古之治民者,劝赏而畏刑,恤民不倦。”​​​​​​​​​

[313] 素行:平素的行为。​​​​​​​​​

[314] 豫:预先,事先。通“预”。​​​​​​​​​

[315] 法:效法。​​​​​​​​​

[316] 履:实行。​​​​​​​​​

[317] 辑穆:和睦。​​​​​​​​​

[318] 奸慝:亦作“奸匿”,指奸恶的人。​​​​​​​​​

[319] 殊俗:风俗、习俗不同。​​​​​​​​​

[320] 恺悌:亦作“恺弟”,和乐平易。《左传·僖公十二年》:“《诗》曰:‘恺悌君子,神所劳矣。’”杜预注:“恺,乐也;悌,易也。”​​​​​​​​​

[321] 稽颡:古代一种跪拜礼,屈膝下拜,以额触地,表示极度的虔诚。​​​​​​​​​

[322] 商鞅:出生于约公元前395年,卒于公元前338年,战国时期政治家、思想家,先秦法家代表人物。姬姓,卫氏。又称卫鞅、公孙鞅。商鞅应秦孝公求贤令入秦,说服秦孝公变法图强。其在秦执政二十余年,秦国大治,史称“商鞅变法”。后遭猜忌车裂而死。​​​​​​​​​

[323] 申:指申不害,亦称申子,郑韩时期人物 (今河南新郑)人。战国时期韩国著名的思想家。他在韩为相十九年,使韩国走向国治兵强。作为法家人物,以“术”者称,是三晋时期法家中的著名代表人物。​​​​​​​​​

[324] 韩:即韩非子,战国末期韩国人(今河南省新郑)。是中国古代著名的哲学家、思想家,政论家和散文家,法家思想的集大成者。​​​​​​​​​

[325] 伊尹:商初大臣。​​​​​​​​​

[326] 周:指周公。​​​​​​​​​

[327] 邵:指邵公。​​​​​​​​​

[328] 宁成:西汉酷吏。南阳穰人。​​​​​​​​​

[329] 郅都:汉朝酷吏。见《史记·酷吏列传第六十二》​​​​​​​​​

[330] 趣:通“趋”,趋向;奔向。​​​​​​​​​

[331] 苟辨:犹诡辩,辨,通“辩”。​​​​​​​​​

[332] 谴负:犹罪责。​​​​​​​​​

[333] 持:引申为掌握;控制。​​​​​​​​​

[334] 定:明确、确定。​​​​​​​​​

[335] 令长:秦汉时治万户以上县者为令,不足万户者为长。后因以“令长”泛指县令。​​​​​​​​​

[336] 守相:郡守和诸侯王之相。​​​​​​​​​

[337] 州牧刺史:州牧,官名。古代指一州之长。​​​​​​​​​

[338] 行道之人:指路人。​​​​​​​​​

[339] 邀时取辨:善观风向,见风使舵的意思。邀时,谓谋求有利的时机。辨,辨别。​​​​​​​​​

[340] 悕望:惴摩,观望的意思。​​​​​​​​​

[341] 上官:上司,长官。​​​​​​​​​

[342] 监司:负有监察之责的官吏。汉以后的司隶校尉和督察州县的刺史、转动使、按察使、布政使等通称为监司。​​​​​​​​​

[343] 期会:谓在规定的期限内实施政令。多指有关朝廷或官府的财物出入。​​​​​​​​​

[344] 降身:降低身份。​​​​​​​​​

[345] 人间之事:指世俗的做法。人间,即民间。​​​​​​​​​

[346] 寄寓:没有正式户籍而客居的人。​​​​​​​​​

[347] 游行:指出游、游逛之人。​​​​​​​​​

[348] 幅巾:是指用一块帛巾束首,一种表示儒雅的装束。 ​​​​​​​​​

[349] 祖祢:祖庙与父庙。此指光耀祖宗。​​​​​​​​​

[350] 立嗣:确立王位继承人。​​​​​​​​​

[351] 继世:继承先世。此指继承祖业。​​​​​​​​​

[352] 嫡:正妻所生的嫡子。​​​​​​​​​

[353] 庶:宗法制度下家庭的旁支,与“嫡”相对,如庶子(妾生的儿子)。​​​​​​​​​

[354] 宠秩:宠爱而授以官秩。​​​​​​​​​

[355] 后妻:皇后和正妻。​​​​​​​​​

[356] 侄媵:媵,小妻。此处指侧妃。​​​​​​​​​

[357] 子带之难:周惠王(姬阆)晚年宠陈女惠后,欲废太子郑,改立惠后所生的子带。公元前655年夏,齐桓公邀集宋桓公、鲁禧公、陈宣公、卫文公、郑文公、许僖公、曹昭公,与太子郑会于卫国的首止(今河南睢县东南),宣布支持太子郑为嗣君。姬阆愤,使人联络郑、楚、晋拟联合抗齐,未果。公元前652年12月,阆故,姬郑担心子 带争位而秘不发丧,并求得齐桓公支持得天子位。公元前648年起,子带几次借西戎攻周,败。前公元636年,周王郑发觉王后魏氏与子带密谋,即废黜了魏氏。带再引西戎并攻占了周都,郑出逃,避于郑国的汜(今河南襄城县),求救于诸侯。即位不久的晋文公,以勤王为号,于公元前635年出兵攻带的所在地温,生擒带并处死,迎郑复位,平定了内乱。​​​​​​​​​

[358] 无知之祸:无知之祸是春秋时期齐国发生的一场政变。公元前686年,齐国大夫管至父、连称发动叛乱,杀害了当时的国君齐襄公(齐僖公禄父之子),立公孙无知(齐僖公弟夷仲年之子)为齐国国君,但无知继承国君之位后不久即被雍廪的国人所杀。​​​​​​​​​

[359] 庄伯之患:庄伯即曲沃庄伯,姬姓,名鳝,春秋时期晋国曲沃的君主,曲沃桓叔之子,公元前731年继位。公元前724年曲沃庄伯弒杀了晋孝侯,但晋人把庄伯逐回曲沃,立晋鄂侯为国君。曲沃庄伯于公元前718年再次出兵侵晋,但周朝天子发兵干预,立晋哀侯,庄伯退回曲沃,于公元前716年去世。​​​​​​​​​

[360] 州吁之篡:州吁,春秋时期卫国人,卫庄公之子、卫桓公异母弟,公元前719年弒兄即位(在位不足一年),系卫国十二世,第十三位国君。为春秋时期第一位弒君篡位成功的公子。​​​​​​​​​

[361] 谏争:谏诤。争,通“诤”。​​​​​​​​​

[362] 纳:使进入。​​​​​​​​​

[363] 矫枉:矫正弯曲。比喻纠正偏邪。​​​​​​​​​

[364] 衮职有缺,仲山甫补之;柔亦不茹,刚亦不吐:出自《诗经·大雅·烝民》。衮职,古代指帝王的职事,亦借指帝王。​​​​​​​​​

[365] 王臣謇謇:出自《易·蹇卦》。謇,音检,謇謇本作蹇蹇,直言不讳,正直。​​​​​​​​​

[366] 愕愕者昌:愕愕应为谔谔。谔谔之言,就是谏言、纳言、真言。《史记·商君列传》中司马迁曾言:“千人之诺诺,不如一士之谔谔。”说的是有许多人说恭维、奉承的话,不如有一人讲真话,直言不讳。​​​​​​​​​

[367] 怨隟:嫌隙。​​​​​​​​​

[368] 庸:岂,怎么。​​​​​​​​​

[369] 殆:危。​​​​​​​​​

[370] 壅制:壅,堵塞。制,控制。​​​​​​​​​

[371] 壅臣:蒙蔽君主的臣子。​​​​​​​​​

[372] 祷祝:祷告祝福。​​​​​​​​​

[373] 决壅:消除壅蔽。​​​​​​​​​

[374] 博听:广泛地听取意见。​​​​​​​​​

[375] 隶竖牧圉:指奴役、童仆、放牧、养马的人。​​​​​​​​​

[376] 晋公:指晋献公(?—前651年),姬姓,晋氏,名诡诸。春秋时代的晋国君主。在位二十六年。​​​​​​​​​

[377] 骊女:指骊姬,山西人,本是骊戎首领的女儿,生年不详,死于公元前650年。公元前672年,被晋献公虏入晋国成为献公的妃子,她使计离间了献公与申生、重耳、夷吾父子兄弟之间的感情,并设计杀死了太子申生,制造了“骊姬倾晋”“骊姬乱晋”。​​​​​​​​​

[378] 吴王:指阖闾(?—前496年),又作阖庐。姬姓,吴氏,名光,又称“公子光”,吴王夷末之子。春秋时吴国第二十四任君主。​​​​​​​​​

[379] 桓公:生年不详,死于公元前643年,名小白,春秋时期齐国的国君,“春秋五霸”之首。​​​​​​​​​

[380] 易牙:春秋时代的一位著名厨师,是齐桓公宠幸的近臣,用为雍人。雍,古文作饔,是早餐的意思。易牙作为雍人,就是专管料理齐桓公饮食的厨师。​​​​​​​​​

[381] 帷幄:指代帝王。因天子居处必设帷幄,故称。​​​​​​​​​

[382] 秦二世:即胡亥(公元前230年—公元前207年),嬴姓,名胡亥,公元前210年至公元前207年在位,也称二世皇帝。是秦始皇第十八子,在赵高与李斯的帮助下,杀死兄弟姐妹二十余人,登上帝位。​​​​​​​​​

[383] 赵高:生年不详,死于公元前207年,秦朝二世皇帝时丞相。​​​​​​​​​

[384] 赞象:古代的一种文体。​​​​​​​​​

[385] 昭述勋德:记述功勋与德行。​​​​​​​​​

[386] 思咏:思慕咏叹。​​​​​​​​​

[387] 勋绩:亦作“勋迹”,功勋,功绩。​​​​​​​​​

[388] 惠利:谓恩惠及人使之得利。​​​​​​​​​

[389] 遗爱:指留于后世而被人追怀的德行、恩惠、贡献等。​​​​​​​​​

[390] 竹帛:竹简和白绢。古代初无纸,用竹帛书写文字。引申指书籍、史乘。​​​​​​​​​

[391] 庶几:指贤者或可以成才的人。​​​​​​​​​

[392] 铭诔:诔,音磊。铭和诔,泛指记述死者经历和功德的文章。​​​​​​​​​

[393] 渝:引申为违背。​​​​​​​​​

[394] 乘时:乘机;趁势。​​​​​​​​​

[395] 常侍:官名。皇帝的侍从近臣。秦汉有中常侍,魏晋以来有散骑常侍,隋唐内侍省有内常侍,均简称常侍。​​​​​​​​​

[396] 黄门:官署名。​​​​​​​​​

[397] 公卿:三公九卿的简称。​​​​​​​​​

[398] 牧守:州郡的长官。州官称牧,郡官称守。​​​​​​​​​

[399] 饕餮:音涛贴,贴,四声。比喻贪婪;贪残。​​​​​​​​​

[400] 绳墨:喻法度、法律。​​​​​​​​​

[401] 门生:汉人称亲受业者为弟子,相传受业者为门生。后世门生与弟子无别,甚至依附名势者,也自称门生。​​​​​​​​​

[402] 故吏:原来的属吏。​​​​​​​​​

[403] 伊周:商伊尹和西周周公旦。​​​​​​​​​

[404] 管晏:管仲和晏婴。​​​​​​​​​

[405] 豹产:指西门豹和子产。《史记·滑稽列传》:“子产治郑,民不能欺……西门豹治邺,民不敢欺。”后即以“豹产”借指贤能的大臣。​​​​​​​​​

[406] 黄邵:指黄霸和邵信臣。黄霸(公元前130年—公元前51年)是西汉时有名大臣。邵信臣,字翁卿,民诵为召父,九江寿春人。东汉著名大臣。曾历任零陵、南阳太守。在南阳任职期间,曾利用水泉兴修水利工程,组织民众开沟筑坝数十处。他与杜诗一前一后,在南阳都有惠政。时人称之为“邵父杜母”,以表达对他们的敬爱。​​​​​​​​​

[407] 序作:古代的一种文体。​​​​​​​​​

[408] 书论:古代文体名,书与论。​​​​​​​​​

[409] 阐弘:阐扬光大。​​​​​​​​​

[410] 狂简:志向高远而处事疏阔。《论语·公冶长》:“吾党之小子狂简,斐然成章,不知所以裁之。”​​​​​​​​​

[411] 斐然:有文采和韵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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