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
首页

群书治要译注

卷三十六
关灯
护眼
字体:
上一章    回目录 下一章

吴子

题解

《吴子》,中国古代著名兵书之一。相传为战国初期吴起所著,战国末年即已流传。《汉书·艺文志》称《吴子》四十八篇。今存影印宋本分上、下两卷,有《图国》《料敌》《治兵》《论将》《应变》《励士》六篇,共三十三章。宋神宗年间,将其列入《武经七书》,为将校所必读。全书多采用魏文侯、武侯与吴起问对的形式,总结了战国初期以及以前的战争经验,提出一些重要思想,如“内修文德,外治武备”“以治为胜”“审敌虚实而趋其危”等,继承和发展了《孙子》的有关思想,为历代兵家所重视。

《群书治要》辑录了《吴子》中的《图国》《论将》《治兵》《励士》四篇内容,要言不烦地显示了吴起与魏文侯、魏武侯讨论图国治军的一些精辟见解,为我们了解和研究吴起军事思想提供了宝贵的原始资料。

作者简介

吴起(?—公元前381年),卫国左氏(今山东定陶,一说曹县)人,战国初期著名政治家、军事家。曾学于曾子。后在鲁国为将军,闻魏文侯贤而去鲁至魏,为魏将,拔秦五城,屡建战功,文侯任 为西河郡守;文侯死,因遭陷害,逃奔楚国;楚悼王任吴起为令尹,实行变法,提出“明法审令”“要在强兵”“废公族疏远者”“捐不急之官”等思想,裁减冗员,整顿统治机构。楚国因此富强,曾“南平百越,北并陈蔡,却三晋,西伐秦”。楚悼王死后,吴起被旧贵族杀害,变法随之失败。

图国

题解

本篇提出君王治理国家首先要教化百姓,亲爱万民,这样才能从根本上使国家安定;其次国家上下及军队内部要和谐和睦,团结一心,不然,纵使是出兵作战,也一定会失败;并提出了战争的起因有五个方面,且起兵又有五种名义,以及五种相对应的平定办法,这些内容在本篇中均有详细论述。

吴子 [1] 曰:“古之图国家者,必先教百姓而亲万民 [2] 。民 [3] (本书无民字)有三(三作四)不和 [4] :不和于国,不可以出军 [5] ;不和于军,不可以出阵 [6] ;不和于阵,不可以进战 [7] 。”(进战下有不和于战。不可以决胜二句)

译文

吴起说:“古代谋求治理国家的君主,必先教化百姓亲爱万民。(军事行动)若有四种不和谐的情况,不可冒然行动:君臣上下不和谐,不可以出兵;军队将士不和谐,不可以上阵出战;行列队伍不和谐,不可以进军作战;行止进退不和谐,就不可以取得胜利。”

“凡兵所起者五:一曰争名,二曰争利,三曰积恶 [8] ,四曰内乱,五曰困饥 [9] 。其名又五:一曰义兵 [10] ,二曰强兵,三曰刚兵 [11] ,四曰暴兵 [12] ,五曰逆兵 [13] 。禁暴救乱曰义;恃众以伐曰强;因怒兴师曰刚;弃礼贪利曰暴;国危民疲,举事动众曰逆。五者之数 [14] (数作服),各有其道。义必以礼服,强必以谦服,刚必以辞服,暴必以诈服,逆必以权服 [15] 。此其势也。”

译文

大凡战争的兴起有五种原因:一是争夺名誉,二是争夺利益,三是积怨日久,四是内部动乱,五是饥荒贫困。起兵的名义也有五种:一是正义之师,二是恃强之师,三是愤怒之师,四是凶暴之师,五是违逆天理之师。禁除残暴制止动乱叫义;依靠兵多将广而讨伐他人叫强;因为愤怒而起兵叫刚;抛弃礼义贪图利益叫暴;不顾国家危难、人民劳苦而兴师动众叫逆。平息这五种战争,各有不同的方法:正义之师必用礼来使其折服,恃强之师必用谦让来使其顺服,愤怒之师必用辞令来说服,凶暴之师必用奇诡之术来制服,违逆天理之师必用权宜之法来制服。这是其形势所决定的。

论将

题解

本篇论述为将之道。首先说明了为将者当文武兼备,而不是仅凭勇敢,进而指出将领要在理、备、果、戒、约五方面加以谨慎;又提出治理军队重在礼、义,胜利可得而难守的观点;在回答魏武侯的问题时,吴起从根本上说明,要想做到“阵必定、战必胜、守必固”,当从国家内部着眼,贤臣的任用、百姓的安定、民心的向背才是决定上述问题的关键。

夫总文武者,军之将也;兼刚柔者,兵之事也。凡人之论将,恒观之于勇。勇之于将,乃数分之一耳。夫勇者轻命而不知利,未可也。故将之所慎者五:一曰理,二曰备,三曰果 [16] ,四曰戒 [17] ,五曰约。理者治众如治寡,备者出门如见敌,果者迎敌不怀生 [18] ,戒者虽克如始战,约者法令省 [19] 而不烦 [20] 。受命而不辞家,敌破而后(不辞至而后。旧作辞不。补之)言反,将之礼也。故师出之日,有死而荣,无生而辱也。

译文

文武兼备的人,才可做军队的将领;刚柔并济的人,才可以指挥作战。大凡人们评论将领,往往只看他是否勇敢,其实勇敢对 于将领来说,只是其应该具备的若干条件之一而已。仅凭勇敢的将领,看轻生命而不知权衡利害,这是不可取的。所以将领应该慎重对待的事情有五件:一是理,二是备,三是果,四是戒,五是约。理,就是治理人多的军队就如同治理人少的军队一样有条理;备,就是部队一出动就像遇到敌人一样谨慎;果,就是迎战敌人,勇敢果断,不考虑个人的生死;戒,就是即使获胜了也还是像刚开始作战一样慎重;约,就是法令简约而不繁琐。接受命令后不向家人辞行就出发,等战胜敌人后才谈返回的事情,这就是将领的礼法规范。所以自从出征那天起,将领就应下定决心,宁可光荣战死,绝不耻辱偷生。

凡制国治军,必设之以礼,厉 [21] 之以义。在大足以战,在小足以守矣。然战胜易,守胜难,是故以胜得天下者稀,以亡者众。

译文

凡是管理国家、治理军队,必须要设立礼法来规范人们,用道义来勉励人们。那么力量强大时则足以出征,力量薄弱时也足以防守。然而取得胜利容易,巩固胜利却很难。所以,仅靠战争的胜利而取得天下的很少,因不能巩固胜利而亡国的却很多。

武侯 [22] 曰:“愿闻阵必定,战必胜,守必固之道。”对曰:“君使贤者居上,不肖处下,则阵已定矣;民安其田宅,亲其有司 [23] ,则守已固矣;百姓皆是 [24] 吾君(吾君二字作君一字)而非邻国,则战已胜矣。”

译文

魏武侯说:“我希望知道军阵必会稳定,作战必会获胜,防守必会坚固的方法。”吴起回答说:“君主使贤人处于上位,使德才不足的人处于下位,那么可以说军阵就已经稳定了;人民安居乐业,亲爱他们的长官,那么可以说防守就已经坚固了;百姓都认为自己国君的决策是正确的,而敌方是错误的,那么可以说战争就已经取得胜利了。”

治兵

题解

本篇论述了军队取得胜利的方法,提出兵不在“众”,而在“治”;描述了军队治理得当会达到的效果,可知“天下莫当”之军,即“父子之兵”也。

武侯问曰:“兵以何为胜?”吴子曰:“兵以治为胜。”又问:“不在众乎?”对曰:“若法令不明,赏罚不信,金 [25] 之不止,鼓 [26] 之不进,虽有百万之师,何益于用?所谓治者,居则有礼,动则有威,进不可当,退不可追,前却 [27] 如 [28] 节,左右应麾 [29] 。投之所往,天下莫当 [30] ,名曰父子之兵 [31] 也。”

译文

魏武侯问:“军队靠什么取胜呢?”吴起说:“军队靠治理得好取胜。”武侯又问:“不在于兵将多吗?”吴起答道:“如果法令不严明,赏罚失去信用,鸣金而不止步,击鼓而不前进,即使有百万之众的军队,又有什么用呢?所谓军队治理得好,就是平时驻扎时上下有礼; 行动时则奋发威武;进攻时锐不可挡;撤退时使敌人不可追击;前进后退都有节度,左移右动听从指挥;无论兵锋指向哪里,天下谁也不能阻挡。这样的军队就叫做‘父子之兵’。”

励士

题解

本篇主要说明激励战士的功效。魏武侯问吴起战胜敌人的方法,吴起提出君主要依靠人民乐于听从号令,乐于参战,不畏死亡三方面取得胜利,并建议魏武侯要“飨举有功而进之,无功而厉之”。武侯按其建议实施,几年后,魏军与秦军战于西河,吴起以五万人马,击败了秦军五十万之众,由此可见“励士之功”。末后,则为吴起引楚庄王之例来劝谏武侯,不当以“群臣莫能及”而骄矜自恃,可谓历代君主之通鉴。

武侯曰:“严刑明赏,足以胜敌乎?”吴子曰:“严明之事,非所恃也。发号布令 [32] ,而民乐闻;兴师动众 [33] ,而民乐战;交兵 [34] 接刃 [35] ,而民安死 [36] 。此三者,人之所恃也。”武侯曰:“致之奈何?”对曰:“君举有功而进之飨 [37] ,无功而厉之。”于是武侯设坐庙庭 [38] ,为三行飨士大夫。上功坐前行,肴席 [39] 有重器 [40] 上牢 [41] ;次功坐中行,肴席器差减;无功坐后行,肴席无重。飨毕而出,乃又班赐 [42] 有功者之父母妻子于庙门之外,亦以功为差数,唯无功者不得耳。死事 [43] 之家,岁使使者劳赐 [44] 其父母。行之五(五作三)年,秦人兴师临于西河 [45] 。魏士闻之,介胄 [46] 不待吏令奋击之者以万数。吴子曰:“臣闻之,人有短长,气有盛衰。君试发无功者五万人,臣请率以当之,其可乎?今使一死贼 [47] 枭伏于旷野,千人追之,莫不视狼顾 [48] ,何者?恐其暴起 [49] 而害己也。是则(则作以)一人投命 [50] ,足惧千夫。今臣以五万之众,而为一(旧 无一字。补之)死贼以率讨之,固难当矣。”武侯从之,兼车五百乘,骑三千匹,而以破秦五十万众,此励士之功也。

译文

武侯问:“赏罚严明就足以战胜敌人吗?”吴子回答说:“赏罚严明一事,不是战胜敌人所依靠的。发号施令,而人民乐于听从;兴师动众,而人民乐于参战;两军交战,而人们乐于效死。这三方面,才是君主所应依靠的。”武侯问:“怎样才能做到呢?”吴起答:“君王选举有功之人并将其召来设宴款待,对没有功劳的人要勉励他们。”于是魏武侯在朝廷设席,分为三排座位,宴请士大夫。功劳最大的坐在前排,席上摆有宝器和猪牛羊等美味;功劳次一等的坐在中排,席上佳肴、宝器则有所差别和减少;没有功劳的人坐在后排,只有佳肴而没有宝器。宴会结束出来后,又在朝堂门外颁发赏赐给有功者的父母妻子,也按照功劳大小而有所差别;只有无功之人的家属得不到赏赐。对于为国捐躯者之家,每年派使者慰问赏赐其父母。这样做了三年之后,秦国出兵到达魏国西河边境,魏国的士民们听到这一消息,不等 官吏下令,就主动披甲戴盔、奋勇抗敌的人就数以万计。吴起说:“臣听说,人都有短处和长处,士气也有兴盛和衰败,君王不妨试着派遣五万名没有功劳的人,臣请求率领他们来抵挡秦军,可以吗?假如现在让一个不怕死的盗贼潜伏在荒郊野外,派一千个人去追捕他,那这些人没有不瞻前顾后,警惕畏惧的。为什么呢?是担心盗贼突然跳出来伤害自己。所以一个人拼命,足以让千人畏惧。如今臣用这五万人的军队共同作为那个拼死一搏的强盗,率领他们去讨伐秦军,敌人肯定很难抵挡。”于是魏武侯听从了吴起的建议,并加派战车五百辆,战马三千匹,于是以此大破秦军五十万之众。这就是激励士兵的功效。

魏武侯尝谋事 [51] ,群臣莫能及,罢朝 [52] 而有喜色。吴起进曰:“昔楚庄王 [53] 谋事,群臣莫能及,罢朝而有忧色。曰:‘寡人闻之,世不绝圣,国不乏贤,能得其师者王,能得其友者霸。今寡人不才,而群臣莫之过,国其殆 [54] 矣。’庄王所忧,而君悦之。臣窃惧矣。”于是武侯乃惭 [55] 。

译文

魏武侯曾和群臣商议国事,群臣没有人能比得上他,退朝以后武侯面有喜色。吴起进言说:“以前楚庄王和群臣商讨国事,大臣们没有人能比得上他,退朝之后他面带愁容,说:‘寡人听说世上不会没有圣人,国家也不会缺乏贤人,能够得到他们并以之为师的君主,可以称王天下;能够得到他们并与之为友的君主,可以称霸诸侯。如今寡人无德无才,而群臣们还不如我,楚国危险了。’楚庄王所担忧的事,而您却反而喜悦,臣私下深感忧惧。”于是魏武侯感到很惭愧。

商君子

题解

《商君子》,即《商君书》,亦称《商君》或《商子》,是战国时商鞅及其后学的著作合编,法家学派代表作之一。《汉书·艺文志》著录二十九篇,现存二十四篇。魏徵《群书治要》选录了该书三篇的部分章节,其中所引《六法》篇,今书已佚。

商鞅反对复古,主张革新,在秦国实行变法,使秦很快国富民强,压倒六国,为秦始皇统一当时的中国奠定了基础。然而,其思想过于推崇刑法的作用,秦始皇统一中国后,秦朝因为刑罚严酷,而且焚书坑儒,废弃道德教化,民众生活疾苦,奸佞为政,秦朝很快覆灭。

魏徵等人编撰《群书治要》,充分认识到仅仅依靠法令不能让天下大治,只是将法家思想典籍作为治国的辅助手段加以选择收录。对于《商君子》一书,选录不多。其中,《六法》提出君王要“不法古,不循今”“当时而立法,度务而制事”;《修权》提出要树立信赏必罚的法治制度,要谨慎地使用法律等思想;《定分》指出法令是治国的根本,圣明的君主能够通过法令让民众避祸就福,不用刑杀,天下就能大治。

作者简介

商鞅(?—公元前338年),卫国(今河南安阳市内黄梁庄镇一带)人。战国时期政治家,思想家,著名法家代表人物。姬姓, 卫氏,全名为卫鞅。因卫鞅本为卫国公族之后,故又称公孙鞅。公元前361年秦孝公即位,下令求贤。商鞅携带李悝《法经》入秦,深得孝公信任,主持秦国变法,对旧有制进行了比较彻底的改革,确立了新的封建制,使秦国迅速富强起来,跃居六国之上。后因功封于商(今陕西商县东南商洛镇),号商君,故人称商鞅。公元前338年,秦孝公死,秦惠王立,秦国的旧贵族诬告商鞅谋反,被秦惠王派兵杀害,并“车裂”以殉,灭其家。

六法

题解

本篇为《商君书》之佚文。内容主要说明:君主要根据国家形势制定法度,审时度势,不盲目顺从旧例,不随顺当今流俗;国家没有法令制度就会危险,而法令制度不符合当时的形势,国家政务不合乎社会需要,就会动乱衰败。

先王当时 [56] 而立法,度务而制事。法宜其时则治,事适其务故有功。然则法有时而治,事有当而功。今时移 [57] 而法不变,务易而事以古,是法与时诡 [58] ,而事与务易 [59] 也。故法立而乱益,务为而事废。故圣人之治国也,不法古 [60] ,不循 [61] 今,当时而立功,在难而能免。今民能变俗 [62] 矣,而法不易,国形 [63] 更势矣,而务以古。夫法者民之治也,务者事之用也。国失法则危,事失用则不成,故法不当时而务不适用而不危者,未之有也。

译文

古代圣王顺应时势来制定法度,考虑国家的要务然后再 去做事。法度适合时宜,国家就会安定;事情与国家的要务相符合,所以会有功绩。那么(也就是说),法度和当时的形势相适应才会使社会安定,事情符合当务之急,才会有功效。然而,如今时势转变了而法度却不随之改变,国家的要务改变了而做事仍沿袭旧例,这就是法度与时宜相违背,而事情与急务不一致。所以,法令制定了,但动乱却更多;国家要务确立了,但事业却反而荒废。所以圣人治理国家,不盲目效法古代的旧例,不因循顺从今人的意见,适应时势去建立功业,身处困境而能够避免灾难。如今,百姓已经改变习俗了,但是法度却不改变;国情变化了,然而国家的要务却还依照旧例。法度,是用以保证人民安定的;国家要务,是用以保障做事效用的。国家丧失法度就会危亡,做事失去效用则不会成功。因此,法度不顺应时势,国家要务不符合社会需要,想要不会有危险,是从未有过的。

修权

题解

本篇旨在建议君主必须妥善掌握和运用权力,提出国家的治理要依靠法度、诚信、权力,而这三个要素以权力为关键,所以用“修权”二字作为篇名。

修权的核心在于摒弃私欲,“释法而任私议”,必将使君主失信于民众,造成小人当道,使国家有“裂缝”,人民有“蛀虫”,“蠹众而木折,隙大而墙坏”,终致国家危亡的严重后果。

国之所以治者三,一曰法,二曰信,三曰权。法者,君臣之所共操 [64] 也;信者,君臣之所共立也;权者,君之所独制也。人主失守则危,君臣释法 [65] 任私则乱。故立法明分 [66] 而不以私害法则治,权制 [67] 独断 [68] 于君则威。民信其赏则事功,不信其刑,则奸无端矣 [69] 。唯明主爱权重信,而不以私害法也。故上多惠言 [70] 而不克其赏,则下不用 [71] ;数加严命而不致 [72] 其刑,则民傲 [73] 罪。凡赏者文也,刑者武也;文武者,法之约 [74] 也。故明主慎法,不蔽之谓明,不欺之谓察。故赏厚而信,刑重而必,不失疏远,不私亲近,故臣不蔽主而下不欺上。

译文

国家之所以能得到治理,其原因有三个方面:第一是法律,第二是诚信,第三是权力。法律,是君主和臣民所共同遵守的;诚信,是君主和臣民所共同建立的;权力,则是君主所独自掌握的。君主失去权力就会危险,君臣弃法不用而放任私欲,国家就会动乱。因此,制定法度,明确职分,而不以私意损害法律,国家就会安定;国家大权由君主掌握并独自决断,君主就会有威严。人民相信君主的奖赏,那么做事就会有成绩;相信君主的刑罚,那么奸邪之事就无由产生。唯有贤明的君主会珍惜权力,重视诚信,而不以私意损害法律。所以,如果君主常说好听的空话却不能兑现其奖赏,那么臣下就不愿为君主所用;如果屡屡下达严惩命令而不施行处罚,那么民众就会轻视法律而不怕犯罪。大凡给予奖赏,是以文德来施行教化;实施刑罚,则是以强力来震慑。文、武两种手段,是执法的纲要。所以,贤明的君主会慎重地使用法令。不受蒙蔽为英明;不受欺骗为明察。因此,奖赏优厚而有信用,刑罚严厉而必定执行;不遗漏关系疏远的人,也不偏袒关系亲近的人,于是臣子就不会蒙蔽君主而下级也不会欺骗上级。

世之为治者,多释法而任私议 [75] ,此国之所以乱也。先王悬权衡 [76] ,立尺寸 [77] ,而至今法之,其分明也。夫释权衡而断 [78] 轻重,废尺寸而意 [79] 长短,虽察,商贾 [80] 不用,为其不必也。故法者国之权衡也。夫背法度而任私议,皆不知类 [81] 者也。故立法明分,中程 [82] 者赏,毁公者诛 [83] 。赏诛之法,不失其议 [84] ,故民不争。不以爵禄便近亲,则劳臣 [85] 不怨;不以刑罚隐疏远,则下亲上。故官 [86] 贤选能,不以其劳,则忠臣不进;行赏赋禄 [87] ,不称其功,则战士不用。

译文

当今的君主,多舍弃法律而听信个人的意见,这就是国家混乱的原因。先王制定权衡(来称轻重),确立尺寸(来量长短),直到现在人们还在效法使用,是因为这种方法量得很清楚。舍弃权衡来判断轻重,抛弃尺寸来猜测长短,即使能做到明察,商人也不会采用这种方法,因为这不一定准确。所以,法度就如同国家的权衡,违背法令制度而听信个人意见,都是不懂得事类的人。所以,制定法度,明确职分,合乎法度的人就给予奖赏,损害公共利益的人就给予惩罚。奖赏、惩罚的办法不失去准则,所以民众就不会有争议;不以爵位俸禄给近亲提供方便,那么有功之臣就不会抱怨;不以刑罚故意伤害关系疏远的人,那么下级就会亲近上级。所以,使贤者居官,选拔能者,却不凭借其功绩,那么忠臣就不愿出来做官;进行奖赏,给予俸禄,却不和各人的功劳相称,那么战士就不愿为其所用。

凡人臣之事君也,多以主所好事君。君好法则臣以法事君,君好言则臣以言事君;君好法则端直之士在前,君好言则毁誉之臣在侧;公私之分明,则小人不嫉贤,而不肖者不妒功。故三王 [88] 以义亲,五伯 [89] 以法正诸侯,皆非私 [90] 天下之利也;乱世之君臣,区区 [91] 然皆欲擅 [92] 一国之利,而搜 [93] (本书搜作当)一官之重 [94] 以便其私,国之所以危也。夫废法度而好私议,则奸臣鬻权 [95] 以约 [96] 禄;秩(秩旧作杖,下同。改之)官 [97] 之吏,隐下而渔民 [98] 。谚曰:“蠹 [99] 众而木折,隙 [100] 大而墙坏。”故大臣争于私而不顾其民,则下离上。下离上者,国之隙也。秩官之吏,隐下以渔百姓,此民之蠹也。故国有隙蠹而不亡者,天下鲜矣。故 明主任法去私,而国无隙蠹矣。

译文

大凡臣子侍奉君主,多是按照君主之所好来侍奉。君主喜欢法制,那么臣子就用法律制度来侍奉君主;君主喜欢言论,那么臣子就会以言论来侍奉君主。君主喜欢法制,那么正直的人就会出现在君主面前;君主喜好言论,那么善于毁谤、奉承的奸佞小人就会出现在君主身边。公私能够分明,那么小人就不会妒忌贤德之人,无能之辈也不会妒忌有功之臣。所以三王以道义来亲和天下,五霸以法度来匡正诸侯,他们都不是把天下的利益据为己有。当今乱世的君臣,都得意地企图独占一国之利或掌管一官之权,来满足自己的私欲,这就是国家危亡的原因。君主废弃法度而喜欢听个人意见,那么奸臣就会通过玩弄权术来谋取利禄,常设之官的小吏就会隐瞒下情而掠夺百姓的利益。谚语说:“蛀虫多则木头折,裂缝大则墙壁坏。”所以,大臣们争夺私利而不顾及百姓,那么百姓就会和朝廷离心离德。百姓和朝廷离心离德,就是国家的“裂缝”;常设之官的小吏隐瞒下情来掠夺百姓的利益,就是人民的“蛀虫”。因此,国家有了“裂缝”和“蛀虫”而不灭亡的,天下少有。所以,贤明的君主任用法度而去除私欲,这样国家就没有“裂缝”和“蛀虫”了。

定分

题解

定分,即确定名分之意。本篇主要阐述“法令”是治理天下的根本,应“为法令置官也,置吏也,为天下师”,使名分得到确立,这就是天下大治之道。再者,立法要使人民明白易懂,能如此,百姓将“无陷于险危也”,万民则皆可以避祸就福,而天下大治。

法令者,民之命也,为治之本也,所以备民 [101] 也。智者不得过,愚者不得不及。名分不定,而欲天下之治,是犹欲无饥而去食(去食下旧无欲字。补之),欲无寒而去衣也,其不几 [102] 亦明矣。一兔走而百人追之,非以兔为可分以为百,由名之未定也。夫卖兔者满市,盗不敢取,由名分 [103] 之定也。故名分未定,尧、舜、禹、汤且皆加务而逐之;名分已定,贪盗 [104] 不取。今法令不明,其名不定,天下之人得议之,此所谓名分不定也。夫名分不定,尧、舜犹将皆折 [105] 而奸 [106] 之,而况众人乎?故圣人必为法令置官也,置吏也,为天下师,所以定分(分上有名字)也。名分定则大诈真(真作贞)信 [107] ,巨盗愿悫 [108] ,而各自治 [109] 也。故夫名分定,势治之道也;名分不定,势乱之道也。故势治者不可乱也,势乱者不可治也。夫势乱而欲治之,愈乱矣;势治而治之,则治矣。故圣人治治,不治乱也。

圣人为民法,必使之明白易知,愚智遍能知之,万民无陷于险危也。故圣人立天下而天下无刑死者,非可刑杀 [110] 而不刑杀也,万民皆知所以避祸就福而皆自治也。明主因治而治之,故天下大治也。

译文

法令,是天下百姓的命脉,是治理国家的根本,其目的是用来保护人民的。聪明的人不能超越它,愚昧的人也不能不遵守它。名分不能确定,而希望天下太平,就如同不想挨饿却抛弃食物,不想受冻却丢掉衣服一样,这样做达不到目的是很明显的了。一只兔子在跑,而有上百人去追它,并不是因为这只兔子可以分成一百份,而是由于这只兔子到底属于谁,这个名分还没有确定。卖兔子的人满集市都有,而盗贼不敢夺取,是因为兔子的名分已经确定了。因此,当名分还未确定时,尧、舜、禹、汤尚且都会努力奔走去追逐它;名分已经确定后,就连贪婪的盗贼也不敢夺取。现在法令制度不明确,其名分不确定,天下人就有理由去议论它。这就是所谓的名分不确定啊。名分不确定,尧、舜还都将会违背正道而侵犯名分,更何况是一般人呢?所以圣人必定要为法令设立官职,设置官吏,作为天下人的老师,目的就是为了要确定名分。名分确定了,那么大骗子也会变得正直诚信,大盗贼也会变得厚道朴实,而且能各自约束自己。所以,名分确定,是使国家形势安定的方法;名分不确定,是使国家形势混乱的途径。因此,形势安定时不容易产生混乱,形势混乱时不容易得到治理。形势混乱时才想去治理,往往会更加混乱;形势安定时再加以治理,则会天下太平。所以圣人在天下安定时就加强治理,而不是在天下混乱时才去整治。

圣人为百姓制定法律,一定要使它明白易懂,让愚夫智者都能够理解它,那么天下百姓就不会(因为不知法)陷于危险的境地。所以圣人即位做天下的君王,天下就没有因犯罪而被处死的人。这并不是说应 该判处死刑却不处死,而是万民都知道怎样避免灾祸,趋向幸福,从而都能够自我约束。贤明的君主在天下安定时就加强治理,所以天下安定太平。

尸子

题解

《尸子》,战国尸佼著,先秦杂家著作。《汉书·艺文志·杂家》列《尸子》二十篇。班固自注:尸子“名佼,鲁人,秦相商君师之。鞅死,佼逃入蜀。”《隋书·经籍志》杂家记载:“《尸子》二十卷,目一卷,梁十九卷。秦相卫鞅上客尸佼撰。其九篇亡,魏黄初中续。”可见原书在三国时已亡佚一半,至宋其书已佚。幸而《群书治要》辑录了《尸子》的《劝学》《贵言》《四仪》《明堂》《分》《发蒙》《恕》《治天下》《仁意》《广》《绰子》《处道》《神明》十三篇,尚能窥其大概。

《尸子》以儒家思想为核心,融合墨家、道家、法家思想,强调大众要正心修身,领导者要仁爱百姓,广利天下,勤修国政,匡正驱邪,上下都要勤修德行,各尽本分,去除私欲,一心为公。

《尸子》的思想对于个人修身、为人父母以身作则、领导者服务大众,从而构建和谐社会,有着重要而积极的作用。

作者简介

尸佼(约公元前390年—公元前330年),战国时人。由于留传下来的史料极少,后人对他的生平事迹及著述详情知之甚微。根据班固的记载,尸子名佼,鲁国人,是商鞅的师傅。刘向说“楚有尸子”,又说他为“晋人”,是商鞅之客,“卫鞅商君谋事划计,立法 理民,未尝不与佼规也。商君被刑,佼恐并诛,乃亡逃入蜀”(刘向《别录》,据《史记·孟荀列传·集解》所引)。尸佼逃往蜀后,写作了《尸子》一书。

劝学

题解

《劝学》说明了修养自己徳行的重要性。因为只有道德仁义才能够像天地一样恒久存在。然而如何修养徳行呢?修学要不间断,无论别人是对我们喜爱、厌恶、亲近、疏远,还是自己人生废败、兴旺、穷困、发达,都是成就自己德行的历练。无论是做什么,都可以磨砺自己的身心。一个国家的兴盛在于任用贤德人才,并以道德为贵。只有道德完备的人,才能恒久受到世人的尊敬。

学不倦 [111] ,所以治己也;教不厌,所以治人也。是故子路 [112] 卞 [113] 之野人,子贡 [114] 卫 [115] 之贾人,颜涿聚 [116] 盗也。颛孙师 [117] 驵 [118] 也,孔子教之,皆为显士 [119] 。夫学,譬之犹 [120] 砺也。夫昆吾 [121] 之金,而铢父之锡,使于越之工铸之以为剑,而勿加砥砺 [122] ,则以刺不入,以击不断;磨之砻砺 [123] ,加之以黄砥,则其刺也无前 [124] ,其击也无下 [125] 。自是观之,砺之与弗砺,其相去远矣。

译文

学而不倦,是为了提高自己的修养;教而不厌,是为了提高他人的修养。所以,子路原是鲁国卞地的乡野武夫,子贡原是卫国做生意的商人,颜涿聚原是强盗,颛孙师当过市侩,经过孔子教育后,他们最终都成了知名士人。修学,就像磨东西一样,即使把昆吾的赤铜和铢父的锡,交给越国工匠加工,冶铸成剑,但不进行磨砺,就无法刺穿、砍断任何东西。先用砺石粗磨,再加以黄砥细磨,就没有什么东西刺穿不透、砍不断的了。由此可见,磨砺与不磨砺大不相同。

今人皆知砺其剑,而弗知砺其身。夫学,身之砺砥 [126] 也。夫子曰:“车唯恐地之不坚也,舟唯恐水之不深也。”有其器则以人之难为易,夫道以人之难为易也。是故曾子 [127] 曰:“父母爱之,喜而不忘;父母恶之,惧而无咎 [128] 。”然则爱与恶,其于成孝也无择 [129] 也。史鰌 [130] 曰:“君亲而近之,至敬以逊 [131] ;貌而疏之,敬无怨。”然则亲与疏,其于成忠无择也。孔子曰:“自娱于檃括 [132] 之中,直己 [133] 而不直人,以善废 而不邑邑 [134] ,蘧伯玉 [135] 之行也。”然则兴与废,其于成善无择也。屈侯附 [136] 曰:“贤者易知也,观其富之所分,达之所进,穷之所不取。”然则穷与达,其于成贤无择也。是故爱恶亲疏,废兴穷达,皆可以成义,有其器也。

译文

今天人们都知道磨砺自己的剑,却不知磨砺自己的身心。修学,就是对自己身心的磨砺。孔子说:“车辆行驶,只担心路不够坚实;船只航行,只怕河水不够深广。有了好的工具,就能将别人认为难做的事做好。若循着道义来做事,就能够化难为易。”所以,曾子说:“父母疼爱自己,心里高兴但不忘孝顺父母;父母讨厌自己,则戒慎恐惧不惹父母生气。”如此,不管父母喜欢还是讨厌我们,成就我们孝道的心是没有分别的。史鰌说:“君王亲近我们,我们对君王礼敬而恭顺。君王疏远我们,我们仍旧对君王恭敬而不抱怨。”无论君王亲近还是疏远我们,都能成就我们的忠诚而没有区别。孔夫子说:“在矫正竹木的过程中自取愉悦,只矫正自己而不矫正别人,不断发现和改正自己的过失而使自己没有一天不快乐,这就是卫国贤人蘧伯玉的德行。”由 此可见,无论被重用还是被冷落,都能成就我们的徳行而没有区别。屈侯附说:“有德行的人是容易辨别的,只要观察他富裕时如何分配自己的财富,发达时举荐什么样的人,穷困时如何拒绝外面的诱惑。”无论贫穷与发达,都能成就我们的德行而没有区别。所以,无论别人对我们喜爱还是厌恶、亲近或是疏远,还是自己人生衰败、兴旺或是穷困、发达时,都可以成就我们的德行与道义,这是因为有了“道义”这个好的工具的缘故啊!

桓公 [137] 之举管仲 [138] ,穆公 [139] 之举百里 [140] ,比其德也。此所以国甚僻小,身至秽污,而为政于天下也。今非比志意 [141] 也,比容貌;非比德行也,而论爵列 [142] ,亦可以却敌 [143] 服远 [144] 矣。农夫比粟,商贾比财,烈士比义,是故监门 [145] 逆旅 [146] ,农夫陶人 [147] ,皆得与焉。爵列,私贵也;德行,公贵也,奚以知其然也?司城 [148] 子罕 [149] 遇乘封人 [150] 而下,其仆曰:“乘封人也,奚为下之?”子罕曰:“古之所谓良人者,良其行也;贵人者,贵其心也。今天爵 [151] 而人,良其行而贵其心,吾敢弗敬乎?”以是观之,古之所谓贵,非爵列也;所谓良,非先故 [152] 也。

译文

齐桓公选用管仲为宰相,秦穆公选用百里奚为丞相,都是通过德行对比选用的。这就是虽然国家偏僻弱小、自己本身陷于污浊,但却能统领天下的原因。如今不是比较志向、思想,而是比较容貌好丑;不是比道德操行,而是议论爵位高低,认为有爵位便可以战胜敌人、征服远方。农夫比的是粮食收成,商人比的是财富大小,英雄豪杰比的是贞节忠义。所以无论看门的人、远游的人,或者农夫和陶匠,都不例外(可以因德行而被举用)。官位权力是个人比较看重的,道德品行是大众所崇尚的。怎么知道其中的道理呢?司空子罕遇到了乘地典守封疆的官员便马上下车,跟随的仆人问:“他是一个小小的乘地封人,大人为什么要下车呢?”子罕回答:“古代所说的贤良之人,是指这个人行为良好;所说的高贵的人,是指这个人心地高尚尊贵。今天上天赐予此人以天爵,使其行为贤良、心地高贵,我怎么敢不尊敬他呢?”由此可见,古人所认为的高贵,并不是指高官厚禄;古人所认为的贤良,也不在于他有显赫的祖先。

人君贵于一国,而不达于天下;天子贵于一世,而不达于后世,唯德行与天地相弊也。爵列者,德行之舍 [153] 也,其所息也。《诗》曰:“蔽芾甘棠,勿翦勿败。召伯所憩 [154] 。”仁者之所息,人不敢败也。 天子、诸侯人之所以贵也,桀、纣处之则贱矣。是故曰:“爵列非贵也。”今天下贵爵列而贱德行,是贵甘棠而贱召伯也,亦反矣。夫德义也者,视之弗见,听之弗闻,天地以正,万物以遍,无爵而(而旧作与,改之)贵,不禄而尊也。

译文

君王能在一个国家受到尊敬,但是未必能得到天下人的尊敬;帝王天子能在一个时代受人敬重,但是未必能世世代代受人敬重。只有道德仁义才能够像天地一样恒久存在。爵位应该是品德和操守所居之地,也是它的标志。《诗经》上说:“甘棠树的小枝嫩叶啊,不要剪裁不要攀折,这里曾是召伯休息的地方。”仁义之士所住的地方,人们是不忍心破坏的。天子、诸侯,为人民所敬仰,但夏桀、商纣处在这样的位置却被人们所鄙视。所以说:“官位显耀并不是真正的高贵啊。”现在天下人尊崇高官显爵却轻视道德品行,就如同看重甘棠树而轻视贤人召伯,这就是本末倒置了。道德仁义,虽眼看不到、耳听不到,但天下却受其教化得以治理,万事万物因此而生养繁衍,没有爵位也令人尊敬,没有俸禄也受人爱戴。

贵言

题解

《贵言》诠释了圣王对于他人的谏言非常重视,因为谏言可以校正存心,从而避免大的祸患。圣王眼之所见、耳之所听,皆以道义为原则,不顺从自己的喜好,如果不合于道义,眼睛就不看,耳朵就不听。因此,圣王是以仁爱存心来治理天下。存心不正祸患就会出现。祸患在刚萌发时容易去除,等到发展壮大了,就很难去阻止了,故而君王治国要防微杜渐,把祸端解决在刚萌发之时。这就要端正其存心,消除滋生祸患的根源,使人民各尽其职,使天下万物各得其所、生养不息。

范献子 [155] 游于河,大夫皆存。君 [156] 曰:“孰知栾氏 [157] 之子?”大夫莫答。舟人清涓舍檝 [158] 而答曰:“君奚问栾氏之子为?”君曰:“自吾亡栾氏也,其老者未死而少者壮矣,吾是以问之。”清涓曰:“君善修晋国之政,内得大夫而外不失百姓,虽栾氏之子,其若君何?君若不修晋国之政,内不得大夫而外失百姓,则舟中之人,皆栾氏之子也。”君曰:“善哉言。”明日朝,令赐舟人清涓田万亩,清涓辞。君曰:“以此田也,易 [159] 彼言也。子尚丧,寡人犹得也。”古之贵言也若此。

译文

晋国范献子坐船游览,大夫们在身边陪同。范献子问:“有谁知道栾氏后人的下落?”大夫们没人应答。这时船夫清涓放下船桨回答说:“您为什么要问栾氏后人呢?”范献子说:“自从我灭了栾氏以后,栾氏家族中年老的人还没有死,年幼的孩子已经长大成人(怕他们威胁到我),所以我才问起这件事。”船夫清涓说:“您若能正确治理晋国的朝政,内可以得到百官的拥护,外能受到百姓的爱戴,即使是栾氏后代子孙,又能把您怎么样呢?您如果不善于治理晋国的朝政,内得不到百官的拥护,外不能受到百姓的爱戴,那么这条船中的人,都是栾氏之子。”范献子听后感叹地说:“这话说得好!”第二天早朝时,范献子下令赐予清涓良田一万亩(奖赏他的劝谏功劳),清涓婉言谢绝。范献子说:“我这是用万亩良田来换您的一番善言啊!您应得到的不止这些啊。您尚且吃亏,我尚且占了便宜呢。”古人对于谏言达到如此重视的程度!

臣天下,一天下也。一天下者,令于天下则行,禁焉则止。桀、纣令天下而不行,禁焉而不止,故不得臣也。目之所美 [160] ,心以为不义 [161] ,弗敢视也;口之所甘 [162] ,心以为非义,弗敢食也;耳之所乐,心以为不义,不敢听也;身之所安 [163] ,心以为不义,弗敢服 [164] 也。然则令于天下而行,禁焉而止者,心也。故曰:“心者,身之君也。”天子以天下受令于心,心不当 [165] 则天下祸;诸侯以国受令于心,心不当则国亡;匹夫以身受令于心,心不当则身为戮矣。祸之始也易除,其除之,不可者避之;及其成也,欲除之不可,欲避之不可。治于神 [166] 者,其事少而 功多。

译文

让天下臣服,就是统一天下。统一天下,就是在整个天下能够有令则行,有禁则止。夏桀、商纣在位时,却有令不行、有禁不止,所以不能让天下臣服。眼睛看来美丽的东西,自己内心认为不合道义,就不敢去看;嘴尝美味的食物,自己内心认为不合道义,就不敢去吃;耳朵听悦耳的声音,自己内心认为不合道义,就不敢去听;身处安逸的享受,自己内心认为不合道义,就不敢享用。可见,能使天下有令就行、有禁就止,是人心在起作用。所以说:“心,是自身言行的主宰。”君王以自己的存心治理天下,如果存心不正,天下就会遭到祸殃;诸侯以自己的存心治理国家,如果存心不正,国家就会灭亡;个人以自己的存心立身处事,如果存心不正,就会惹来杀身之祸。祸患在初期容易去除,如果除不掉也容易避开。要是祸患已经形成,想要去除就不可能了,想要避开也不可能。从存心着手来治国,费力少而效果却很显著。

干霄 [167] 之木,始若蘖足 [168] ,易去也;及其成达也,百人用斧斤 [169] ,弗能偾 [170] 也。熛火 [171] 始起易息也,及其焚云梦 [172] 、孟诸 [173] ,虽以天下之役 [174] ,抒 [175] 江汉之水,弗能救也。夫祸之始也,犹熛火蘖足也,易止也;及其措于大事,虽孔子、墨翟之贤,弗能救也。屋焚而人救之,则知德 [176] 之。年老者,使涂隙 [177] 戒突 [178] ,故终身无失火之患,而不知德也;入于囹圄 [179] ,解于患难者,则三族 [180] 德之,教之以仁义慈悌,则终身无患而莫之德。夫祸亦有突,贤者行天下而务塞之,则天下无兵患矣,而莫之知德也。故曰:“圣人治于神 [181] ,愚人争于神也。”

译文

高耸入云的大树,最初萌芽时容易砍倒,等到成长壮大,即使众人一起用斧头砍伐,都砍不倒。火刚燃时容易熄灭,等火势大到能焚烧云梦、孟诸时,即使发动天下百姓灭火,舀干江汉的水,也不能扑救。祸患刚开始的时候,就好像火灾刚发生、新芽刚长出,容易制止;等到酿成大祸,纵使孔子、墨翟这样的圣贤在世,也无法挽救。房屋失火了,得到别人的救助,人们都懂得报答感恩。而年老的长者教人修补烟囱缝隙并安全使用烟囱,因而长久避免了房屋失火的隐患,可是人们却不知道报答感恩。身陷牢狱,有人将其解救出来,其三族的家人都会报答感恩。但是用仁义孝悌之道教导大众,使人一生没有祸患,人们却不知道报答感恩。世上的灾难也都有它的“烟囱”,贤良的人行道于天下,尽力去弥补挽救,使天下免除战争的祸患,可人们也不知道报答感恩。所以说:“圣人是从存心着手使天下得到治理,而愚痴的人同样也是因为存心的缘故才使天下陷入纷争。”

天地之道,莫见其所以长物而物长,莫见其所以亡物而物亡。圣人之道亦然。其兴福也,人莫之见而福兴矣;其除祸也,人莫之知而祸除矣。故曰:“神人益天下以财为仁,劳天下以力为义,分 天下以生为神。”修先王之术,除祸难之本,使天下丈夫耕而食,妇人织而衣,皆得戴其首,父子相保。此其分万物以生,盈天下以财,不可胜计也。神也者,万物之始,万事之纪 [182] 也。

译文

天地之道,是看不见它如何使万物生长而万物却都在生长,看不见它如何使万物消亡而万物却在消亡。圣人的大道也是如此。圣人为大家造福,没有人看到但幸福却会降临;圣人为大家除去祸患,没有人知道但灾祸已经消除了。所以说:“得道之人用财富利益天下叫仁,为天下操心劳力叫义,使天下万物各得其所、生养不息叫神。”学习效法古代圣王的治国之道,消除滋生祸患的根本,使天下的男人都能够耕种养家,女子都能够纺织做衣,人们都能尽享天伦之乐,父子彼此保护,这样就可以使万物各自生存,增加天下的财富,其好处将不可计算得尽了。所谓神,就是万物的根本、万事的规律法则。

四仪

题解

《四仪》告诉我们人的德行有仁、义、忠、信四个准则。因此,在处世待人接物中都要以此为标准要求自己,并终身保持力行,那么,内心就能宽广充实,行为就会有规矩分寸,行动就不会徒劳无功,言语就像符节一样有效。古之有功绩作为的人,莫不如此。

行有四仪 [183] ,一曰志动不忘仁,二曰智用 [184] 不忘义,三曰力事不忘忠,四曰口言不忘信。慎守四仪,以终其身,名功之从之也,犹形之有影、声之有响也。是故志不忘仁则中能宽裕 [185] ,智不忘义则行有文理 [186] ,力不忘忠则动无废功,口不忘信则言若符节 [187] 。若中宽裕而行文理,动有功而言可信也;虽古之有厚功大名,见于四海之外,知万世之后者,其行身 [188] 也无以加于此矣。

译文

人的言语行为有四方面的准则:一是立志时不忘以仁爱存心,二是用智谋做事时不忘道义,三是尽力做事不忘忠诚,四是说话时不忘恪守诚信。谨慎地守住这四个原则,终身保持、力行而不改变,名声和功绩的到来,就如影子追随身子、回声追随声音一样自然。因此, 立志做事不忘仁爱存心,内心就能宽容大度;考虑事情不忘道义,行为就会遵循礼义;工作时不忘尽忠职守,行动就不会徒劳无功;说话不忘恪守诚信,言语就像符节一样有信用。如果内心宽容大度而且行为举止恪守礼义,工作富有成效而且言语恪守诚信,即使古代有大功绩大名望,且功名显扬于四海之外,而为千秋万世的后人所敬仰的人,他们的言行举止、立身处世之道也不能超过于此。

明堂

题解

《明堂》说的是高贵显赫的地位只是用来更好地利益人民的,而处于高位的君王更要谨慎修身,才能治理天下。君王求取贤才,要不怕艰辛困苦,求贤若渴;对待贤才,不惜放低身份,礼贤下士。这就是先王之所以能够立天地正道、利益万物的原因!

夫高显尊贵,利天下之径也,非仁者之所以轻也。何以知其然耶?日之能烛 [189] 远,势高也,使日在井中,则不能烛十步矣。舜之方 [190] 陶也,不能利其巷下;南面 [191] 而君天下,蛮夷戎狄,皆被其福。目在足下,则不可以视矣。天高明,然后能烛临万物;地广大,然后能载任 [192] 群体。其本不美,则其枝叶茎心不得美矣,此古今之大径也。是故圣王谨修其身以君天下,则天道至焉,地道稽 [193] 焉,万物度 [194] 焉。

译文

高贵显赫的地位,是为天下人民谋利益的途径,仁者并不轻视它。怎么才能知道这个道理呢?太阳能够照耀遥远的地方,是因为处于高空之上,假如太阳在井中,那么连十步以外的地方都照不到。虞舜在做陶工的时候,连周围巷子的邻里乡亲都不能利益到,但是统 治天下后,就连遥远地方的蛮夷、戎狄之人也能够享受他的福泽。如果眼睛长在脚底下,就不能看见东西。上天高远光明,然后才能照耀万物;大地广博深厚,然后才能承载万物。如果根本不完美,那么枝叶、树干就不可能会完美,这是古往今来的大道理。所以,圣明的君王谨慎地立德修身,来治理天下,才会上合天道普利万物,下应地道无私宽厚,使万事万物顺应法度运转。

古者,明王之求贤也,不避远近,不论贵贱,卑爵以下贤,轻身 [195] 以先士。故尧从舜于畎亩 [196] 之中,北面 [197] 而见之,不争礼貌,此先王之所以能正天地、利万物之故也。今诸侯之君,广其土地之富,而奋其兵革之强,以骄士;士亦务其德行,美其道术 [198] ,以轻上,此仁者之所非也。曾子曰:“取人者必畏,与人者必骄。”今说者怀畏而听者怀骄,以此行义,不亦难乎?非求贤务士而能致大名于天下者,未之尝闻也。

译文

古代明智的君王为国家寻求贤良人才,不论关系亲疏,不管地位尊卑,都会放下自己的爵位来迎接贤良人才,降低自己的身份来善待有德士人。所以尧帝在田地里发现了大舜,面朝北接见了他,而不去计较礼节,这就是先王之所以能够立天地正道、利益万物的原因!如今诸侯国的君长,扩展其土地与财富,通过争夺使军队强大,并以此傲慢地对待读书人;读书人也自认为有德行修养,夸耀自己的治国之术,以此来轻视君长,这种做法是有仁德的人所反对的。曾子说:“凡是向别人有所求取的人,对别人必然有敬畏之心;凡是给他人以 帮助的人,对别人也会有傲慢之心。”如今禁言献策的人怀有敬畏之心,而听取意见的人却怀有傲慢之心,用这样的行为来推行道义,不是太困难了吗?如果不能求得贤能人士的辅佐,却能在天下取得名望,这是从来没有听说过的。

夫士不可妄致 [199] 也。覆巢破卵 [200] ,则凤皇不至焉;刳胎焚夭 [201] ,则骐麟 [202] 不往焉;竭泽漉鱼 [203] ,则神龙 [204] 不下焉。夫禽兽之愚,而不可妄致也,而况于火食 [205] 之民乎?是故曰:“待士不敬,举士不信,则善士不往焉;听言耳目不瞿 [206] ,视听不深,则善言不往焉。”孔子曰:“大哉河海乎!下之也。”夫河下天下之川,故广;人下 [207] 天下之士,故大。故曰:“下士者得贤,下敌者得友,下众者得誉。”故度于往古,观于先王,非求贤务士而能立功于天下,成名于后世者,未之尝有也;夫求士不遵其道而能致士 [208] 者,未之尝见也。然则先王之道可知已,务行之而已矣。

译文

治国的贤才不是随便就能得到的。翻覆巢穴、打破蛋卵,凤凰就不会飞来;剖挖母胎,残害幼体,麒麟就不会前往;把湖水放完来捕鱼,神龙就不会降临。禽兽虽然愚笨,都不能随便招引,何况是食烟火的人呢?所以说:“对待贤士不恭敬,举荐贤士不信任,那么有 德行的人才就不会前来;听取贤才的谏言,耳朵眼睛不够惊异专注,所看、所听理解不够深刻,就听不到有益的言论。”孔子说:“河流、海洋之所以深广宽大,是因为地势低下。”黄河比其他河流地势都低下,所以宽广。圣人能够居于众贤士之下,所以伟大。所以说:“谦恭善待人才能得到贤才,谦卑对待对手才能化敌为友,谦虚对待大众才能得到声誉。”所以学习往古经验,纵观历代圣王,不求取贤才、招纳士人而能够在天下建功立业、名声传颂后代的人,是从来没有的。不遵循礼贤下士之道,却能够招纳到贤才,是从来没有过的事。如此,古代君王的治国之道就可以知道了,就是务必要做好这一点而已。

题解

《分》说的是治理国家,要使君臣父子等五伦关系各自尽到本分,做到仁、义、智、适、信。“端正名分,去除虚伪,事情很自然就可以成就;实际的德行、才能与外在的名分相符合,做任何事情都可以成功。”君王能够礼贤下士,任用贤才,无须劳心费神就可以治理好国家。一个人做到了孝敬、忠心、诚信,事业、家业、学业都能兴旺发达。

天地生万物,圣人裁 [209] 之;裁物以制 [210] 分,便事以立官 [211] 。君臣父子,上下长幼,贵贱亲疏,皆得其分曰治。爱得分曰仁,施得分曰义,虑得分曰智,动得分曰适 [212] ,言得分曰信,皆得其分而后为成人 [213] 。

译文

天地生养滋育万物,圣人则加以裁断而使之成就。圣人裁定事物并使万物遵从各自的本分、职责,根据国家事务设立官职,使君王和臣民、父母和儿女、领导者和被领导者、年长者和年幼者、尊贵者和卑贱、亲近者和疏远者,都能够各自安于自己的本分,这就叫做治理。爱心切合自己的本分叫做仁,施舍切合自己的本分叫做义,思谋切合自己的本分叫做智,行动切合自己的本分叫做适,言论切合自己的本分叫做信。各方面都切合自己的本分,然后才会成为一位德才兼备的人。

明王之治民也,事少而功立,身逸而国治,言寡而令行。事少而功多,守要也;身逸而国治,用贤也;言寡而令行,正名 [214] 也。君人 [215] 者,苟能正名,愚智尽情,执一 [216] 以静,令名自正,令事自定 [217] ,赏罚随名,民莫不敬。周公之治天下也,酒肉不彻于前,钟鼓不解于悬。听乐而国治,劳无事焉;饮酒而贤举,智无事焉;自为而民富,仁无事焉。知此道也者,众贤为役,愚智尽情矣。

明王之道易行也,劳不进一步,听狱 [218] 不后皋陶 [219] ;食不损一味,富民不后虞舜;乐不损一日,用兵不后汤、武 [220] ;书之不盈尺简 [221] ,南面而立,一言而国治,尧、舜复生,弗能更也;身无变而治,国无变而王,汤、武复生,弗能更也。

译文

圣明的君王领导人民,事情虽少却能功绩卓著,自身闲逸而国家却能得到治理,言语不多但命令却能贯彻执行。事情虽少却能功绩卓著,是因为守住了治国要道的缘故;身心闲逸而国家得到治理,是任用了贤明人才的缘故;言语不多而命令得以执行,是因为端正了各自名分的缘故。领导大众的君王,如果能够端正名分,愚钝的人和聪明的人就都能够为国尽心尽力。掌握根本之道不变,就能让名分自然端正,事情自然能够成功。奖赏惩罚都按照名分裁定,百姓就没有不恭敬的。周公治理天下时,酒肉不撤于桌前,不解悬挂的钟鼓,乐声不断。听着音乐就能够轻松治理好国家,虽欲操劳却无事可做了;饮酒之间便有人举荐贤才,虽有智慧而无须劳神了;自己尽力正心修身而百姓自然富足,虽想帮助别人也没有人需要帮助了。知道这个道理,众多的贤士 就乐意为国效力,无论聪明之人还是愚笨之人都愿为国尽忠。

圣明君王的治国之道是简单易行的。不须增加一点操劳,而审理案件绝不落后于皋陶;不减少一味美食,富国强民却不比虞舜逊色;没有一天停止奏乐欣赏,统领军队却不落后于商汤和周武王;记录国事所用竹简不到一尺厚,却能面南执政,一席话就能使国家得以治理。能做到这样,纵使是尧舜再生世间,也无需有所改变。君王身守常道不变,即能治理好国家;国家守住常法不变,就能称王天下。能做到这样,纵使是圣王商汤、周武王再世,也无所改变。

执一之道,去智与巧。有虞之君 [222] 天下也,使天下贡 [223] 善;殷、周之君天下也,使天下贡才。夫至众贤而能用之,此有虞之盛德也。三人之所废,天下弗能兴也;三人之所兴,天下弗能废也。亲曰不孝,君曰不忠,友曰不信,天下弗能兴也;亲言其孝,君言其忠,友言其信,天下弗能废也。夫符节 [224] 合之,则是非自见,行亦有符,三者合,则行自见矣,此所以观行也。

诸治官临众者,上比度 [225] 以观其贤,案法 [226] 以观其罪,吏虽有邪僻,无所逃之,所以观胜任也。群臣之愚智,日劾 [227] 于前,择其知事者而令之谋;群臣之所举,日劾于前,择其知人者而令之举;群臣之治乱,日劾于前,择其胜任者而令之治,群臣之所行,可得而察也。择其贤者而举之,则民竞于行;胜任者治,则百官不乱;知人者举,则贤者不隐;知事者谋,则大举不失。圣王正言于朝,而四方 [228] 治矣。是故曰:“正名去伪,事成若化。以实覆名,百事皆成。”夫用贤使能,不劳而治;正名 [229] 覆实 [230] ,不罚而威。达情见素,则是非不蔽;复本原始,则言若符节。良工之马易御也,圣王之民易治也,其此之谓乎。

译文

持守“一以贯之”之道,就可放弃智谋与机巧。虞舜统治天下时,能使天下人愿意贡献善言;商周时期的圣王统治天下时,能使天下人举荐贤德的人才。拥有众多贤德人才,并能够知人善用,这就是虞舜的大仁大德。一个人如果三种人都不认同他,那么天下人都不能使他振兴;若是三种人都认可、推荐的人,天下人都不能使他败亡。如果父母认为他不孝顺,君王、领导认为他不忠诚,朋友认为他不守信,那么天下之人都不能使他振兴。如果父母说他孝敬,君王、领导说他忠诚,朋友说他守信义,那么天下人想使他败亡都办不到。用符节相合来勘验,则不用解释,是非自然就明白。人的行为也要符合一定的规范,与以上父母、君上、朋友三种人所说的进行对照,其行为美丑、善恶就自然清楚了,这就是从行为来检验一个人的方法。

对于管理各级官员和众多下属的人,要通过比较、推测来判断他是否贤良,根据国家法律来观察他是否违法乱纪。这样,官员中虽然有邪恶不良的行为,也就无法逃过自己的眼睛。这是观察一个人是否能够胜任工作的方法。群臣中谁聪明谁愚笨,每天都能清楚地了解、判断,选择通晓事理的人来商议国家事务;各级官员向国家推荐的人才,每天都能清楚地了解、判断,选择能知人善用的人来负责推举人才的工作;各级官员的治乱政绩每天都能清楚地了解、判断,选择有德行和才能的人来治理国家。群臣的言行举止,都可以得到详细了解,选择有贤德的人推举任用,人们就会竞相努力工作;选择能胜任的人来治理国家,百官就不会混乱;善于发现和推举贤才的人得到任用,天下贤德之人就不会隐退;通晓事理的人得到任用,处理国家大事就不会有失误。圣王能够在朝廷上言说正论,天下各地都可以得到治理。所以说: “端正名分,去除虚伪,事情很自然就可以成就;实际的德行、才干与外在的名分相符合,做任何事情都可以成功。”任用贤德、有才干的人员,无须劳心费神就可以治理好国家;端正名分,审查核实,不用刑罚就可以树立威信。通达世情,抓住根本,内心就不会被外在是非所蒙蔽;恢复本性,端正名分,则言语就像符节一样信实。优秀的驯马人驯出的马容易驾驭,圣贤君王领导下的人民容易治理,说的不就是这个道理吗?

发蒙

题解

《发蒙》说的是治理国家一定要确立名分,明确设置统一的国家规范,任何事情都能做成;明确设置统一的国家纲纪,所有的事情就都有条理。指出君王做事要慎终如始,端正自己,善于知人,任用贤才。治理国家的途径有三条:明确职分,就不会被蒙蔽;端正名分,就不会落空;奖赏贤德、惩罚暴虐,就不会放纵。

若夫名分 [231] ,圣之所审也。造父 [232] 之所以与交者少,操辔 [233] ,马之百节皆舆;明王之所以与臣下交者少,审名分,群臣莫敢不尽力竭智矣。天下之可治,分成也;是非之可辨,名定也。无(无可疑)过其实,罪也;弗及,愚也,是故情尽而不伪,质素而无巧。故有道之君,其无易听,此名分之所审也。

若夫临 [234] 官治事者,案其法则民敬事;任士 [235] 进贤者,保其后则民慎举 [236] ;议国亲事者,尽其实则民敬言。孔子曰:“临事而惧,希不济 [237] 。”《易》 [238] 曰:“若履虎尾,终之吉。”若群臣之众皆戒慎 [239] 恐惧,若履虎尾,则何不济之有乎?君明则臣少罪。夫使众者,诏作则迟,分地则速,是何也?无所逃其罪也。言亦有地,不可不分也。

译文

名位与身份,向来是圣贤所审慎的。造父在驾车时之所以与马很少交流,是因为手里掌控着缰绳,马的全身关节都处于驾车的良好状态;圣明君王之所以与下面大臣的交往很少,因为只要审定了名分、职责,官员们没有不尽心竭力工作的。天下能够治理,是因为明确了职分;是非善恶能够分辨,也是因为确定了名分。人的所作所为越过了他的名分,就是罪过,达不到他的名分,则是愚笨。所以,人人尽心尽力而不会有它他虚妄的想法,质朴守分而无机巧之心。因此,圣明的君王,都不会随便听取别人的看法,这是由于他具有审查名分的慎重态度。

监督管理人民的官吏,事事都能够依法办理,人民就会敬慎处事;贤人若能确保所推举的人才出任官职后能够胜任工作,人民就会慎重举荐人才;商议国家大事的人,能够讲求实际,人民就会尊重他们的言论意见。孔子说:“处理事情能保持戒慎恐惧之心,就很少有办不到的事。”《易经》说:“如果做事能像踩在老虎尾巴上一样战兢惕厉,最终就能得到吉祥顺利。”假如所有国家官员,对待工作都能够保持戒慎恐惧的态度,就如同踩在老虎尾巴上,那么又有什么事情办不好的呢?君王智慧英明,下属官员出错、犯罪的就少。为什么驱使众人按照诏书去办事就迟缓,划分职责范围就能迅速落实呢?原因就在于能令失职的官员无法逃脱自己的罪责。言论也各有职责范围,不可不进行划分。

君臣同地,则臣有所逃其罪矣。故陈 [240] 绳则 [241] 木之枉 [242] 者有罪,措 [243] 准 [244] 则地之险者有罪,审名分则群臣之不审者有罪。夫爱民且利之也,爱而不利,则非慈母之德也;好士,且知之也,好而弗知,则众而无用也;力于朝,且治之也,力而弗治,则劳而无功矣。三者虽异,道一也。是故曰:“审一之经,百事乃成;审一之纪,百事乃理。名实判为两,合为一。”是非随名实,赏罚随是非;是则有赏,非则有罚,人君之所独断也。

明君之立也正,其貌壮,其心虚,其视不躁,其听不淫 [245] ;审分应 辞,以立于廷,则隐匿疏远,虽有非焉,必不多矣。明君不用长耳目 [246] ,不行间谍,不强闻见,形 [247] 至而观,声至而听,事至而应。近者不过,则远者治矣;明者不失,则微者敬矣。家人子侄和,臣妾力 [248] ,则家富,丈人 [249] 虽厚衣食,无伤也;子侄不和,臣妾不力,家贫,丈人虽薄衣食,无益也,而况于万乘 [250] 之君乎?

译文

君王和官员的职责范围一样,官员就有理由逃脱自己的罪责。用墨绳来衡量木头,弯曲的木头就不合乎标准;放置水平仪来测量地面,地势不平的地方就不能合乎标准;审核名实是否相符,那些不严谨慎重的大臣就有了罪过。爱护人民就应该为人民谋福利,只是爱护却没有带给人民利益,就不是像慈母爱子一样的德行;喜爱贤士还要了解他们,喜爱而不了解,即使贤士再多也不起作用;为国家效力还须做出功绩,尽了力却没有功绩,纵使辛苦劳累也没有功劳可言。这三个方面虽然有差别,但基本道理却是完全一样的。所以说:“明确设置统一的规范,任何事请都能做成;明确设置统一的纲纪,所有的事情都会有条不紊。”名分和实际看起来是两回事,其实是合为一体的。是非须根据名分与实际是否相符来判断,奖赏与惩罚则须根据是非来辨别。正确的就给予奖赏,错误的就给予惩罚,这是要由君王亲自判断的。

圣明的君王首先自己立身要端正,面貌须庄严,态度应恭敬谦卑,看待问题不浮躁,听赏音乐不过分。审定名分、应答对话而正身于朝廷之上,那么那些隐居于民间的人、和自己疏远的人,纵使有非议,也必然不会太多。圣明君王不用增加打探消息的人,不用间谍获取信息, 不用特意听闻外界信息,(而是)征兆出现了再观察、声音来到了再听察、事情来临了再应对。亲近君王的人不违法犯错,那么远方的人民就可以得到治理;贤明的人没有过失,那么人民就会恭敬修身。家里的子侄和臣妾们都能够和睦相处、齐心尽力,家庭就富裕和乐了,家中的长辈即使吃穿丰厚一些也不妨事;家中子侄、妻妾们不齐心协力,家境就会穷困潦倒,家中的长辈纵使节衣缩食也没有用。家庭尚且如此,更何况是拥有万乘兵车的大国君主呢?

国之所以不治者三。不知用贤,此其一也;虽知用贤,求不能得,此其二也;虽得贤,不能尽,此其三也。正名以御之,则尧、舜之智必尽矣;明分以示之,则桀、纣之暴必止矣。贤者尽,暴者止,则治民之道不可以加矣。

听朝 [251] 之道,使人有分。有大善者,必问孰进 [252] 之;有大过者,必云孰任之,而行赏罚焉,且以观贤不肖也。今有大善者不问孰进之,有大过者不问孰任之,则有分无益已;问孰任之而不行赏罚,则问之无益已。是非不得尽见谓之蔽 [253] ,见而弗能知谓之虚,知而弗能赏谓之纵 [254] ,三者乱之本也。明分则不蔽,正名则不虚,赏贤罚暴则不纵,三者治之道也。

于群臣之中,贤则贵之,不肖则贱之;治则使之,不治则爱之,不忠则罪之。贤不肖,治不治,忠不忠,由是观之,犹白黑也。陈绳而斫 [255] 之,则巧拙易知也。夫观群臣亦有绳,以名引之,则虽 [256] 尧、舜不 [257] 服矣。虑事而当,不若进贤;进贤而当,不若知贤;知贤又能用之,备矣。

译文

国家不能得到治理有三方面的原因:不知道推举任用贤德之人,这是其一;虽然知道任用贤人却求不到贤人,这是其二;虽然得到贤人却不能人尽其才,这是其三。端正名分来任用贤才,那么像尧、舜一样的德能、智慧就一定能够完全发挥出来。明确职分并且公示于众,那么纵使是像桀、纣一样的暴虐也一定能得到制止。如果使圣贤人都能尽心尽力为民服务,而令暴虐的人的行为都得以制止,那么治理国家就没有超出其上的方法了。

君王临朝听政,就是使每个官员都有职责。如果出了一位大善之人,必定要问是谁推举的;出了犯大恶的人,也必定要追问是谁任命的。以此进行奖赏或惩罚,这样就可以看出谁是贤人和哪个是不材之人。今天有立大善大功的人,却没有人去询问是谁推举的;有犯大过大恶的人,也没有人去追问是谁任用的。这样,即使有名分、职责也没有用。询问是谁任用的,却不进行奖赏或惩罚,那么即便询问了也没有用。不能完全看清是非善恶,叫做糊涂;分清了是非善恶却不能知人善任,叫做徒劳;看清是非善恶又能知人善任而不能实施奖赏,叫做听任或放纵,这三方面是动乱的根本。明确了职分就不会被人蒙蔽,端正了名分就不会徒劳,奖赏贤德、惩罚暴虐就不会放纵,这三者是治国之道啊!

在众多的大臣当中,有贤德之人就重用,无德之人就罢免他;有政绩的人就任用他,没有政绩的人也爱护他;不能尽忠的人就惩罚他。贤德者和无德者,有功绩者和无功绩者,忠诚者和不忠诚者,从这些方面来察看,就像黑白一样分明。在木料上拉起准绳,让大家都来照着砍削,那么谁的技术灵巧或笨拙就很容易看出来了。观察官员也有准绳,就是用名分来作为准绳,即使尧舜这样的圣王也会这样去做。考虑事情恰当,不如举荐贤德的人才;举荐贤才恰当,不如了解贤才。了解贤才并能够善用贤才,这样才圆满。

治天下之要,在于正名。正名去伪,事成若化。苟能正名,天成地平 [258] 。为人臣者以进贤为功,为人君者以用贤为功。为人臣者进贤,是自为置上也,自为置上而无赏,是故不为也;进不肖 [259] 者,是自为置下也,自为置下而无罪,是故为之也。使进贤者必有赏,进不肖者必有罪,无敢进也者为无能之人,若此,则必多进贤矣。

译文

治理天下的要务,在于端正名分。端正了名分,去除了虚伪,事情成功就是自然而然的了。如果能端正名分,那么万事就会安排妥当,天下太平。作为官员,要把举荐贤才作为功绩;作为君主,则以任用贤才为功劳。作为官员,举荐贤才,是推荐德能超过自己的人。推荐了贤才却没得到奖赏,所以就不再推荐了。推荐不贤的人,是推荐德能不如自己的人。推荐德能不如自己的人却不被怪罪,所以才会这样做。让举荐贤才的人一定获得褒奖,让举荐不贤的人一定遭到惩罚,对于不敢举荐的人,视为无能的官员。如果能这样做,必定会涌现出更多举荐贤才的人。

题解

《恕》说的是恕道,就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自己不希望接受的事情,也不要强加到别人身上。如果厌恶别人的某种习气,就要先去除自己身上的某种习气;希望别人做到的,就要自己先做到。心念、言语、行为都能符合道义,把不合于道义的地方去除掉。只要自己达到贤徳,无论别人能否发现自己,都不妨碍自己成为一个贤徳的人。

恕 [260] 者,以身为度者也。己所不欲,毋加诸人 [261] ;恶诸人则去诸己,欲诸人则求诸己,此恕也。农夫之耨 [262] ,去害苗者也;贤者之治,去害义者也。虑之无益于义而虑之,此心之秽也;道之无益于义而道之,此言之秽也;为之无益于义而为之,此行之秽也。

译文

恕,是以自身为尺度。自己不希望接受的事情,也不要强加到别人身上。如果厌恶别人的习气毛病,就要先去除自己身上的习气毛病;希望别人做到的,就要自己先做到。这就是恕。农夫锄草,是去除对禾苗成长有害的杂草;贤明的人治国,是去除损害道义的行为。所思虑的事情对道义没有益处,还要去思虑,这是心理上的污秽;所说的话对道义没有益处,还要向人言说,这是言语上的污秽;所做的事情对道义没有益处,还要有意去做,这是行为上的污秽。

虑 [263] 中 [264] 义则智为上,言中义则言为师,事中义则行为法。射 [265] 不善而欲教人,人不学也;行 [266] 不修而欲谈人,人不听也。夫骥唯伯乐 [267] 独知之,不害 [268] 其为良马也。行亦然,唯贤者独知之,不害其为善士也。

译文

考虑问题符合道义,则其智慧堪称上等;言语符合道义,其言语就可以教化大众;做事符合道义,其行为就能为大众效法。如果自己射箭技术不好还想教导别人学习射箭,别人是不会跟你学的;自己的行为没有修正就想议论别人,别人是不会听的。千里马虽然只有善于相马的伯乐能够发现,但并不妨碍它成为上等良马。有德行的人也是如此,虽然只有圣贤人了解他,但这并不妨碍他成为一位有德之士。

治天下

题解

《治天下》教给我们的是治理天下的法则。治天下要守住忠爱、无私、用贤、度量这四个原则。君王要任用贤才,无私为民,视天下人如一体,效法天地无私的大德,任用贤才,就能达到治理天下的目的。

治天下有四术 [269] :一曰忠爱 [270] ,二曰无私,三曰用贤,四曰度量 [271] 。度量通 [272] 则财足矣,用贤则多功矣。无私,百智之宗也;忠爱,父母之行也,奚以知其然?父母之所畜 [273] 子者,非贤强 [274] 也,非聪明也,非俊智 [275] 也;爱之忧之,欲其贤己也;人利之与我利之无择 [276] 也。此父母所以畜子也。然则爱天下欲其贤己也,人利之与我利之无择也,则天下之畜 [277] 亦然矣,此尧之所以畜天下也。

译文

治理天下有四种方法:第一是忠恕爱民,第二是大公无私,第三是任用贤人,第四是度量衡。度量衡统一后,财富就能充足;任用贤人,就能成就诸多功绩;心地无私,是一切智慧的根源;忠恕爱民,是父母般无私的大爱行为。如何知道是这样的呢?父母所养育的儿女,不一定有德行有勇力,不一定聪明,也不一定智慧过人,但他们 都一样疼爱,为儿女忧心,只是希望孩子将来能超过自己成为贤达之人,不管是别人利益了孩子,还是自己利益了孩子,都是一样,这就是为人父母养育孩子的心情。那么,(君王)爱戴天下人民的心情,也是希望人民都能超过自己,至于是他人利益了人民,还是自己利益了人民,并不去区别。治理天下也是一样的,尧帝就是这样来治理天下的。

有虞氏 [278] 盛德,见人有善,如己有善;见人有过,如己有过。天无私于物,地无私于物。袭 [279] 此行者,谓之天子。诚爱天下者得贤。奚以知其然也?弱子 [280] 有疾,慈母之见秦医 [281] 也不争 [282] 礼貌;在囹圄,其走大吏 [283] 也不爱资财。视天下若子,是故其见医者不争礼貌,其奉养也不爱资财。故文王之见太公望 [284] 也,一日五反;桓公之奉管仲也,列城有数,此所以其僻小 [285] 身至秽污,而为正于天下也。郑简公 [286] 谓子产 [287] 曰:“饮酒之不乐 [288] ,钟鼓之不鸣,寡人之任也;国家之不入(入疑乂),朝廷之不治,与诸侯交之不得志,子之任也。”子产治郑,国无盗贼,道无饿人。孔子曰:“若郑简公之好乐,虽抱钟而朝可也。”夫用贤,身乐而名附,事少而功多,国治而能逸。

译文

有虞氏的德行很高,见到别人有善行,就像自己有善行一 样;见到别人有过错,就如同自己有过错一样。天对万物无私无求,地对万物也无私无求,能秉承天地这种无私行为的人,才称之为天子。真诚爱护天下的人会得到贤才。何以知道是这样呢?年幼的孩子生病了,慈爱的母亲叩见良医,是不会缺少恭敬的;亲人陷入监牢,家属奔走求救,也不会吝惜钱财的。如果一个人把天下的人看做是自己的孩子,那么就如慈母见良医,不会缺少恭敬,奉养他们也不会吝惜钱财。所以周文王拜见姜太公时,一天五次往返;齐桓公奉养管仲,将几座城池都分封给了他。这就是为什么他们的国家虽然偏僻弱小,身份地位卑贱,却能够统治天下的原因所在。郑简公对子产说:“饮酒时不奏乐,钟鼓不鸣,这是我的责任;如果国家没有收入,朝廷得不到治理,与诸侯国交往而不能达到目的,就是你的责任了。”子产治理郑国,国家没有盗贼,路上没有饥饿的人。孔子说:“像郑简公那样喜好音乐,就是抱着钟鼓上朝也可以啊。”善于任用贤才,就能身享安乐而声名自然到来,事务少而功绩多,国家得到治理而自身也能安逸。

凡治之道莫如 [289] 因 [290] 智,智之道莫如因贤。譬之犹相 [291] 马而借 [292] 伯乐也,相玉而借猗顿 [293] 也,亦必不过矣。今有人于此,尽力以为舟,济大水而不用也;尽力以为车,行远而不乘也,则人必以为无慧 [294] 。今人尽力以学,谋事则不借智,处行则不因贤,舍其学不用也。此其无慧也,有甚于舍舟而涉,舍车而走者矣。

译文

大凡治国之道,莫过于依靠智慧;依靠智慧,莫过于任用贤才。就好像相马一定要借助伯乐的智慧、挑选美玉一定要依靠猗顿 这样的人一样,不过如此而已。如今有的人,尽力制造船只,但是当要渡过大水时却不去使用;努力制造车辆,但是当要出门远行时却不去乘坐。这样的做法,人们肯定会认为他是个白痴。今天人们尽力求学,但谋划事情时却不用智慧,处理事务也不依靠贤人,这是舍弃自己所学而不用啊。这种做法的不聪明,要比放弃船只涉渡大河、舍弃车辆长途行走的情况还要严重。

仁意

题解

本篇指出,明君要以仁义治天下,举荐贤人要内举不避亲、外举不避仇。只要一个人具备道德,就可举用,不论对方是自己的亲人还是仇敌。做君王的只管修身,达到贤徳的程度,那么就会千祥骈集。

治水潦 [295] 者禹也,播五种 [296] 者后稷 [297] 也,听狱 [298] 折衷 [299] 者皋陶也。舜无为也,而天下以为父母,爱天下莫甚焉。天下之善者唯仁也。夫丧其子者,苟可以得之,无择人也。仁者之于善也亦是。然故 [300] 尧举舜于畎亩,汤举伊尹 [301] 于雍人 [302] 。内举不避亲,外举不避仇,仁者之于善也,无择也,无恶也,唯善之所在。尧问于舜曰:“何事?”舜曰:“事天,平地而注水,水流湿 [303] ;均薪而施火,火从燥,召之类也。”是故尧为善而众美至焉,桀为非而众恶至焉。

译文

治理洪水灾害的人是大禹,播种五谷的人是后稷,审查案 件并调节使其适中的人是皋陶,大舜无为而治,但天下人民都把他当作父母一样看待,因为没有谁比他更爱护天下的人了。天下最大的善行,莫过于仁爱。丢失儿子的人,只要儿子可以找到,哪个人去找都可以。仁者对于贤才的希求也是这样的心态。所以帝尧从田野中发现了舜,商汤从厨子中举荐了伊尹。对内推举贤人不回避自己的亲人,对外推举贤人不回避自己的仇人。仁者对于贤善的人,没有分别的心,没有个人好恶之心,只考虑对方是否具备贤善。尧帝问舜:“你为什么做得这样好呢?”舜回答说:“我只是顺应自然在做而已。在平地上灌入水,水会往低凹潮湿的地方流去;将柴草平铺在地上点燃,火会顺着干燥的柴草燃烧。这是相互感召的道理。”所以尧帝行道修善,就召感众多吉祥,夏桀为非作恶,就感召众多邪恶。

广

题解

本篇指出,如果一个人以自私自利之心处世,就如同在井中看星星一样眼界短浅;如果以大公无私之心处世,就如同在山丘旷野之中看星星一样开阔无碍。圣王能以宽广的胸怀关爱天下的人民,故能利益天下人成就大业。因此,我们在生活中修身,就要时时观照自己的存心是为他人还是为自己,为他人则为圣贤!

因 [304] 井中视星,所视不过数星。自丘上以视,则见其始出。又见其入,非明益也,势使然也。夫私心,井中也;公心 [305] ,丘上也。故智载于私则所知少,载于公则所知多矣。何以知其然?夫吴越之国,以臣妾为徇 [306] ,中国闻而非之,恕 [307] (恕疑怒。下同)则以亲戚徇一言。夫智在公则爱吴越之臣妾,在私则忘其亲戚,非智损也,恕弇 [308] 之也。好亦然。语曰:“莫知其子之恶也,非智损也,爱弇之也。”是故夫论贵贱,辨是非者,必且自公心言之,自公心听之,而后可知也。匹夫爱其宅,不爱其邻;诸侯爱其国,不爱其敌;天子兼天下而爱之大也。

译文

坐在井里观看星星,能看到的不过几颗星星而已。如果 站在高高的山丘上观看,不但能看到繁星出现,还能够看到星星的隐没。这并不是因为星星更加明亮的缘故,而是所在地势导致的。自私自利之心,就好比坐在井中;大公无私之心,就好像站在山丘之上。所以聪明才智用于自私上,他所感知的就少;聪明才智用于大众利益上,他所感知的就多。怎么知道这一道理呢?吴国、越国,以自己的臣妾殉葬,中原地区的国家知道后就反对他们这种做法。如果宽恕这种做法,然而当他们愤怒的时候,就会使自己的亲戚因一言而被殉葬。于此可见,聪明才智用在为大家,就会怜惜吴越国家的臣妾;如果聪明才智用于私心,就会失去自己的亲戚家人。这并不是智力有欠缺,而是愤怒之心遮蔽了理智。喜欢某人也是如此。谚语说:“没有谁知道自己孩子的过错。”并非是因为智力欠缺,而是被私心覆盖了。所以评论高低贵贱,辨别是非善恶,必须出自公心,从公心出发去判断,然后才能明白。一个人爱自己的房子,却不爱邻居;诸侯爱自己的国家,却不爱自己的敌国。天子却能兼爱天下所有的国家,这是大爱啊!

绰子

题解

本篇指出,古代圣王能关爱无依靠的人,对禽兽也有慈爱之心,所以能安定天下,使远方的人归附。商汤能够事事反省自己,以身代天下受罪,利益万方。古代圣王并不是没有私心,而是将仁爱之心利益整个天下,不同于常人的私心。圣人是为万国求利益、为天下人民谋福祉。

尧养无告 [309] ,禹爱辜人 [310] ,汤、武及禽兽,此先王之所以安危而怀远 [311] 也。圣人于大私之中也为无私,其于大好恶 [312] 之中也为无好恶。舜曰:“南风 [313] 之薰兮,可以解吾民之愠兮。”舜不歌禽兽而歌民。汤曰:“朕身有罪,无及万方 [314] 。万方有罪,朕身受之。”汤不私其身而私万方。文王曰:“苟有仁人,何必周亲 [315] ?”不私其亲而私万国,先王非无私也,所私者与人不同也。

译文

尧帝能奉养孤苦无处投诉的人,大禹能体恤有罪当刑的人,商汤和周武王的恩泽能够惠及禽兽,这就是古代圣王能够使国家 安定、使远方人民归附的原因。圣贤君王能于天下为己的大私中,做到没有丝毫私心;处在具有最大好恶的权力地位中,做到不以自己的好恶之心行事。大舜说:“南风吹来的香气,可以化解我的百姓之怨恨。”大舜作歌不是想到禽兽而是想到了人民。商汤说:“我一人有罪,不要连累万方人民。如果万方人民有罪过,就让我一人来承受吧。”商汤能放下自己而关爱万方人民。周文王说:“如果有道德仁义的人可以任用,何必要用至亲呢?”不利益自己的亲人而去利益天下万民。古代圣王并不是没有私心,只是圣王以整个天下为私,而与常人的私心不同罢了。

处道

题解

孔子说:“君王就好像是器皿,黎民百姓就好像是水。器皿是方的,水就呈现方的形状;器皿是圆的,水就呈现圆的形状。”本篇《处道》让我们了解,领导者有喜好,人民就会随顺附和。所以,君王喜好仁义道德,臣民百姓就趋向于仁义道德。君王要守住“德、义、礼”,知道凡事善于反省自己,不怨天尤人,找自身方面的原因。自己修身达到圆满,国家就能得到治理了。

孔子曰:“欲知则问,欲能则学,欲给则豫 [316] ,欲善则肄 [317] 。”国乱则择其邪人去之,则国治矣;胸中乱则择其邪欲而去之,则德正矣。天下非无盲者也,美人 [318] 之贵,明目 [319] 者众也;天下非无聋者也,辨士之贵,聪耳者众也;天下非无乱人也,尧、舜之贵,可教者众也。

孔子曰:“君子者盂 [320] 也,民者水也。盂方则水方,盂圆则水圆。”上何好而民不从?昔者,勾践 [321] 好勇而民轻死,灵王 [322] 好细腰而民多饿。夫死与饿,民之所恶也,君诚好之,百姓自然,而况仁义乎?桀、纣之有天下也,四海之内皆乱,而关龙逄 [323] 、王子比干 [324] 不与焉,而谓之皆乱,其乱者众也。尧舜之有天下也,四海之内皆治,而丹朱 [325] 、商均 [326] 不与焉,而谓之皆治,其治者众也。故曰:“君诚服之,百姓自然;卿大夫服之,百姓若逸;官长服之,百姓若流。”夫民之可教者众,故曰犹水也。

译文

孔子说:“想要懂得道理就要请教别人,想要具备能力就要努力求学,想要给予别人就须有所准备,想让自己贤善就须勤苦磨炼。”国家混乱,只要把奸邪不正的人除掉,国家就可以得到治理;心思混乱,只要把邪恶欲望之念去除掉,德行就端正了。天下不是没有瞎眼的人,然而美女之所以可贵,是因为眼明的人是多数;天下不是没有耳聋的人,而能言善辩的人之所以可贵,是因为听力健全的人是多数;天下并非没有作乱的人,然而尧和舜之所以可贵,是因为可以教化的人是多数。

孔子说:“君王就好像是器皿,黎民百姓就好像是水。器皿是方的,水就呈现方的形状;器皿是圆的,水就呈现圆的形状。”领导者有喜好,人民怎么会不效仿顺从呢?过去,越王勾践喜欢斗勇,越国的人民就轻死好战;楚灵王喜欢细腰,于是,民间就出现了很多忍饿的人。死亡与饥饿,本来是人们所厌恶的,因为君王非常喜好它,黎民百姓就自然跟着喜好,更何况是仁义道德呢?桀、纣拥有天下时,四海之内都发生了动乱,但是关龙逄和王子比干却不在其中。然而之所以说天下大乱,是指作乱的人很多。尧、舜拥有天下时,四海之内都得到了治理,但是丹朱和商均却不听教化。然而之所以说天下都得到治理,是指大多数人都得到治理。所以说:“君王如果把自身管好了,天下百姓自然 就得到了治理;卿大夫都把自己管好了,老百姓就得到安乐;官员都把自己管好了,老百姓就会像流水一样自然顺服。”黎民百姓中可以教化的人毕竟是多数,所以说老百姓就如同水一样。

德者,天地万物得也;义者,天地万物宜也;礼者,天地万物体 [327] 也。使天地万物皆得其宜,当 [328] 其体者,谓之大仁。食所以 [329] 为肥也,一饭而问人曰奚若 [330] ,则皆笑之。夫治天下大事也,今人皆一饭而问奚若者也。善人以治天地则可矣,我奚为而人善?仲尼 [331] 曰:“得之身者得之民,失之身者失之民。不出于户而知天下,不下其堂而治四方。”知反之于己者也。以是观之,治己则人治矣。

译文

德,就是天地万物各得其所、各安其位,自然运转。义,就是天地万物适宜、适时。礼,就是天地万物的运行合乎规矩。使天地万物,各自按其规律发展运行,都能井然有序,就叫做大仁。吃饭是为了让身体强壮健康,如果仅仅吃一顿饭就问人说:“怎么样,我胖点儿了吗?”是会遭到众人笑话的。治理天下是一件大事业,而如今的执政者都是像那刚刚吃完一顿饭就问“胖点儿了吗?”的人一样。使人向善以治理天下,则可以成功,但是我怎么做才能使人从善呢?孔子说:“君王能够心正而身修,就能得到人民的支持;自己心不正、身不修,就要失去人民的支持。”足不出户而知天下之事,不下殿堂而天下得以治理,这是凡事知道从自己身上找寻答案的人。由此看来,自己修身完善了,人民自然就可以得到治理。

神明

题解

本篇指出,“三才者,天地人”,上天覆盖万物,大地承载万物,圣人治理万物,故仁义圣智可与天地并立。太阳看起来只有方圆一尺,却能光明充盈天地万物。圣人的身体虽然渺小,却能利益万方后世、和谐安定天下。一个人的德行如果正直、高尚,那么身边的众多事物都可以端正。这说明修身正己太重要了!圣人尚且要端正自己,何况我们呢?

仁义圣智参 [332] 天地,天若不覆,民将何恃何望?地若不载,民将安居安行?圣人若弗治,民将安率安将?是故天覆之,地载之,圣人治之。圣人之身犹日也,夫日圆尺,光盈 [333] 天地。圣人之身小,其所烛远 [334] 。圣人正己而四方治矣。上纲苟直,百目皆开;德行苟直,群物皆正。正也者,正人者也。身不正则人不从。是故不言而信,不怒而威,不施而仁。有诸心而彼正,谓之至政 [335] 。今人曰:“天乱矣,难以为善。”此不然也。夫饥者易食,寒者易衣,此乱而后易为德也。

译文

仁义圣智可与天地的厚德相媲美。如果上天不覆盖万物,人民将依靠什么、盼望什么呢?如果大地不承载万物,人们将如何居 住、如何出行呢?圣人如果不治理天下,人民将由谁来领导和照顾呢?因此,上天覆盖万物,大地承载万物,圣人治理万物。圣人就好像太阳一样,太阳看起来只像直径一尺那么大的圆,却能光明普照天地万物。圣人的身体虽小,却能光照千里,恩泽远方。圣人改过修身,品行端正,四方百姓就能得到治理。一张网如果主绳提直了,网上的网孔都会张开。一个人如果德行端正了,身边的人和事也会端正。所谓端正,就是端正人的品行。自身不端正,别人就不会顺服听从。因此,不用言语就能使人信服,不用发怒就能树立威严,不用施舍就能做到仁爱。有了这种思想并且能够端正自己,就可以实现极清明的治理。如今人们普遍认为:“天下太乱了,很难行善!”这种说法是不对的。饥饿的人不挑剔,对饮食很容易满足;寒冷的人不挑剔,对衣服也很容易满足。同样,社会动乱之后更容易进行道德教化。

申子

题解

《申子》,相传为战国时申不害所著。《史记·老子韩非列传》称“申子之学本于黄老而主刑名。著书二篇,号曰《申子》”。《汉书·艺文志》著录《申子》六篇。但上述均已亡佚,现在可以看到的,仅有《群书治要》辑录的《申子·大体》一篇。本篇提出君主要使大臣们团结一心,共同为国尽忠,不能使臣子独占君主的宠信而擅权,这样会导致国家的灭亡。守卫国家也不仅是在于城墙险阻,更重要的是使自己不被蒙蔽。提出君臣的分工各有不同,君主负责国家大事,臣子从事一般事务,上下各司其职,各守其位。还提出“名正则天下治,是以圣人贵名之正也。”

作者简介

申不害(?—公元前337年),战国初政治家。主张法治,尤重谈“术”,有法家始祖之称。后人尊称“申子”。他与法家代表人物商鞅,并称为“申商”,后“申商”成为对先秦法家的一种称呼。他与韩非还被并称为“申韩”,后世亦称法家学说为“申韩之学”。申子是郑国京(今河南省荥阳东南)人,本为郑之贱臣(即低级官吏),韩灭郑二十五年后,申不害被韩昭侯起用为相,进行改革。他在韩为相十五年,使韩国走向国富兵强。公元前337年,申不害卒于韩都郑(今河南新 郑,属郑州)。其著作《申子》已失传,现在我们所能看到的只是别人引用的零章断句,比较完整的只有《群书治要》所引的《大体》这一篇。

大体

夫一妇擅 [336] 夫,众妇皆乱;一臣专君 [337] ,群臣皆蔽 [338] 。故妒妻不难破家也,乱臣不难破国也。是以明君使其臣并进辐凑 [339] ,莫得专君。

今人君之所以高为城郭 [340] 用谨 [341] 门闾 [342] 之闭 [343] 者,为寇戎 [344] 盗贼之至也。今夫弒 [345] 君而取国者,非必逾 [346] 城郭之险而犯门闾之闭也。蔽君之明,塞君之听,夺之政而专其令,有其民而取其国矣。

译文

一个妻子独占丈夫的宠爱,其他的妻妾就都会混乱不安;一位大臣独占君主的宠信而擅权,群臣就都会被埋没。所以,心怀妒忌的妻妾容易使家庭破灭,作乱之臣容易使国家破亡。因此,英明的君主任用他的臣下,让他们能团结并进,而不能独占君主的宠信。

现今君主之所以修筑高大的城墙,并谨慎地关闭大小门户,是因为怕敌军、盗贼的到来。但如今杀害君主而夺取国家的人,并不一定要 逾越城墙的险阻,侵犯紧闭着的大小门户。他们只要蒙蔽君王的眼睛,堵塞君王的耳朵,夺取君主的权力,擅自发布君令,就能占有他的百姓、夺取他的国家。

今使乌获 [347] 、彭祖 [348] 负千钧 [349] 之重,而怀琬琰 [350] 之美,令孟贲 [351] 、成荆 [352] 带干将 [353] 之剑卫之,行乎幽道,则盗犹偷之矣。今人君之力,非贤 [354] 乎乌获、彭祖,而勇非贤乎孟贲、成荆也。其所守者非恃 [355] 琬琰之美、千金之重也,而欲勿失,其可得耶?

译文

现在,假如让乌获、彭祖背着千钧重的宝物,怀揣琬圭、琰圭那样的美玉,让孟贲、成荆带着干将宝剑来保卫他们,行走于隐蔽的道路,盗贼还是能够偷走宝物。现在君主的力量比不上乌获、彭祖,而勇猛又不能胜过孟贲、成荆,但君主所守卫的东西,并非仅是琬琰的珍美和千金的贵重,却想不失窃,这能做得到吗?

明君如身,臣如手。君若号,臣如响;君设 [356] 其本,臣操其末;君治其要,臣行其详;君操其柄 [357] ,臣事其常。为人臣者,操契 [358] 以责其名。名者,天地之纲,圣人之符 [359] 。张天地之纲,用圣人之符,则万物之情,无所逃 [360] 之矣。

译文

英明的君主好比是身体,臣下就如同手臂;君主好比是军号,臣下就如同号声。君主谋划根本大计,臣下操办具体细节;君主治理关键问题,臣下实施详细措施;君主掌握国家权柄,臣下从事日常事务。作为臣子,手握符契(任职凭证),就要以此要求自己名实相符。名,是天地的纲纪,是圣人(做事)的符节。伸张天地的纲纪,使用圣人的符节,那么万事万物的情况,就无所隐瞒了。

故善为主者倚于愚,立于不盈 [361] ,设于不敢,藏于无事。窜端 [362] 匿疏,示天下无为。是以近者亲之,远者怀 [363] 之。示人有余者人夺之,示人不足者人与之。刚者折,危 [364] 者覆;动者摇,静者安。名自正也,事自定也。是以有道者自名而正之,随事而定之也。鼓不与 [365] 于五音 [366] ,而为五音主;有道者不为五官 [367] 之事,而为治主。君知其道也,官人知其事也。十言十当,百为百当者,人臣之事,非君人之道也。

译文

所以善于做君主的人,(往往表现出)偏近于愚钝,立足于不自满,置其身于胆小畏惧,藏其志于无所事事,隐藏事情的头绪,向天下人展示其顺应自然、无为而治的姿态。因此,身边的人亲近他, 远方的人归向他。向别人显示有富余的人,人们就会夺取他;向别人显示不足的人,人们就会给与他。坚硬的容易折断,高耸的容易倾覆,移动的容易摇晃,平静的容易安稳。这样,名分自然会端正,事情也自然能确定。因此,有道德的君主,从名分下手来端正(纲纪),随顺相应的事物来决定(对策)。鼓声不在五音的范围之内,却是五音的主导者;有道德的君主,不从事五官的事务,却是治理国家的主宰。君主要懂得他的为君之道,臣下要知道各自所应做的事务。说十句话十句话都能恰当、做百件事百件事都会妥当,这是为人臣子的事情,而不是做国君的方法。

昔者尧之治天下也以名,其名正则天下治;桀之治天下也亦以名,其名倚 [368] 而天下乱。是以圣人贵名之正也。主处其大,臣处其细,以其名听之,以其名视 [369] 之,以其名命之。镜设精 [370] ,无为而美恶自备;衡 [371] 设平,无为而轻重自得。凡因之道,身与公无事,无事而天下自极也。

译文

从前尧帝治理天下用的就是“名”,其名分端正,那么天下就安定;夏桀治理天下用的也是“名”,其名分不正,于是天下大乱。因此,圣人重视名分的端正。君主居于上位,臣子处于下位,各自依照其名分来听事,依照其名分来处理事务,依照其名分下达命令。镜子假如明亮,虽别无所为而美丑自会显现;秤假如公平,虽别无所为而轻重自可得知。凡是遵循这一法则,自身与国家都会平安无事。平安无事,那么天下自然会得到最佳的治理。

注释

[1] 吴子:对战国卫人吴起的敬称。​​​​​​​​​

[2] 教百姓而亲万民:教化百姓亲近万民。​​​​​​​​​

[3] 民:《吴子》原书无此字,今译文从原书。​​​​​​​​​

[4] 四不和:《武经七书直解》(下文省称《直解》)曰:“四不和,谓国、军、阵、战也。”​​​​​​​​​

[5] 出军:出兵。​​​​​​​​​

[6] 出阵:上阵出战。​​​​​​​​​

[7] 进战:进军作战。​​​​​​​​​

[8] 积恶:《直解》曰:“因其君臣积恶而起兵征之,如越勾践之于吴是也。”​​​​​​​​​

[9] 困饥:《直解》曰:“因其饥而起兵袭之,如庸人之于楚是也。”​​​​​​​​​

[10] 义兵:犹义师,为正义而战的军队。​​​​​​​​​

[11] 刚兵:因怒而兴的军队。​​​​​​​​​

[12] 暴兵:凶暴不义的军队。​​​​​​​​​

[13] 逆兵:旧指违背天理或伦理而发兵的军队。​​​​​​​​​

[14] 数:按《吴子》原文作“服”,今译文从此。​​​​​​​​​

[15] 逆必以权服:《直解》曰:“逆者反常失道,权者因变制宜,故权可服逆。”​​​​​​​​​

[16] 果:果敢,有决断。​​​​​​​​​

[17] 戒:戒慎,谨慎。​​​​​​​​​

[18] 怀生:爱惜生命。​​​​​​​​​

[19] 省:简;少。​​​​​​​​​

[20] 烦:繁多,繁杂。​​​​​​​​​

[21] 厉:劝勉。​​​​​​​​​

[22] 武侯:魏武侯(?—公元前370年),姬姓,魏氏,名击,魏文侯之子。​​​​​​​​​

[23] 有司:官吏。古代设官分职,各有专司,故称。​​​​​​​​​

[24] 是:认为正确;肯定。 ​​​​​​​​​

[25] 金:指敲钲(一种古代乐器。形似钟而狭长,有柄,击之发声,用铜制成。行军时用以节止步伐)。​​​​​​​​​

[26] 鼓:击鼓。《荀子·议兵》:“闻鼓声而进。”​​​​​​​​​

[27] 前却:进退。​​​​​​​​​

[28] 如:《吴子》原文作“有”。今译文从“有”。​​​​​​​​​

[29] 应麾:麾,音辉,意谓听从指挥。麾,古代用以指挥军队的旗帜。​​​​​​​​​

[30] 当:抵敌;抵挡。​​​​​​​​​

[31] 父子之兵:比喻官兵团结、亲密无间的军队。​​​​​​​​​

[32] 发号布令:发命令,下指示。​​​​​​​​​

[33] 兴师动众:谓为进行战争而动员百姓。​​​​​​​​​

[34] 交兵:兵刃相接,交战。​​​​​​​​​

[35] 接刃:兵刃相接触。谓短兵交战。​​​​​​​​​

[36] 安死:《吴子》原文作“乐死”。今译文从“乐死”。​​​​​​​​​

[37] 进之飨:《吴子》原文作“进飨之”,今译文从此。飨,用酒食招待客人。​​​​​​​​​

[38] 庙庭:朝堂;朝廷。​​​​​​​​​

[39] 肴席:以鱼、肉等做菜的酒席。​​​​​​​​​

[40] 重器:指重要的器物、财物。​​​​​​​​​

[41] 上牢:谓牛羊豕等美味。牢,古代祭祀用的牺牲。​​​​​​​​​

[42] 班赐:颁赐;分赏。​​​​​​​​​

[43] 死事:指死于国事者。​​​​​​​​​

[44] 劳赐:慰劳赏赐。​​​​​​​​​

[45] 西河:古地区名。战国时魏地。一说在今山陕间黄河左右,又分为陕西大荔、韩城和山西汾阳等说,又说在今河南安阳,其时黄河流经安阳之东,西河意即河西。​​​​​​​​​

[46] 介胄:胄,音昼,披甲戴盔。​​​​​​​​​

[47] 死贼:不顾性命的盗贼。​​​​​​​​​

[48] 枭视狼顾:如枭盯视,如狼频顾。形容行动警惕,有所畏忌。​​​​​​​​​

[49] 暴起:突然跳起。​​​​​​​​​

[50] 投命:舍命;拼命。​​​​​​​​​

[51] 谋事:谋划事情。​​​​​​​​​

[52] 罢朝:帝王退朝或臣子朝罢退归。​​​​​​​​​

[53] 楚庄王(?—公元前591年):又称荆庄王,谥号庄。楚穆王之子,春秋时期楚国最有成就的君主,春秋五霸之一。​​​​​​​​​

[54] 殆:危亡;危险。​​​​​​​​​

[55] 惭:羞愧。​​​​​​​​​

[56] 当时:适时,合于时宜。​​​​​​​​​

[57] 时移:时代变迁。​​​​​​​​​

[58] 诡:违背;相反。​​​​​​​​​

[59] 易:差异,不相同。​​​​​​​​​

[60] 法古:效法古代。​​​​​​​​​

[61] 循:从;遵循。​​​​​​​​​

[62] 民能变俗:《商君书锥指》:“《庄子·马蹄篇》:‘赫胥氏之时,民居不知所为,行不知所之,含哺而熙,鼓腹而游,民能以已此矣。’民能变俗者,上世之民愚而今世之民巧也。”​​​​​​​​​

[63] 形:形势。​​​​​​​​​

[64] 操:遵守。​​​​​​​​​

[65] 释法:弃法不用。​​​​​​​​​

[66] 明分:明确职分。​​​​​​​​​

[67] 权制:犹权柄。统治的权力。​​​​​​​​​

[68] 独断:独自决断;专断。​​​​​​​​​

[69] 不信其刑,则奸无端矣:按《商君书》原文无“不”字,无“不”字则与上下文意相通,今译文从此。无端,谓无由产生。​​​​​​​​​

[70] 惠言:好听的空话。​​​​​​​​​

[71] 不用:不为所用。​​​​​​​​​

[72] 致:施行。​​​​​​​​​

[73] 傲:轻慢;轻视。 ​​​​​​​​​

[74] 约:总要;纲要。​​​​​​​​​

[75] 私议:谓个人的看法或主张。​​​​​​​​​

[76] 权衡:称量物体轻重的器具。 权,秤锤;衡,秤杆。​​​​​​​​​

[77] 尺寸:尺和寸,指量具。​​​​​​​​​

[78] 断:判断。​​​​​​​​​

[79] 意:意料;猜测。​​​​​​​​​

[80] 商贾:贾,音古,商人。​​​​​​​​​

[81] 类:事类(事情的类似性;同类之事)。​​​​​​​​​

[82] 中程:合乎法度。​​​​​​​​​

[83] 诛:惩罚;责罚。​​​​​​​​​

[84] 议:高亨《注译》引陶(鸿庆)说:“议当读为仪。仪,准也。”​​​​​​​​​

[85] 劳臣:功臣。​​​​​​​​​

[86] 官:授给某人官职;使为官。​​​​​​​​​

[87] 赋禄:给予俸禄。​​​​​​​​​

[88] 三王:指夏、商、周三代之君。一说指夏禹、商汤、周武王。​​​​​​​​​

[89] 五伯:伯,通“霸”。即五个霸主,一说指春秋桓公、晋文公、宋襄公、楚庄公、秦缪公。​​​​​​​​​

[90] 私:谓占为己有。​​​​​​​​​

[91] 区区:自得貌。​​​​​​​​​

[92] 擅:独揽,专。​​​​​​​​​

[93] 搜:按今本《商君书》原文作“管”。​​​​​​​​​

[94] 重:权力,权势。​​​​​​​​​

[95] 鬻权:谓弄权以谋利。​​​​​​​​​

[96] 约:求取。​​​​​​​​​

[97] 秩官:常设之官。​​​​​​​​​

[98] 渔民:掠夺百姓。​​​​​​​​​

[99] 蠹:音渡,蛀虫。​​​​​​​​​

[100] 隙:壁缝;空隙。​​​​​​​​​

[101] 备民:犹言保民。​​​​​​​​​

[102] 不几:没有希望;不可希求。几,通“冀”。​​​​​​​​​

[103] 名分:犹名义。​​​​​​​​​

[104] 贪盗:贪婪的盗贼。​​​​​​​​​

[105] 折:《锥指》:“折,犹言枉道也。”​​​​​​​​​

[106] 奸:干犯,扰乱。​​​​​​​​​

[107] 真信:《商君书》原文作“贞信”。贞信,正直诚实。今译文从“贞信”。​​​​​​​​​

[108] 愿悫:悫,音确,朴实,诚实。​​​​​​​​​

[109] 自治:自行管理或处理。​​​​​​​​​

[110] 刑杀:处以死刑。​​​​​​​​​

[111] 倦:懈怠,厌烦。​​​​​​​​​

[112] 子路:仲由的字。春秋时鲁国卞人,孔子弟子。性情直爽,勇敢,事亲孝,闻过则喜,长于政治。曾为季孙氏家臣,后任卫大夫孔悝邑宰,在贵族内讧中被杀害。​​​​​​​​​

[113] 卞:古地名。今山东泗水县。​​​​​​​​​

[114] 子贡:端木赐(公元前520年—公元前456年),字子贡,是孔门七十二贤之一,他是孔子的得意门生,孔子曾称其为“瑚琏之器”。他利口巧辞,善于雄辩,且有干济才,办事通达。曾任鲁、卫两国之相。他还善于经商之道,曾经经商于曹、鲁两国 之间,富致千金。为孔子弟子中首富。相传,孔子病危时,未赶回。子贡觉得对不起老师,别人守墓三年离去,他守了六年。​​​​​​​​​

[115] 卫:古国名。公元前11世纪周公封周武王弟康叔于卫。公元前209年为秦所灭。​​​​​​​​​

[116] 颜涿聚:名庚,其他书作“颜烛邹”“颜斫聚”“颜啄聚”,齐大夫,孔子的弟子,子路妻兄。死于哀公二十三年(公元前472年)犁丘之役,故《淮南子》称他“为齐忠臣”。​​​​​​​​​

[117] 颛孙师:字子张,孔门弟子之一。春秋末陈国阳城(今河南登封)人。出身微贱,且犯过罪,经孔子教育成为“显士”。虽学干禄,未尝从政,以教授终。孔子死后,独立招收弟子,宣扬儒家学说,是“子张之儒”的创始人。子张之儒列儒家八派之首。​​​​​​​​​

[118] 驵:音賍,三声。马匹交易的经纪人,泛指市侩。​​​​​​​​​

[119] 显士:名士,名流。​​​​​​​​​

[120] 譬之犹:譬犹,譬如。​​​​​​​​​

[121] 昆吾:山名。《山海经·中山经》:“又西二百里曰昆吾之山,其上多赤铜。”​​​​​​​​​

[122] 砥砺:在磨石上磨。​​​​​​​​​

[123] 砻砺:砻,音龙,亦作“砻厉”。磨石。​​​​​​​​​

[124] 无前:无在前者。谓向前无所阻。​​​​​​​​​

[125] 无下:谓无在下者。​​​​​​​​​

[126] 砺砥:磨刀石。粗者为砺,细者为砥。​​​​​​​​​

[127] 曾子:生于公元前505年,卒于公元前432年。姓曾,名参,字子舆,春秋末年鲁国南武城(今山东嘉祥县)人。十六岁拜孔子为师,他勤奋好学,颇得孔子真传。​​​​​​​​​

[128] 咎:责怪,责备。​​​​​​​​​

[129] 无择:不用挑选,没有区别。​​​​​​​​​

[130] 史鰌:字子鱼,春秋卫国大夫。史鰌立志为国家推荐贤才,斥退奸臣,活着的时候没能说服国君,死后还陈尸以谏。卫灵公被史鰌的言行所打动,采纳了他的意见,卫国政治因而得到了改善。​​​​​​​​​

[131] 逊:谦虚,恭顺。​​​​​​​​​

[132] 檃括:矫正竹木邪曲的工具。揉曲叫檃,正方称括。泛指矫正。​​​​​​​​​

[133] 直己:谓自身守正不阿。​​​​​​​​​

[134] 邑邑:忧郁不乐貌。​​​​​​​​​

[135] 蘧伯玉:蘧,音渠,春秋时卫国人,名瑗。相传他“年五十而知四十九年非”,是一个求进甚急并善于改过的贤大夫。​​​​​​​​​

[136] 屈侯附:战国人,其生平不详。​​​​​​​​​

[137] 桓公:齐桓公(?—公元前643年),名小白,春秋时期齐国的国君,“春秋五霸”之首,公元前685年到公元前643年在位。他在位期间任用管仲为相,使齐国国力逐渐强盛,成为天下诸侯的盟主。​​​​​​​​​

[138] 管仲(?—公元前645年):名夷吾,谥曰“敬仲”,春秋时期齐国颍上(今安徽颍上)人,史称管子。春秋时期齐国著名的政治家、军事家,周穆王的后代。管仲少时丧父,生活贫苦,后经鲍叔牙力荐,为齐国上卿(即丞相),辅佐齐桓公成就春秋第一霸主。管仲的言论见于《国语·齐语》,另有《管子》一书传世。​​​​​​​​​

[139] 穆公:秦穆公(?—公元前621年),一作秦缪公,春秋时代秦国国君。嬴姓,名任好。在位三十九年。谥号“穆”。在部分史料中被认为是春秋五霸之一。​​​​​​​​​

[140] 百里:即百里奚,亦称百里子或百里。字里,名奚。春秋时楚国宛(今河南南阳)人,也有人说 是虞国(今山西平陆北)人。生卒年不详,秦穆公时贤臣,著名的政治家。​​​​​​​​​

[141] 志意:思想,意志。​​​​​​​​​

[142] 爵列:即爵位。​​​​​​​​​

[143] 却敌:击退敌人。​​​​​​​​​

[144] 服远:使远方顺服。​​​​​​​​​

[145] 监门:禁卫宫门之官。​​​​​​​​​

[146] 逆旅:客舍,旅馆。引申为出游在外的人。​​​​​​​​​

[147] 陶人:烧制陶器的匠人。​​​​​​​​​

[148] 司城:官名。即司空。​​​​​​​​​

[149] 子罕:又称“乐喜”,春秋时宋国之臣。一说为春秋郑穆公之子,郑国大夫。​​​​​​​​​

[150] 封人:古官名,在《周礼》为地官司徒的属官,掌管分封诸侯之事。《春秋》时各国也设此官,掌管典守封疆。​​​​​​​​​

[151] 天爵:天然的爵位,指高尚的道德修养。因德高则受人尊敬,胜于有爵位,故称。​​​​​​​​​

[152] 先故:指祖考、祖先。​​​​​​​​​

[153] 舍:房屋,居室。​​​​​​​​​

[154] 蔽芾甘棠,勿翦勿败,召伯所憩:芾,音废,蔽芾,茂盛貌。《诗·召南·甘棠》:“蔽芾甘棠,勿翦勿伐。”召伯体恤百姓农忙,为不使百姓劳烦,而在甘棠树下决断狱事,因此人们将对召伯的崇敬仰慕寄托于召伯所憩息过的甘棠树,而不愿修剪砍伐之。甘棠,木名,即棠梨。召伯,文王庶子,周初的政治家。因其采邑在召(今陕西岐山西南),故称召伯,亦曰邵公、召康公。他曾辅佐文王灭商,支持周公东征平乱,事定后,封其长子于蓟丘(今北京),为燕国始祖。又曾受命营建洛邑(洛阳),协助周公镇守东都。成王亲政后任太保,与周公分陕而治。憩,休息、歇息。​​​​​​​​​

[155] 范献子(?—公元前501年):祁姓,范氏,讳鞅,谥献,其名范鞅,又称士鞅,史称范献子。春秋后期晋国才干卓越的政治家、外交家。​​​​​​​​​

[156] 君:古代大夫以上、据有土地的各级统治者的通称。​​​​​​​​​

[157] 栾氏:出自姬姓, 是黄帝的后裔,是用封邑作为姓氏的。西周的时候,周文王的儿子唐叔虞被封在晋,建立晋国,他的后代有靖侯。晋靖侯的孙子名宾,被封于栾邑(今天的河北栾城一带),世称栾宾,他的后代于是以封邑地为姓氏。世代晋国卿士,逐渐成为栾姓望族。​​​​​​​​​

[158] 檝:通“楫”,船桨。短曰楫,长曰櫂。​​​​​​​​​

[159] 易:交换。​​​​​​​​​

[160] 美:美丽,美观。​​​​​​​​​

[161] 不义:不合乎道义。​​​​​​​​​

[162] 甘:美味,美味的食物。​​​​​​​​​

[163] 安:安乐,安适,安逸。《左传·僖公二十三年》:“怀与安,实败名。”​​​​​​​​​

[164] 服:任用,使用,享用。​​​​​​​​​

[165] 不当:不适当;不合宜。​​​​​​​​​

[166] 神:心神,精神。​​​​​​​​​

[167] 干霄:高入云霄。​​​​​​​​​

[168] 蘖足:蘖,音聂,树枝砍去后又长出来的新芽,泛指植物由茎的基部长出的分枝。足,植物的根茎。​​​​​​​​​

[169] 斧斤:亦作“斧釿”。泛指各种斧子。​​​​​​​​​

[170] 偾:仆倒。​​​​​​​​​

[171] 熛火:熛,音标,火焰。​​​​​​​​​

[172] 云梦:古薮泽名。汉魏之前所指云梦范围并不很大,晋以后的经学家才将云梦泽的范围越说越广,把洞庭湖都包括在内。​​​​​​​​​

[173] 孟诸:亦作“孟猪”“孟潴”。古泽薮名。在今河南商丘东北、虞城西北。​​​​​​​​​

[174] 役:服劳役的人。​​​​​​​​​

[175] 抒:舀出,汲出。​​​​​​​​​

[176] 德:感恩。​​​​​​​​​

[177] 涂隙:涂,堵塞。隙,壁缝。​​​​​​​​​

[178] 戒突:戒,防备。突,烟囱。​​​​​​​​​

[179] 囹圄:监狱。​​​​​​​​​

[180] 三族:有三种说法:一种是指父族、母族、妻族,二是指父、子、孙,三是指父母、兄弟、妻子。​​​​​​​​​

[181] 神:精神,心神。​​​​​​​​​

[182] 纪:法则,准则。​​​​​​​​​

[183] 四仪:言行的四条准则。​​​​​​​​​

[184] 智用:谓智慧的运用。​​​​​​​​​

[185] 宽裕:宽大,宽容。​​​​​​​​​

[186] 文理:礼义。​​​​​​​​​

[187] 符节:古代符信之一种。以金玉竹木等制成,上刻文字,分为两半,使用时以两半相合为验。​​​​​​​​​

[188] 行身:立身处世。​​​​​​​​​

[189] 烛:照亮,照见。​​​​​​​​​

[190] 方:当,在。​​​​​​​​​

[191] 南面:古代以坐北朝南为尊位,故帝王诸侯见群臣,或卿大夫见僚属,皆面向南而坐,因用以指居帝王或诸侯、卿大夫之位。​​​​​​​​​

[192] 载任:负载。​​​​​​​​​

[193] 稽:至,到。​​​​​​​​​

[194] 度:法度,规范。​​​​​​​​​

[195] 轻身:谓不尊重自身。​​​​​​​​​

[196] 畎亩:田地,田野。​​​​​​​​​

[197] 北面:面向北。古礼,臣拜君,卑幼拜尊长,皆面向北行礼,因而居臣下、晚辈之位曰“北面”。​​​​​​​​​

[198] 道术:治国之术。​​​​​​​​​

[199] 妄致:妄,胡乱、随便。致,招引。​​​​​​​​​

[200] 覆巢破卵:同“覆巢毁卵”。倾覆其巢,破碎其卵。喻彻底毁灭。​​​​​​​​​

[201] 刳胎焚夭:刳,音枯。剖挖母胎,残害幼体。谓凶残不义。​​​​​​​​​

[202] 骐麟:即“麒麟”。古代传说中的一种动物。形状像鹿,头上有角,全身有鳞甲,尾像牛尾。古人以为仁兽、瑞兽,拿它象征祥瑞。​​​​​​​​​

[203] 漉鱼:捕鱼。​​​​​​​​​

[204] 神龙:谓龙。相传龙变化莫测,故有此称。​​​​​​​​​

[205] 火食:指煮熟的食物,人间烟火食。​​​​​​​​​

[206] 瞿:音巨,惊貌,惊视貌。​​​​​​​​​

[207] 下:居人之下,谦让。​​​​​​​​​

[208] 致士:招引贤士。​​​​​​​​​

[209] 裁:裁决。​​​​​​​​​

[210] 制:遵从。​​​​​​​​​

[211] 官:职责。​​​​​​​​​

[212] 适:恰当,得当。这里指行为合度,相当于“礼”。​​​​​​​​​

[213] 成人:德才兼备的人。​​​​​​​​​

[214] 正名:辨正名称、名分,使名实相符。​​​​​​​​​

[215] 君人:为人之君。​​​​​​​​​

[216] 执一:掌握根本之道。​​​​​​​​​

[217] 定:完成。​​​​​​​​​

[218] 听狱:听理讼狱。​​​​​​​​​

[219] 皋陶:皋,音高,传说虞舜时的司法官。​​​​​​​​​

[220] 汤武:商汤与周武王的并称。​​​​​​​​​

[221] 尺简:古代用以书写文字的竹木简。长一尺二寸,或倍之,故称。​​​​​​​​​

[222] 君:主宰,统治。​​​​​​​​​

[223] 贡:荐举。​​​​​​​​​

[224] 符节:古代符信之一种。以金玉竹木等制成,上刻文字,分为两半,使用时以两半相合为验。尹知章注:“符节 印玺所以示其信也。”​​​​​​​​​

[225] 比度:进行比较和推测。​​​​​​​​​

[226] 案法:谓执法。​​​​​​​​​

[227] 劾:审理,判决。​​​​​​​​​

[228] 四方:天下,各处。​​​​​​​​​

[229] 正名:辨正名称、名分,使名实相符。​​​​​​​​​

[230] 覆实:审察核实。​​​​​​​​​

[231] 名分:名位与身份。​​​​​​​​​

[232] 造父:古之善御者。​​​​​​​​​

[233] 辔:驾驭牲口的嚼子和缰绳。​​​​​​​​​

[234] 临:监督,监察。​​​​​​​​​

[235] 任士:指有能力的贤人。​​​​​​​​​

[236] 慎举:慎重选拔。​​​​​​​​​

[237] 不济:不成功。​​​​​​​​​

[238] 易:指《易经》。​​​​​​​​​

[239] 戒慎:谨慎警惕。 ​​​​​​​​​

[240] 陈:施展;施用。​​​​​​​​​

[241] 则:权衡,衡量。​​​​​​​​​

[242] 枉:弯曲。​​​​​​​​​

[243] 措:安放。​​​​​​​​​

[244] 准:古代测量水平的仪器。​​​​​​​​​

[245] 淫:过度,无节制。​​​​​​​​​

[246] 耳目:指侦察或了解情况的人。亦指暗探。​​​​​​​​​

[247] 形:前兆。​​​​​​​​​

[248] 力:勤,尽力。​​​​​​​​​

[249] 丈人:家长;主人。​​​​​​​​​

[250] 万乘:天子。周朝礼制,天子地方千里,能出兵车万乘,因以“万乘”指天子。​​​​​​​​​

[251] 听朝:临朝听政。​​​​​​​​​

[252] 进:推荐,引进。​​​​​​​​​

[253] 蔽:昏聩,不明是非。​​​​​​​​​

[254] 纵:放纵,听任。​​​​​​​​​

[255] 斫:砍,削。​​​​​​​​​

[256] 虽:连词,表示假设关系。相当于“纵然”“即使”。​​​​​​​​​

[257] 不:助词,无义。用以足句或加强语气。 ​​​​​​​​​

[258] 天成地平:比喻万事安排妥帖,天下太平。​​​​​​​​​

[259] 不肖:不成材,不正派。​​​​​​​​​

[260] 恕:推己及人,仁爱待物。​​​​​​​​​

[261] 诸人:别人。​​​​​​​​​

[262] 耨:用耨除草。​​​​​​​​​

[263] 虑:思考,谋划。​​​​​​​​​

[264] 中:符合。​​​​​​​​​

[265] 射:古代六艺之一。​​​​​​​​​

[266] 行:德行。​​​​​​​​​

[267] 伯乐:春秋秦穆公时人,姓孙,名阳,以善相马著称。他认为,一般的良马“可形容筋骨相”,相天下绝伦的千里马,则必须“得其精而忘其粗,在其内而忘其外”。见《列子·说符》。​​​​​​​​​

[268] 害:妨碍。​​​​​​​​​

[269] 术:方法。​​​​​​​​​

[270] 忠爱:忠诚与仁爱。​​​​​​​​​

[271] 度量:用以计量长短和容积的标准。​​​​​​​​​

[272] 通:统一。​​​​​​​​​

[273] 畜:养育。​​​​​​​​​

[274] 贤强:有德行有勇力。​​​​​​​​​

[275] 俊智:智慧过人。​​​​​​​​​

[276] 无择:没有区别。​​​​​​​​​

[277] 畜:治理。​​​​​​​​​

[278] 有虞氏:古部落名。传说其首领舜受尧禅,都蒲阪。故址在今山西省永济县东南。有,词头。​​​​​​​​​

[279] 袭:继承,沿袭。​​​​​​​​​

[280] 弱子:幼儿,小孩。​​​​​​​​​

[281] 秦医:指扁鹊。泛指良医。​​​​​​​​​

[282] 不争:一点不差。​​​​​​​​​

[283] 大吏:大臣,大官。​​​​​​​​​

[284] 太公望:周朝初年人。姜姓,吕氏,名尚。俗称姜太公。​​​​​​​​​

[285] 僻小:偏僻弱小。​​​​​​​​​

[286] 郑简公:郑简公嘉(公元前570年—公元前530年),春秋时郑国国君,姬姓,名嘉,郑僖公子。​​​​​​​​​

[287] 子产:生年不详,卒于公元前522年。复姓公孙,名侨,字子产,又字子美,郑称公孙。春秋时期郑国的政治家和思想家,在郑国为相数十年,他仁厚慈爱、轻财重德、爱民重民,执政期间在政治上颇多建树。​​​​​​​​​

[288] 乐:奏乐。​​​​​​​​​

[289] 莫如:不如。​​​​​​​​​

[290] 因:利用,凭借。​​​​​​​​​

[291] 相:挑选,选择。​​​​​​​​​

[292] 借:凭借,利用。​​​​​​​​​

[293] 猗顿:猗,音衣,战国时魏国人,大富商,善于鉴别玉石珠宝。​​​​​​​​​

[294] 无慧:白痴。​​​​​​​​​

[295] 水潦:水淹。​​​​​​​​​

[296] 五种:五种谷物。​​​​​​​​​

[297] 后稷:周之先祖。相传姜嫄践天帝足迹,怀孕生子,因曾弃而不养,故名之为“弃”。虞舜命为农官,教民耕稼,称为“后稷”。​​​​​​​​​

[298] 听狱:听理讼狱。​​​​​​​​​

[299] 折衷:调节使适中。​​​​​​​​​

[300] 然故:犹是故、因此。​​​​​​​​​

[301] 伊尹:商汤大臣,名伊,一名挚,尹是官名。相传生于伊水,故名。是汤妻陪嫁的奴隶,后助汤伐夏桀,被尊为阿衡。汤去世后历佐卜丙(即外丙)、仲壬二王。​​​​​​​​​

[302] 雍人:古代掌宰杀烹饪的人。​​​​​​​​​

[303] 湿:潮湿。​​​​​​​​​

[304] 因:依托,凭借。​​​​​​​​​

[305] 公心:公正之心。​​​​​​​​​

[306] 徇:以人从葬。​​​​​​​​​

[307] 恕:疑作“怒”。​​​​​​​​​

[308] 弇:音掩。覆盖,掩蔽。​​​​​​​​​

[309] 无告:孤苦无处投诉。​​​​​​​​​

[310] 辜人:罪人。​​​​​​​​​

[311] 怀远:安抚边远的人。​​​​​​​​​

[312] 好恶:喜好与嫌恶。​​​​​​​​​

[313] 南风:古代乐曲名。相传为虞舜所作。《礼记·乐记》:“昔者舜作五弦之琴,以歌《南风》。”​​​​​​​​​

[314] 万方:引申指天下各地、全国各地。​​​​​​​​​

[315] 周亲:至亲。《书·泰誓中》:“虽有周亲,不如仁人。”​​​​​​​​​

[316] 豫:预备,先事准备。​​​​​​​​​

[317] 肄:劳苦。​​​​​​​​​

[318] 美人:美女,亦指品德美好的人。​​​​​​​​​

[319] 明目:使眼睛看得清楚。​​​​​​​​​

[320] 盂:盛汤浆或饭食的器皿。​​​​​​​​​

[321] 勾践:古称“句践”,约生于公元前520年,卒于公元前465年,大禹后裔,春秋末期越国的君主。​​​​​​​​​

[322] 灵王:楚灵王,初名围,即王位后改名虔。公元前540年至公元前529年在位。​​​​​​​​​

[323] 关龙逄:夏末贤臣,桀为酒池、糟丘,作长夜之饮。关龙逄进谏,立而不去,为桀囚拘而杀之。​​​​​​​​​

[324] 比干:商纣王的叔父,官少师。因屡次劝谏纣王,被剖心而死。​​​​​​​​​

[325] 丹朱:尧帝的儿子。​​​​​​​​​

[326] 商均:舜帝之子。相传舜以商均不肖,乃使伯禹继位。​​​​​​​​​

[327] 体:体统,体制(规矩)。《礼器》:“礼也者,犹体也。”《广雅》:“礼,体也。”​​​​​​​​​

[328] 当:适合,符合。​​​​​​​​​

[329] 所以:用以,用来。​​​​​​​​​

[330] 奚若:犹奚如、何如。​​​​​​​​​

[331] 仲尼:指孔子,字仲尼。​​​​​​​​​

[332] 参:并立。​​​​​​​​​

[333] 盈:充满。​​​​​​​​​

[334] 烛远:光照远方。比喻泽及远方。​​​​​​​​​

[335] 至政:极清明的政治。​​​​​​​​​

[336] 擅:占有。​​​​​​​​​

[337] 专君:专固君宠而擅权。​​​​​​​​​

[338] 蔽:埋没。​​​​​​​​​

[339] 辐凑:集中,聚集。​​​​​​​​​

[340] 城郭:城墙。城指内城的墙,郭指外城的墙。《礼记·礼运》:“大人世及以为礼,城郭沟池以为固。”孔颖达疏:“城,内城;郭,外城也。”​​​​​​​​​

[341] 谨:谨慎,慎重。​​​​​​​​​

[342] 门闾:城门与里门。闾,泛指门户。​​​​​​​​​

[343] 闭:指关闭门户之事。​​​​​​​​​

[344] 寇戎:敌军。​​​​​​​​​

[345] 弒:“杀”的被通假字。古代卑幼杀死尊长叫弒。多指臣子杀死君主、子女杀死父母。​​​​​​​​​

[346] 逾:越过,经过。​​​​​​​​​

[347] 乌获:战国时秦国之力士。一说可能为更古之力士。后为力士的泛称。​​​​​​​​​

[348] 彭祖:传说中的人物。因封于彭,故称。传说他善养生,有导引之术,活到八百高龄。​​​​​​​​​

[349] 千钧:三十斤为一钧,千钧即三万斤。常用来形容器物之重。​​​​​​​​​

[350] 琬琰:琬圭、琰圭。泛指美玉。​​​​​​​​​

[351] 孟贲:贲,音必。战国时期齐国人,古代著名勇士。​​​​​​​​​

[352] 成荆:亦称“成庆”。春秋齐国的勇士。​​​​​​​​​

[353] 干将:古剑名。相传春秋吴有干将、莫邪夫妇善铸剑,为阖闾铸阴阳剑,阳曰“干将”,阴曰“莫邪”。干将藏阳剑献阴剑。吴王视为重宝。​​​​​​​​​

[354] 贤:超过,胜过。​​​​​​​​​

[355] 恃:依赖,凭借。​​​​​​​​​

[356] 设:谋划。​​​​​​​​​

[357] 柄:权力。​​​​​​​​​

[358] 契:符节、凭证、字据等信物。古代契分为左右两半,双方各执其一,用时将两半合对以作征信。​​​​​​​​​

[359] 符:古代凭证符券、符节、符传等信物的总称。​​​​​​​​​

[360] 逃:指藏,隐匿。​​​​​​​​​

[361] 不盈:不满。​​​​​​​​​

[362] 窜端:谓藏匿事物的头绪。​​​​​​​​​

[363] 怀:归向。​​​​​​​​​

[364] 危:高,高耸。​​​​​​​​​

[365] 与:在其中。​​​​​​​​​

[366] 五音:我国古代五声音阶中的五个音级,即宫、商、角、征、羽。唐以后又名合、四、乙、尺、工。​​​​​​​​​

[367] 五官:殷周时分掌政事的五个高级官职。《礼记·曲礼下》“天子之五官,曰司徒、司马、司空、司士、司寇,典司五众。”​​​​​​​​​

[368] 倚:不正,偏侧。​​​​​​​​​

[369] 视:治理,处理。​​​​​​​​​

[370] 精:明洁。​​​​​​​​​

[371] 衡:秤杆,秤。​​​​​​​​​

上一章    回目录 下一章
阅读记录 书签 书架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