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赛查·皮罗托盛衰记

二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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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两个明星

大量的神经流体所激起的强烈的热情,1能够在胸怀大志的野心家或情人心中燃起一团烈火。那么温和那么安详的包比诺,就在这股热情激励之下离开饭桌,下楼到铺子里,浑身骚动,象一匹正要出场比赛的骏马。

1相信磁性感应的人认为“神经流体”是肉体与灵魂之间的媒介,凡是暗示作用及全身强直等现象都是由神经流体促成的。巴尔扎克深信催眠术和灵学,故小说中常常引用磁性感应的学说。

赛莱斯坦问他:“你怎么啦?”

他凑着赛莱斯坦的耳朵说:“朋友,没想到有这么一天!我要开店去了。还有,赛查先生得了勋章。”

赛莱斯坦嚷道:“老板帮你忙,你真运气。”

包比诺没有回答,一溜烟走了,仿佛是一阵狂风,一阵胜利的好风把他卷走的。

一个伙计正在收拾成打的手套,对另外一个核对标签的同事说:“哼!运气!包比诺瞧着赛查丽纳小姐的眼风,被老板发觉了;他多精明,借此机会把包比诺打发出去。他是拉贡家的内侄,真要求亲倒不好意思回绝。明明是调虎离山,赛莱斯坦还说老板热心呢!”

昂赛末·包比诺走出圣奥诺雷街,直奔二元街去找一个青年人帮忙。他凭着做生意的直觉,认为要挣一份家业非利用那个人不可。

法官包比诺帮助过一个巴黎最能干的掮客;他靠着信口雌黄,无孔不入的手段,后来得了个外号,叫做大名鼎鼎。那时他还没有成为掮客大王,大家只知道他姓戈迪萨尔,专门推销帽子和巴黎什货。年纪不过二十二岁,在生意上已经显出他催眠人的本领。他细挑身材,终日眉开眼笑,脸上表情十足,记性极好,眼光又厉害,一下子就能看出每个人的口味,确有资格成为后来的掮客大王,做个标准的法国人。前几天,戈迪萨尔遇到包比诺,说马上就要出门。那天晚上包比诺匆匆赶到二元街,希望他还在巴黎。一打听,他在驿站上的位置都定了,因为要和他亲爱的京城告别,正在滑稽歌舞剧院看一出新戏。包比诺决意等着他。戈迪萨尔是推广新出品的能手,一些大公司已经在极力奉承他了;把榛子油交给他推销,就等于拿到了一张财神的期票。而且包比诺对戈迪萨尔是完全抓得住的。要叫外省最顽固的零售商上钩,戈迪萨尔固然是本领一等,但他自己也上过当,参加了“百日”以后第一次颠覆王室的阴谋。他是最怕呆着不动的人,偏偏背了大逆不道的罪名给关进监狱。负责侦查的包比诺法官认为他受到牵连仅仅是由于荒唐胡闹,把他开脱了。换了一个有心巴结政府的推事或是一个狂热的保王党,准会把倒霉的掮客送上断头台。他眼看预审推事救了他的命而他只能空空洞洞的感激一番,心里老大过意不去。既然不能向秉公处理的法官道谢,戈迪萨尔便去见拉贡夫妇,说他为了报答包比诺一家,便是粉身碎骨也愿意。

昂赛末等着他的时候,不免又去瞧了瞧五钻石街的店房,把屋主的地名打听好了,以便商量租约。他在中央菜市场近边那个黑洞洞的迷魂阵似的区域里闲荡,盘算怎样使事业快点儿成功,不料就在屠夫奥布里街上碰到了一个独一无二的,预兆挺好的机会,打算第二天叫赛查大大的高兴一下。包比诺守在二元街尽头商务旅馆门口,半夜左右,远远听见戈迪萨尔在格勒奈尔街那边唱着一出戏文的结尾,还拿手杖在石板路上打拍子。

昂赛末冷不防从旅馆门洞里走出来,说道:“先生,跟你谈两句话。”

“二十句也行,”掮客只道遇到歹人,把一头装铅的手杖举了起来。

昂赛末忙道:“我是包比诺。”

戈迪萨尔认出是他,便说:“什么事啊?要用钱吗?钱请假出门去了,不过总有办法。还是要决斗找我去帮忙?好,我从头到脚都交给你就是了。”

接着他唱道:

对啦,对啦,

这才是真正的法国兵!

包比诺道:“来跟我谈十分钟,不要在你房里,免得给人听到;这时河滨道上没有人,咱们上那边去。事情非常重要。”

“这样紧急么?好,走吧!”

一会儿,戈迪萨尔知道了包比诺的秘密,认为事情的确重要。他套着拉封1串演熙德的台词,连唱带做的念道:

花粉商,理发师,零售商,统统替我走出来!2

“——我要把法兰西和纳瓦拉3所有的零售商都捏在手心里。噢!主意有了!我本来要出门,现在不走了。我要去代理巴黎的花粉生意。”

1拉封(1773—1846),法国有名的悲剧演员。

2高乃依的著名悲剧《熙德》里有一句台词:“纳瓦尔人,摩尔人,卡斯蒂利亚人,统统走出来!”

3纳瓦拉是比利牛斯山脉两旁的古国名,原属西班牙,十七世纪初被法国并吞。现在这个名称是指法国西南边界上的地区。

“为什么?”

“为打倒你的同行啊,你这傻瓜!我做了他们的推销员,就能偷天换日,拿你的头油去抢他们蹩脚化妆品的生意。我开口闭口只提你的油,只推销你的油。这就叫做掮客的手段!哈哈!我们是生意场中的外交家,好厉害呢!你的仿单交给我去办。我有个从小的朋友叫做安多希·斐诺,老子在雄鸡街上开帽子店,当初叫我推销帽子的就是他。安多希聪明绝顶:他一个人的头脑抵得上所有戴他爸爸帽子的头脑。他弄文学,替《戏剧报》写小戏院的剧评。他爹是个没有脑子的老昏蛋,不喜欢聪明,不相信聪明;你告诉他头脑也能卖钱,也能发财,都是白搭。他脑子里只有酒精。老斐诺叫小斐诺饿肚子,逼他投降。可是小斐诺有本事,跟我是好朋友;我除了做买卖,向来不跟傻瓜来往。斐诺替那家叫做忠实的牧羊人的糖果店在匣子上题字,糖果店倒还肯出钱,不比那些报刊叫他做了苦工,只给他喝西北风。他那一行也忌妒得厉害,和巴黎的什货业一样。有个做戏的马尔斯小姐是个了不起的美人儿,我着实喜欢;斐诺为她编了一出绝妙的独幕剧,为了要上演,只得拿到快活剧院1去。他写仿单是老手,懂得生意人的心思;又不拿架子,不会要咱们酬报的。一碗杂合酒,几块蛋糕,请请他就行啦。真的,包比诺,不说笑话:我这回出门不收你佣金,不要你花一个钱,一应开支都出在你同行账上。我要耍他们一下。跟你讲明在先:这件事的成功失败跟我面子有关。只要你结婚请我做傧相,就是我的报酬了。我要去意大利,去德国,去英国,带着各种文字的广告到处张贴,村子也好,教堂的大门也好,外省无论什么要紧关口,只要我知道,都要贴上去。保险每个人头上都搽你的油,搽得亮晶晶的发光。喝!将来你结婚起来非同小可,一定是大场面!你要娶不到赛查丽纳,我就不叫做大名鼎鼎!这个绰号是斐诺老头送给我的,因为他的灰呢帽给我一推销就风行全国。现在推销你的头油还是我的老本行,弄来弄去离不开人的脑袋。大家知道,帽子和头油都是保护头发的。”

1快活剧院是当时一家三流剧院。剧作家编好一出戏,首先拿到一流剧院,如法兰西剧院去。遭大剧院拒绝后,不得已才去求小剧院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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