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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江宝卷

回龙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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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龙传

问萧何,佛如何。黄金贵,值钱多。——圣谕

昔年有韩信问萧何,问问家乡佛如何。

人人都说格黄金贵,依我看哪有格欢乐值钱多。

一寸光阴一寸金,寸金难买寸光阴。

失落黄金犹可取,错过光阴哪里寻。

忠孝宝卷初卷开,拜请落难星宿降临来。

两旁善人同和佛,能消八难免三灾。

宝卷初卷开,诸佛降临来。

树从根上长,花从叶内开。

宝卷初开讲,响铃透佛堂。

经堂齐肃静,听经莫心慌。

万恶淫为首,百善孝为先。

行善胜念千声佛,作恶枉烧万炷香。

善比青松恶比花,看看青松不如花。

有朝一日寒霜降,只见格青松不见花。

劝世人,莫理论,金银财宝是个惹祸根。

亲戚为它恼,邻舍为它争。

弟兄道理为了格金共银,骨肉亲就当作格路边人。

为人处世莫顶真,邻舍和睦财气生。

弟兄团结山成玉,父子同心土变金。

收留闲文归经典,开宣宝卷劝善人。

话说忠孝节义落难宝卷,一部劝善。小学生开读,先还朝代帝主,后还贤人出世根由。

总要先还哪朝天子登龙位,哪省州府出贤人。

经典盖板,上写“昔日”二字,昔者远也,日是今日。远年经典,学生今朝来讲,远朝近还,要还朝代,确然不难。

有昔年宋朝仁宗皇登位,山河一统总太平。

大宋朝仁宗皇帝,是宋朝第四代皇帝。第一代皇帝,宋太祖赵匡胤;第二代皇帝,赵匡胤的兄弟,宋太宗赵匡义;三代皇帝真宗; 四代皇帝仁宗。仁宗皇帝也可算有道明君,手下三百文官,二百武将。最出名格有武四家、文四家帮皇定国。哪武四家?呼、杨、高、郑。呼,是金鞭王呼延赞的后代;杨,是天波杨府金刀令公杨继业的后代;高,是老驸马平东王高怀德的后代;郑,是汝南王郑印郑子明的后代。哪文四家咧?吕、寇、王、包。吕,是吕蒙正的后代;寇,是双天官寇准;王,是老丞相王苞王延龄的后代;包,就是列坐南衙开封府,龙图阁大学士,包拯包文正,就是你们在电视里看到格包黑子包青天。所以有武四家、文四家帮皇定国,可算是文有忠良,武有能将。

文官执笔安社稷,武将拖刀治乾坤。

这叫皇皇多有道,端坐在龙廷。

八方多清静,处处罢刀兵。

国正天心顺,官清民乐安。

妻贤夫过少,子孝父心宽。

皇圣天子最为聪明,五更鼓打端坐在龙廷。

家家安乐户户康宁,父慈子孝弟兄恭敬。

万民齐喝彩,齐贺有道君。

皇皇有道,小学生才疏学浅讲不尽,山清水秀出贤人。

众位,今朝小学生讲一部忠孝宝卷,叫《回龙传》。

格贤人不是张三并李四,南清宫八贤王赵德方一个人。

赵德方是宋朝第一代皇帝——宋太祖赵匡胤的二皇子。赵匡胤生到两个皇子,大皇子赵德元,第二个皇子赵德方。照理太祖赵匡胤驾崩,应该要大皇子即位,但是赵匡胤的兄弟,赵匡义篡了皇位,号称宋太宗,端坐八宝金殿。赵匡胤的正宫娘娘贺皇后不服,带大皇子赵德元,第二个皇子赵德方,到八宝金殿交赵匡义评理。一来来到八宝金殿,大皇子赵德元就想:本来这个皇位是我格,被皇叔篡了去格。想想心里不好过,嚎啕,发躁,就拿头对盘龙柱上一撞,可怜了,

皇子跌在金銮殿,活跳鲜鱼丧残生。

赵匡义感觉理亏 ,就拿大皇子赵德元金顶玉葬,拿贺皇后封做皇嫂,奉到养老宫,太宗赵匡义天天要去朝拜。将二皇子赵德方封八个王位。哪八个王位?一天王、二地王、三财王、四水王、五行王、六花王、七贤王、八大王。 八个王位,个人拿八个王爷的俸禄。将古比今,就相当于现在个人拿八个人格工资,而且赐他皇命金锏一柄。这皇命金锏权力大了,上打君王不正,下打臣子不忠,带管良民百姓。金锏上刻有九条龙、九只凤,九九八十一个眼,八八六十四个角,六六三十六个棱。打死一个皇上,只要去了一条龙,打死一个娘娘,去了一只凤,打死一个文官,塞了一个眼,打死一个武将,只要削了一个角,打死一个老百姓,只要抹了一个棱。所以有先斩后奏之权,八贤王赵德方同缘狄娘娘。提到狄娘娘,你们要是看过《万花楼》,或者看过《五虎平西》,你们就晓得,狄娘娘是平西王狄青的姑母。

八贤王交狄娘娘夫妻恩爱很,狄娘娘就有了怀孕紧随身。

夫妻讲讲欢喜了,肚子里花有了后代了,要出去散散心。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要到苏杭二州散心。八贤王吩咐准备龙舟一只,带了宫娥彩女,八贤王交狄娘娘坐到龙舟中舱,吩咐水手——

撑起船来摇起橹,水路登舟早动身。

水路登舟不耽搁,苏州城不远面前呈。

龙船行到苏州城不远格地方,狄娘娘腹中阵阵疼痛,狄娘娘十月怀孕要分身。

一阵痛来痛过死,二阵痛来痛过昏。

腹中疼痛如刀绞,生死只在欠时辰。

有狄娘娘,来龙船中舱之内,不怕羞丑。

连痛三个紧三阵,生下了一个宝和珍。

生下一个什么东西?书高头叫肉卵,实骨子就是肉球。多大咧?小钵头小点,老海碗大点,红堂堂,圆滚滚,肚里来下拱。八贤王一望,“哎呀,怪胎,不好了格,

我南清宫不晓作得多少孽,怎生到一个怪胎可伤心?

如果三三两两传出去,要笑坏朝纲武共文。”

八贤王发躁,就拿肉球对苏州河里一撂。你们大众记好了,肉球撂了苏州河里,回头有人捞起来格。格么,现在没得功夫说,小学生一张嘴难说两句话,巧女难拿两支针,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我们不讲肉球撂了苏州河里,再讲八贤王拿宫娥彩女唤得来,“宫娥彩女,每人赏五十两银子,买你们一张嘴,你们万万不能说我家狄娘娘生了怪胎,你们要帮我说谎,就说我家狄娘娘不曾养到,小产啦得格。”“我们会说格,我们会说格。”肇没得后代扫了兴了,不高兴去散心了,回转京都皇城。这个时候三帝真宗在位,真宗扫北不来皇宫,李娘娘生了太子,刘娘娘妒忌,交总管太监郭槐狼狈为奸,弄狸猫拿皮剥啦得,拿太子换出来,吩咐宫娥寇珠寇承御,要拿太子撂到金水河里淹杀得,寇珠寇承御捧住太子,来金水河边悲泪啼哭。

哪晓太子命里不该死,来了一位善心人。

哪一个?太监陈琳。太监陈琳奉八贤王之令到御花园采花,一望望见寇珠悲泪啼哭。肇就拿起来一问,啊呀,原来太子有难。太监陈琳忠心耿耿,就拿太子了花盒子肚里,冒着生命危险,就捧回南清宫交把狄娘娘,正好狄娘娘奶奶胀了不得过,就拿太子抚养长大成人,回头太子即位,就是四帝仁宗。

众位,此乃狸猫换太子,小学生不是讲狸猫换太子 ,是讲《回龙传》,所以这段情节是略表,请你们多多谅解,不要说我偷懒省啦得不表了。再讲到肉球撂了苏州河里。可有人捞起来?有,苏州城南门三贤村,一人姓王,名叫老汉,王老汉同缘李奶奶,老夫妻两个。两条黄牛合张犁——同耕,五十六岁整男花女花不曾生,苏州河打鱼为生。

格天子老夫妻两个拿船摇到苏州河里,拿网对下一撒,李奶奶起网,“哎嘿,老头子啊,今朝运气蛮好,网肚里鲲子不少。”背上来一望,“哎呀”,哪里来格鲲子啊,一个肉球,红堂堂,圆滚滚,小钵头小点老海碗大点,肚里来下拱,这个时候正好一个碗打碎啦得,王老汉就拿碗格三角落瓷锋,到肉球高头一刮,“啪”,肉球崩开来,哎喂,里面有个白白胖胖格小男孩,老夫妻两个欢喜了。王老汉说:“奶奶,我们五十六岁,不曾生到儿子,抱到格也好格。不过奶奶啊,大明大方抱家去,等到儿子长大了么,埭上人三个交你好,三个交他好,也有交我们不对格,回头要掺祸格,回头要交儿子说,你不是你家父母养格,你是来苏州河里抱上来格。奶奶哇,等到儿子晓得不是我们养格,弄不好要不孝顺格,俗话说得好,田地要深耕,儿女要亲生,深耕田地才能出五谷,亲生儿女才孝双亲,最好拿他抱家去, 冒充我们亲生格。”这遭偷偷拿小公子抱家去,王老汉替李奶奶做假肚子,肚子高头弄老棉絮垫,垫了发拱发肿,枣篓爿一扣,拿衣裳一罩,拿李奶奶搀出去把大家望,“望啊,我家奶奶稀奇古怪,五十六岁不晓肚子怎干大格,总不见得要生产呢!”哎喂,格天也打失惊,曾歇几天倒养了哇。五十六岁养到一个宝贝儿子,贺满月格,拿亲戚朋友总请家去。一请请到家中,肇拿小公子抱出来把大家望,“你们望望看,我家奶奶,五十六岁养到格宝贝儿子,望望果发禄?”亲戚朋友一望,“喂,竟有古话哇, 六十六,养儿子抬车轴,不晓多发禄。”李奶奶年纪大,五十六岁,养格儿子特别发禄,总相信格。贺过满月,王老汉替公子取名字,我弄碗爿刮出来,就取名碗划,姓王,就叫王碗划,叫叫叫滑得嘴了,就叫王华。王华天星临凡,长起来点总不难。

痧麻头疼无他份,慷慷慨慨长成人。

老夫妻两个就该这个宝贝儿子,惯了。哪晓太惯,这个小孩不好太惯 ,一惯惯坏了。一笔到十二岁,什么事情总不会做,只会端来吃,请来坐,而且懒了,人总不肯叫。格王老汉想想着气了哇,十二岁格儿子不会叫人,就急得蹲家吃闷酒,哪晓得这个闷酒不好吃,一吃倒吃醉了格,酒后要吐真言。王老汉拿王华找得来:“呸,你格孽畜,你不是我养格,十二载之前,来苏州河里捞到一个肉球,弄碗爿刮出来格,所以替你取名王碗划,叫滑得嘴,就叫你王华,指望拿你养大了,养老送终,落么么你懒了人总不会叫,要你何用,替我死走。”王华一想:不得了哇,父亲骂我死走嘛,我什么事情总不会做,不要饿杀得。罢了,我来叫他嘛,

王华双膝来跪下,父亲大人叫几声。

哪晓得王华不叫不关事,拿起来一叫不得了哇,惹下格连天祸场根。王华星宿委该大,王老汉福薄,经不起他叫,一叫哇,“哈拉”一笑,欢喜了,儿子会叫人了,哪晓乐极生悲,一口痰对喉咙口一郁,一搁嚯铁托,像豆腐店关门歇作。

跟斗栽倒尘埃地,呜呼哀哉丧残生。

李奶奶看见王老汉倒了高厅上,一把捧住得,“ 老伴哎,老伴,我格亲丈夫。”

哪晓高喊老伴不答应,低喊丈夫哪做声?

李奶奶跟手哭起来:“我格亲亲丈夫,你站堂说话站堂走。

你哪怕再坐起来交我说啦两三句,我也没得干伤心 。

我前世里不晓烧拉多少断头香,打拉多少孤丁雁,今生夫妻不久长。

拿我撂了半路上,下不得下上不得上。

黄泉路上等等我,亲姊妹同过鬼门关。

你黄泉路上慢慢走来慢慢跑,我们老夫妻两个同过奈河桥。”

王华说:“ 母亲,不用哭 。”一叫不得了,李奶奶对下一倒,看她两手也不伸,两足也不蹬,眼睛闭了紧腾腾,牙关咬了哔咧啪落响,汗毛根根竖。

喉咙口断了格来往气,哪块还有命残生。

格王华看见父亲母亲倒了高厅上,发躁了,放声痛哭:“哭声我格父母双亲哎,你们二老怎走得向前格,

你们倒一命呜呼归地府、丢下你格孩儿年纪轻轻靠何人。”

邻舍隔壁埭上人家到了格,“王华啊,你哭什么呀?”王华说:“不要谈了,我才间叫父亲母亲,被我一叫叫杀得格。”“喂,不得了哇,王华这个冤家嘴毒了,叫爹爹死,叫娘娘亡。”肇大家帮忙,将二老遗体买棺木盛殓。热热闹闹办过丧事不表,再讲就剩王华个人了格。他什么事情总不会做,只会端来吃,请来坐,坐吃山空,海也吃干了。曾歇两年就吃光了,什么东西都卖啦得 。

这遭王华就到破窑安身,王华一想:总不见得饿杀得,不会做事,不要紧格,要饭又不要动手,只要动口,去要饭了。哪晓王华做事体不内,要饭老内,而且要饭结到一班叫化子朋友,有两个最知己格朋友,一个叫刘通,一个叫田虎,王华做化子头子。格天子走到一个人家啊,正来下起房子开工,开工酒办了台上,木匠瓦匠师傅不曾歇手,王华带一班小叫化子,对台上一坐,“啪哒”吃起来格。当家人来了格,“死走,我家这个办把木匠师傅瓦匠师傅吃格。”哪晓王华被一骂,来到野场边上, 倒说起来格:“不要起劲,没得把我们吃,房子起起来,不要歇半个月,就要犯天火烧。”哪晓得他格嘴灵,房子起起来第十四天,“轰”,烧了寸草无存。格天子走到一个人家啊,来下寻新娘子,喜酒办了台上,王华带一班叫化子坐了台上,“啪哒”又吃起来格。当家人跑得来,每人一个勒得,“死开点,我这个酒菜办把送亲格吃格。”哪晓王华走到野场边上又说起来格:“不要起劲噢,酒菜没得把我们吃,新娘子新姑郎困到半夜就要硬了床上格。”哎喂,嘴灵了,第二天早起爬起来一望,新娘子新姑郎总死了床上。格天走到四姥姥家门口,四姥姥来下摊锅塌,王华说:“四姥姥,铲点锅塌来吃吃。”四姥姥被他一叫,头痛上五六天 。格天走到五奶奶家门口,五奶奶来家裹馄饨,王华说:“五奶奶,煮碗馄饨来吃吃。”五奶奶被他一叫,肚子痛十三天。格天走到六婶婶家门口,六婶婶来家烧朝饭,王华说:“ 六婶婶哎,舀碗朝饭来吃吃。”六婶婶被他一叫,头疼发热肚子痛,寒寒热热不分清,一直痛了个月对十三天。这遭三贤村埭上就吓得怕,这王华嘴毒了,叫爹爹死,叫娘娘亡,说哪个活不到明朝,半夜里就硬了床上,说哪家犯天火烧就要被烧啦得,我们被他一叫哇,就要头疼发热。肇家家总怕他格,派小朋友站岗,一望,望见王华一到,小朋友就叫了哇:“ 王华啊,不要叫人啊,你要吃什么东西啊,只要说。”王华说不叫嘛就不叫,我就欢喜吃鸡蛋摊锅塌。这遭妥了格,三贤村人家聚到点鸡蛋啊,不敢卖,不敢吃,总要空把王华。你敢不空啊?不空,被他一叫,对不起,卖鸡蛋格钱也不够看病吃药格。尽顾吃吃,埭上人倒吃恼了格,也有出头出脑格就说:“王华啊,俗话说得好,兔子不吃窝边草,做官不欺当乡人,你总拼命蹲三贤村吃,我们埭上弄到点鸡蛋总被你个人吃啦得,你哪里不好死远点去吃吃,你不好上苏州城去吃?苏州城里发财格大好佬多得很了,不把你吃嘛,你只要叫人就是得格,你嘴枉于毒格。”王华一听,一想:不错,邻舍好,赛金宝,我不能拿埭上人吃恼了。罢了,我明朝上苏州城里去吃,反正我格嘴毒,没得给我吃,我只要叫人。一到第二天王华动身了,左手拿枯竹枝,谨防恶犬,右手拿豁爿头碗,讨饭营生。

大众哎,不讲王华要到苏州城去要饭,我们经中另表出场人。

再讲苏州城出到一个大亨,此人姓杨,名叫吉风,杨吉风。做多大官职?吏部天官。吏部天官杨吉风同缘杜氏夫人,多男多女不曾生,

生到一个独生女儿名叫杨秀英,苏州城里格才女有名声。

杨秀英小姐年方二九十八岁,生得花容月貌,

白天书房把书念,晚上在绣楼绣花名。

提到文章文章满,描龙绣凤件件精。

不讲小姐聪明很,我们单讲为官受禄人。

再讲杨吉风,来朝纲做官。那一天,杨吉风端坐朝房,拿起来一想:呀,我杨吉风四十出头,不曾养到儿子啊,只养到一个独生女儿叫杨秀英呀,女流之辈不能传接香烟后代,俗话说得好,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罢了,我官不做了,我要家去养儿子咧。杨吉风主意已定,当夜就将辞官本章写好。一到第二天天明已亮,

凤阁龙廷九重霄,杨吉风拜本入午朝。

吏部天官杨吉风二十四拜俯伏金阶,口称“万岁,微臣有本”,将辞官本章呈上龙书案。

仁宗皇帝本章上上下下看完成,腹中也恼怒二三分。

四帝仁宗皇帝就想:呸,杨吉风,你不曾养到儿子,倒说不做官了,格么孤家不曾生到太子,孤家倒不说皇帝总不做了,嘿嘿,这个儿子岂是你要就要到了,要命中注定有才有咧,命中注定你没得,你硬要是要不到格。但是四帝仁宗皇帝又想:杨吉风是出名格清正官,定水清,脾气犟了,一声要向前跑,十八条老水牛总背不回头,要是孤家不准他回家,回头他养不到儿子,他要暗恨孤家。罢了,不如放他回转,等他养不到儿子他才服贴格,所以仁宗皇帝一面准本,而且赐他金匾。圣天子来金匾上,御笔亲书几个大字,上写: 万事皆由人,半点不由命。

众位,书上头是写万事皆由命,半点不由人,但是仁宗皇帝咧有意拿这个写反了,拿人写做命,命写做人。四帝仁宗格本意啊是讽刺杨吉风,哪晓杨吉风把金匾拿起来一看啊,有了误解:哎喂,万岁想法交我一样格,什么事情总是由人不是由命,像照我要儿子,我只要出劲要,我要到格,所以杨吉风拿这个金匾当宝贝了。辞皇别驾,带了金匾,坐了舟船,回转苏州城吏部天官府,就拿这个金匾供在后花园祖宗祠堂三代牌位上头,而且杨吉风天天要朝拜金匾。你们大众记好了,这个金匾到了苏州城吏部天官府祠堂祖宗牌位上头了不表,我们再讲仙师苗匡义。

提到苗匡义,你们要是看过《飞龙传》或者看过《天下第一棍》,你们就晓得,宋朝第一代皇帝,宋太祖赵匡胤桃花宫醉酒,酒醉斩啦三弟郑子明,酒醒寻话军师苗匡义,“呸,身为军师,有事不先知,要你何用?”将苗匡义削职为民,赶出午朝,永不起用。苗匡义正好不愿意做官,后来去云游四海,再后来苗匡义成了仙了,所以来《回龙传》这部书高头,就不说他军师,而说仙师、苗匡义仙人。仙师苗匡义心血来潮,掐指一算,晓得一半,“哎呀,王华天空小金龙临凡,杨秀英小姐执笏仙女下界,他们二位星宿,五百年前在玉皇家御花园中,结伴吃了仙桃子,宿世姻缘海能深,我不去做媒,他们怎得配对?”苗匡义仙师,

随意默读真言咒,驾起云雾早动身。

云里走来雾里奔,赶上苏州去做媒人。

仙师苗匡义来到吏部天官府上空,拨开云端,对天官府一攻,看见杨秀英小姐交梅香来绣楼绣花。苗匡义拿法水对小姐身上一洒,小姐就浑身一歹,连洒两个喷嚏,“阿嚏”,

洒到三洒不好了,陡得毛病紧缠身。

杨秀英小姐腾腾空哭起来格。梅香问了:“ 小姐为何悲泪啼哭?”小姐叫声:“梅香哎,不得了了格,不得了了格,这叫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我才间端坐绣楼绣花好好很,腾腾空怎陡得毛病紧缠身?

我干歇头上疼痨痨身上热暴暴,眼目昏花不得过,四肢无力少精神。

叫声我格梅香哦,

我干歇头疼如同刀斧砍,腹痛犹如箭穿心!

热起来就像钢炭火,我冷起来能像水生冰。”

梅香说:“小姐,快点不要哭,你肯定绣花绣闷住得格心,只要到花园散散心就好格。”哪晓杨秀英听见散心,毛病像状变轻。为何?因为仙师苗匡义,跟手拿小姐灾晦收啦一大半。小姐说:“梅香,听见散心啊,我倒好过多了格。梅香,速速搀我下楼。”

梅香搀起来格描花手哦,拨动金莲下楼门。

正是春二三月,百花开放,百草排芽,春光明媚,花园的景色很好。

有主仆,进花园,抬头观看,

桃花红,李花白,柳绿松青。

看迎春花开赛黄金,木香花开满天星。

牵牛花开口朝上,山茶花开赛红樱。

东棵杨柳西棵桃,主仆两个越看越逍遥。

主仆两个往前行,祖宗祠堂面前呈。

走进祖宗祠堂,杨秀英来三代牌位面前,烧烧香点点烛,双膝跪下来头直凿,叫声三代宗亲哎,

“有灵有感,保住我格毛病好,大香大烛了愿心。”

拿起来一许,哎喂,毛病像拈啦得,陡长精神八九分。杨秀英抬头对上一相,望见金匾,开口就念:“万事皆由人,半点不由命。”众位啊,杨秀英小姐五经四书熟咯,书读得蛮熟格。小姐就想:呀!金匾上字写反了哇,书高头是万事皆由命,半点不由人,嗯,还亏你做万岁哩,一国之主,书总不曾读得熟,字总写错了格。嗯,有错必改。“梅香,上楼,把金纸、浆糊、剪刀拿得来,我来改字咧。”众位,何谓金匾?骨子里花不是金格,木头做格,上头覆了一层金,因为是万岁送格特别贵重,号称金匾,实际不是金格,所以杨秀英小姐弄金纸剪剪,浆糊粘粘, 就拿“人”改做“命”,“命”改做“人”,回转绣楼安身。

哪晓杨吉风格天又去朝拜金匾,一拜抬头一望,哎呀,金匾上字怎有了改动。杨吉风问安童,今天有没有哪一个上祖宗祠堂来。安童说:“大人啊,小姐来过格。”老大人跟手来到高厅,吩咐梅香,上楼将我女儿唤上高厅。梅香来到绣楼,“小姐喂,你家父亲来高厅唤你。”小姐听见父亲唤,

随身衣裳不打扮,袖带飘飘下楼门。

转弯抹角、抹角转弯来到高厅,见到杨吉风老大人。杨秀英小姐走到前间飘飘来下拜,万福父亲就口内称。要是以往,杨吉风看见女儿到,总要眉花眼笑,那一天看见小姐到,如同冤家遇到对头人。杨吉风面沉似水,“女儿,为父问你,你今天有没有上祖宗祠堂?”小姐说:“父亲,女儿去过了。”“好,为父再来问你,金匾上的字是不是你改的?”小姐说:“父亲,正是女儿改的。”老大人叫声:“大胆妖孽,你胆有天大,竟敢改动皇上御赐金匾,你知罪不知罪?”小姐说:“父亲,你不要大惊小怪,金匾上字写错了格,书高头‘万事皆由命,半点不由人’,他拿‘人’写做‘命’,‘命’写做‘人’,所以错格,有错就必改。”老大人说:“女儿,你年纪轻轻懂什么,万岁就是对格,‘万事皆由人,半点不由命’,什么事情都是由人,不是由命。”小姐说:“父亲啊,你也帮万岁犟嘴啊,书高头是‘万事皆由命,半点不由人’,金匾上错格,你不要帮他辩驳。”老大人说:“女儿你不懂,万岁就是对,什么事情都是由人不是由命。”小姐说:“父亲,就是错格,什么事情都是由命,不是由人。”老大人说:“你不懂,什么事情都是由人不是由命,比方你女儿穷富发财,是由人决定,不是由命决定;比如我要你发财,就拿你把发财格人家,穿不完,吃不完;我要你穷,我拿你嫁把叫化子,你肇一世受罪,所以你格穷富发财是由我们人决定,不是由命决定。”小姐说:“父亲,你此言差矣。我格穷富发财是由我格命决定的,不是由人决定格,比方你拿我把发财格人家,八败命,回头还是要穷格;你拿我把了穷人家,我是发财格命,回头还是发起来格,所以我格穷富发财是由命,不是由人。”肇父女两个来高厅上针尖对麦芒,各不相让,因为杨吉风是犟脾脚,养种像种,养格女儿杨秀英比他还犟到八九分,哪晓犟犟犟,老大人来起火了:“喂,你再说由命不是由人,我拿你把叫化子,看你果得发财。”小姐说:“格只要命好,作兴还要发财格。”“啊咿喂,还交我犟嘴啊!安童,上街喊一个叫化子来,拿她舍把叫化子拉倒。”哪晓安童走到大街上,真正叫无巧不成书,格王华头一回上苏州城,稀奇,正来下张头识眼看城中景致,被安童看到。安童说:“小化子,你果要吃好东西?”王华说:“我不要吃好东西,我只要吃鸡蛋摊锅塌。”安童说:“你格化子,不要讲鸡蛋摊锅塌,好酒好菜总有吃,只要跟我跑。”王华一想:我只要有吃,跑嘛就跑。

跟随安童站起身,天官府到面前呈。

这个时侯,杨吉风交杨秀英父女两个已经回避到屏风后头,有珠帘格,珠帘里头暗,外间亮,外间对里看不见,里头对外看碧清。杨秀英一望:咦喂,当真喊一个叫花子,对王华浅眼一看,头上头发不梳一蓬松,衣裳上爿钮下爿一拱拢,鞋子蹋脚板,眼屎邋遢,拖鞋踢脚,风一吹,身上格汗酸臭,怪味难闻。哪晓仔细望望,哎哟,这叫化子年纪不大,十七八岁,再仔细望望,方面大耳,鼻直口方,五官端正,而且印堂发亮,久后必有飞黄腾达之日。众位,书中暗表,因为杨秀英交王华,五百年前姻缘前生定好了格,前世里格姻缘,所以尽管王华身上穿了破,身上脏,但是来杨秀英格眼睛里,看起来是越看越好看,越看越喜爱。

看看这个小化子人一个,千中意来万称心。

杨吉风说:“女儿,你再说由命不由人。”小姐说:“父亲,女儿还是说由命不是由人。”“还犟嘴,犟嘴就去跟叫化子。”小姐说:“走么就走。”杨秀英来到高厅见到王华,

走到前间飘飘来下拜,官人万福口内称。

王华一望,啊喂,一个体面小姐,“你这位小姐,我是要饭格叫化子,我只会要饭,我又不会做官,腾空怎叫我官人格呀?”梅香说:“你格小化子不懂啊,你福气好了,我家大人拿小姐舍把你了格,你肇就是我家小姐格丈夫,我家小姐就是你格妻子,所以我家小姐要称你官人。”王华说:“万万不能,万万不能,我是要饭格人,上无片瓦遮风雨,下无寸土立足基,

假使交你家小姐成婚配,连累你家小姐受苦不该应。”

杨秀英小姐一听,佩服,这叫化子心良好了,不愿意连累我,越是心良好,越顺爱交他。杨秀英老老脸皮走到前间,“官人,你此言差矣,你瞧不起我杨秀英,我杨秀英不是欺贫爱富之人,你上无片瓦,我不怪你,下无寸土,我自己情愿格,官人,

我们患难之中结秦晋,海枯石烂我也不变心。

但愿夫唱妇随长相聚,更比那玉堂金印胜十分。”

王华说:“小姐,万万不能,我要饭自己还要不饱,情丧养家小,我不能要你,我走了,我走了。”小姐说:“你倒走了哇?我家父亲已经将奴家终身许配与你,我在是你家人,死是你家的鬼魂。

我是三贞九烈女,决不做重婚改嫁人。

官人哎,你今朝若肯收留我,一笔勾销莫谈论。

你要是不肯带我一同行啊,我撞死在高厅丧残生。

官人,你可带我走?不带我走,我撞煞得拉倒。”杨秀英发躁,当真拿头对墙上撞。王华吓坏了格,一把捧住小姐:“万万不能寻短见,你既然不怕饿肚子,不怕吃苦,就跟我走拉倒。”梅香就想:天官府的千金小姐,享福享惯了格,暴暴跟了这叫化子啊,没吃没穿格日子不好过。梅香走到前间:“小姐哇,我梅香赠你十两纹银。”小姐说:“梅香,天官府的银子是一两总不要。”梅香说:“ 小姐,这个银子不好算天官府格,因为大人赏把我格,赏把我就算我格了,你不要我的银子,就是瞧不起我梅香。”这遭小姐拿银子接过来,叫声梅香妹妹哦,

“我杨秀英将来有了升腾日,重重报答你当身。”

肇王华拿杨秀英搀了动身,带跑带搀带背。

路途催趱不耽搁,三贤村到了面前呈。

一到破窑门口,王华说:“小姐哩,这破窑里肮脏不过,你蹲门口撑撑啊,等我进去倒括倒括,回头你再进去。”杨秀英说:“官人,我们夫妻道理,你再脏点,我不嫌你。”王华说:“小姐,你不嫌脏嘛就跟我同进去。”一走走到破窑里一望,哎喂,四转阴暗透湿,

四转上了格罗罗网哎,堂灰有半分深。

整个破窑只该一张床,这张床,两头是土方垛格,土方上头一块铺板,这个铺板不是木头格,是芦头打格扒壁,芦头铺板上头咧有条草席,这条草席十三块拼起来格,草席高头咧,三块老棉絮,顶大一块筛子干大,再一块,铜盆干大,顶小格只有钵头干大。王华弄格衣袖拿沙灰掸掸,“小姐啊,你请坐。”杨秀英坐下来格,一坐坐下来杨秀英说:“官人,我们就这样子蹲做堆,叫不明不白, 叫言不正名不顺,等到埭上人要说我格闲话格。官人,我这头上有首饰格,你拿街上去当当,当到点钱买点酒啊喜糖啊,买点菜啊,买点千条鞭啊,买点炮仗,家来拿埭上人喊得来喜酒吃吃,喜糖分分,炮仗放放,肇我们蹲做堆咧就名正言顺,就没得哪说闲话。”王华说:“小姐,我总归听你格话。”肇王华到大街上拿首饰一当,一足担酒菜喜糖鞭炮买好,进埭就叫了哇:“埭上人啊!你们听好了格,我王华来苏州要一夜饭,要到一个顶体面格小姐,马哨拜堂成亲,请你们上我家去吃喜酒,分喜糖,放鞭炮,你们要去了,不去我回头要叫格。”埭上人一听,“喂,快点去啊,不去被他一叫啊,要害病格。”这遭家家若大若小总来,一望,王华格运气竟好了,要到格体面小姐竟体面了,来我们三贤村好轧头名。

肇大家弄点喜酒吃吃,喜糖分分,鞭炮放放,散啦得格。要安睡了,王华说:“小姐哇,你盖筛子干大格老棉絮,我盖钵头干大格。”小夫妻两个一夜受罪,一到第二天天亮,夫妻起来格,杨秀英说:“官人啊,俗话说得好,一寸三分口,喉咙万丈深; 家无营生做,吃断斗量金。坐吃山空,海也吃空了格,要找点营生做做了。官人哎,你家父母在世,做什么营生格呀?”王华说:“小姐哇,我家父母在世打鱼为生。”小姐说:“官人,你果会打鱼啊?”“我不会,我只会端来吃,请来坐。”杨秀英说:“官人,不会不要紧格,哪个养出来就会格呀,不会嘛,只要跟人家学习学习。”这遭杨秀英拿王华带出去,跟渔公渔婆学习,杨秀英人又体面,嘴又客气,渔公渔婆总肯教她格,说:“你要打鱼,要买渔船,买鱼网。”肇拿渔船鱼网买家来,杨秀英陪王华拿船摇到苏州河,哪晓得船一到苏州河里,惊动了东海龙王敖广。东海龙王敖广掐指一算,“王华小金龙临凡,小金龙五百年前交我敖广结拜弟兄,他是我最小格兄弟,今朝来打渔,我要帮帮他格忙哎。”老龙王吩咐寻海夜叉吆,拿鱼吆了扎扎扎,对船上跳。王华说:“不要跳了,船要沉了。”这遭妥了当了,打渔网总不要用格,只要拿船开河里去,船就满格,鱼打家来,王华去卖鱼了,“卖鱼噢。”人家说:“ 问你买鱼咧!”王华说:“我又不识字,又不识秤,又不会算账,秤来杠,你们自己称,该应多少钱,你们把多少钱。”格么,遇到老老诚诚格,说人家不识秤不识字,不要弄怂人家,称一斤,把一斤钱;也有遇到尖刁格,对不起,称六斤只把二斤钱。但是,你把了二斤钱不得过身,因为当方土地保好了王华,你总不要跑到街过间,土地菩萨到你袋袋里把还有四斤鱼钱,摸了塞王华袋袋里去,你跑到家,拿多到格钱一数,吃大苦,也是把拉六斤钱,下回不要烦,称一斤,把一斤钱。所以王华卖鱼有个绰号,叫公道佬,公道佬卖鱼最快。为何?总是买鱼格自己称,自己算账,不存在掐秤,就要呆子才不问他买咧,卖起来又哨,来起来又哨,这个鱼不要用网,船开河里去,船就满格,哎咿喂,格发财快了,像子粥对上,不曾有两个月,家里四关厢树起来格。夫妻两个有了钱了,发得财了。肇夫妻恩恩爱爱,杨秀英就有怀孕随身,十月怀胎满足,瓜熟蒂落。格天一胞养两个儿子,杨秀英对王华说:“官人,我们肇有了儿子了哇,我们要改口了,我肇不叫你官人,我叫你孩子他爹。”王华说:“好格,我肇叫你孩子他妈。”杨秀英说:“孩子他爹,你是父亲,儿子是你养格,你要取名字了。”王华格眼睛乌子直识,个字不识,对屋望里望,“我家老大叫梁,老二叫柱。” 杨秀英说:“妥了格,肇起房子木头总不要买了,梁交柱总有了格,所以一个叫王梁,一个叫王柱。”夫妻两个又有了儿子,又发老赫赫财,格日子过了舒畅了,王华一天到夜嘴呲了像喇叭花,哼哼唱唱,日子过了红火啊,如同芝麻开花节节高。

不讲夫妻欢乐很,再讲皇城一段情。

再讲京都皇城,八贤王赵德方。那一天端坐南清宫,拿起来一想:呀,我赵德方不曾生到儿女,我的皇侄四帝仁宗又不曾生到太子,“不好了格,

等我们叔侄两个百老归苍海,万里江山靠何人?

苍天哎,我赵家不晓作得多少格孽,怎就配我们叔侄两个要绝子孙。”

正在悲泪啼哭,来了两个小太监,一个叫月儿,一个叫星儿。这两个太监,是八贤王最合心格太监,心腹小太监。月儿星儿走到前间,“王爷不要蹲杠尽顾哭格,哭要拿身体哭坏了格。王爷出去散散心,现在大街上出新闻哩!十字街口来了一个算命拆字格道士,这个道士搭了一个卦蓬,卦蓬门口也挂匾,匾高头口气写了大了,上写‘ 善晓阴阳八卦,能知过去未来,能算到前后百年’,算了准,只要十两纹银,算了不准,倒贴银子三百两。”八贤王一想:啊咿喂,瘟道士口气不小,本王去听他算算看,算算我可有香烟后代。八贤王赵德方乔装改扮,拿千岁王爷衣裳脱啦得,老百姓衣裳穿起来,青衣小帽。格么拿老百姓衣裳一穿,千岁头上没得千字,王爷头上没得王字,一般格人不认得他。赵德方带了十两纹银,又暗带皇命金锏,八贤王就想了:我请你格瘟道士算,你要替我算了准,我赏你十两纹银,你如果算了不准,我交你结仇,皇命金锏敲你鬼面道士格头。

赵德方站起身,十字街到面前呈。

八贤王来到十字街一望,哎,当真一个卦蓬挂了杠,哪晓得里头有人对外跑,一面跑一面说:“道士竟灵了,仙人,仙人,竟算了准格。”八贤王一听,哎哟,莫非这个道士真有点妙门经。八贤王走进卦蓬一望,果不其然,一个道士坐了杠,头戴道帽,身穿道袍,脚蹬道靴。 道士对八贤王望望,睬总不曾睬他。八贤王一想:呸,你格瘟道士口气大了,你算到前后一百年,你怎算不到我赵德方要来啊,嗯,马哨找你说闲话。八贤王正要发火,道士倒笑起来格:“无量天尊,善哉善哉,王爷不要发火,你请坐。”八贤王一听,喂,这瘟道士真有点妙门经啊,还算到我是王爷,还算到我要发火,叫我不要发火,叫我请坐。八贤王尖呶呶,对下一坐,一坐坐下来,赵德方倒又来了气了,赵德方就想:你格瘟道士,既算到我是千岁王爷,我千岁王爷到,你身总不起啊,礼总不行啊,太拿老了格,嗯,我要问你格罪。要问罪,要找理由。八贤王说:“道士先生,我来问你,你说皇法大?还是佛法大?” 道士说:“王爷,以贫道看来,皇法很大,但是佛法也不小,要说你皇法不大么,你皇家有杀生大权,但是我佛法也不小。比方,上佛老爷家去,听佛老爷讲经,我小道士去啊,作兴也有小位子坐坐,王爷,我倒不是瞧不起你噢,你去就怕连撑格地方总没得。”八贤王一听,不错不错,他佛法不小于我皇法,所以他不对我行礼,他有道理格,“好,道士先生,讲得在理,本王就不怪你。来,我问问你看,我来请你,你倒算算我请你算什么?”道士说:“格总不晓得,你是请贫道来替你算你可有香烟后代。”八贤王一听,咿喂,瘟道士钻天干,真晓得,真晓得,“道士先生,请你替我算算,我可有香烟后代?”道士说:“有,你不但有儿子,而且寻了媳妇,不但寻了媳妇,还养了两个孙子。”八贤王一听,眼睛一暴,胡子一翘:“你格鬼面道士,说你格大头子昏话,哪不晓得我赵德方,没得香烟后代。

今朝还到一男并半女,一笔勾销莫谈论。

如果男花女花还不到,一本脏账理不清。”

道士又是一声哈哈大笑:“王爷,不要发躁。我来还你,你果记得当初,你交狄娘娘到苏杭二州散心,你龙船行到苏州河,你家狄娘娘生了产,生个肉球,你说是怪胎,撂在苏州河里。王爷,不是怪胎啊,是西瓜胎,被人家捞起来格,你算算看,可好寻媳妇,可好养孙子了。”八贤王一听,不错不错,道士真有本事,“道士啊,格你果有办法帮我找到我的王儿,找到我的王孙?”道士说:“有,不过你要依我了,你要乔装改扮,一个人总不把哪个晓得,偷偷地到苏州自卖自身,保证找到你的王儿,找到你的王孙,而且咧,我替你拿卖身契总写好了。”八贤王一听,哟,这个道士真正有本事哩,替我拿卖身契总写好格,“道士先生,把卖身契拿出来把我看看。”道士跟手拿黄布包袱解开来,走包袱里拿出一张卖身契,交把八贤王。八贤王对上一相,开口就念:“卖身者,赵老者,家住京都皇城金狮子街,因年老无儿无女,孤苦伶仃,来到苏州自卖自身。卖者为父,买者为儿,买回家中叫爹行孝。每天四顿,每顿十二个大菜,饭后人参汤过口,如有不孝 ,送入官府重打四十大板。卖身价十两纹银,只准卖者不卖,而不准买者不买,卖身者赵老者,年月日时。”八贤王一想:喂,道士先生,你格色样竟不丑哇,“好,孤家赏你十两纹银。”道士先生又说:“王爷,出家人不爱财,我不要你的银子。”八贤王说:“好,道士先生,既然不爱财,等本王乔装改扮,到苏州自卖自身,如果找到我的王儿,找到我的王孙,我替你重修庙宇,再塑金身,告辞了。”

八贤王站起身,走出卦蓬往前行。

八贤王走出卦蓬拿起来一想:哎呀,我忘记一件大事情了,我怎不问这个道士,住哪里高山? 哪里宝庙?又不曾问他叫什么法号?我如果到苏州找到我的王儿,找到我的王孙,我到哪里替他修庙宇呀,回头这个道士要瞧不起我,要说我赵德方太马虎了。罢了,我去问问他,八贤王转回头来一望,心吓得一荡,卦蓬交道士影迹无踪,不是凡人是仙人。

众位,书中暗表,这个道士不是旁人,是仙师苗匡义下凡点化八贤王,不表了。

再讲八贤王站起身,南清宫到面前呈。

赵德方回转南清宫做准备了,准备个黄布包袱,包袱肚里带足路费银子,还带了宝贝夜明珠一颗,还带了三道空白敖龙圣旨。何谓空白敖龙圣旨啊?将古比今,我打个比方把你们听听,比方你们采购员、厂长,过歇辰光出差,带格空白介绍信,空白格,刻一个圆罗罗来上,要用,只要拿起来一填。他格刻格不是圆罗罗啊,刻格扭头狮子黄金印,三道就是三张。八贤王到二更将过,三更交初,半夜差不多,偷偷开了后花园门。

八贤王站起身,直奔苏州一座城。

一路之上,晓行夜宿,饥餐渴饮,路途催趱,非止一日,那一天赶到苏州。苏州是一座古城,蛮闹热格。赵德方来到观前街,观前街是苏州最闹热格一条街,到玄庙观门口坐下来,拿包袱解开来,把卖身契拿出来,对大街上一摊,“呼”,风太大,摊不住,弄四块半段头砖,克得卖身契四个角落,八贤王就叫:“卖老父啊,便宜卖,十两银子卖老父。”苏州这些老百姓一看,“哎喂,世界上稀奇古怪格事体多咧,还有人蹲杠卖穷上人老子哩,倒望望可有卖祖宗卖八代格。”正在此时,来了两个人。哪两个人?头戴大帽,身穿青衣,不是衙役也是兵,苏州知府衙门两个衙役,一个叫张世杰,一个叫邱定弼。这两个衙役最欢喜管闲事,跑去一望,“喂,还有人卖穷上人老子,我们蹲杠望哎,可有哪个来买这穷上人老子,哪个发呆。”

不讲八贤王来卖身,我们再讲王华一段情。

我们再讲王华隔夜鱼打了不少,一到家门,杨秀英说:“官人,明朝不要去打鱼了,明朝是五月端午日子,明朝你拿这担鱼挑苏州城里去卖,卖啦得之后,官人,我们现在发得财了哇,不要像照以前寒酸,你也要会享受享受,你拿鱼卖啦得,到大饭店买点好吃好喝。”王华说:“贤妻啊,我又不曾坐过饭店,我又不会买吃又不会买喝。”杨秀英说:“呆化生,不会嘛,只要跟人家学,望人家怎样买,你也怎样买。”“哦,我晓得,我晓得。”杨秀英说:“官人,你吃饱喝足之后啊,肇五月端午,天暖了,要换季了,杠块有十两银子,你带了身边去买点老布家来。”王华说:“小姐哇,我卖鱼不是有钱啊,还要你格银子哩。”杨秀英说:“官人,卖鱼格钱啊,不能总用啦得,因为儿子一天一天长大了,卖鱼格钱要聚下来,要替儿子办大事,这个十两银子也是我走娘家带来格,梅香送把我格。”王华说:“小姐,你怎干会做人家格,娘家带来格银子,到今朝还不曾用啊!”一夜无书,金鸡三唱已天明,一到第二天天明已亮,王华起来梳洗已毕,用过点心,换过衣襟,一担鱼挑了动身。杨秀英送出来,“官人,鱼卖啦得到大饭店买点好吃好喝。”“晓得。”“十两银子带好,要买老布家来。”“晓得格,买老布哦。”

王华挑了担子动身走,走进苏州一座城。

才进城门,一爿大饭店店小二叫他,店小二说:“公道佬,公道佬,你来了顶好,你要是不来嘛,我准备上你家去咧,今朝我家老板说格,今朝鱼数量要了大咧,今朝你这担鱼不要卖把第二家,只要卖把老板个人家。”王华一想:这是好事啊!神仙手,十拆九,一担头,最合算。肇拿鱼挑了去,一担头一称,账一算。王华一想:我要听妻子话了,到大饭店买点好吃好喝。哪晓走进饭店对下一坐啊,哎喂,不曾买过,不会,不内。 巧咧,正好进来两个老朋友,坐了王华旁边台上,当中一个老朋友叫起来格:“堂倌,替我们拿两个杯子,两双筷子,两壶酒,四盘子小菜。”堂倌说:“来哉。”王华一想:嘿嘿,我也来跟他学格。王华说:“堂倌啊,也替我拿两个杯子,两双筷子,两壶酒,四盘子小菜。”堂倌说:“来了。”堂倌端得来一望,哎哟,这个老朋友呆呵呵,人家两个人要双份,你个人怎也要双份格呀,他又不晓得王华不会,跟人家学格。吃吃吃,过半间老朋友又叫起来:“替我们先下两碗阳春面来,要大碗。”堂倌说:“来了。”王华一听也说格:“堂倌啊,也替我下两碗阳春面来,也要大碗。” 端得来格,格老朋友一想啊,这老朋友拼命跟我学,我来弄怂他咧。肇拿面碗端起来,弄筷子到浮上揪一撮面,对颈脖子里一缠,对嘴里一吼。王华一想:我也来跟他学。格么他又不晓得他来浮上揪格,不烫啊,到碗底一揪,对颈脖子一缠,“啊咿喂”,颈脖子总烫抛啦得,对过两个老朋友来看见哦,暗里花要笑了肚里疼。哪晓王华买格双份,个人吃两份啊,吃不下去,但是王华就想了:我好好铜钱买格东西啊,不能瞎搞做啦得。格王华受苦受惯了格,拿东西当宝贝,舍不得撂啦得,来杠硬吃。哎,哪晓两碗面吃下去倒也马马虎虎,就是结胀点,格两壶酒灌下去,不得了了格,酒是糯米浆,吃多了翻大腔,酒是麻木水,吃多了要软腿,吃得浮泥不上壁,跑路总要跌;吃得肚子高似头,嘴丫滴滴嗒嗒对下流。王华吃醉了格,走到大街上脚膀打绞,虽然酒醉格,脑子里花清爽格:妻子知会我吃饱喝足之后,要弄十两银子买老布带家去。所以脚膀打绞,酒醉格,嘴里叫了:“买老布噢,十两银子买老布呵!”

嘿,巧了,走到玄庙观门口,听见八贤王来下叫:“卖老父噢,便宜卖,十两银子卖老父。”王华酒醉格,卖老父啊,以为卖老布,“唉,正好,卖把我,卖把我。”十两银子送过去,八贤王说:“不嘎,要写凭证了。”王华说:“我眼睛乌子直设,个字不识,我不会写。”张世杰、邱定弼咬耳朵:“老邱啊,呆子啊,买穷上人老子,你不会写,我们会写格,我们来帮写。”这遭张世杰动笔,一歇歇,凭证写好,凭证一式两份,八贤王画了字,王华不识字,刻格手罗印。肇一份把八贤王,一份把王华。王华就想了:我凭证嘛做好了,银子把了你,你肇好拿老布把我了,一等不动颤,二等不动颤,王华倒等心焦起来格,“喂,老头子啊,你还不好把老布拿把我咧。”八贤王说:“不要绞正啊,不是老布啊,是买我格老父啊!”“不要绞了喂,老布嘛怎得老父呀?”八贤王说:“你不相信,拿这个凭证看看,拿我这个卖身契读读看。”王华说:“我眼睛乌子漆黑,我是个字不识。”张世杰说:“你不认得,我识得格,我来帮你念。”肇张世杰拿凭证一念,又拿卖身契一读,又拿苏州土话拿起来一解释,王华酒吓醒了,“哎哟,不得了,我怎思量到酒吃醉了,绞正绞了拿这个穷上人老头子买家去格,情丧每天要吃四顿,每顿要十二个大菜,饭后要人参汤过口,人家也给你吃穷啦得格,买家去不要被我家妻子骂格,哎呀,这这这,如何是好?”王华一想:我往常格父母被我叫杀得,他要做我父亲啊,我不如趁早拿他叫杀得,叫了变鬼,吃饭少张嘴。王华主意已定,王华开口了:“ 喂,你上我家去,我要叫你。”八贤王说:“ 那是当然。”“对不起,我现在就来叫,果可以啊?”“好的。” 王华说:“敲弓击弦,有言在先,我来叫你,拿你叫杀得,不能怪我。”八贤王说:“放心啊,叫死了,决不怪你。”王华说:“街上人啊,来啊,帮做证噢,我来叫他了哇,叫杀得,不能怪我啊。”街上人一听,“呆子人啊,叫得死咧?好,你定心叫,叫死了,不要你买棺木。”王华一想:你格老头子该死了,不能怪我。

王华双膝来跪下,父亲大人叫几声。

哪晓八贤王赵德方,巍巍不动,因为一来赵德方来头大,星宿大,福份大;二来八贤王赵德方他是王华家真父亲,所以八贤王赵德方巍巍不动。赵德方说:“罢了,王儿,免礼平身。”王华一想:咦喂,老头子命大了,叫不死他,说起话来拖声拖气,像照唱戏,叫我“王儿”,怎么叫我“王儿”啊?王华说:“好好好,叫不死你拉倒,跟我回家罢了。”八贤王说:“儿啊,为父年龄高大,行走不动了格。”哎哟,不好了格,年纪大了,跑路跑不动了格,你又不是个东西,要是东西分两半,拿你好挑家去,人不好分两半,“父亲,孩儿拿你驮了回转可好呀?”八贤王说:“可以。”这遭王华拿八贤王赵德方对肩上一驮。

驮了赵德方站起身,前面遇到对头人。

哪一个? 奸党苏州知府高征,身坐八抬大轿,八抬八,像抬活烂泥菩萨,鸣锣开道,喇叭涨号,轿子一动,前呼后拥。王华说:“父亲哎,大官轿子到了格,我们让一让可好呀?”八贤王说:“儿啊,不用让,等为父上去撞他一撞。”王华说:“父亲啊,不要绞正啊,冲撞官府要犯罪格。我不撞,我不撞。”“儿啊,你可撞?不驮为父上去撞,你就是忤逆不孝,要被打四十大板。”

王华一想:不得了,老头子绞正了,要我驮他去撞,不驮他上去撞,要被打四十大板。罢了,驮就驮,撞就撞,撞起罪来,我不得过身,你老头子也不得干上岸。肇王华舞拉一个胆,拿八贤王驮了对上冲,正要对上冲啊,轿子一转,倒转弄堂里去格。王华叹一口气,“哎,好在转弄堂里去,不然,冲上去不得过身。”八贤王说:“呸,便宜这个狗官了。”王华就想:老头子蹲杠说大话,便宜狗官了,撞上去,就要受罪。他又不晓得老头子是京都皇城的王爷千岁,他哪怕小小的知府。再讲王华拿八贤王驮了动身了 。

路途催趱不耽搁,三贤村到面前呈。

一到三贤村,王华说:“父亲,到了我们的村庄。”八贤王说:“儿啊,村庄叫什么村名啊?”王华说:“父亲,我们村庄就叫三贤村。”八贤王说:“儿啊,这个村名不好听,要改名,改名叫卧龙庄。”王华说:“父亲,不要绞正哎,三贤村嘛就是三贤村 ,怎思量到叫卧龙庄。”“可改?不改忤逆不孝,被打四十大板。”王华说:“改改改,就叫卧龙庄,就叫卧龙庄。”一到到了自己家门口了,王华说:“父亲,到了格。”肇拿八贤王放下来,王华敲门,“孩子他妈,我家来格。”杨秀英拿门一开,王华说:“贤妻啊,这是我家父亲家来格,你要赶紧叫。”杨秀英一听,绞七廿三,倒哪块来格父亲格呀?但是杨秀英又想了:丈夫是天,我是地,丈夫叫我怎样我就怎样,我不好多嘴格。

杨秀英走到前间飘飘来下拜,万福公公口内称。

赵德方说:“罢了,媳妇,免礼平身。”“多谢公公大人。”杨秀英一听,我家这个公公会说官话,打官腔。肇拿他接进去格,王华拿八贤王接到东厢房,王华说:“父亲,你就住这个东厢房可好呀?”八贤王望望,“儿啊,将就将就吧。”王华一听,“哟,我家这个父亲要求倒高咧,顶好格房子把他住,他还说将就将就。”格么不晓得他是王爷,来皇城住王宫格,你老百姓格房子随你多好,哪个比得上王宫啊。再讲八贤王坐下来格,“儿啊,我这个门口怎么没得格龙帘啊?”王华说:“还虎帘咧。”杨秀英懂格,“官人啊,是门帘。”王华说:“好,有。”随手拿鱼网对门口一张,“父亲,这个门帘可好呀?”八贤王:“呸,儿啊,你钝事我啊,鱼网张了门口,要拿我捉起来。”

哪晓八贤王一口说得无心话,后来以假作成真。

杨秀英赶紧把鱼网拿啦得,弄一条被面对门口一幔,还是媳妇色样好。一歇歇,王梁、王柱两个小朋友家来格。王华说:“儿啊,快来,快来,你家祖父来了格,赶紧行礼。”

王梁、王柱走到前间双双来跪下,祖父大人口内称。

八贤王一看,哎喂,两个孙子长了好看了,一带,拿两个孙子对怀里一搂,“孙孙,免礼平身,孙孙,你们来家叫什么名字呀?”老大就说:“祖父,我们是双胞胎,我是老大,他是老二,我家父亲取格名字,我叫王梁,兄弟叫王柱。”八贤王说:“孙孙,单名不好听,要取双名,你叫金梁,他叫玉柱。”老大说:“对呱,父亲啊,祖父取名字,比你取格名字好哇,梁柱没得金梁、玉柱好听,我们肇就叫金梁、玉柱。”

所以一部忠孝卷,上下分两段,上段讲梁柱,下段讲金梁、玉柱。八贤王说:“儿啊 ,今朝夜饭马马虎虎,明朝早上开始,每天要四顿,每顿要十二个大菜,饭后人参汤过口,如果有一样菜烧了不对我格胃口,你就要被打四十大板。”

王华说:“晓得,晓得。”一到夜,夫妻两个住西厢房。一到西厢房,坐了床帮上,杨秀英就问:“官人,你这个父亲究竟走哪块来格?”王华一听,不好哇,我不能说老实话啊,如果说得格老实话,拿酒吃醉了,拿穷上人老子买家来怎得了。 罢了,我来说点圆螺螺谎哎。王华说谎了,“ 贤妻啊,我家以前有过父亲呱,因为穷了叮叮,没得饭吃,我急得没办法,就拿父亲当啦得,当到典当铺里,当到十两银子用用,今朝我上街啊,走到典当铺门口,典当铺朝奉说呱,‘王华啊,你发得财了,还不好拿父亲赎家去孝顺孝顺哎’,所以嘛,我十两银子就不曾买老布,就赎得格父亲。”杨秀英一听,咿喂,你格冤家说大头子昏话,还有哪家人好摆典当铺里当当哎?但是杨秀英又想了,总是我家丈夫没得办法才说谎格,我要是根根萝卜撬到底,我丈夫要坍台,罢了,我不如就假意相信他。杨秀英格人真正好了,杨秀英说:“好,丈夫啊,养儿防老,积谷防饥,父亲应该要接家来孝顺孝顺格。”要烧菜了,十二个大菜哪会烧咧,两个人总不会烧,烧不好格句话,要被打四十大板了。

这遭想起个人来格,三贤村啊,一人姓刘,名叫刘二。这刘二咧,原来来大街上大饭店里,做大师傅,因为六十二岁,年纪大了格,不去了格,拿他请得来。刘二虽然年纪大啊,见过大世面,油煎爆炒,件件皆能。这遭拿十二格大菜烧了有滋有味,这十二个大菜不是弄鬼鬼盆子盛呱,每一样,总要用大汤盆,要盛了尖挂挂。格么盛得来八贤王果吃得下啊?吃不下,有格拈格筷把咂咂,有格只蘸点汤咂咂滋味格。吃不下怎么办?不准下顿吃格,要当他格面用篮子背了“轰隆”对河里一倒,第二顿,走头上再开始。果得了了,不曾歇两个月,家里吃穷啦得格,什么东西都卖啦得,连渔船鱼网总卖啦得格。

格天子杨秀英对王华说呱:“官人,不得了了呱,明朝没得朝饭着项,东西总卖光啦得格,只有两个儿子啊,我们卖啦一个。”金梁说:“母亲啊,要卖卖我,我大,兄弟小,拿兄弟留下来可好?”玉柱说 :“母亲,不要哇,哥哥大,哥哥会替手脚,拿我卖啦得,拿哥哥留下来好帮你替手脚。”

杨秀英听见这一声,铁石心肠软三分。

一把拿金梁、玉柱来抱住,放声痛哭泪纷纷。

我格心肝孩儿,我十个指头个个咬了个个痛,总是我格亲生骨肉亲。

王华一想:卖大格,留小格,卖小格,留大格,我家妻子蹲家望见大格,想到小格,望见小格,想到大格,触眼目,她要哭,哭杀得倒不上算,罢了,拿两个总卖啦得。肇准备卖两个了,一到第二天天明已亮,起来格,杨秀英对王华说:“官人,你去卖儿子,我知会你噢,张三李四王二麻子总好卖,万万不能卖把吏部天官杨吉风家。”王华说:“我晓得,我晓得。”杨秀英说:“你卖儿子啊,人家单买一个,你价钱要咬住点,要三十两银子,要是两个一齐买,稍微便宜点,两个并起来只要五十两银子。”王华说:“晓得格。”金梁、玉柱要走了,母子骨肉连心,是难舍难分。金梁、玉柱走到杨秀英面前,弟兄两个双膝跪下来,对杨秀英磕三个响头,叫声“我格亲娘哦,

你受你格孩儿拜三拜,报报我格母亲养育恩。”

肇母子三个洒泪而别,好有一比,

天空掉下一口无情剑,斩断母子骨肉亲。

王华拿金梁、玉柱带了动身,一头跑,王华就想:想当初我王华落难要饭,运气好,要到一个体面小姐杨秀英,家里发大财,养儿子,日子好过了,芝麻开花节节高。我怎思量到拿倒头酒吃醉了,拿穷上人老子买家来,现在穷了响,拿儿子总要卖啦得格,我怎对得起我格妻子杨秀英?

格王华想到伤心处,止不住腮边泪纷纷,

一路哭来一路走哇,走进了苏州一座城。

一进进了苏州城,一到到了卖人格地方,哪晓王华只思量到哭,哭昏了,不思量到卖儿子了格。金梁交玉柱商议了哇,“兄弟啊,父亲哭昏了呱,不晓得卖我们了呱,母亲还蹲家等,等拿我们两人卖啦得,好买米下锅咧。罢了,父亲忘着得卖我们,我们自己来卖。”“哎呀,不会卖。”“不会卖不要紧,母亲说只要跟人家学,望望人家怎样卖相格。”一望人家小朋友啊,总是掐草对头上一插叫卖,金梁、玉柱也掐草对头上一插,叫了“卖小男孩,卖小男孩,便宜卖,便宜卖。”

金梁、玉柱来叫卖,来了天官老大人。

真正叫无巧不成书,齐巧不巧,吏部天官杨吉风身坐八抬大轿,齐巧走卖人格地方经过,听见金梁、玉柱来下叫卖。杨吉风走轿帘对外一望,格两个小朋友多好看哦,真正眉清目秀,相貌堂堂。杨吉风就想哇:我辞官不做家来养儿子,到今朝男花女花不曾生,我只生到一个女儿杨秀英,舍把叫花子格,到今朝音信全无。罢了,养不到买格也好格,吩咐安童,“住轿”。安童拿轿子对下一顿,贴身安童走到前间,“大人,为何住轿?”杨吉风说:“安童,去望望看,那两个小男孩要卖多少银子””安童说:“是。”安童走到前间,“喂,小男孩,你们要卖多少银子?”金梁说:“我家母亲说格,单买一个要贵点,单买一个要三十两银子,要两个一齐买咧,便宜点,并起来只要五十两。”安童走到前间,“大人,两个小男孩要并起来卖,并起来只要五十两。”杨吉风一听,我还在乎五十两银子?跟手拿出五十两银子,交把安童 。安童拿银子送把金梁,“喏,五十两银子在此。”金梁拿银子又送到王华手里,“父亲啊,我们卖啦得呱,我们走了哇。”王华只思量到哭,还不晓得两个儿子卖啦得。

再讲金梁、玉柱走到轿帘身边,杨吉风越看越欢喜,拿两个小倌倌抱了向怀里一搂。

带了金梁、玉柱动身走,天官府里去安身。

不讲金梁、玉柱上天官府去安身,再讲王华哭哭哭哭哭不哭得格,“哎呀,我两个孩儿哪里去了?”旁边间格人说:“你儿子卖啦得格,望望看,银子还来你手上咧。”一望,当真,五十两银子雪白,像水银来杠直漾。王华说:“不晓卖把哪家格?”也有人说:“我们晓得呱,卖把顶发财格人家,做大官格人家,吏部天官杨吉风。”王华一听,“呀,不得了哇,我临出来之前,我家妻子杨秀英横一关照竖一关照,张三李四王二麻子总好卖格,万万不能卖把吏部天官杨吉风家,我怎思量到蹲杠哭昏了 ,偏偏又卖把吏部天官杨吉风家,格得了!我不卖,我去要咧。”也有好心格背住他,“你去要啊 , 你晓得吏部天官多大官职,你去要要,你头还不来颈脖子里。”王华一听,“哎呀,做官格不好惹,罢了,罢了,我走了。我家去告诉我家妻子,名字不记得,不要紧,总归做大官,发大财格。”

王华站起身,三贤村到面前呈。

才进埭头,看见厨子刘二啊,拿了铜勺铲刀走过头来,“王华啊,呆了扎制了,好好两个小朋友卖啦得,养穷上人老子,对不起,我不烧把你们吃,我走了。”厨子总没得格。再讲王华一到家,见到杨秀英。小姐说:“官人,儿子可卖啦得?”“卖啦得格。”“卖把哪家格?”“不认得,总归做大官发大财格。”“卖到多少银子格?”“五十两,够老头子吃几天,吃啦得再拿你卖啦得。拿你卖啦得,再拿我卖啦得,等老头子个人蹲家享福。”杨秀英说:“官人,你不要发火,我来问问你看,你这个父亲究竟走哪里来格?”王华一想:事情弄到这种地步,我不犯着再瞒妻子了,肇就拿格天酒吃醉了,买老布绞了买老父,拿穷上人老子买家来怎样怎样告诉杨秀英。格杨秀英好了,不但不骂王华,还安慰他:“官人啊,买已经买家来格,我看你不要恨,我看你家父亲不推板啊,脸上红扑扑,颈脖子圆端端,跑起路来踱官步,说起话来打官腔,又是走皇城来格,肯定来头不小,你去交你家父亲商议商议,问问他皇城可有点祖产,好到皇城弄点银子家来过过日子。”王华说:“好呱,我总归听你话。”哪晓王华来到东厢房,看见八贤王,他就着气。为何?因为为了他,拿儿子总卖啦得格,所以王华拿妻子教他格话弄忘着得格,看见八贤王就骂起来格:“你格老头子啊,你格命大了,我怎叫不死你啊。我十二岁格辰光,我家父母双亲说我不会叫,我叫格,一叫倒拿他们叫杀得格。因为我家父亲骂我格辰光说我不是他们养格,是十二载之前来河里捞到一个肉球,弄碗爿刮出来格,所以叫王碗划。回头叫叫叫,叫王华,他骂我,我肇叫他们,倒拿他们叫杀得格,我怎叫不死你格呀?”咦喂,八贤王一听欢喜了,真儿子啊,真种真种。王华又说:“老头子啊,你会吃格,家里吃穷啦得格。对不起,今朝拿你两个孙子卖啦得格,卖到银子五十两,够你老头子吃几天,吃啦得拿你媳妇卖啦得,媳妇卖啦得再拿我卖啦得,等你老头子个人享福。”哪晓王华越骂越起劲,八贤王越听越欢喜,真儿子,真种,真种。哪晓王华骂骂骂骂,老头子量气大了,他总不回嘴,反而倒骂笑起来格,所以王华气消啦得。气拿起一消咧,拿妻子格闲话想起来,王华说:“父亲啊,骂归骂啊,我来问问你看 ,你既是京都皇城来格,你来皇城可有点祖产?”八贤王说:“儿啊,为父来皇城祖产大了,多了,我是做生意格,我做生意不交老百姓做 ,我总交做大官格交皇帝家做生意,现在京都皇城所有大官,包括皇帝总推板我钱。儿啊,你可有这个胆量,我来写账单子把你,你可敢上皇城去要账啊 ?”王华说:“父亲啊,俗话说得好,铜钱眼大,穷人胆大,我敢格。”“好,儿啊,既敢啊,你明朝早上就动身,我替你拿账单子写好了,你到京都皇城去要账啊。你到京都皇城兵部尚书刘文进家去要账,你要晓得刘文进交我们是亲戚,我是刘文进格表姥姥。儿啊,你是刘文进格表叔,刘文进是你格表侄,你去派头要放大点,你要叫刘文进大开正门,张灯结彩,敲锣打鼓,放炮三声,一步三拜,要拜了出来接你。他如果不接你,你只要说你家父亲我要发火格,他就来接你格。”“晓得,晓得。”一到夜,王华交杨秀英拿起来一谈,杨秀英说:“相公,你家父亲说格话有道理格,你依他格话办就是了。”一到第二天,八贤王拿账单子写起来格,实在可是账单子?不是的,空白格敖龙圣旨填格。填格什么内容咧?内容大概就是这样子:就是告诉兵部尚书刘文进,我赵德方苏州自卖自身,已经找到嫡亲王儿是王华,王华不识字,我叫他进京要账为名,传圣旨是真情。你刘文进接旨,速速带兵到苏州,接请本王回朝,不得有误,钦此,就这个意思写好了。封好了格,交把王华,“儿啊,账单子收好了格,万万不能弄抛啦得。”王华说:“晓得,我拿账单子放了帽子肚里顶了头上。”八贤王一听,欢喜,嗯,敖龙圣旨顶头上正确格。王华又说:“父亲啊,万一账单子抛啦得嘛,我还好家来叫你重写格?”

哪晓王华一口说得格无心话,后来以假作成真。

八贤王说:“儿啊,俗话说得好,穷家富路,上路不好穷啊,这遭我不要吃十二个大菜了,子粥格些总吃格,这儿二百两银子给你做路费。”肇王华动身,杨秀英送他了,一边送,杨秀英就关照了哇:“官人,我看你格人太老实格,出去要放溜滑点,俗话说得好,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莫知心,人心隔肚皮,人站对面,心隔千里,你出去要见风使舵,看式势不对,你就赶紧溜家来。”王华说:“小姐,我保证晓得,我会看式势,看式势不对,我溜家来就是得。”肇夫妻分别,不讲杨秀英回转三贤村。

再讲王华站起身,直奔京都帝王城。

一去二三里,烟村四五家。

亭台六七座,八九十枝花。

王华在路行,路途不稍停。

总是为了要债事,晓行夜宿赶进京。

在路行程,经中言语省一省,望见皇皇外罗城。离外罗城一箭之遥,王华抬头一望,哎喂,外罗城格外景好了,远看城门三滴水,近看垛子数不清,一个垛子一门炮,一面大旗就十个兵。

城门好似仙人洞,来来往往闹哄哄。

也有男来也有女,也有格老汉领顽童。

有的骑马有坐轿,也有推车赶路程。

车走吊桥轰隆隆响,马踏尘埃起灰尘。

一路观看城外景,将身走进外罗城。

人说皇城景致好,话不虚传果然真。

外罗城三十六行生意买卖,张挂七十二样招牌,仕农工商,渔樵耕读,敲锣卖糖,各执一行。招牌挂了像雪片,有长招牌、短招牌、金字招牌、黑漆招牌、座招牌、顿招牌、斜角招牌、锅块招牌、巴巴招牌、油杀鬼绞正招牌。

铜匠店里乒啊乓,铁匠店里兴啊轰。

饭店门口摆胡葱,混堂门口挂灯笼。

遇到一班小弟兄,解解鸾带拍拍胸。

你洗澡来我会东,混堂里洗澡不伤风。

王华来到城当中,看见一个年老翁,扁担挑了像弹弓,头么对前冲,背嘛对后躬,前间好躲雨,背后好栽葱,嘴里只喊啊咂咂咂咂走,小菜场上卖胡葱。日落西山胭脂红,饭店堂馆挂灯笼。只见一爿大饭店,走出一个堂倌,这堂倌白毛巾对肩兜上一搭,一把筷子对腰眼里一倒插,脚对午槛上一踏,灯笼对夹肘里一夹,手一招, 嘴里就叫,嘴唇边薄绡绡,说起话来轻飘飘,一张利嘴赛钢刀,巧言妙语说几句。

可有哪里考先生,辛辛苦苦上皇城。

来到夜黄昏,如果歇宿我家店堂门。

宗师大人保一本,头名状元你当身。

可有哪里赌钱人,辛辛苦苦上皇城。

来到夜黄昏,如果歇宿我家店堂门。

碰不老,拖千生,掷骰子总临盆。

碰铳弧,成全荤,多赢铜钱转家门。

可有哪里烧饼馒头店格老板们,辛辛苦苦上皇城。

来到夜黄昏,如果歇宿我家店堂门。

蒸起馒头包白糖,煎起烧饼葱花香。

蒸的蒸,煎的煎,买客拥到炉子边。

人头上面接烧饼,夹肘底落递铜钱。

可有哪里捉鱼人,辛辛苦苦上皇城。

来到夜黄昏,如果歇宿我家店堂门。

捉鱼望见河里一个浑,拿网下去畚。

前间一捣杆,后间一脚跟,畚一条鲤鱼好跳龙门。

可有哪里瞎先生,辛辛苦苦上皇城。

来到夜黄昏,如果歇宿我家店堂门。

报君子一敲“叮啊叮”,穿街过巷来算命。

东家请你排八字,西家请你合婚姻。

修修来世好收成啊,眼睛睁了像晓星。

可有哪里种田格人,辛辛苦苦上皇城。

来到夜黄昏,如果歇宿我家店堂门。

种田田出谷,养猪猪发禄,回头青开花秀小麦。

癞宝草根底落长萝卜,种了黄瓜不长钉。

丝瓜不长筋,茄子结得像油瓶。

种他一园扁白菜,一棵要称它十来斤。

三十六行生意买卖人,和尚道士共僧人。

歇宿我家斜对门,他家三间房子矮墩墩。

满间三屋是堂尘,三只脚台子拐子凳。

筷子像圈砧,碗嘛像照猪食盆。

竹节猫儿台上蹲,鸡屎屙了一板凳。

床上被铺像硬衬,跳蚤扁螂有半升,咬了你一夜就睡不成。

王华说:“堂倌,老王卖瓜,欢喜自夸,你说别人家不好,你家究竟有多好?”堂倌说:“客官哎,我家住格地方好得很。不相信,我说把你听,

你看看我家房屋多高大,床铺多洁净,窗子耀眼睛。

八仙台子放光刷亮照见人,外罩绣花绿衣裙。

椅子穿背心,水磨方砖铺地一字平。

如果客官不相信,地落打个滚,沙灰没得一星星。

不但住了好,吃格么事还要好了。不相信,说把你听。当点心啊,不要拿馋沫把我说抛下来。我走早上来起,

早起起来,枣子米粥甜津津,搭粥小菜油条共瓜丁。

还有麻团和烧饼,白面馒头称称有半斤。

脂油白糖做夹心,吃到嘴里甜到心。

中午吃得还要好了,

冬舂饭来刮见心,素菜蘑菇共香蕈。

百页炒面筋,粉皮跳跳绿豆饼。

冷切猪肝热炒心,红烧鲤鱼,白煨蹄筋。

恐怕客官不带劲,还有龙肝凤凰心,山中走兽活麒麟。

饭后开水来一瓶。还有香茶好龙井。

夜饭吃得还要好了,

夜饭钢刀切面细柔柔,干子百页做浇头。

五香粉丝做香头,大蒜叶子做篡头。

恐怕客官嘴里淡,还有镇江酸醋好麻油。”

王华说:“堂倌,说得好,挑你一挑。”

流水簿子登过号,客房之中暂安身。

一夜无书休细表,金鸡三唱又天明。

第二天天亮,王华起来梳洗已毕,用过点心,换过衣襟,再拿格账单子实际上是敖龙圣旨,对头上一顶,帽子一戴,走到大街上。他只思量到看街上格热闹,拿刘文进格名字倒弄忘记得格,“哎哟,不得了哇,表侄格名字弄忘着得呱。”一望,街旁半间两个年纪大格老公公来下下象棋,车走直来马走斜,炮打当头隔一家。王华一想:要得好,问三老。走到两个公公面前,双拳一抱,深深一礼,一躬到底:“请问老公公,我家表侄家住哪里?”年纪大格说:“来噢,你家表侄叫什么名字啊?”“哎哟喂,我就是把表侄格名字弄忘着得格?”年纪大格说:“呆了扎制了,只说表侄不说名字,哪晓得?不要睬他,下棋下棋。”王华搔头摸耳,“我家表侄叫,叫……”“要死啊,叫不出来了呱。”哪晓下下棋啊,另一个年纪大格弄马一跳,“卧槽,将军抽车。”“老兄啊,你这步棋下了多有劲啊。”王华听见格“劲”,“来来来,有了,我家表侄叫什么进格。”年纪大格说:“可是打卖拳格王进啊?”“不,做官格。”“可是做总兵的李进啊?”“不,官职做了大了,老赫赫大官职。”年纪大格说:“老赫赫大官职总不见得是兵部尚书刘文进。”王华说:“哎喂,把你们绞上去格,就是刘文进。”年纪大格说:“刘文进出名呱,喏,你就走杠向南,十字街向西,西大街,他家房子顶高,门口有石头狮子,有兵士来杠站岗格,格个就是兵部尚书府啊。”肇王华谢过老伯伯。

王华站起身,兵部尚书府到面前呈。

王华来到兵部府尚书府门口,一望,兵士来杠站岗,明盔亮甲,黑漆抹塌,刀枪剑戟,雪亮堂堂。王华是乡下人啊,不曾见过大世面,拿起来一吓,倒不敢做声了格。但是王华又想了:我不开口,倒哪里要到格账咧?想想想想,舞拉一个胆,走到前间,“喂,军兵,望你速速通报,报于兵部尚书刘文进知道,刘文进是我格表侄,我是刘文进格表叔,我来问他要钱格。”格些兵士说:“呸,你格乡下佬嘴倒老,萝卜不大长背上,还做我家大人长辈咧,请你咧。”你一拳头,他一脚跟,哪晓格一个兵士起来一刀,王华一让,帽子倒被打抛啦得格,“呼”,一阵狂风,敖龙圣旨吹了影无踪。

拿敖龙圣旨吹了走,王华一点点不知闻。

王华只思量到把帽子拾起来,对头上一戴,就不曾思量到望望帽子肚里格东西 。正在此时,里间“阿呸”,走出个人来。哪一个?班头刘板成。众位,何谓班头咧?将古比今,就相当于现在格警卫队队长,过去不叫队长叫班头。班头刘板成走到前间,“军兵,何事争吵?”格些小兵说:“班头大人,这个乡下佬嘴老咧,做我家大人格长辈,说来要账格,我们请他吃皮郎棰格。”刘班头说:“军兵,不能乱打人,要问清爽了才好打,等我来问问看 。”班头刘板成走到王华面前:“喂,你姓甚名谁?家住何方?找我家大人有何贵干?”王华说:“我家住苏州三贤村,我姓王名华,奉我父亲赵老者之言,带账单子来问兵部尚书刘文进要账,我家父亲说格,我王华是兵部尚书刘文进格表叔,刘文进是我表侄,要叫刘文进大开正门,张灯结彩,发鼓三通,放炮三声,敲锣打鼓, 一步三拜,要出来接我,如果不接,我家父亲要发大火。”刘班头一听,“咿喂,乡下佬,来头倒像照不小,好,

你蹲府门口等一等,等我报于我家大人早知闻。”

刘板成随手来到小书房,一望,兵部尚书刘文进正来下看兵书。刘板成双膝来跪下,大人叫啦两三声,口称大人,“小人有事不敢不报,无事不敢乱传。”肇怎样,怎样,怎样,怎样,告诉刘文进,因为讲经不好重复,讲重经,老听经格奶奶顶不要听,重三倒四哪要听啊,就把才间一段事情告诉刘文进。刘文进一想 :咿喂,这个冤家派头大了,情丧叫我一步三拜出去接他,我现在要是不接他嘛,假如他真是大来头,格回头不得过身呱。嘿,罢了,不如暂且拿他接进来,如果真是大来头嘛,我枉于接得他,不关事,如果真没得大来头,犯法,拿他格冤家背起来杀。刘文进主意已定,吩咐安童大开正门。

安童奉了刘文进格令,打开朝阳两扇门。

王华一看,“咿喂,父亲真有点妙门经格,正门当真打开来格。”看见里间挂灯结彩,看见礼炮通通通通,锣鼓咚咚咚咚,刘文进带人出来格,接出来。王华虽然是个乡下人啊,他蛮聪明格,蛮麻利格,望见衣裳穿了顶好,派头顶大,走了顶前间,众星捧月格,肯定是兵部尚书刘文进。王华这个时候胆大了格,“呸,前面是不是兵部尚书刘文进?”刘文进说:“正是。”王华说:“大胆,表侄见到表叔,为何不下跪?”刘文进掸不到他格底,

绷帐双膝来跪下,表叔大人口内称。

刘文进口称:“表叔大人在上 ,表侄兵部尚书刘文进见表叔大人,叩头请安。”一个头磕下去,按照官场礼节,王华看见人家跪下来磕头,应该弄手去搀搀人家才是道理,但是王华是要饭出身,不懂官场礼节,不弄手去搀,弄脚伸过去,“起来,起来。”一脚跟,齐巧踢得刘文进格鼻头,又是沙鼻头,血总踢冒出来,刘文进忍气吞声,“表叔大人,你既是来要账,把账单子拿出来,把我望望看。”王华说:“表侄,我家父亲说格,账单子不好把第三个人看见,只好把你表侄个人望。”“哦,也秘密格咧,请啊,请啊。”肇拿王华请进小书房,刘文进端坐太师椅子,拿王华请坐下来,刘文进二次来行礼,又是表叔叫拉两三声:“表叔啊,肇好拿账单子拿出来。”王华说:“好,我来拿咧。”拿帽子一探,一望,心吓得一荡:“呀,账单子怎不来帽子肚里格?”刘文进说:“咿喂,你骗人啊!”“不曾骗,才间来你家府门外间,帽子被打抛了,可曾飞啦得,去望望看。”到府门外间寻,到哪里寻哎?老早被大风吹啦得格,王华寻不到账单子啊,吓得冷汗走背上对下流,咿喂,不得了哇,我唯一格凭证就是账单子,现在账单子抛啦得格。王华说:“表侄,才间账单子肯定被大风吹走了格,等我回转苏州,叫我家父亲赵老者再写一张账单子来可好呀?”刘文进说:“呸,你格瘟贼,原来没得账单子,冒充我的表叔,情丧拿我鼻头总踢坏了,我岂能与你善罢甘休?”吩咐兵士听令,

“推出高厅外,腰斩两段不容情。”

班头刘板成跪下来格:“大人,刀下留人。大人,你拿王华杀啦得,假使他没得大来头,倒不关事;假如真有大来头,大人,这个人头杀下来回头装不起来呱。大人,最好暂时不要杀,反正他溜不掉,派人交他同去,上苏州去望望可有大来头,可写到账单子,如果写到账单子,真是大来头,他还在,你不曾杀他咧,不关事;假如写不到账单子,没得大来头,再杀他也不为迟。”刘文进一听,“不错哇,这人头杀下来,回头装不起来,反正他逃不掉,派人交他同去。”但是刘文进又想:这个冤家叫王华,他家父亲怎姓赵,叫赵老者格,派头怎干大格,情丧要叫我一步三拜出来接他,我身为兵部尚书,我只跪万岁,只跪千岁,其他人我是不跪格,这个赵老者来头怎干大格?嗯,有了,现在南清宫跑啦一个八贤王,八贤王也姓赵,不晓这个冤家果就是赵老者?

众位,书中暗表,这个刘文进不是好东西,是奸党。刘文进家有个小姑母,比刘文进还小两岁咧。众位,过歇辰光,大内侄比姑母大两岁格也有,他这个姑母长了体面了,妖怪,比狐狸精还妖怪,当今皇帝被她迷住得格,非常宠爱于她,封做西宫娘娘,所以刘文进依靠姑母的裙带关系,做到兵部尚书,掌握兵权,久想谋皇篡位。刘文进就想了:嗯,最好派一个知己格人跟王华上苏州去望望看,赵老者果是八贤王赵德方,如果是八贤王赵德方,我一封秘密书信,偷偷送把苏州知府高征,苏州知府高征交我合得好,是老表,

要高征暗暗拿八贤王来害死,我好做谋皇篡位人。

叫哪个交他同去咧?嗯,班头刘板成跟随我多年,交我蛮知己格,不如叫刘板成交他同去。拿刘板成找到密室:“刘板成,本大人待你如何?”刘板成:“大人,你待小人恩重如山。”“你也晓得好丑格,我有一件大事要托付于你。”刘板成说:“大人,你不要客气啊,有话请讲当面。”

刘文进说:“我啊,有一封秘密书信交把你,你跟随王华上苏州,望望赵老者可是赵德方,如果是八贤王赵德方,你拿书信偷偷送把苏州知府高征,叫高征暗暗拿八贤王来害死,赏你千两雪花银。”班头刘板成一听,暗吃一惊,啊呀,我到今朝也不晓得我家大人是奸党,情丧叫我去害八贤王,人来世上活得几十年,人过留名,雁过留声,要做忠臣,不要做奸臣,忠臣流芳百世,奸臣遗臭万年,我万万不能去帮送书信害八贤王。但是刘板成又想:我要是现在不答应我家大人去送书信害八贤王,我家大人还是要喊旁人去送书信,八贤王还是没得命。罢了,我不如表面答应,我去望望看,赵老者果是八贤王,如果是八贤王,我书信不送把苏州知府高征,我送把八贤王拉倒。真正叫人心隔肚皮,刘文进以为刘板成交他是一条心,哪晓刘板成交他不是一条心。刘板成说:“大人,小事一桩,送信嘛,区区小事。

在我在我都在我哇,只是一点点小事情。”

刘文进信以为真,拿书信写好,交把刘板成。

刘板成带了王华就动身,走出兵部尚书府门。

刘板成就想哇:王华虽然现在落难,弄不好来头蛮大格,我不如趁这个机会巴结巴结他,弄不好将来有好处。真正刘板成叫站得高,看得远。刘板成说:“王华啊,我和你一见如故,我们来结拜弟兄可好呀?”王华说:“顶好哇,你是我格恩人啊,才间来兵部尚书府高厅你不多嘴啊,我倒变了鬼了。”肇两人来路边上撮土为炉,插草为香。何谓撮土为炉啊?没得香炉,弄点沙灰烂泥,弄一个墩墩,就算香炉;没得香,拔点草对上一插,就算烧香,肇王华交刘板成跪下来拜了八拜。

结拜弟兄人两个,胜如同胞一母生。

一排年龄,王华年长为兄,刘板成为弟。刘板成对王华说呱:“王大哥,今朝先上我家去休息休息,我们明朝一早再动身。”王华说:“贤弟,可以可以。”

跟随刘板成动身走,刘家庄到面前呈。

一到刘家庄刘板成家,刘板成家妻子张氏接出来,张氏小姐走到前间忙行礼,万福官人叫几声。刘板成说:“贤妻,这是我结拜格大哥王大哥,赶紧行礼。”

张氏小姐走到前间飘飘来下拜,万福大伯子口内称。

肇拿王华接进草堂。何谓草堂啊?过去大户人家称高厅,小户人家称草堂,就相当于我们现在一般人家格当中家。接进草堂坐下来格,张氏小姐就说呱:“大伯子,我们肇是一家人了,你老诚点,你要吃点什么东西嘛,你只要说。”王华说:“弟媳妇哎,我沿小就欢喜吃鸡蛋摊锅塌。”张氏小姐说:“格现成格。”肇鸡蛋摊锅塌摊得来吃饱了格,休息格。王华是客人啊,个人住东厢房,刘板成交妻子张氏呢住西厢房。临睡之前一头脱衣裳两人就商议,刘板成说:“贤妻,王大哥头一回上我家来,我们要好好招待他,不能慢怠他。格么,要是烧四盆八碗啊,一来来不及烧,二来就王大哥个人,也浪费,最好实惠点。我家有两只芦花雄鸡,背起来杀杀煨煨,鸡肉搭老酒,鸡汤搭饭,吃得好动身。不过贤妻啊,我家两只芦花雄鸡夜里不上窠,总逋了树枝头上过夜格,所以不能等天亮噢,天亮捉不住,一早就要起来,你烧水,我磨刀,好杀鸡子煨鸡肉,给我们王大哥吃。”“好格呢,好格呢,休息。”哪晓一到半夜,王华起来小解格,一走走到西厢房窗子身边,听见刘板成来下做响梦,叫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刘板成困了床上做响梦:“起来格,妻子啊,早点起来噢,早点起来拿冤家捉住得格,不早点起来要溜啦得呱,捉得杀杀,摆锅里烫烫啊。”

王华听见这一声,吓得三魂少二魂。

哪晓王华有了误解,不好哇,也说早点起来,天亮要溜啦得格,捉起来杀杀摆锅里烫烫,肯定是捉我哇,不捉我,捉哪个?王华又想了:真正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莫知心,人站了对面,心隔千里。刘板成日里对我好了,王大哥王大哥的,王大哥喊不及,夜里哪晓要杀我啊!我家妻子杨秀英关照我格,出门放溜耍点,要见风使舵,看式势不对,要赶紧溜啦得。罢了,我赶紧溜走拉倒。“呀,身边没得路费。”望见香几台上有两个蜡烛签是锡做格,肇拿蜡烛签两个对怀肚里一。

王华站起身,哪肯耽搁片时辰。

不讲王华逃走,我们再讲刘板成交妻子张氏一早就起来,拿芦花雄鸡背起来一杀,滚汤褪毛,开肠破肚,摆锅里煨了,

多放油,少放盐,放点红糖和生姜。

又放点八角交小茴香,鸡肉煨了喷喷香。

闻见香味了,刘板成拿锅盖一掀, 筷子一捣,“嗯,八成账了,拿王大哥喊起来差不多,烂了。”“王大哥,好起来了哇。”不做声。“王大哥,好起来了。”不做声。“咦, 王大哥会困懒觉咧!”拿门开过来一望,啊呀,王大哥怎不困了床上,王大哥可保起来格。“王大哥啊,你上哪去格?”咦,怎寻不到王大哥,可曾上茅缸啊?到茅缸上一望,没得。“妻子哎,拿竹子来撬撬看,王大哥可曾跌得茅缸里?”随你多撬,不对上冒。不好了格,肯定溜啦得。刘板成一想:不得了了,王华溜啦得格,我绷帐去报案。跟手来到兵部尚书府高厅,见到兵部尚书刘文进,

刘板成双膝来跪下,大人叫拉两三声。

叫声大人哎:“不得了了格,不得了了格,

王华半夜里逃了走,大人要饶恕我当身。”

刘文进就说:“呸,你大胆刘板成,一派胡言,

就怕逃走王华总是假,你私放王华是真情。”

吩咐公差衙役:“替我拿刘板成重枷重锁,押到大街上去寻王华。

寻到王华人一个,一笔勾销莫谈论。

如果王华找不到,将你格刘板成丧残生。”

刘板成倒霉了,被重枷重锁天天到大街上寻王华。

不讲刘板成落得难啊,再讲王华一段情。

我们再讲到王华逃出外罗城,肚子饿了格,蜡烛签一个换到一顿,两个换到两顿。肇身无分文落难,只好一路要饭,左手拿枯竹枝么谨防恶犬,右手拿豁爿头碗讨饭子营生,一路要饭,吃尽千辛万苦。那一天回到苏州,回到三贤村。杨秀英天天来门口望,格天一望王华家来格,身上破丝邋遢,面黄饥瘦。

杨秀英一把拿王华来抱住,官人叫啦两三声。

“官人,你可曾要到账?”“啊呀,贤妻啊,不要谈,账单子倒灵格,哪晓我拿账单子弄抛啦得格,犯法,兵部尚书刘文进要拿我背出去杀,好了班头刘板成求情,肇不曾杀我,派刘板成交我同家来格,刘板成交我结拜弟兄,嘴上说得好了,王大哥天,王大哥地,王大哥喊不及,哪晓半夜里我听见他困了床上叫,‘早点起来,背起来杀杀,摆锅里烫烫啊!’我肇吓得就溜家来了。”杨秀英说:“你格冤家啊,根据你说格情况啊,刘板成不是坏人啊,如果刘板成要想害你,还怎到他家里害你啊,他只要来兵部尚书府不多嘴嘛,你就变了鬼了,还有哪家人好摆锅里烫烫,可是杀鸡子,烫了烧把你吃。”“格我哪晓得,你说格呢,叫我看式势不对,就溜家来格呢。”

这遭王华来到东厢房,见到八贤王,双膝来跪下,父亲连连叫几声,肇拿要账格情况啊怎样怎样,告诉了八贤王。赵德方说:“儿啊,不要紧,账单子抛啦得,为父再写一个账单子,你再进京要账可好?”王华说:“父亲啊,这次进京我不上刘文进家去要账,我望见刘文进三角眼,勾丝郎鼻子,脸上奸气腾腾,弄不好是奸党,我看见他就难过,我不上他家去,我这次要上大忠臣包青天包大人家去要账。”八贤王说:“可以。”肇八贤王拿第二张空白敖龙圣旨拿出来写,写把包大人格。哪晓八贤王着急慌忙,当中一句话不曾写得清爽,上写“ 好奸贼竟敢将吾王儿害”,就不曾载清爽了,奸党是刘文进,你们记好了,后来,这敖龙圣旨出事就出得这个上头。肇封好了格,交把王华:“儿啊,这回账单子一定要放好了,万万不能弄抛啦得。”王华说:“晓得,我这回账单子不顶头上,不放帽子肚里,我塞得裤裆肚里,总抛不掉呢。”肇对裤裆里一塞,八贤王一想啊:你情丧拿敖龙圣旨塞裤裆里作孽呱,格么不好多嘴格事体,所以王华拿敖龙圣旨塞得裤裆里作得孽,而后要遭难,这是后话,不表。

再讲八贤王说:“儿啊,穷家富路啊,最后还有五十两银子,把你做路费进京。”王华动身,杨秀英送他了,夫妻道理才见面,又要分别格,叫难舍难离。

世上多少哀苦事,除非死别与生离。

杨秀英送送送送,泪如泉涌,一把背住官人哎,

“今朝我们夫妻来分别,要到何年何月再相逢。”

王华说:“小姐,不要悲泪,我上皇城去要账,多少要到两个钱,我就家来交你相会。”杨秀英眼泪又抛下来格,叫声:“官人哎,

依理奴家还要送你三五里,可是我鞋尖足小步难行。”

王华说:“贤妻,你不须客气,送君千里,终须一别。”肇夫妻分别。不讲王华直奔京都皇城,再讲杨秀英含悲忍泪,回转三贤村,和八贤王苦度光阴。格天杨秀英对八贤王说:“公公大人,明朝没得朝饭着杠。”八贤王说:“媳妇,不要紧,这里有一颗夜明珠,你拿到典当铺去当当。”杨秀英说:“可以。”一到第二天天明已亮,杨秀英见过公公,就是八贤王啊,赵德方拿夜明珠交把杨秀英。

秀英小姐站起身,走进苏州一座城。

杨秀英来到典当铺,拿夜明珠对柜台上一放:“朝奉啊,当宝贝咧。”小朝奉不识得宝贝:“呸,这是什么宝贝?”杨秀英说:“你不识货啊,这是无价之宝——夜明珠。”“嘿,你还该动夜明珠,穷死烂样,我看不是夜明珠,就怕来大街上拾到人家小朋友惹厌格弹粒子。”杨秀英说:“不要绞了喂,夜明球。”“ 弹粒子。”“夜明珠。”“ 弹粒子。”两人来下争论不休,正在此时,里间走出老朝奉来。老朝奉识得宝贝,拿夜明珠拿到暗地方一望,放光刷亮。因为这个夜明珠来太阳光底落,日里不放光,一暗,它就放光。“啊呀,果不其然,无价之宝夜明珠。”老朝奉说:“来,你这一个女子,我看你穿着又不好,不是发财格人家,你怎该到无价之宝夜明珠?”杨秀英说:“不是我格,我家公公大人格。”“噢,你家公公大人多大年纪?”“五六十岁。”老朝奉一想:对了头了,据我老朝奉所知,通天下只该十八粒夜明珠,当初外国进贡到我们中原,被强盗短劫,万岁传下圣旨,全国各地追查夜明珠,一直追到现在只追到十七粒,还有一粒失落到民间,肯定就是这粒。“你家公公五六十岁,肯定是老强盗;不是老强盗,到哪里该动夜明珠?”所以老朝奉报进去格。真正叫无巧不成书,这爿隆庆典当不是别人家开格,齐巧不巧,是苏州知府奸党高征家开格店,而且齐巧格天高征到典当铺查账,所以老朝奉报进:“大人,外面有个女子来当夜明珠,说是她家公公大人格。她家公公五六十岁,肯定是老强盗;不是老强盗,倒哪里来格夜明珠?”瘟知府高征一听,果然相信,吩咐张世杰、邱定弼,跟随这个女子去捉拿老响马。

众位,这张世杰、邱定弼就是帮王华交赵德方写凭证格老朋友。这遭张世杰、邱定弼走到前间:“大嫂,对不起啊,出得大事了,我们奉命跟你同去捉你家公公。”杨秀英没得办法,

带领衙役动身走,三贤村到面前呈。

一到自家门口,杨秀英打招呼了:“二位公差大人,跟你们打招呼,你们蹲我家门口稍微等等,等我交我家公公说啦两句话,你们再捉他果可以啊?”张世杰、邱定弼是烂好人,“可以哎,可以。”杨秀英走到东厢房,见到八贤王,双膝来跪下,公公叫啦两三声,叫声:“公公大人哎,不得了了格,不得了了格,

总说祸事有天大哇,只比格天高矮二分。

公公大人,这个衙门已经出得事了,说你是老强盗,现在派人来捉你。公公啊,你果是老响马啊?如果是老响马,肯定武艺高强,你赶紧逃命去吧。”八贤王说:“媳妇,不要怕,我不是老强盗,坐得船头正,哪怕浪来颠,我跟他们去见官。”八贤王走到门口,张世杰、邱定弼一望,啊呀,什么老响马、老强盗,是穷上人老子啊,叫我们帮卖格赵老者,年纪大了,跑不动了格。张世杰、邱定弼是烂好人,肇问三贤村格人家借了一条毛驴,给八贤王骑。八贤王一想啊:我来皇城骑逍遥马骑惯了格,骑毛驴还是头一回啊,倒也蛮新鲜。

骑了毛驴跟随公差衙役动身走,走进苏州一座城。

一进进了苏州城,张世杰、邱定弼对八贤王说呱:“赵老者,跟你招呼哇,要把点面子我们了,不能再骑毛驴了。”八贤王说:“可以。”走毛驴上头下来,张世杰、邱定弼把铁链子拿出来,铁链子一锁,背起来就走。一到公堂门口,张世杰对邱定弼说:“老邱啊,你看住他,我来报。”肇张世杰报,报与苏州知府高征知道。高征跟手坐堂,三班衙役帮忙,分站两旁,一声堂威。大人升堂了,“威武”,瘟知府高征拍动惊堂木:“张世杰、邱定弼听令,将老响马带上公堂。”“是”。肇将八贤王带到公堂。赵德方来到公堂,昂首阔步,立而不跪。瘟知府高征拍动惊堂木:“老响马,姓甚名谁?家住何方?速速从实招来。”八贤王一听,心想:你格瘟知府,见到我就叫我老响马,问我住哪里,叫什么名字,哎,罢了,我把点谜谜子你猜猜。八贤王一头踱官步,就吟诗一首:“我家住九龙口,姓小名月走,二人十四心,万字一点首。”

众位,这是什么意思啊?书中暗表,“家住九龙口”,就是住在京都皇城;“姓小名月走”, 走字旁,这半间一个“小”对一个“月”,就是姓赵格“赵”字,可是繁体字啊,不是现在格丫叉头;“二人十四心”,二人就是双人旁,双人旁这半间上头一个十,当中一个四,底落一个心,就是品德格德字;“万字一点首”,一万里格万字,加一点,就是方字,换句话就是京都皇城赵德方。哪晓瘟知府高征他有个误解。高征说:“啊,家住九龙口,你是九龙山的强盗哇,姓小名月走,你们强盗日里不敢出来,只敢夜里出来,蹲月亮底落小走走;二人十四心,你们强盗是乌合之众,不是一条心,一个人七条心,两个人加起来十四条心;万字一点首,首就是头,你格手底落大概有一万个小强盗,你是一万个强盗格头头,你是老强盗。”吩咐公差衙役拿老响马赵老者重枷重锁,

押到监牢里遭磨难,哪还肯容情半毫分。

大众哎,不讲八贤王遭磨难,再讲格小姐一段情。

再讲到杨秀英晓得格,公公坐监牢,我要去探监,我拿公公格东西带把他。肇拿黄布包袱背去,不曾散开来望啊,因为杨秀英懂规矩格,公公格东西啊,得不到公公格同意啊,不好开过来望。好了不曾开过来望,散开来一望要出事啊,还有一张空白敖龙圣旨,所以不曾开过来望。

秀英小姐站起身,牢房早到面前呈。

牢房门口有对联,上联写:天堂有路尔不走,下联写:地狱无门闯进来,横批写:出生入死。

黑漆衙门朝南开,有钱无理莫进来。

要探监啊,先要找牢头了。这监牢里格牢头咧叫田虎,杨秀英走到前间忙行礼,牢头大人口内称:“牢头大人,我家住杠不远三贤村,我家丈夫姓王名华,我叫杨秀英,我家公公赵老者坐监牢,我来探监格,望你牢头大人行个方便。”牢头田虎听见这一声,走到前间忙行礼,王大嫂叫拉两三声。杨秀英说:“牢头大人,格倒稀奇古怪咧,我又不认得你,你又认不得我,腾空怎叫我王大嫂?”牢头田虎说:“怎不叫你王大嫂,我家也住三贤村,我就叫田虎,我小辰光交你家王华结拜弟兄,做叫化子格,你家王华王大哥要到鸡蛋摊锅塌,还分我格咧。王大嫂哇,你来探监交旁人不同,旁人来探监,要送礼格,送银子格,没得十两也要半斤,王大嫂你来探监,不但不要你送礼,不要你送银子,而且还管你中饭,管你晚茶。”真正熟人好办事啊,肇拿杨秀英带进去。哪晓得看八贤王格狱卒叫刘通,刘通小辰光也是要饭格,他顶小,和王华结拜弟兄,王华要到鸡蛋摊锅塌尽他个人先饱,格刘通看见王大嫂到了格,哈哈大笑。肇交田虎两人商议,拿八贤王监牢里格罪犯统统赶其他地方去,让八贤王个人住一个牢房,而且拿他枷锁统统开啦得,散手散脚,瞒上不瞒下,而且说你们公媳妇道理谈话啊,也不准旁人偷听。

再讲杨秀英走进牢房见到八贤王,双膝来跪下,公公叫拉两三声,叫声:“公公大人哎,

你年龄高大哇坐牢房,我媳妇想想啊也伤心。

公公,你可有办法救你自己?”八贤王说:“媳妇,你可曾拿我东西带来?包袱你可曾散开来望?”“我不曾。”“媳妇啊,不曾散,顶好哇,一散开来一望就大不得了。媳妇,我儿王华二次进京,音讯全无,他个字不识,就怕凶多吉少,媳妇,你有没有这个胆量,我再写张单子把你,你第三次上京都皇城,到天波杨府佘老太君家去要账。”杨秀英说:“公公,你放心啊,我是官家之女,我胆大,我敢去格。”八贤王说:“媳妇,既是敢去,我要关照你,我拿账单子写把你,我儿王华他倒不识字倒不关事,你读书识字格,你万万不能偷看账单。如果偷看了账单上格字,要惹下了连天大祸。所以要保证不偷看账单子,我才敢写把你。”杨秀英说:“公公,你放心啊,我保证不偷看,我跪下来赌毒毒咒把你。”杨秀英双膝对下一跪,赌咒了:“虚空过往神灵哎,

我如果偷看了公公账单子,五雷击顶哦不要容情。”

赌过咒,杨秀英转过去。八贤王拿包袱解开来,包袱里文房四宝样样有,拿空白敖龙圣旨填起来格,填格内容是什么?大概就是这样子:告诉天波杨府佘老太君,我赵德方乔装改扮,到苏州自卖自身,已经找到嫡亲儿子王华,王华二次进京要账,音信杳无,肯定凶多吉少,我现在第三次派媳妇杨秀英进京,到你天波杨府以要账为名,传旨是真情,你佘老太君接旨,速速带兵到苏州监牢之中,搭救本王不得有误,钦此。大概就这个意思;写好了,封好了,交把杨秀英。杨秀英对牢头田虎、狱卒刘通说:“二位兄弟,拜托你们,我家公公大人坐了监牢里,请你们好好地照顾他。”牢头田虎、狱卒刘通说:“王大嫂,你放心,王大哥是我们哥哥,王大哥的父亲,就等于是我们的父亲。”牢头田虎、狱卒刘通走到八贤王面前,

二人双双来跪下,干父叫啦两三声。

八贤王一想:要是来京都皇城,你们要想叫我干父想总不要想,但是现在我是罪犯,你们一个是牢头,一个是狱卒,现在归你们管了,“好,干儿,免礼平身。”肇你们记好了,八贤王不受罪了哇,干儿子,一个是狱卒,一个是牢头,天天吃好格,用好格,这是后话不表。

再讲杨秀英动身,回转三贤村,准备休息一下,明朝一早就动身,哪晓夜里来床上困不着,有心事格人翻来覆去。一困困到二更天,不得了,有人敲门,“开门哦,开门哦。”众位,敲门格是哪个?三贤村的油头恶光棍叫张武,张武听见王华要饭,要到一个顶体面格小姐,他也想讨这个便宜,也想要饭,也想要体面小姐。哪晓一直就不曾要到体面小姐,格天听见王华进京一去不复返,赵老者被关入监牢,家里就剩杨秀英个人了格。张武就想了:我要不到,绞到也好格,所以半夜里去敲门。杨秀英说:“哪个夜半深更敲门?”“王大嫂,我叫张武呢,你个人蹲家,心焦了,我来陪陪你格。”杨秀英说:“不要绞正,快点走,再不走,我要叫,我要闹。”张武一声冷笑:“嘿嘿,王大嫂,你独自陆地哎,随你多闹,总没得哪听见。”杨秀英一听,不好哇,不错哇,独自落地没得哪听见。杨秀英赶紧穿衣裳起来,走到门身边一望,不得了,张武弄刀走门缝缝里伸进来掭门栓,门栓掭开来格,一拱,拱不动。为何?因为她这个门是双栓,上头又栓,底落又栓。张武门坎蛮精格,拿刀伸底落去。杨秀英见他拿刀伸底落去啊,赶紧拿上头格栓栓起来,这遭底落掭开来,拿上头栓起来,上头掭开来,底落栓起来,上下,上下,上下,两人象拉锯。掭掭掭掭,张武火起来格,“不掭了,我来拱了,弄肩膀撞门。”杨秀英一想:不得了,我这个门是木头做格,这张武像头蛮牛,真正让他拿门撞开来,我不得过他格身啊,我女流之辈,手无缚鸡之力,我怎犟得过他,不好了格,

我如果交这个张武有了长和短,对不起我格王华好官人。

“呀,这如何是好?”一望,望见门身边有一个木门杠,杨秀英拿门杠掮起来,举过头顶。杨秀英就想了:这个冤家要么不进来,进来交你结仇,门杠敲你格骷榔头。哪晓得张武撞撞撞,倒拿门撞开来格,腰一躬,对里跑,才跑到里头,杨秀英望准了,照准了,拿木门杠照准了他的天灵盖,用尽生平之力,一敲,“叭”,敲了后得脑。奶奶,后得脑最经不起敲。

大红脑子淌鲜血,活跳鲜鱼丧残生。

行好得好终身好,好色之徒张武不曾有好收成。

所以经典是劝世文。再讲杨秀英想:出得人命了,人命关天,我赶紧进京。呀,我女流之辈,抛头露面,不大像样,我来犯丧,女扮男装。肇拿女子衣裳脱下来,男子衣裳穿起来。

头戴逍遥八字巾,身穿鹦哥绿海青。

五色丈巾腰中束,粉底新鞋簇簇新。

手里拿把倪公扇,文质彬彬念书人。

恐怕路上要遇到坏人,又带把绣花剪刀,摆袋袋里防防身。你们众位听清爽了,回头就好了这把剪刀。肇杨秀英动身,把门拿起来一锁。张武倒霉了,死了人家也没得哪晓得,回头烂了就剩点骨头,这是后话不表。

再讲杨秀英直奔京都皇城,路途催趱。

经中言语省一省,十里荒山面前呈。

一走走进十里荒山,到底女流之辈,她本来是小脚,穿格大鞋子,跳哇跳,脚底跳上十来个大泡,跑不动了格,尖呶呶,对路旁边青皮石头高头一坐。不得了,一歇,又来了一个人。哪个?又不是好人,李家庄一人姓李,名叫李保;家里蛮发财,又叫他李富;身上穿了蛮好,又叫他李假;蹲街上飘风荡柳,赌钱吃酒,又叫他李侉;回头输啊输啊,倒输穷啦得格,叫他李穷;回头拿妻子儿女统统输卖啦得格,又叫他李光。格天李光赌赌钱啊,嘿,运气不丑,赢到银子不少,还赢到毛驴一头。格李保牵了格毛驴,齐巧走十里荒山经过,一望,望见杨秀英坐了杠,不晓得她是女子啊,因为她女扮男装。李保说:“这位书公子,你是不是行走不动啊?”杨秀英说:“正是,我跑不动了格啊。”“书公子,跑不动不要紧啊,来骑我格毛驴。”杨秀英:“不,我不曾带多少路费,我不骑你格毛驴。”李保说:“书公子哎,你骑我格毛驴不要紧呱,你把两个钱,随你把多少,你就不把也不关事。来哟,啊,你望望看,马哨天要暗,等到一夜,蛇虫虎豹出来,不得过身。”杨秀英一想:不错,来这个十里荒山,到夜有蛇虫虎豹,况且我骑他格毛驴,他又不宰据要多少钱。“好,我来骑咧。” 杨秀英对毛驴上骑了,哪晓杨秀英女流之辈,骑不上去。这个李保去帮忙格,无意之中碰到她胸口头,软笃笃格,像棉花袋子,“咦?”, 男子汉胸口头怎软笃笃格?仔细对她一望,颈脖子没得勒梁茧(喉结)。李保门坎蛮精格,原来书公子是女扮男装。嗯,我妻子儿女总输卖啦得格,对不起,我开心,交她成亲。

肇拿毛驴牵了上小路。杨秀英说:“这位大哥,为何大路不走,走小路?”李保说:“书公子啊,你是外地人哎,对本地不熟悉,走小路么抄近,大路要转远了格。小路交大路好有一比,大路好比弓背,小路好比弓弦,弓弦与弓背,道路推板双倍。”“哦,抄小路,抄小路。”一走走到树林旁边间,“唉,我们休息休息。”“可以。”拿杨秀英扶下来格,拿毛驴对松树高头一系啊,

李保走到前间嬉皮笑脸来行礼,小姐叫啦两三声。

杨秀英说:“不要绞七廿三,我是堂堂男子汉,腾空怎叫我小姐哇?”李保一声冷笑:“还瞒我,你当我没数啊,我开心,来树林里交你成亲。”杨秀英一想:不得了了哇,被他识破了格。荒野之地,树林之中,随你多叫,总没得哪来救你。这如何是好,杨秀英一想,我不如来骗骗他。跟手换了一副笑脸:“这位大哥,我告诉你内心话,我当真是犯丧,女扮男装。我家有丈夫格,三年前间,我家丈夫赌钱,交我吵了嘴,我家丈夫拗气出走,到今朝音信杳无。所以我犯丧,女扮男装,我出来寻我丈夫格,肯定寻不到了格,你要交我成婚配对,我倒情愿格,不过我要告诉你老实话,我是二婚头,你可嫌我?”李保说:“二婚头,我也欢喜格。”杨秀英说:“不嘎,荒野之中不能成亲,荒野之中成亲,传出去名誉难听了,最好么要上你家去,闹闹热热,名正言顺,我们做长久夫妻。”李保说:“我来信你咧,肇一到到我家家里么,亲戚朋友一到,你拼了命叫闹,强迫格,我不情愿啊,我回头要倒你格霉咧?不但老婆娶不到哇,我回头还要坐监牢。不要烦,现在开心,我干歇要交你成亲。”杨秀英一想:不得了,骗不住他了。急中生智,腾腾空碰到袋袋里格剪刀,把剪刀拿出来,“你格冤家,我倒愿意交你做长久夫妻格,你想要逼我做这个没出息格事体啊?你要逼我,我一剪刀自己戳杀得拉倒,弄不好,我也对你起来一刀。”李保一吓,命总没得,不得了哇,人命关天,“好好好,小姐,不能动刀,不能动刀,你上我家去果好。”“好。”

肇两人动身了,一头跑,杨秀英就想哇,不得了哇,如果到这个冤家家里,亲戚朋友一到,我就怕闹也没用了。俗话说得好,亲帮亲,邻帮邻,狗子还帮自己人,哪个不帮熟人帮生人?不得了,赖不了,就怕还要交他成亲,这如何是好?哪晓天无绝人之路,杨秀英跑跑跑跑,看见路旁边有一口水井。这口水井走哪块来格?书中暗表,因为当地格农夫种田啊,格一带没得河,大家公众投钱打一口井来杠,将来干旱好吊井水浇灌,吊桶、绳子现成格。杨秀英眼睛一鞭,一个花头来了格,“这位大哥,我口渴得很,打点井水给我喝喝。”李保一想:美人要喝水了,“好,去打水。”哪晓天干旱,水位太低,吊桶绳子嫌短,只推板点点,“哎咿喂,小姐,够不到。”“不跟你了,竟没用哎,井水总打不到。”“不要乱来,背住我格脚,等我对下够。”“好格呢。”肇杨秀英背住他格脚。李保说:“不嘎,你要当心,手不能松噢,一松,我不得过身。”“人命关天,你放心,我保证背紧了格。”李保上她格当,弄头够了对下吊水。杨秀英就想哇:青蛙要命蛇要饱,我不拿你拱井肚里去,我走不得了。杨秀英狠狠心肠,手一松,李保对下一忒,“轰”,脚朝上,头朝底,灌下去格。这遭妥了格,不要讲你不会游水,会游水也不中用,灌了里下翻不过身来。格李保来井肚里,脚来杠搔哇,嘴里不得伸气,鼻头管里伸气,嘴里咕噜咕噜咽不及,一歇歇脚也不搔,也不泛泡,拉倒了格。肇杨秀英骑了他格毛驴——

骑了毛驴动身走,直奔京都帝皇城。

不讲秀英小姐上皇城,我们再讲王华一段情。

再讲王华千里迢迢,那一天赶到外罗城。巧了,齐巧看见刘板成重枷重锁来杠。刘板成一望,“王大哥,来来来。”“哎呀,兄弟啊,你怎重枷重锁来堂遭难?”刘板成说:“遭难遭难,好了你呢,你倒溜走了格,兄弟我陪你受罪,天天蹲堂重枷重锁。”王华说:“还怪我咧,你半夜里叫‘背起来杀杀格,摆锅里烫烫噢’,你叫我不要溜走啊!”刘板成说:“王大哥,你绞七廿三啊,不是杀你啊,杀鸡子给你吃,鸡肉总空臭啦得格。王大哥,你可曾写到账单子?”“写到了。”“这回上哪去要账?”王华说:“我这回不上刘文进家去要账,我要上包大人包青天家去要账。”刘板成说:“不要去啊,耳闻包大人出去放粮啊,也不晓几时回转京都皇城?王大哥,你有账单子,哪总怕你格,你还上我家大人兵部尚书刘文进家去要账,你看我为了你天天蹲堂重枷重锁,格么你上我家大人家去,早点好拿我放下来,省用我蹲堂受罪。”王华一听就想:不错哇,我有账单子,哪总怕我格,况且我格兄弟为了我受罪,我理应要解救他,所以王华一面答应。

再讲刘板成来到兵部尚书府高厅,见到兵部尚书刘文进,双膝来跪下,大人连连口内称:“大人,我不曾说谎啊,王华溜到苏州,二次账单子写好了,已经二次进京。”刘文进一听,“嗯”,心中想刘板成不曾说谎,不曾骗我。肇吩咐替他拿枷锁开过来,又吩咐安童速速大开正门。

安童奉了刘文进格令,打开朝阳两扇门。

又是挂灯结彩,礼炮通通通,锣鼓咚咚咚,刘文进带众人接出来。王华这回胆大了,账单子来裤裆里咧,“呸,大胆表侄刘文进,见到你家表叔大人,为何不下跪?”刘文进没办法,双膝来跪下,表叔大人口内称,口称:“表叔大人在上,表侄兵部尚书刘文进向表叔大人叩头请安。”一头磕下去格,王华老门道,拿脚伸过来,“哎,起来起来。”刘文进吃得一回亏了哇,赶紧对后跟手起来,“表叔,请啊。”拿王华请到小书房,这回刘板成也跟进去格,为何?因为刘文进相信他了,他不曾说谎,心腹。一到小书房,拿门一关,拿起来一栓,端张太师椅子,请王华坐下来。刘文进二次行礼:“表叔大人,请你拿账单。”王华说:“我来拿咧,来裤裆里咧。”肇到裤裆里把敖龙圣旨拿出来,就交把刘文进,刘文进一拆拆开来。

上上下下看完成,吓得三魂少二魂。

上下看到底,当中一句最伤己:“好奸贼,竟敢将吾王儿害”,不是针对旁人,是针对我刘文进,这个敖龙圣旨好了不曾送把包文正,要是送把包文正,我刘文进有命总没毛,该我刘文进命大福大造化大,敖龙圣旨交到我身边来,嗯,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

打开一条牢笼计,先将王华丧残生。

刘文进眼睛一鞭,花头来了格,皮笑肉不笑:“表叔大人,账单子高头数目写了大了,饶我兵部尚书府万贯家财,库房里银子统统拿出来,总不够还把你,表叔,请你到我后花园三间小书房安身,等我明朝问人家去借,拿银子借足得,再还把你。”

王华欢喜了,肇发得大财了,再到后花园三间小书房安身。哪晓刘板成来旁半间一望,刘板成眼睛尖,什么账单子啊?敖龙圣旨有扭头狮子黄金印刻得上,而且看见刘文进三角眼直转,因为刘板成跟随刘文进多年,晓得他格脾脚,三角眼一转,就要害人,所以刘板成料定,刘文进要害人。所以刘板成暗中关照他格兄弟刘板忠,要暗中保护王华。众位,刘板成格兄弟刘板忠,是兵部尚书府格花夫。何谓花夫啊?就是看后花园门,栽栽花、浇浇花格老朋友,就称为花夫。

不讲花夫刘板忠暗中保护王华,再讲王华来小书房欢喜了,肇发得大财了,兵部尚书府银子总不够还把我。哪晓到了黄昏,门开过来,走进一个书童,书童手里托一个木盘,木盘肚里三件东西,一把钢刀,一根绳,还有一碗毒药酒。书童一到里头,拿木盘对下一顿,一声冷笑:“王华,王华啊,你还想做发财格梦了?告诉你明年今月今日今时就是你格周年,我家大人叫我送三件东西把你。你不怕痛,就弄刀迟头,你不迟头就吃药酒,不吃药酒你就上吊,三条路尽你拣,你如果不自尽,明朝早上头,弄刀一块一块拿你剐杀得,我走了。”木盘对下一放,门拿起来一反锁。书童走了格,王华一想:不得了了呱,如果不寻死,明朝一刀一刀剐格日子不好过哇,罢了,不要命了,我来迟拉头么?钢刀拿起来,一想不对,自肉割不深,假使一刀杀不死啊,半死不活格日子难过了,罢了,我来吃药酒。拿酒碗端起来,一想不对,这个药酒喝下去,要七窍流血,死相不好,罢了,还是来上吊么。端张凳子站上去,拿麻绳对二梁上一搭,打一个相思扣子,拿头要对里伸。正要对里伸,眼泪不得干啊,生怕生,死怕死。你说哪个不怕死?王华泪如泉涌,哭一声:“苍天哎,

这个相思扣子外间好比天堂路,相思扣子里间好比地狱门。”

正要拿头对里攻,一想到自己妻子杨秀英,哭一声:“我格秀英小姐哇,

你不要当你家丈夫进京要账有好处,如今我要上吊丧残生。

可怜了,

我夫妻两个今生今世再也会不到,只好梦里三更梦鬼魂。

我格秀英小姐哇,

我们阳日三间是夫妻人两个,到阴司地府也要和你配为婚。

恩妻哇,我们在生同过纱罗帐,到死也要和你葬同坟。”

王华哭到伤心处,狠狠心肠,舍死忘生,拿头对相思扣子里一伸,脚拿起来一蹬,凳子对下一困,舌头对下一伸。

一盏枯灯渐渐熄,来了一个添油掭火人。

哪一个?花夫刘板忠。我们上文说到,班头刘板成关照嫡亲兄弟花夫刘板忠,暗中保护王华。所以刘板忠时时刻刻注意小书房,一到夜听见小书房悲声阵阵,跟手去拿锁挤开来。进去一望啊,王华上吊对杠一荡,跟手走上去,一个手捧住王华格腰,一个手拿格绳子解开来,拿王华放下来,到他心口头一摸,哎呀,心口还有点热,来下别嘎别,不曾死得全咧,我来盘盘看。

人不伤心心不死,捶捶拍拍就转还魂。

王华转还魂,真魂上了身。

行走两三步,枯木又逢春。

王华还阳打转,刘板忠问:“你可是叫王华啊?”王华说:“正是。”

刘板忠双膝来跪下,王大哥叫拉两三声。

王华说:“我又不认得你,你又不认得我,怎叫我王大哥?”刘板忠说:“怎不叫你王大哥,我叫刘板忠,我家嫡亲哥哥就是刘板成,我可该叫你王大哥?”“哎呀,原来是小弟。”一把搀起,刘板忠说:“王大哥,是这样子的,我格脸嘴交你长了差不多,我拿我格衣裳换把你,拿开后花园门格钥匙把你,送你路费,你赶紧逃命去吧!”王华说:“小弟啊,万万不能啊。要走,我们弟兄两个一齐走,要死,我们死在一块。要叫我一个逃走,这是万万不能。”刘板忠说:“大哥啊,你好糊涂啊,两个人一道逃走,等大人晓得派人去追,我看一个总溜不走。再一个,连累我的嫡亲哥哥刘板成,不得了哇 。所以啊,你赶紧逃走,我反正又没得妻子,又没得儿子,我一人,我没得挂念。大哥,

你现在赶紧拿衣裳换把我,一笔勾销莫谈论。

你要是不肯成全我哇,我撞死在这个墙壁丧残生。

王大哥,你果走,你不走我撞杀得拉倒。”刘板忠要拿头对墙上撞,王华吓坏了格,一把捧住:“兄弟,万万不能,愚兄成全你。” 肇两人撸拉两把眼泪,衣裳一换,王华双膝跪下来,对刘板忠磕三个响头,叫声:“我格好兄弟哦,

你受愚兄拜三拜哇,报报我格兄弟哦替命恩。”

王华站起身,逃走了,逃出京都皇城,抄小路直奔苏州。

众位,究竟王华逃到哪里,现在没得功夫说,你们只要记好了,来下溜,来下跑,我没功夫说。

我们再讲刘板忠。王华走了,刘板忠就想哇:等到明朝天亮,等我家大人晓得是我代替王华,肯定不得过身。哎呀,这个日子不好过,罢了,我不要命,早点死啦得拉倒。拿格药酒碗端起来,拿药酒对嘴里一倒。众位,这个药酒,酒肚里拌格毒药有名字格,叫八步断肠散,吃下去只要跑八步,肚肠就要断了。可怜了,

药性发作了不得哇,七窍流血丧残生。

不讲刘板忠已经死在小书房,再讲到半夜,书童拿小书房门一开,一望,哎喂,硬了杠块,吃毒药酒吃杀得格。不晓得是刘板忠代格,也只当是王华死啦得,跟手报,报与刘文进知道:“王华已经服毒身亡”。刘文进一声冷笑,我要一不做二不休,我家隔壁头,就是包黑子家后花园,不如坐夜拿王华格尸体,窖到包黑子家后花园,拿敖龙圣旨塞得他袋袋里,只要等包文正回转皇城,我金殿上奏本,到后花园拿尸体和敖龙圣旨挖出来做硬证。

当皇天子奏一本,再将包黑子丧残生。

一箭双雕,有何不好。嗯,做坏事啊,不能把人多晓得,多一个人,多一份危险。书童晓得这个事情格,刘板成也晓得这个事情格,叫书童交刘板成做对手。刘板成和书卷只当王华格尸体了,坐夜弄梯子起来,走围墙高头背过去,在包公家后花园桂花树脚底落挖一个坑,拿敖龙圣旨塞得袋袋里,窖好了。刘文进就想哇:世界上没得不透风格墙,这个事体,如果被人家晓得不得了,最好要杀人灭口。肇拿书童背起来一杀。刘板成拚不得杀,因为刘板成是他格贴身保镖,将来谋皇篡位是左膀右臂,所以拚不得杀。但是拚不得杀,假使他这个嘴不当心,拿这个事情漏出风来,怎得了了?最好把他格嘴弄了不能说话。所以刘文进跟手办羊羔美酒,拿刘板成请去吃酒。哪晓刘板成拿酒一吃格,不晓酒肚里下了哑药,刘板成说不出话来。

不讲刘板成变做哑子,再讲包拯包文正放粮打转,早朝上殿见驾。

凤阁龙廷九重霄,当今皇皇坐早朝。

包大人二十四拜,俯伏金阶,口称:“万岁万岁万万岁,微臣奉你万岁旨意放粮,放粮完毕回京复旨。”万岁欢喜了:“包皇兄,你辛苦了。”

众位,仁宗皇帝为何称包公为包皇兄咧?你们要是看过《狸猫换太子》,看过《万花楼》或者看过《三侠五义》,你们就晓得,当初包公陈州放粮,破窑当中,见到了万岁的亲母亲也就是母后李娘娘,肇包公回转京都皇城审郭槐,打龙袍,真相大白,仁宗天子才晓得自己不是狄娘娘养格,是李娘娘养格,拿李娘娘接到皇宫,封做正宫太后。李娘娘一想:我怎做到太后格,好了包文正。肇拿包文正封做御儿干殿下。何谓御儿干殿下?就是太后娘娘格干儿子,所以交皇帝兄弟相称,所以当今皇帝要称他包皇兄。正在此时,兵部尚书刘文进,撩袍跪倒,口称:“万岁,微臣有本。”万岁一望,哎哟,亲戚啊,“内侄,爱卿你本奏何来?”刘文进开口:“万岁哟,

该应你格江山不得稳哦,朝纲里面出奸臣。”

万岁问:“爱卿,奸党是哪一个?”刘文进启奏万岁:

“奸党不是张三并李四,正是包拯包文。”

万岁一听,一点总不相信,“呸,你大胆刘文进,你胆倒不小,竟敢诬告孤家的皇兄包大人,他乃是赤胆忠心,他不是奸党。”刘文进又启奏:“万岁,

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莫知心。

如果万岁不相信啊,包文正家后花园中看分明。

万岁,昨天微臣半夜里夜观天星,听见包黑子家后花园里有人来下说鬼话,我肇梯子爬过去躲了暗地方听格,听见四个家将来下说话,‘我们今朝发得财了哇,包大人赏我们一千两银子个人,叫我们拿八贤王格儿子王华啊,窖了这桂花树脚底落,敖龙圣旨也塞他的袋袋里’,万岁啊,你不相信到他后花园搜搜看。”黄鼠狼咬杀马说得的的真,圆螺螺谎说得的溜能圆。万岁信以为真,口称:“刘爱卿,孤家命你带兵搜查包府。”刘文进启奏:“万岁,我一个人不好去噢,一个人去,有理说不清,最好派人交我同去,而且要派交包文正最要好格人交我同去,人家才得服帖。”万岁一听,不错不错。哪个交包文正最要好咧?一想,有了,双天官寇准交他最要好。

众位,提到双天官寇准,你们要是看过《杨家将》或者看过《八虎闯幽州》,你们就晓得当初金刀令公杨继业,七郎八虎闯幽州金沙滩救驾,结果被老奸党潘仁美陷害,被北番大驸马韩昌兵马围困在两狼山狼牙寨,结果老令公撞死李陵碑,杨六郎闯五关进京告御状,万岁天子派十二岁格呼延丕显,到边关捉拿老贼潘仁美,捉到京都皇城没得哪敢审,肇拿小小的知县寇准,调到京都皇城。寇准格色样好,夜审潘仁美,拿这个案子审下来,就封做双天官。两个天官,拿两个天官的俸禄。肇万岁吩咐双天官寇准,交刘文进带兵搜查包府。刘文进交寇准点起兵马,将包府团团围困。

一搜搜到后花园,果不其然望见桂花树脚底落土松格。军兵拿起来一挖,挖到了一具尸体,到袋袋里把敖龙圣旨拿出来,就交把刘文进。刘文进一想:我哪要望啊,上头格字我总读熟得格,假意一看,就交把双天官寇准。

寇大人敖龙圣旨上上下下看完成,躁了三魂少二魂。

“不得了了格,饶我寇准色样好哇,要救包大人万不能。”绷帐公事公办,交刘文进来到八宝金殿,“启奏万岁,臣等奉旨搜查包府,来后花园挖到尸体一具,尸体袋袋里有敖龙圣旨,请万岁过目。”肇拿敖龙圣旨送上龙书案。

万岁上上下下看完成,躁了三魂少二魂。

因为仁宗天子是八贤王带大了格,见到八贤王格王儿王华被人家害杀得,你说仁宗天子可发躁,四帝仁宗大发雷霆,拍动震山河:“大胆包文正,你胆有天大,竟敢陷害皇亲国戚,国法难容。”吩咐左右值殿官听旨,将包文正推出午朝,发鼓三通,放炮三声,摘拉官帽,扯拉官带,

官职削得干干净,推到法场丧残生。

双天官寇准撩袍跪倒,口称:“万岁,刀下留人,求万岁看微臣薄面,饶饶包大人。”万岁:“呸,寇准寇准,孤家不但不准本,我要封你一封,

寇准前来听封赠,监斩官之职你当身。”

寇准一听,不得了了格,保本不曾救得包大人,反而叫我做监斩官,要是旁人杀包大人,我也好蹲旁半间,撸拉两把眼泪,叫我做监斩官实在不愿。寇准启奏:“万岁,微臣不会做监斩官。”万岁:“大胆寇准,你敢违抗圣旨吗?”寇准一吓,命总没得,违抗圣旨,犯法,要被杀,绷帐遵旨。寇准来到法场,撸拉两把眼泪,吩咐拿包大人捆了将军柱子上,头发打开来,对将军柱子上一绕。

监斩官,坐法场,威风凛凛,

刽子手,拖钢刀,只等时辰。

催命鼓敲了咚咚响,落魂炮放了不绝声。

双天官寇准就想了:我是监斩官,我肇旁的权力没得,拖拖时间格权力也是有格。寇准吩咐出劲放炮,就不准开刀。

哪晓炮声隆隆了不得,惊动一位善心人。

惊动哪一位?九千岁程琳,程琳本来是太监,怎做到九千岁格?因为包公审郭槐,打龙袍,万岁才晓得自己一条命,是程琳冒着生命危险拿他了花匣子肚里,捧上南清宫。为报恩,四帝仁宗,就将程琳封做九千岁,亚父之职,何为亚父啊?就是皇帝格干父,也可以说叔父,所以程琳来养老宫天天享福。那一天九千岁程琳端坐养老宫,耳闻炮声隆隆,程琳吩咐小太监:“孩儿们,代洒家出去望望看,外面哪里放炮?”小太监一听,一望,“报,九千岁,大事不好,午朝门口开斩包大人。”九千岁程琳一听,“哎呀,要杀包大人,我怎做到九千岁格?不是包大人我哪做到九千岁?赶紧,孩儿们,代洒家备龙驹马。”程琳年纪大,以往出去坐轿坐车,格天要快了,坐龙驹马,程琳年纪虽大,他练过武格,擐上一匹银鬃马。

打马加鞭早动身,法场不远面前呈。

九千岁程琳骑马离法场一箭之遥,望见包大人被捆了将军柱子高头,狼烟炮道道道,“哎咿喂”,格程琳发躁,捣拳涨涨劲,对马屁股上一钉,格一匹白龙驹吃得痛了,头一傲,尾巴一翘,唏溜溜一叫,奔走如飞。九千岁程琳端坐飞奔宝马之上高声断喝:“刀下留人。”话到人到,双天官一看,欢喜了,只要望你喊刀下留人。

肇九千岁程琳来到八宝金殿,弄头对万岁点三点,“万岁,老臣见驾。”四帝仁宗步下龙廷,用手相搀,口称:“亚父免礼免礼。”金凳赐坐,龙凤香茶解渴。程琳尖呶呶对万岁旁半间一坐,龙凤香茶一喝,口称:“万岁,请问午朝门口开斩何人?” 万岁说:“亚父大人,午朝门口开斩罪臣包文正。”程琳说:“万岁,你好没良心,包大人审郭槐,打龙袍,帮你救了你的母后,你恩将仇报,为何要开斩包大人?”万岁说:“亚父大人,你有所不知,功是功,过是过。包文正审郭槐,打龙袍,功高一等,孤家封他龙图阁大学士,端坐南衙开封府,赐他三口铜铡,先斩后奏,我已经报过他恩。但是现在他犯了法,杀死我皇叔之子王华,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所以犯法要被杀。”程琳啊,他是练武格,肚里黑墨水喝得不多,辩不过万岁,辩不过,但是他又行蛮。程琳说:“万岁啊,不交你辩嘴了,我说不过你,总归看我老面子,一定不准杀包大人。”万岁说:“国法难容,定斩不饶。”程琳说:“看你可杀得成?”程琳弄张椅子凳,对包大人面前一坐,程琳说:“先斩程琳,后杀包拯。”不得了了格,肇要先拿程琳杀啦得,才可以杀包大人。你说哪敢杀他,他是九千岁。双天官寇准说呱:“九千岁,你这个办法太笨了呱,你今朝坐杠明朝坐杠,后朝坐杠,你总不见得一落里坐杠。九千岁,要想救包大人,我倒有个好主意,要想救到包大人,五点请出六点来。”“何谓五点?何谓六点? ”“万岁得个数是五点,正宫太后李娘娘才算到六点。

只要请到李娘娘,才可以救到包大人。”

程琳一听,果然相信,口称:“讲得在理,一面依你。”随手吩咐小太监,赶紧送信。

小太监急急忙来急急奔,太后宫到面前呈。

小太监来到太后宫中,见到李太后,小太监双膝来跪下,太后娘娘口内称,叫声:“太后娘娘哎,不得了了格,不得了了格,

总说祸事有天大,只比天高矮二分。

午朝门口开斩包大人,太后娘娘快点搭救他当身。”

李太后一听发得躁:“呀,要杀我的包皇儿啊,我怎做到太后格咯,不是包皇儿我怎做到太后。”吩咐宫娥彩女、穿宫太监赶紧备凤辇。何谓凤辇啊?就是娘娘坐格车子,就是叫凤辇。

坐了凤辇动身走,法场早到面前呈。

包大人看见太后到哇,冤枉喊了不绝声。

包大人顶顶聪明格人,自从被绑到法场,他死气总不叹,为何?喊了没得用,现在母后娘娘到了,喊了有用,拼命喊:“冤枉冤枉冤枉哎,

总说没得冤枉事,我这件冤枉海能深。”

太后娘娘说:“包皇儿,少要担心,休要啼哭,待哀家代你做主罢了。”“多谢母后。”太后娘娘来到八宝金殿,万岁看见母后到,走到前间忙行礼,母后叫啦两三声,口称:“不知母后驾到,儿臣有失远迎,望母后恕罪。”太后娘娘说:“罢了,皇儿,免礼平身。”“多谢母后。”太后娘娘尖呶呶对万岁旁边一坐,开口了:“皇儿,午朝门口开斩何人?”万岁启奏:“母后,午朝门口开斩包文正。”太后娘娘说:“大胆,你胆倒不小,敢杀哀家的御儿干殿下。”万岁说:“母后,你不要大惊小怪,你格御儿干殿下犯了法格,他害死了八贤王之子王华,所以犯法,要被杀。”太后娘娘说:“何人为证?”万岁说:“母后,兵部尚书刘文进为证。”“好,将刘文进带上八宝金殿,哀家要龙楼御审。”

肇刘文进来到八宝金殿,双膝来跪下,太后娘娘叫几声。李太后执指一指:“刘文进,你怎么知道包文正杀死王华?”刘文进说:“太后娘娘啊,我昨夜半夜里夜观天星,听见包文正家说鬼话,我肇听到格。”“大胆刘文进,你半夜里听到要害人,你半夜里为何不报,为何天亮来报?依哀家看来,

陷害王华不是张三并李四,必是你刘文进一个人。”

格刘文进听见这一声,冤枉喊了不绝声。“冤枉哦冤枉,我汇报反而汇报到自己头上来。”太后娘娘说:“你也晓得冤枉,总归你半夜里不报,到天亮来报,这个就是有怀疑,但是包文正也有怀疑,因为尸体来他家后花园里搜出来格,他也是嫌犯,你们两人总是嫌犯,拿你刘文进交包文正关入天牢,重新派人来审理此案。”万岁一听,我家母后公正咧,一不帮刘文进,二不帮包文正,说得公正么,孤家要依她。传下圣旨,吩咐拿兵部尚书刘文进交包拯包文正,

统统关入天牢遭磨难,哪还肯容情半毫分。

不讲刘文进交包文正天牢遭难,再讲万岁对文武百官说:“众家爱卿,哪一位爱卿来帮助孤家审理此案?”

哪晓问到文官不答应,问到武将不作声。

三百文来二百武啊,个个泥塑木雕人。

因为文武百官一个一个心里透明透亮,一个是太后娘娘的御儿干殿下,一个是当今皇帝格侄儿,两家总不好得罪,得罪了要掉脑袋格,所以没得哪敢出头。双天官寇准就想了:没得哪敢出头哇,包大人冤枉理不清,哎,想我寇准断过很多的无头案,以我格才学,这个案子肯定断得出来格,我不帮出头,包大人冤枉怎洗得清哎。寇准主意已定,撩袍跪倒,执笏当胸,口称:“万岁,微臣不才,愿审理此案。”万岁说:“寇爱卿,你要多少时候才审得清爽?”寇准启奏:“万岁,我只要一个月。”万岁说:“一个月审不清,怎么说?”寇准说:“一个月审不清,提头见你万岁。”口说无凭,立下生死文书。

寇准回转天官府就想,这个案子要审清啊,要有证据,我出去私访哎。寇准乔装改扮,拿官服脱啦得,拿道士衣裳穿起来,头戴道帽,身穿道袍,脚蹬道靴,穿街过巷,扮做拆字先生,“算命拆字,算命拆字。”哪晓格天子齐巧走到刘板成家门口,刘板成家妻子张氏说:“道士先生,来帮我家拆拆字可好?”“好格呢。” 一走走到天井里,张氏说:“道士先生,请到我房间里来,帮我家拆字。”寇准就想哇:官不能入民宅,官入民宅犯法格,“这位大嫂,男女授受不亲,我不能到你房间里,就凑你家天井里可好?”“好格呢。”“你帮哪个拆字呀?”“我帮我家丈夫,我家丈夫刘板成腾腾空喉咙口说不出话来,帮拆拆字,几咱好开口说话。”寇准说:“好,拿你丈夫刘板成请得来给我望望看。”刘板成来了格,寇准就想哇:这刘板成格喉咙才哑格,眼睛看见格,只要会写字就好了。寇准是最聪明格人,寇准拗一个柴枝梧,就来地落写了:“你叫什么名字?”刘板成拿格柴枝梧接过来写:“道士先生,我叫刘板成。”寇准欢喜了,这遭哑子就等于喊子咧,因为他会写字格。寇准又写:“刘板成,你格喉咙怎得哑格?”肇刘板成拿王华一次进京,二次进京怎样怎样情况总写出来,也写了吃得酒,喉咙哑了。双天官寇准就想呀,原来陷害王华真是兵部尚书刘文进,而最好的人证就是班头刘板成,我干歇要写明了,叫刘板成做硬证,假使刘板成是胆小鬼、怕死鬼,不肯去,这事情就糟了,我最好拿他骗到天官府,到了我天官府啊,他不去也要去。所以寇准主意已定,拿柴枝梧写了:“刘板成,我家里有好药,你跟我上我家去啊,拿药一吃,喉咙就说话格。”刘板成把柴枝梧拿起来,“可以,跟你道士先生前往。”

带了板成动身走,天官府到面前呈。

一到天官府,书童寇安接出来,寇安忙行礼,大人连连口内称。寇大人说:“寇安,赶紧拿刘板成带回府中,沐浴更衣,而后小书房见我。”“是。”什么叫沐浴更衣啊?就是洗澡换衣裳。肇寇安帮刘板成洗过澡,换过衣裳,带到小书房,这个时候双天官寇准啊,已经拿道士衣裳脱啦得,官服穿起来,对杠一坐,官服一穿啊,刘板成认得他格。穿道士衣裳不认得,穿官服认得格,因为刘板成经常跟随刘文进啊,保护刘文进上朝见驾格,所以,所有大官他总认得格。刘板成一望,哎呀,原来是双天官寇准。刘板成双膝来跪下,“哑”,喊拉两三声,双天官寇准一把搀起刘板成做关目,请他坐下来,寇准拿笔写了:“刘板成,我不是算命拆字格道士先生,我是双天官寇准,我奉皇圣旨审理王华冤案,刘板成,你有没有胆量,明朝上金殿做硬证,帮你家王大哥伸冤报仇?”刘板成拿笔写了:“天官大人,我敢格,我为了我家王大哥格冤枉,我哪怕赔了命,我总情愿格。”寇准一想:妥了格,遇到一个硬骨头。肇寇准拿笔写了,教刘板成明朝到金殿上,怎样怎样交万岁用笔对话。

众位,双天官寇准是宋朝时候格最大格才子,最聪明格人,格种口供教起来是滴水不漏。一到第二天,天明已亮,

凤阁龙廷九重霄,寇准拜本入午朝。

双天官寇准二十四拜,俯伏金阶,口称:“万岁,微臣奉你万岁旨意,审理王华冤案,已经审清爽了格,

陷害王华不是张三并四李,兵部尚书刘文进一个人。

如果万岁不相信,兵部尚书府班头刘板成做证人。”

万岁说:“寇爱卿,刘板成在何方?”寇准启奏:“万岁,刘板成来午朝门口候旨。”万岁说:“好,宣他上殿,孤家要龙楼御审。”肇寇准躲开来做做关目,刘板成看见寇准做关目,一步三拜,三步九拜,二十四拜,慢慢爬上金銮殿,“哑”,喊啦两三声。四帝仁宗大发雷霆,拍动震山河,执指一指:“大胆寇准,你胆倒不小,拿个哑子带上金殿,来糊弄孤家,你知罪不知罪?”寇准启奏:“万岁,且息雷霆之怒,刘板成虽然不能说话,他识字格,请万岁弄笔写字问他。”万岁一听,果然相信,把龙毫御笔拿起来写:“你叫什么名字?” 拿起来对下一撂,刘板成望总不要望格,寇准教好了格,写:“万岁,我叫刘板成。”肇拿王华一次进京,二次进京怎样怎样情况统统写清爽了。万岁一看,哎呀,果不其然,陷害王华是刘文进,吩咐拿尸体抬上金殿,等刘板成辨认。哪晓拿格尸体抬到金殿,刘板成一望,哎呀,衣裳倒是王华王大哥格,脸嘴不像,仔细对他望望清,

不是张三并李四,嫡亲兄弟刘板忠一个人。

众位,俗话说得好,叫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真正看见嫡亲同胞兄弟死了格金殿上,格日子不好过哇。刘板成开虎跳,

一把拿刘板忠格尸体紧紧来抱住,捶胸顿足泪纷纷。

刘板成大哭一场,而后用笔写了,上写:“ 万岁啊,衣裳是王华王大哥的,脸嘴不是的,脸嘴是我兄弟刘板忠。”万岁一想:越来越糊涂了,既然不是王华格尸体啊,王华肯定不曾死,传下圣旨,吩咐双天官寇准出劲寻找王华,寻不到王华犯法,你寇准要被杀。寇准谢主隆恩,回转天官府,吩咐拿刘板成交刘板成格妻子张氏,接到天官府保护起来,不要把奸党拿硬证害啦得。

一接接家来,寇准又想了,王华逃出京都皇城,十有八九是上苏州,而且多数走小路,嗯,我走小路上苏州去寻他咧。寇准乔装改扮,扮做贩枣子格老板,挑选二十个大块头公差衙役,弄二十部小车推枣子。

一部小车高头两麻袋,带了公差衙役动身走。

走出了京都外罗城,一经过兴隆镇,哪晓二十个公差衙役,十八个公差衙役得了瘟疫,就来这个招商店看病,所以耽搁下来。

不讲寇准和公差衙役耽搁在招商店,我们再讲到当初王华逃出京都皇城,抄小路直奔下江苏州,一路之上饱一顿饿一顿,要饭。

路途催趱不耽搁,叠影高山面前呈。

一经过叠影高山,一到半山腰,因为一路之上饱一顿饿一顿啊,冷暖不一,王华得得病了,不好了格,

王华得了伤寒症啊,寒寒热热紧随身。

眼睛发花,头发昏,不好了格,

王华倒在半山腰,生死只在欠时辰。

哪晓王华命里不该死,来了许多救命人。

哪些救命人?叠影高山琵琶寨有三个大王,大大王赛孟尝赵忠,二大王赛诸葛军师先生王健,三大王赛霸王周凯,这三个大王是好大王。大众一听,不大相信,说大头子昏话,哪家强盗头子还有好头子?有,他们这三个大王不是情愿做大王格,被官府逼得没得办法做大王,带领喽兵自耕自种,一般不大抢,要抢啊,就抢发财格人家,抢贪官污吏,抢了钱多,用不掉,还送点把穷人用用,你说可是好大王啊?

那一天二大王赛诸葛军师先生,拿金钱八卦课一卜,“哎呀,依金钱八卦课高头算起来,今朝有贵人要来我高山落难。”吩咐喽兵赶紧出去寻找贵人,哪晓喽兵走到半山腰,望见王华困了杠。王华是叫化子,昏迷不醒,一条小蛇走他鼻头管里钻到嘴里,嘴里钻到耳朵管里。喽兵报到高山聚义厅,“大王啊,贵人不曾寻到,寻到一个叫化子,昏迷不醒,蛇钻七窍。”军师先生说:“喽兵,蛇钻七窍就是贵人,赶紧拿他救上高山。”肇拿王华救到高山,请郎中替他看毛病,所以王华啊,来叠影山琵琶寨也算得到安身处。此言丢开慢谈论,下文单讲何来?

再讲小姐杨秀英乔装改扮,骑了个毛驴直奔京都皇城,到最后路费用尽,毛驴总卖啦得格。那一天来到外罗城,杨秀英就想了:不认得天波杨府来哪里,不认得不要紧,路来嘴边,只要嘴放勤点,看见年纪大格老公公,要得好,问三老,杨秀英深深一躬到底:“请问老伯伯,你们京都皇城天波杨府在何方?”年纪大格说:“格总不认得,天波杨府最闻名,我们京都皇城上到八十三,下到手中搀,谁人不知,哪个不晓?天波杨府在京都皇城顺龙大街,门口有上马石,下马石,闹龙金匾,文官走到他府门口要下轿,武将走到他府门口要下马,就是当今皇帝走他府门经过,还要龙行七步。

有金丝灯笼当中挂,黄旗飘飘九霄云。”

杨秀英谢谢老伯伯。

秀英小姐站起身,顺龙大街面前呈。

一望,果不其然,天波杨府好气派,上马石,下马石,闹龙金匾。格天天波杨府门口啊四个安童来下看门,哪四个安童?杨正、杨大、杨光、杨明,正大光明四个安童。杨秀英走到前面深深一礼,一躬到底:“安童哥哥,吾乃非别,我是苏州来格,我来找你家佘太君要账格。”四个安童说:“乡下佬,嚼头子,开点,我家老太君万贯家财,还少你格钱?快点走,走。”正在此时,“啊唾”,走里间走出老管家杨洪。老管家杨洪说:“安童,何事争吵?”安童说:“管家,这个乡下佬嘴老咧,说我家佘老太君少她格钱,她来要钱,所以我们赶她走。”老管家杨洪说:“安童,什么事情不能莽撞,不能发火,要问清爽了,等我来问问看。”老管家杨洪对杨秀英面前一撑,“喂,你家住何方?姓甚名谁?找我家老太君有何贵干?”杨秀英一想:不好报真名字啊,我是犯丧,女扮男装,我来报男格名字,我来报我丈夫格名字。杨秀英说:“老伯伯,我家住苏州三贤村,我姓王名华,奉我父亲赵老者之令来找你家佘太君要账格。”

老杨洪听见这一声啊,暗里下要笑了肚里疼。

老杨洪一想:稀奇古怪事,倒哪里有许多王华嘎?上回听见王华被害杀得,怎又是王华,又是来要账,不要问,且先报进去,报与佘老太君知道。佘老太君一听,吩咐大开正门,拿他接进去。一接接到里头把账单子拿出来交把佘老太君。佘老太君一望,不是账单子,敖龙圣旨,

上上下下看完成,躁了三魂少二魂。

佘老太君为何发躁?因为八贤王赵德方交她是亲戚,因为赵德方的御妹柴郡主,是佘老太君第六个儿子杨六郎杨景杨延昭夫人,所以是亲戚,现在亲戚坐了监牢,你说老太君可发躁哎!老太君又一望,第三次派媳妇杨秀英以要账为名,传圣旨是真。“哎呀,这个上头写格是女子,你怎是个男子格?”杨秀英说:“老太君,真人面前莫说假,假人面前莫道真,我不叫王华,我丈夫才是王华,我是犯丧,女扮男装,我叫杨秀英,不相信,我现原身把你看。”头上探拉发巾,露出乌云,脚上脱拉一双鞋,三寸金莲露出来。

原来是个西贝货,不是公子念书人。

老太君走到前间忙行礼,王妃千岁叫几声。

杨秀英说:“老太君,我腾腾空怎做到王妃千岁嘎?”老太君说:“你怎不做王妃千岁,你家丈夫王华买格父亲赵老者,是南清宫八贤王赵王爷赵千岁,八千岁,你家丈夫是八千岁格儿子,也就是小王千岁,你果是王妃啊?”“啊呀,我倒做到一个王妃了。”“来,明朝我们一同上殿见驾。”“可以。”

一到第二天天明已亮,

凤阁龙廷九重霄,老太君拜本入午朝。

佘老太君二十四拜,俯伏金阶,口称:“万岁,微臣有本。”万岁说:“老太君,今天上殿有何贵干?”老太君:“万岁,今天老臣上殿来问罪。”万岁说:“啊喂,老太君你问何人之罪 ?”老太君说:“问你万岁之罪。”万岁说:“胆倒不小,孤家何罪之有。”老太君启奏:“万岁啊,你有忤逆不孝之罪。”万岁说:“我不曾忤逆,不曾不孝。”佘老太君说:“你还赖,不相信,拿敖龙圣旨把你看看。”肇敖龙圣旨送上龙书案,

万岁上上下下看完成啊,躁了三魂少二魂。

因为万岁仁宗天子是八贤王带大了格,现在八贤王坐了监牢里,你说万岁果发躁哇。万岁一想:杨秀英已经到了皇城了,杨秀英是王华格妻子啊,等于是孤家皇嫂。

杨秀英前来听封赠,皇嫂之职入朝门。

皇嫂皇嫂,顾名思义,就是皇帝格嫂嫂,也就是千岁王妃。杨秀英凤冠霞帔穿起来,二十四拜,俯伏金阶,口称:“万岁万岁万万岁。”万岁说:“皇嫂,免礼免礼。”吩咐拿尸体抬上金殿,“皇嫂,望望看,果是王华?”杨秀英一望,“万岁啊,衣服是我家王华格衣服,脸嘴不像啊,脸嘴不晓是哪个?”万岁一想:还好,烧饼才焦拉半个,只要王华不曾死,总好说。随手传下圣旨,吩咐佘老太君带杨门女将、杨秀英和三千兵马,到苏州接请孤家皇叔还朝,不得有误,钦此。

老太君前来听封赠,接驾元帅你当身。

佘老太君辞皇别驾,回转天波杨府,吩咐老杨洪打起聚将鼓。老杨洪拿聚将鼓一打,杨门女将到了格,哪些女将?大郎之妻张金定,二郎之妻李翠平,三郎之妻花谢玉,四郎之妻云翠英,五郎之妻曹氏女,六郎之妻柴郡主,七郎之妻杜金娥,八姐杨琪,九妹杨瑛,还有大刀王兰英(老书高头叫王怀女,大脚,拿板门大刀),烧火丫环杨排风,还有穆桂英总到了。这遭老太君带杨门女将带杨秀英,择过吉日,御校场之上三牲祭礼,祭过帅旗。发鼓三通,放炮三声,

顿升三个狼烟炮,三千兵马早动身。

格马上兵马上将,就川流不息,狼烟炮一声响,地动神惊,一条官堂大道,直奔苏州,一路之上军纪严明,秋毫无犯。那一天,离苏州城不远,十里之遥,安营扎寨,老太君带杨秀英,还有杨门女将进了苏州城,到吏部天官府府门口,吩咐看门安童报,报与吏部天官杨吉风知道。杨吉风一听,哟,老太君到了,吩咐大开正门。杨吉风官服穿起来,走出府门外,走到前间忙行礼,老太君叫啦两三声,口称:“不知老太君驾到,下官接驾来迟,望老太君恕罪。”老太君说:“杨大人不须客气,你还是快来拜见千岁王妃。”杨吉风不曾仔细望啊,不晓得女儿,只晓得凤冠霞帔,只当真是王妃千岁。杨吉风双膝来跪下,王妃千岁口内称。杨秀英一想不好,历古以来君不拜臣,父不拜子,嫂不拜叔,我哪好受我父亲拜?赶紧双膝来跪下,父亲大人口内称,叫声:“父亲大人哎,

我不是张三并李四,我是你格女儿杨秀英一个人。”

杨吉风仔细一望,哎呀,果不其然是女儿,“女儿,你跟了要饭格,腾腾空怎做到王妃千岁啊?”杨秀英说:“父亲啊,命好呢。”杨吉风没话说,一进进了天官府,见到老太太杜氏夫人,杨秀英忙行礼,母亲连连口内称。老夫人一想:你虽然王妃千岁,是龙走蛇洞肚里过出来格,一把拿杨秀英紧紧来抱住,女儿叫拉两三声,叫声:“我格心肝女儿哇,

总以为我们母女两个今生今世再也会不到,哪晓得枯木又逢春。”

吩咐金梁、玉柱来叫姐姐,金梁、玉柱一望,哎呀,什么姐姐,是母亲。

金梁、玉柱双双来跪下,亲娘叫了不绝声。

格杨秀英搂头一把拿金梁玉柱紧紧来抱住,悲喜交集泪纷纷。

杨吉风一看不得了了格,我拿外孙买家来做儿子,罪孽却有海能深。老夫人说:“你格老不死啊,你说还是由命对,还是由人对啊。”杨吉风说:“由命也对,由人也对,就我个人不对。”老太君传下将令,吩咐穆桂英带兵捉拿奸党知府高征,把知府家满家捉得来。肇穆桂英带兵走了格,老太君又吩咐杨吉风带他们去监牢搭救八贤王。肇消息传到监牢里,不是说去救八贤王啊,说天官大人来查监,牢头田虎、狱卒刘通对八贤王说:“干父啊,天官司大人来查监哇,我们瞒上不瞒下啊,替你拿重枷重锁枷起来。”八贤王说:“理应理应。”肇替赵德方重枷重锁枷起来,杨吉风跑到监牢里一望,哎呀,果不其然,八贤王重枷重锁。杨吉风吓得背上冷汗总淌下来,双膝来跪下,八千岁叫拉两三声,口称:“八王千岁,罪臣杨吉风搭救八千岁来迟,望八千岁恕罪。”八千岁赵德方说:“杨吉风,身为吏部天官,我来你苏州遭难,干多天数才做鬼来救我。”“哎呀,八千岁恕罪恕罪,我来替你开枷落锁。”八王赵德方说:“你胆倒不小,你哪有这个权力替我开枷落锁?要仁宗天子,才有权力替我开枷落锁,我要升堂。” 八千岁端坐公堂,肇有趣了,又不像做官格,又不像罪犯,要说他是做官格么,重枷重锁像罪犯,要说他是罪犯么,坐了做官格位置上。八千岁吩咐:“杨吉风,你知罪不知罪?”杨吉风:“千岁,微臣知罪。”“好,你自己认啊,几条大罪?”杨吉风说:“千岁,我有四条大罪。第一,我万万不该辞官不做,要家来养儿子;第二,我养女不教,女儿私改皇上御赐金匾;第三,我拿你格龙孙买家来做儿子;第四,你八千岁坐了监牢里不及时搭救。”赵德方说:“够了,四条大罪,可以判你死罪,吩咐左右听旨。

拿杨吉风推出公堂外,腰斩两段不要容情。”

佘老太君撩袍跪倒,“八千岁,刀下留人。八千岁,杨吉风虽然犯法,情有可原。第一,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杨吉风望子心切,所以辞官不做,家来养儿子,情有可原;第二,他女儿改金匾,他不曾改;第三,他拿你龙孙买家来做儿子,享福,吃鱼吃肉,不曾让他们受罪;第四,你八千岁坐了监牢里面,他不晓得,晓得不救才有罪,不晓得不救,就没得罪,叫不知者不罪也。求八千岁大仁大义啊,救救杨吉风。”格么赵德方可是真要杀杨吉风?不是的,亲公公道理,那拚得杀嘎,吓吓他格,见到佘老太君求情,正好借坡下驴,吩咐拿杨吉风救到公堂。杨吉风双膝对下一跪,“多谢八千岁不斩之恩。”八王说:“非是孤家不斩,乃是老太君求情,孤家看老太君格面子,方饶你狗命。”八千岁色样好了,拿面子送把佘老太君,又吩咐拿狗官高征带上公堂。高征来到公堂:“啊咿喂,老强盗怎坐了我位置上?”两班武士喝令:“狗官,还不快拜见王爷千岁。”高征双膝来跪下,千岁叫啦两三声。赵德方说:“你个狗官,我老早就拿名字告诉你,你情丧还拿我关入监牢。”高征说:“千岁,不要冤枉,你告诉我还敢咧?”“啊,不曾告诉你啊,一见面,你就问我姓甚名谁,家住何方,我吟诗一首,我就告诉你,我说家住九龙口,姓小名月走,二人十四心,万字一点首,不是告诉你了,不相信,佘老太君你来帮我破解破解。”佘老太君说:“格不是瘌子头上蚤子明摆嘎,‘家住九龙口,姓小名月走’,走字旁,这半间一个小字,底落一个月字,姓赵格‘赵’字;‘二人十四心’,二人是双人旁,双人旁这半间上头一个十,底落一个四,再底落一个心,格不是品德格‘德’字啊;‘万字一点首’,更加明显了格,一万两万,上头加一点,就是‘方’字,换句话说京都皇城赵德方。”赵德方说:“这个狗官,你晓他说什么,他说家住九龙口,说我是九龙山格强盗;姓小名月走,说我是强盗,日里不敢走,夜里来月亮底落走走;二人十四心,说我强盗是乌合之众,一个人七条心,两个人十四条心;万字一点首,更荒唐,说我是一万个强盗格头头。这种狗官,要他何用,推出去,剥皮点天灯。” 肇拿狗官高征绑到法场,请打磨匠用金钢钻,走狗官头顶上钻,头顶心钻神仙镜,神仙镜对下灌水银,拿起来一筑,活蜕壳,皮是皮,肉是肉,皮剥下来裹稻草,肥肉熬起来点天灯,五肺六脏擐到城头上,百鸟衔去当点心。

行好得好终身好,奸党高征不曾有好收成。

又拿他家抄家,家产分把平民百姓,吩咐拿牢头田虎、狱卒刘通请到公堂。田虎交刘通来到公堂,双双来跪下,干父叫拉两三声。八千岁说:“干儿,免礼免礼,干儿,我不是老强盗哇,我是京都皇城赵德方,我是皇帝格叔叔,有权格,我来封一封,

干儿刘通听封赠,苏州知府你当身。

干儿田虎听封赠,苏州守备你当身。”

一文一武啊,后来苏州城搞了不错,因为他们有正义感。肇八千岁传下钧旨,三千兵马抄小路直奔京都皇城。不讲八千岁三千兵马抄小路上皇城,我们再讲寇准一段情。

再讲寇准扮做贩枣子格老板,公差衙役得得毛病耽搁得,毛病看好了动身,所以跑晚了格。

路途催趱不耽搁,叠影高山面前呈。

经过叠影高山,被喽兵捉住得,捉到高山聚义厅。二大王军师先生拿金钱八卦课一卜。

弯下腰来拜三拜,哪山哪水总知闻。

“哟,原来是双天官寇准”。军师先生双膝跪下,天官大人口内称。寇准说:“大王,我是贩枣子格老板,不是什么天官大人。”大王说呱:“不要瞒喂,我金钱八卦课高头算好了格,你就是天官,你是清正官啊,要是糊涂官,我老早拿你杀啦得格,我们佩服你,天官大人,为何不在京都皇城陪皇伴驾,为何乔装改扮,到我们小小的叠影高山?”寇准一想,瞒不住了:“大王,不瞒,我乔装改扮,出来寻找王华。”“啊,王华啊?我们这儿有个王华,害病才好了。”肇拿王华喊出来,天官寇准问:“你可是叫王华啊?”“正是。”“你可是住苏州三贤村?”“不错。”“你可曾买父亲?”“ 买了,穷上人老子赵老者。”天官双膝来跪下,小王千岁叫几声。王华说:“哟,我要饭格人,腾空怎做到小王千岁嘎?”寇准说:“你怎不是小王千岁,你买格父亲来头大了,京都皇城八贤王赵德方,你是八千岁格真儿子,你可是千岁啊?”“哎哟喂,我倒要饭做到一个千岁咧?”正在此时,顿升三个狼烟炮,喽兵报,八贤王三千兵马到 。寇准说:“赶紧迎接。”肇带三个大王,把王华接出来。只见八贤王身骑逍遥马,寇准双膝来跪下,王驾千岁口内称。八千岁最欢喜寇准,滚鞍下马,一把搀起,“寇爱卿,免礼免礼,你不在皇城陪皇伴驾,为何出了皇城?”“我出来寻找王华。”“王华来哪里?”“来这儿。”王华双膝来跪下,父亲叫拉两三声:“父亲,孩儿二次进京要账,险险交送命,好了刘板忠代我,我得病,来这叠影高山,

好了三个山大王,不然我哪有命残生。”

八千岁一听,深受感动:“三位大王,多谢你们救了我王儿,跟随孤家进京,叫仁宗天子封你们高官禄位。”三个大王说:“我们不愿意做官,野惯了格,我们还做大王。”“好,既然做大王,我回转京都皇城,要仁宗天子,永远不收你叠影山方圆百里之内的皇粮国课。”什么意思?就是叠影山方圆一百里见方啊,不收公粮国税,专门把三个大王收。

肇三个大王拿这一百里之内治理得也蛮好格不表,再讲八千岁三千兵马进了皇城。仁宗天子迎接,走到前间忙行礼,皇叔叫拉两三声。八千岁说:“你仁宗胆子不小,情丧枷锁枷到你家皇叔头上来格。”“哎,皇叔恕罪恕罪。”亲自帮八贤王开枷落锁,仁宗天子皇叔天、皇叔地,皇叔喊不及。八贤王一想:我虽然是他格皇叔,他是一国之主,也不能尽顾难为他,也就不交他多烦。仁宗天子也算乖巧格,肇拿包文正救到八宝金殿,官复原职,拿刘文进正法,背起来一杀,刘文进家抄家。肇拿西宫娘娘刘氏西宫,因为交万岁有同床共枕之情啊,所以啊,赐她棺木一口。万岁一想:刘板忠死了最可怜,舍己救人,封他一封。

刘板忠死后追封赠,仁义王之职你当身。

将刘板忠以王爷之礼金顶玉葬,为刘板成请太医把他喉咙看好了,也封他一封。

刘板成前来听封赠,兵部尚书你当身。

张氏小姐听封赠么,兵部尚书正夫人。

拿王华封做太平王皇兄,杨秀英封做太平王妃。万岁噢,没得后代啊,拿金梁过继名下。

金梁前来听封赠,东宫太子你当身。

玉柱前来听封赠,小八贤王之职你当身。

又拿杨吉风召到金殿,“杨吉风,你还是要养儿子还是要做官?”“万岁,我知错了,现在愿意做官。”“愿意做官,官复原职,吏部天官。”

再讲狄娘娘来南清宫办了好酒,拿万岁天子和王华一家门,统一请去吃团圆酒。吃过酒之后,做官格做官,做王格做王。后来有风流才子、自在臣相就拿八贤王乔装改扮,到苏州自卖自身,找到嫡亲儿子王华;王华二次进京遭难,三次杨秀英进京以要账为名,以传圣旨为真情,佘老太君带兵搭救八贤王到京都皇城,做官格做官,做王格做王,这些情节,苦中之苦,难中之难,写起一部忠孝宝卷。

取名叫做《回龙传》,千古流传到如今。

经到头来卷到梢,你们大众和佛有功劳。

忠孝宝卷讲不通,小学生看经书欠用功。

张海东讲录

姚富培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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