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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新嫁娘

二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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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德·莱斯托拉德夫人致德·绍利厄小姐

亲爱的路易丝,在给你回信以前,我不得不等了一些日子;现在,我知道了很多事,说得明确些,我学会了很多事,为了你未来的幸福,我应当把这些事都告诉你。我发现,在一个年轻姑娘和一位已婚女子之间,差别之大是年轻姑娘难以想象的,就如同已婚女子无法再变成年轻姑娘一样。如果要我回修道院,我宁可和路易·德·莱斯托拉德结婚,这是明摆着的。我估计,倘若我不嫁给路易,就只好顺从父母之命,回修道院去。正是在这种情况下,我才开始考虑自己的处境,尽可能采取对我有利的立场。

起初,订立婚约的严肃性使我心惊胆战。结婚是一辈子的事,而爱情只是短暂的欢乐;可是,当欢乐已经成为过去的时候,婚姻却继续存在,并为男女双方带来某种利害关系,这种利害关系较之他们的结合本身更值得关心。所以,为了缔结一门美满的婚姻,也许只需要友谊,为了建立愉快的友谊,就要向许多人类的缺点让步。没有任何东西妨碍我对路易·德·莱斯托拉德的友谊。我们曾经带着如此危险的狂热,梦想爱情的乐趣。现在,我已经痛下决心,不再在婚姻中寻求这种乐趣,所以我感到心情十分平静。我想:“如果我没有爱情,那为什么不去追求幸福呢?”再说,既然有人爱我,那我就让人爱吧。我的婚姻不会成为对我的一种奴役,而是一种永久的支配权。对于一个希望掌握绝对自主权的女子,这种境遇有什么不合适呢?”

我想结一门排除夫权的亲事,这一重大问题在我和路易的一次谈话中得到了解决。路易在这次谈话中向我显示了优良的品性和美好的情怀。我的小娇娇,那时我多么希望能在期待爱情的美好季节中长驻久留,这个季节虽然不产生任何乐趣,却能使心灵保持纯洁。不必承担任何义务和法律责任,只须按自己的意愿行事,保持绝对的行动自由……这是多么甜蜜和崇高的事啊!这份违背法律和婚配本身的婚约,只能在我和路易之间签订,这头一个困难,是使这门婚事议而不决的唯一原因。如果说,为了不再返回修道院,我一开始就横下了一条心,那么得寸进尺也是符合我们的本性的;亲爱的天使,我们正是这种贪得无厌的人。我时常偷偷地端详路易,心想:“不幸究竟使他变好还是变坏了?”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我发现他对我的爱情已经发展到了狂热的程度。一旦我成了他心目中的偶像,哪怕是一个稍微冷淡一些的眼色,也会使他脸色发白,浑身颤抖。我明白,我已经可以随心所欲了。我利用散步的机会,很自然地把他从二老身边引开。我对他的内心审慎地进行了一番试探。我引他讲话,让他如实地对我俩的前途谈谈自己的想法和打算。我提出的问题显得那样深思熟虑,并恰恰击中了可怕的夫妇生活中的薄弱环节,竟使得路易向我承认,他被一位如此博学的少女吓坏了。我听着他的回答;他却越说越乱,就象那些吓得神不守舍的人一样;我终于发现,偶然的机缘给了我这样一个对手:他愈意识到我有一颗你所谓的“伟大的心灵”(对此你是何等得意),就愈感到相形见绌。不幸和贫困曾使他身心交瘁,他认为自己的一生几乎已经毁了,脑子里总萦绕着三个“怕”字。

首先,他已经三十七,而我只有十七岁;他在考虑我们年龄上这二十年的差距时,不能不感到心寒。其次,我素来被认为长得非常漂亮;路易在这一点上和我们看法一致,而苦难却剥夺了他多少青春年华,这不能不使他感到辛酸。最后,他觉得,我作为一个女人,比他作为一个男人要强得多。由于这三方面明显的弱点,他对自己也产生了怀疑,担心今后不会使我幸福,感到我是万不得已才选中他的。有一天晚上,他怯生生地问我,是不是因为我怕回修道院才答应嫁给他的。

“这是事实。”我郑重其事地回答。

亲爱的朋友,我第一次因为男人而感到心情激动。我的心被他眼眶里滚动着的泪花打动了。

“路易,”我用抚慰的语气接着说,“要把这门亲事从门当户对变成我心甘情愿,现在全看您了。我向您提出的要求,是希望您做到忘我,这种忘我较之真诚的爱情使您所处的所谓受奴役的地位要高尚得多。对于友谊,您能否达到我所理解的那种高度?人的一生中只有一个朋友,我愿意做您的这个朋友。友谊是联结两颗同类心灵的纽带,它们既被双方的力量联结在一起,又是独立的。但愿我们能成为这样的朋友,同舟共济,共同挑起生活的担子。让我保持完全的独立吧。您说您爱我,所以我不禁止您在我心中唤起爱情;但是,只有出于我的自愿,我才能当您的妻子。希望您能使我自愿地舍弃我的自由意志,我会立刻将它奉献给您的。所以,我并不禁止您使这种友谊带上热烈的感情色彩,让爱情的声音打破友谊的宁静;我将尽力为之,以便使我俩的感情日益融洽。还有更重要的一点:我们的处境将相当奇特,为此,请不要让我在外界遇到这种处境可能带来的种种烦恼。我既不想表现得喜怒无常,也不会假装正经,因为我生来就不是那样一种人;我相信您是个相当有教养的人,所以我会为您维持表面的夫妇关系的。”

亲爱的,我还从未看到过象路易这样感到幸福的人;他听了我的建议,两眼顿放异彩,幸福的火焰烤干了他的泪花。

“您想想看,”我最后说,“我对您提出的这些要求没有一点值得奇怪的地方。提出这条件是由于我热切地希望您尊重我。如果您只通过婚姻得到我,那么,当您发现自己的爱情不是从我身上,而是通过法律或宗教手续才获得美满的结果,那时您还会不会感激我呢?如果您不讨我喜欢,而我又只能象可敬的妈妈嘱咐我的那样,被动地服从您,而且还因而有了一个孩子,那时您是否认为,我对他的爱,会象对待一个出自我们共同心愿生下的孩儿一样?先生,即使我们双方不能象恋人似的情投意合,那么至少也该不惹对方讨厌才是。哎哟!我们的处境将是十分危险的,因为我们要在乡下生活,难道不该考虑一下感情是否会出现反复?明智的人难道就不能防备感情变化带来的不幸吗?”

听了这一席话,他对于我既通人情又善说理深表惊讶。他向我作了庄严的许诺,于是,我抓起他的手,温情脉脉地握了一下。

我们就在那个周末结了婚。由于我的自由有了保障,所以我非常快活地对待种种乏味的婚礼细节:我和平日没有两样,也许,用我们在布卢瓦惯用的说法,我还被人当作一个伶牙俐齿的饶舌妇。我已经迷上了为自己安排的这个大有发展余地的新环境,人们也就把我这个年轻姑娘看成一个能干的家庭主妇了。亲爱的,我早就隐约地看到,今后我的生活中会出现许多困难,但我还是诚心诚意地想使这个男子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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