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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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皆因教|麻哈未拿之略传|皆因教之教义及其未亡于印度之原因

麻哈未拿四面雕塑

纪元前六世纪,婆罗门之势大盛;阶级制度,益为巩固,而深思之士,渐表不满,且婆罗门之释《吠陀》,意见不一,宗派繁多。于此思想不安之时,其别创宗教,而与婆罗门教相抗者,则为皆因教与佛教。佛教创于印度,而终不容于印人;皆因教虽未传于外国,今有百余万之信徒于印度。数十年前,西方学者认皆因教之领袖麻哈未拿mahavira为佛陀之弟子,近日学者能读太密楼文学之皆因教之经典渐多,知其另为独立之宗教矣。其教类似佛教,否认《吠陀》神典之威权,又以苦行免除灵魂再生之痛苦为主。其徒自信其教,为印度最古之宗教,尝引《吠陀》中之诗文为证,据其传说,先于麻哈未拿之前,共有二十三哲。其第二十三哲,曰巴斯番拿parsvanatha,早于麻哈未拿之前二百五十年,生为贵族之子,后弃其家,苦行求道,弟子渐多,成一教社。其徒共有四戒:一杀生,二诳语,三偷盗,四财产。麻哈未拿初入其社,后自苦行得道,皆因教之始祖,今虽不能指定其为何人,而其教义之宣传,教社之组织,固发扬光大于麻哈未拿也。研究皆因教者,故当略知其传。

麻哈未拿的诞生

麻哈未拿印语大人、英雄、胜者之义,其徒谓其教主战胜再生,而以此名称之也。原名外赛门亚vardhamana,其祖国之政体,与共和国相近,王权甚小,政权操于参院,麻哈未拿之父,属于贵族;母为王族之女,于其分娩之时,据皆因教之传说,夜十二梦,占者谓其将成伟人。其子约生于纪元前五四〇年,既生,父母爱之,及长,娶妻,生有一女,其婿亦贵族也。麻哈未拿之父母,深信宗教,而恒河流域,地虽肥美,物产丰富,然其收入之丰歉,视其雨量而定。时季风弱,则成荒年,气候又热,害虫种多,疾病如之,加以部落式之小邦,互相战斗,杀人以逞。于此旱灾、害虫、疾病、战争之中,而印人之人生哲学,乃视生存为痛苦,而认苦行为解脱之门。二人皆禁食而死。麻哈未拿乃得自专,既而商于其兄,弃家求道,其兄初不之许,而弟请之者三,后乃因其终不可留而许之。麻哈未拿初入巴斯番拿所设之教社。其入社也,年已三十,禁食二日半,不饮滴水,又复表示其愿受困难,不知肉体上之痛苦,而尽拔其发,悉分其财产衣服于众;入社一年,心无所得,不合而去。于是麻哈未拿既弃家族,身又无衣,而乃志坚意固,一心求道,不畏寒暑,不知耻辱,日食一飧,裸体而行,尝静坐于林中,或伤其耳,而屹然不动。其游行各地也,大城暂住,未尝五日,乡村未有住夜者。其意以久住一地,则增加人民之担负,而又与之相熟,或以私事来请,反感不便。每值雨期四月之时,种子萌芽,草木滋殖,乃谓出外游行,则伤生物,故居于一地,而为其弟子说法,如此者十有二年。

麻哈未拿苦行十二年后,一日,默祷于树下,豁然大悟,了解真理,毁其灵魂再生之可能性,乃出传道,声名大振,每入一国,王侯争先来迎,其所操之言语,当时之浅近语也,于是门徒数增,巴斯番拿之弟子来归。其教社之组织,共分四级,一僧侣,二女尼,三信男,四信女,管理甚严。初,麻哈未拿得道之先,过数亚gosala为其弟子,从之者六年,及师得道,方信有以教之,而过数亚忽背师去,自成一派,数以魔术谋害前师,而皆不成。皆因教徒,偏重苦行,而过数亚则住于妇人之家,又以其为说法之所。麻哈未拿谓苦修奉戒,得免再生,而过数亚则信命运,世人不能为力,且曰:“今生之我,固非前世之我也。”麻哈未拿受此激刺,故严其徒之训。大弟子十一人,僧侣一万四千,共分九部,各部以弟子一人为长。女尼三万六千,以其侄女(一作其姑)为长,据前传说,谓其年少美甚,术士见而爱之,负之远逃,既而心转恶之,弃之于林中。侄女零丁哭泣,形状可怜,樵者携归,收之为妾,而大妇妒嫉,日夜谋之。侄女备受痛苦,久蓄厌世之心,及麻哈未拿说法于其地,侄女从之为徒,苦行修道,后为女尼之长。僧侣女尼,共有五誓:一不伤生,二不欺诈,三不偷盗,四不奸淫,其义颇广,不得思想异性之神人畜等,五不贪一切事物。信男十五万九千,信女三十五万八千,皆听麻哈未拿说法而奉教者,其中或为贵族,或为农商工人。其人虽为教徒,然不妨其职业,唯须遵其誓言而已,誓共十二:(一)不得故意伤害生物,并须善待畜类。(二)不可欺诈,婚姻商业,言必符实,不得蜚语伤人。(三)勿偷盗,并禁购买盗物。(四)勿奸淫,夫则忠于其妇。(五)勿蓄不需之物。(六)勿出远游。(七)劝人守誓。(八)勿作诸恶。(九)誓守宗教礼节,每日祷告。(十)勿游远方,不作蜚语。其大旨与第二、第六誓文相同。(十一)禁食二十四小时,除去饰品,仅着三衣,一如僧侣。(十二)乐助僧尼。以上十二誓文,信男信女,或全部遵守,或可守其一部,其教徒异于佛徒矣!麻哈未拿得道后说法三十年,年七十二而殁,时纪元前四六八年也。大弟子十一,及其死后,仅剩二人,余皆苦行禁食而死。

皆因教徒之苦行,见于麻哈未拿之略传矣,其宗教哲学,受影响于轮回之说。其说认灵魂为永远,迨其肉体死后,或转为神,或再为人,或变为兽,或化为虫,视其生于世时之功过而定;换言之,则今生之享受,定于前生之功过,今生功过之因,为其来生享受之果,婆罗门教则以神主其间,皆因教则谓个人之轮回,断于一己之功过,而与天神无关,此其异点也。其论轮回之害为八,要旨则谓其使人昏愚,不能利用其正当之知识,而有坚固之信心,反从事于情感之欲,于是思想不清,理论不明,而失其灵性上之自由,且为情欲之奴隶。夫然,心力体力,皆无正当之用,而灵魂受命于轮回之下,因其功过之大小,而有神人兽虫之变。其生为人者,定其未来阶级之高下,展转不已,困苦何似!其免再生之方法,最初则受轮回之支配,灵魂不能自然,后历若干轮回,或稍失其昏愚,而能判决是非,盖其本心固未暗也。其赖前生之功德,具有正当之信仰,不饮酒,不食肉,遵守誓文,节制情欲,不作瞋怒,断灭傲气,无虚伪心。其情感易为俗念所缚者,失其所依,而自不得为恶;美恶,痛苦之感觉,不动于中,而能循其自然,并无贪得之心,久则了解真理,得免再生。及其得道之后,则弟子增多,组织教社,则成哲人。今读皆因教之教义,则知其所以认生存再生为痛苦,而以灵魂自由为归依,并可明其苦行禁食之原因矣。故其教徒,轻视物质,而衣服简陋,僧侣女尼,日食一餐。每于清晨外出,俯拾路旁小虫,以衣护之而归,盖患路人伤其生命也。伤生为皆因教之大戒,麻哈未拿于雨期不出者,亦患其足践生物也。其徒自处,则以毁生为归,对人与物,则保其生命。说者谓其教义冲突,而殊不知皆因教徒,以灵魂所享之果,定于一己功过之因,中途将其伤折,不能使其发长,而认为大罪也。总括其义为三,即俗所谓三宝真言也:一曰真识,二曰真信,三曰真行(亦可作业)。

皆因教之三宝真言,凡奉行者,无阶级之分,皆可得救。麻哈未拿之说法,非限于一地一阶级也,听众或为贵族战士、农商、工人,或为妇女,皆以平等待之,其守戒苦行之僧尼,非自一阶级而来者,既入教社之后,则相待平等;得道无男女之分,视其修行之功夫之深浅而定,胜于释迦牟尼之初拒妇人矣。婆罗门教则拒绝外人,而皆因教则视其为平等,其经典论诋阶级制度,不遗余力,由是言之,皆因教固世界人类平等之宗教也。其经典以通俗文写之,多为太密楼本,辞意明切,喻证丰富,如以盲者六人,以手摸象,述其所知,各是其是,互相辩,以喻当时印度教之六宗哲学。其文美甚,自然成趣。经典以宗派之别,可分为二。初,麻哈未拿之婿,从为弟子,既而不满于其教义,自成一派,然其不久而即消灭也。皆因教之经典,写于后世,先是,其徒展转记诵,时起辩论,遂起宗派之分,然势终不能与正宗相抗也。纪元后一世纪,其徒以礼节之异,分为二派,一曰云衣宗。云衣,谓裸体也。盖守旧制。二曰白衣宗,言着白衣也。二宗之经典各异;同时,皆因教传于南方。

皆因教,佛教同为反对婆罗门教之教义制度而起,何一存一亡于印度耶?其原因复杂,不能详言于此篇,兹略述其荦荦大者:(一)皆因教之信男、信女于社会之中,犹得专其职业,同时,遵守誓文,每日祈祷,年守僧尼之礼节者一次;其与宗教之关系,至为密切。佛教与居民之关系,多赖寺僧。寺毁,僧散,则居民失其宗教之信仰矣。其后回人侵入印度,屠杀僧尼,火焚“偶像”,劫掠财物,修改寺庵,为其祈祷之所;二教之僧尼被杀,佛教遂不能存于印土,而皆因教则赖其信男信女之力,恢复旧观,此其组织上之功也。(二)皆因教徒,能容异教,麻哈未拿虽不信神,然亦未尝反对。今其教徒,时入印度教堂,敬拜神像,与印度教徒无异,此其所以不为印度教所恶,而若中国道佛并行者也。虽然,利之所在,害亦生焉。麻哈未拿反对阶级,而其教徒今受环境之影响,反而严守阶级制度。其礼堂门有禁止阶级低者入内之文,其去皆因教之教义远矣。近者教徒数逾百万,约当印度教徒千分之五;其数虽少,而其人受教育,长于经商,为印度商界之领袖。政府以其能容异教,尝欲助之,以与印度教相抗,其势今犹未衰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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