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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治通鉴纲目[文白对照]

资治通鉴纲目卷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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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戊申(228)汉后主建兴六年,尽壬申(252)汉后主延熙十五年。凡二十五年。

戊申(228) 建兴六年魏太和二年,吴黄武七年。

春正月,魏陷新城,孟达死之。 丞相亮伐魏,战于街亭,败绩。诏贬亮右将军,行丞相事。

初,魏以夏侯渊子楙都督关中。至是,丞相亮将伐魏,与群下谋之。司马魏延曰:“楙,主婿也,怯而无谋。今假延精兵五千,负粮五千,直从褒中出,循秦岭而东,当子午而北,不过十日可到长安。楙闻延奄至,必弃城走。横门邸阁与散民之谷,足周食也。比东方合聚,尚二十许日,而公从斜谷来,亦足以达。如此,则一举而咸阳以西可定矣。”亮以为此危计,不如安从坦道,可以平取陇右,十全必克而无虞,故不用延计。

扬声由斜谷取郿,使将军赵云、邓芝为疑军,据箕谷。魏使曹真督诸军军郿以拒之。亮乃率大军攻祁山,戎陈整齐,号令明肃。始,魏以昭烈既崩,数岁寂然无闻,是以略无备豫。而卒闻亮出,朝野恐惧,于是天水、南安、安定皆举郡应亮,关中响震。魏主睿如长安,右将军张郃率步骑五万拒之。亮使参军马谡督诸军与郃战于街亭。谡违亮节

戊申(228) 汉后主建兴六年魏太和二年,吴黄武七年。

春正月,魏军攻陷新城,孟达战死。 丞相诸葛亮征伐魏国,在街亭交战,失败。后主刘禅下诏贬诸葛亮为右将军,兼任丞相职务。

起初,魏任命夏侯渊的儿子夏侯楙都督关中。到这时,丞相诸葛亮将要征伐魏,和部下众人商量这次行动。司马魏延说:“夏侯楙是魏主的女婿,胆怯而无智谋。现在借给我五千精兵,带着五千人的口粮,一直从褒中出去,沿秦岭向东,到子午道折向北方,不出十天就可到达长安。夏侯楙听说我突然来到,一定弃城逃走。横门邸阁存的粮食以及老百姓逃散时剩下的粮食,足够供给军粮。等魏军在东部集军,还要二十多天,而您率军从斜谷出来接应,也能够赶到。这样,咸阳以西可以一举平定了。”诸葛亮认为这是个危险的计策,不如安全地从平坦的路上出击,可以平稳地攻取陇右,十拿九稳不会有失,所以不用魏延的计策。

诸葛亮扬言从斜谷道攻取郿城,使将军赵云、邓芝充当疑兵,把守箕谷。魏派曹真统率各路军队驻守郿城,抵御诸葛亮。诸葛亮就率大军攻打祁山,军阵整齐,号令严明。起初,魏认为昭烈帝刘备已经去世,几年来寂静无声,因此差不多没有防备。而突然听到诸葛亮出兵,朝廷和百姓都感到恐惧,于是天水、南安、安定等全郡都背叛魏国响应诸葛亮,关中震惊。魏主曹睿到达长安,右将军张郃率五万步兵、骑兵抵御诸葛亮。诸葛亮派参军马谡统率各路军队在街亭与张郃交战。马谡违背诸葛亮的指挥

度,举措烦扰,舍水上山,不下据城。郃绝其汲道,击大破之。亮乃拔西县千余家还汉中。

初,亮以谡才术过人,深加器异。昭烈临终谓曰:“谡言过其实,不可大用,君其察之。”亮未以为然,引谡参军事,每与谈论,自昼达夜。至是,乃收杀之。而自临祭,为之流涕,抚其遗孤,恩若平生。蒋琬谓亮曰:“昔楚杀得臣,而文公喜。今天下未定,而戮智计之士,岂不惜乎?”亮流涕曰:“孙武所以能制胜于天下者,用法明也。今四海分裂,兵交方始,若复废法,何用讨贼耶?”

先是,裨将军王平连规谏谡,谡不能用。及败,众散,惟平所领千余人鸣鼓自守,张郃疑其有伏,不敢逼,于是平徐徐收合诸营散兵以还。亮拜平参军,进位封侯。上疏请自贬三等,诏以右将军行丞相事。

时赵云亦以箕谷兵败坐贬。亮问邓芝曰:“箕谷军退,兵将初不相失,何也?”芝曰:“赵云身自断后,军资什物略无所弃,不但兵将不相失也。”云有军资余绢,亮使分赐将士。云曰:“军事无利,何为有赐,请须十月为冬给。”亮大善之。

或劝亮更发兵者,亮曰:“大军在祁山、箕谷皆多于贼,而不破贼,乃为贼所破,此病不在兵少也,在一人耳。今欲减兵省将,明罚思过,校变通之道于将来。若不能然者,虽兵多

调度,部署杂乱,放弃水源上山驻军,不下山据守城邑。张郃切断马谡取水的道路,发动进攻,大败马谡。诸葛亮只得攻取西县一千多户人家回到汉中。

起初,诸葛亮认为马谡才智过人,对他非常器重。昭烈帝刘备临终前对诸葛亮说:“马谡言过其实,不可重用,希望您再考察他。”诸葛亮不以为然,任命马谡为参军事,经常与他谈论,从白天谈到深夜。到这次兵败后,诸葛亮把马谡逮捕杀了。诸葛亮亲自吊丧,为马谡痛哭流涕,抚慰他的遗孤,像平时一样恩待他们。蒋琬对诸葛亮说:“从前楚国杀了得臣,晋文公非常高兴。如今天下还没有平定,而杀戮智谋之士,难道不惋惜吗?”诸葛亮流着眼泪说:“孙武所以能够制胜于天下,是因为用法严明。如今天下分裂,交战才刚刚开始,如果又废除军法,用什么来讨伐敌人呢?”

马谡没有失街亭以前,裨将军王平多次规劝马谡,马谡没有听。等到失败后,部众四散,只有王平率领的一千多人敲响战鼓,守护营地,张郃怀疑有伏兵,不敢逼近,于是王平慢慢收拢各处营地逃散的士兵,率领所剩人马返回。诸葛亮提拔王平担任参军,升官封侯。诸葛亮上书请求自己降官三级,后主刘禅下诏诸葛亮任右将军,兼任丞相职务。

这时赵云也因为在箕谷打败仗而被贬官。诸葛亮问邓芝说:“箕谷的军队撤退,兵将仍然秩序井然,这是什么原因?”邓芝回答说:“赵云亲自在部队后面抵挡敌人的追击,军需物资几乎没有抛弃,不仅仅是兵将秩序井然。”赵云有军用物资和剩余的绢丝,诸葛亮让他分给将士。赵云说:“军事上没有胜利,为什么还要赏赐,请等到十月作为冬季的供应物品。”诸葛亮非常赞赏这个意见。

有人劝诸葛亮再次发兵,诸葛亮说:“我们的大军在祁山、箕谷时都多于敌人,不但没有打败敌人,反而被敌人打败,这问题不在于兵少,而在于将领。现在我准备减少兵将,严明刑罚,反思过失,将来另外寻求变通的办法。如果不能这样,即使兵多

何益!自今已后,诸有忠虑于国,但勤攻吾之阙,则事可定,贼可死,功可足而待矣。”于是考微劳,甄壮烈,引咎责躬,布所失于天下,厉兵讲武,以为后图,戎士简练,民忘其败矣。

亮之出祁山也,天水参军姜维诣亮降,亮美其胆智,使典军事。魏曹真复取三郡,以亮惩祁山,必出陈仓,使将军郝昭城守以备之。

夏四月,魏以徐邈为凉州刺史。

邈务农积谷,立学明训,进善黜恶,与羌、胡从事,不问小过;若犯大罪,先告部帅,乃斩以徇,由是服其威信,州界肃清。

五月,大旱。 吴人诱魏扬州牧曹休战于石亭,大败之。

吴使鄱阳太守周鲂诈以郡降于魏,魏扬州牧曹休率步骑十万向皖以应之。魏主睿又使司马懿向江陵,贾逵向东关,三道俱进。

八月,吴主权至皖,以陆逊为大都督,假黄钺,亲执鞭以见之;以朱桓、全琮为左右督,各督三万人以击休。桓曰:“休以亲见任,非智勇名将。今战必败,败必走,走当由夹石、挂车。此两道险阨,若以万兵柴路,则彼众可尽,而休可虏。臣请将所部以断之。若得休,则可乘胜长驱,进取寿春,以规许、洛,此万世一时也。”权以问陆逊,逊以为不可,乃止。战于石亭,逊令桓、琮为左右翼,三道俱进,冲休伏兵,因驱走之,追至夹石,斩获万余,资仗略尽。

又有什么用呢!从今以后,凡是为国家谋划的人,只要多多批评我的过错,那么大事就可确定,敌人就可消灭,成功就可踮脚而待了。”于是考察功劳微小的将士,甄别勇敢有气节的人,引咎自责,把过失布告天下,磨利兵器讲习武事,以为将来作打算,精选将士加以训练,老百姓忘记了这次兵败。

诸葛亮出兵祁山的时候,天水参军姜维到诸葛亮的驻地投降,诸葛亮很赞赏姜维的胆略和才智,任命他掌管军事。魏将曹真又收复了三个郡,认为诸葛亮以祁山之败为戒,以后一定会从陈仓出兵,就派将军郝昭据守陈仓城,以防备诸葛亮。

夏四月,魏国任命徐邈为凉州刺史。

徐邈发展农业,积蓄粮食,开办学校,严明训导,提拔善良之士,罢黜邪恶之官,和羌人、胡人办事,不追究小过错;但如果犯了大罪,先报告他们的部落首领,然后才斩首示众,因此羌人、胡人都佩服他的威信,凉州境内太平无事。

五月,天大旱。 吴军引诱魏扬州牧曹休到石亭交战,大败曹休。

吴派鄱阳太守周鲂假装以鄱阳郡向魏投降,魏扬州牧曹休率十万步兵、骑兵向皖城进发接应周鲂。魏主曹睿又派司马懿向江陵,贾逵向东关,三路大军同时挺进。

八月,吴主孙权到达皖城,任陆逊为大都督,赐给黄钺,亲手执马鞭接见了他;命朱桓、全琮为左、右督,各率三万人迎击曹休。朱桓说:“曹休因皇亲而被任用,不是有勇有谋的名将。如今交战必定失败,失败后必定逃走,逃走时一定经由夹石、挂车。这两条路地势险要,如果派一万名士兵在路上设置篱障,那么曹休的部队可全消灭,曹休可俘虏。我请求率所部切断他们的退路。如果擒获曹休,就可乘胜长驱直入,进一步攻取寿春,以谋取许昌、洛阳,这是万世难逢的良机。”孙权征询陆逊的意见,陆逊认为不可以,便停止了。吴军与曹休在石亭开战,陆逊命令朱桓、全琮为左、右翼,三路并进,冲击曹休埋伏的部队,趁势把他们赶走,追到夹石,斩获一万多人,几乎缴获全部的物资和器械。

初,睿命贾逵引兵东与休合,逵曰:“贼无东关之备,必并军于皖,而休深入与战,必败。”乃亟进,闻休已败,而吴遣兵断夹石。诸将或欲待后军,逵曰:“休兵败路绝,进退不能,安危之机,不及终日。今疾进,出贼不意,此所谓‘先人以夺其心’也。若待后军,贼已断险,兵多何益?”乃兼道进军,而多设旗鼓疑兵。吴人惊退,休乃得还。初,逵与休不善,至是,赖逵以免,魏亦不之罪也。

冬十二月,右将军亮伐魏,围陈仓,不克而还,斩其追将王双。

右将军亮闻曹休败,魏兵东下,关中虚弱,欲出兵击魏,群臣多以为疑。亮言于帝曰:“先帝以汉贼不两立,王业不偏安,故托臣以讨贼。以先帝之明,量臣之才,固知臣才弱敌强。然不伐贼,王业亦亡,惟坐而待亡,孰与伐之。是故托臣而弗疑也。臣受命之日,寝不安席,食不甘味,思惟北征,宜先入南,故五月渡泸,深入不毛。臣非不自惜也,顾王业不可偏全于蜀都,故冒危难以奉先帝之遗意也,而议者谓为非计。今贼适疲于西,又务于东,兵法乘劳,此进趋之时也。且高帝明并日月,谋臣渊深,然涉险被创,危然后安。今陛下未及高帝,谋臣不如良、平,而欲以长计取胜,坐定天下,此臣之未解一也。刘繇、王朗各据州郡,论安言计,动引圣人,群疑满腹,众难塞胸,今岁不战,明年不

起初,曹睿命令贾逵率兵向东与曹休会合,贾逵说:“敌人在东关没有防备,一定会把军队集中到皖城,而曹休深入与敌交战,必定要失败。”于是急速前进,听说曹休已失败,吴军派兵切断夹石的道路。将领中有人想等待后继部队,贾逵说:“曹休兵败,路又被堵绝,进退不能,正是危急存亡的时刻,恐怕坚持不了一天。现在我们加速前进,出敌不意,这就是所谓的‘先声夺人以挫败敌人的士气’。如果等待后继部队,敌人已切断险要的道路,兵多又有什么好处呢?”于是加倍进军,沿途设下很多旌旗战鼓作为疑兵。吴人惊骇退兵,曹休才得以返回。起初,贾逵与曹休关系不好,到这时,曹休依靠贾逵才幸免,魏也不治他的罪。

冬十二月,右将军诸葛亮讨伐魏国,包围陈仓,没有取胜而返回,斩杀魏军追击的将领王双。

右将军诸葛亮听说曹休战败,魏军东下,关中虚弱,准备出兵攻打魏国,多数大臣对能否取胜表示怀疑。诸葛亮对后主说:“先帝认为蜀汉和魏贼势不两立,帝王的大业不能偏安于蜀地,所以托付我讨伐敌人。以先帝的英明,度量我的才干,本知我的才能微弱而敌人强大。然而不讨伐敌人,帝王的大业也会灭亡,与其坐等灭亡,还不如去讨伐敌人。所以把这一重任托付给我而不加怀疑。我从接受使命那天起,睡觉不安稳,吃饭没滋味,考虑到北伐敌人,应该先进军安定南方,所以五月渡过泸水,深入荒芜的地区。我不是不爱惜自己,是考虑到帝王的大业不能在蜀都偏安,所以冒着危险艰难来奉行先帝的遗愿,但评议的人认为不是好计策。如今敌人刚在西面的祁山之役中疲惫不堪,又对东面的吴国用兵,按兵法的原则,要抓住敌人疲劳的机会,这正是前去进击的时机。况且高帝有日月之明,谋臣思广虑深,但历经艰险受过创伤,经过危难而后取得安稳。如今陛下比不上高帝,谋臣不如张良、陈平,而想以长久对峙的策略取胜,坐着不动就能安定天下,这是我不敢懈怠的第一个原因。刘繇、王朗各自占据州郡,谈论安定天下的计策,动辄引证圣人之言,大家心里满是疑问,众人胸中疑难不解,他们今年不打仗,明年不

征,使孙策坐大,遂并江东,此臣之未解二也。臣到汉中,中间期年,已丧赵云等及曲长、屯将七十余人,突将、武骑一千余人,皆数十年所纠合四方之精锐,非一州之所有。若复数年,则损三分之二,当何以图敌,此臣之未解三也。今民穷兵疲,而事不可息;事不可息,则住与行,劳费正等,而不及虚图之,欲以一州之地与贼支久,此臣之未解四也。夫难平者事也,昔先帝兵败于楚,曹操拊手谓天下已定矣。然先帝东连吴越,西取巴蜀,举兵北征,夏侯授首,此操之失计而汉事将成也。其后吴更违盟,关羽毁败,秭归蹉跌,曹丕称帝。凡事如是,难可逆见。臣鞠躬尽力,死而后已,至于成败利钝,非臣之明所能逆睹也。”

十二月,引兵数万出散关,围陈仓,不克。使人说郝昭,不下。昭兵才千余人,亮进攻之,起云梯、冲车临城,昭以火箭逆射其梯,人皆烧死。昭又以绳连石磨压其冲车,冲车折。亮乃更为井阑百尺以射城中,以土丸填堑,欲直攀城,昭又于内筑重墙。亮又为地突,欲踊出于城里,昭又于城内穿地横截之。昼夜相攻拒二十余日。魏遣张郃救之,未至,亮粮尽,引还。将军王双追亮,亮击斩之。

魏以公孙渊为辽东太守。

初,公孙康卒,子渊幼,弟恭立。及渊长,胁夺恭位,上书言状。侍中刘晔曰:“公孙氏世权日久,今若不诛,后必生患,

出征,结果使孙策坐享强大,终于吞并了江东,这是我不敢懈怠的第二个原因。我自从到了汉中,只经过一年时间,已经失去了赵云等人和曲长、屯将七十多人,突将、武骑一千多人,都是数十年来从四面八方召集来的精锐,不是我蜀地一州所能具有的。如果再过几年,就会损失三分之二,还靠什么去打败敌人,这是我不敢懈怠的第三个原因。如今百姓贫困士兵疲惫,而战事不能停;战事不能停,那么原地驻守和出兵进击,在劳力和费用上正好相等,而不乘关中空虚攻取敌人,准备以一州之地同敌人长期对峙,这是我不敢懈怠的第四个原因。说来最难预测的是战事,以前先帝在楚地兵败,曹操拍手高兴,认为天下已定。然而后来先帝东联孙吴,西取巴蜀,挥师北伐,斩了夏侯渊的头,这是曹操的失策,而汉朝大事将要成功了。但是后来吴军违背盟约,关羽战败身亡,秭归受挫,曹丕称帝。一切事情就像这样,难以预料。我鞠躬尽力,死而后已,至于成败得失,绝不是我的聪明所能预见的了。”

十二月,诸葛亮率军数万出散关,包围陈仓,没有取胜。使人劝说郝昭,郝昭没有投降。郝昭的部队才有一千多人,诸葛亮发起进攻,架起云梯、冲车进逼城池,郝昭率兵用火箭迎着汉军的云梯发射,云梯上的人都被烧死。郝昭又用绳子系上石磨击压汉军的冲车,冲车被折毁。诸葛亮重新制作了百尺高的井字形木栏,用来向城中射箭,用土块填平护城的壕沟,想直接攀登城墙,郝昭又在城内筑起另一道城墙。诸葛亮又挖地道,想从地道进入城里,郝昭又在城内横向凿地进行堵截。昼夜攻守,持续了二十多天。魏派张郃救援,还没赶到,诸葛亮粮食已尽,率军撤退。将军王双追击诸葛亮,诸葛亮发起反击,把他杀了。

魏国任命公孙渊为辽东太守。

起初,公孙康去世,他的儿子公孙渊还年幼,所以由他的弟弟公孙恭继位。等到公孙渊长大,强逼公孙恭夺得太守之位,上书说明了真实情况。侍中刘晔说:“公孙氏世世代代承袭太守这一权力,已经很久很久了,现在如果不诛杀,以后必生祸患,

不如因其新立,有党有仇,先其不意,以兵临之,开设赏募,可不劳师而定也。”魏主不从,因有是命。

吴大司马吕范卒。

初,孙策使范典财计,时吴王权年少,私从有求,范必关白,不敢专许。及权守阳羡长,有所私用,策或料覆,功曹周谷辄为传著簿书,使无谴问,权以是望范而悦谷。及后统事,以范忠诚,信任之,而谷能欺更簿书,不用也。至是,以范为大司马,印绶未下而卒。

己酉(229) 七年魏太和三年,吴黄龙元年。

春,右将军亮伐魏,拔武都、阴平,复拜丞相。 夏四月,吴王孙权称皇帝。

吴王权即皇帝位,大赦,改元。百官毕会,权归功于周瑜。将军张昭举笏欲褒赞功德,未及言,权曰:“如张公计,今已乞食矣。”昭大惭,汗。权追尊父坚为武烈皇帝,兄策为长沙桓王,立子登为太子,以诸葛恪为太子左辅,张休为右弼,顾谭为辅正,陈表为翼正,谢景、范慎、羊衜等为宾客,于是东宫号多士。太子使侍中胡综作《宾友目》曰:“英才卓越则诸葛恪,精识时机则顾谭,凝辩宏达则谢景,究学甄微则范慎。”羊衜私驳之曰:“元逊才而疏,子嘿精而狠,叔发辩而浮,孝敬深而狭。”恪等恶之,其后皆败,如衜所言。

遣卫尉陈震使吴,及吴主权盟。

不如趁他们新立太守,有党羽也有仇敌,先出其不意,派大军进逼,公开悬赏招募,可以不必劳师动众而平定。”魏主曹睿没有采纳,因此有这一道命令。

吴大司马吕范去世。

起初,孙策使吕范掌管财经,当时吴王孙权还年少,私下向吕范要钱要物,吕范必定要禀告孙策,不敢独自答应。等孙权担任阳羡太守以后,有私人开支,孙策有时进行审计复查,功曹周谷就为孙权造假账本,使孙权不受责问,孙权因此埋怨吕范而喜欢周谷。但等孙权统领国家大事以后,认为吕范忠诚,极为信任他,而周谷善于伪造账簿,不被任用。到了这时,孙权任命吕范为大司马,还没有授给印章和绶带,吕范就去世了。

己酉(229) 汉后主建兴七年魏太和三年,吴黄龙元年。

春季,右将军诸葛亮讨伐魏国,攻取武都、阴平,又拜为丞相。 夏四月,吴王孙权称皇帝。

吴王孙权即皇帝位,大赦罪犯,改年号。文武百官都来朝会,孙权将功劳归于周瑜。将军张昭举起笏想赞颂孙权的功德,还没来得及开口,孙权说:“如果按照张公的计策,现在已经去讨饭了。”张昭深感惭愧,汗直往下流。孙权追尊父亲孙坚为武烈皇帝,哥哥孙策为长沙桓王,立儿子孙登为太子,任命诸葛恪为太子左辅,张休为右弼,顾谭为辅正,陈表为翼正,谢景、范慎、羊衜等为宾客,于是东宫号称人才济济。太子孙登派侍中胡综作《宾友目》说:“英才卓越,是诸葛恪;准确把握时机,是顾谭;辩才雄健而证据宏远,是谢景;深究学问鉴别细微,是范慎。”羊衜私下反驳说:“诸葛恪有才但很粗疏,顾谭精明但很狠毒,谢景善辩但很轻浮,范慎深邃但很偏狭。”诸葛恪等人因此憎恨他,后来这四人都失败了,正如羊衜所言。

蜀汉派卫尉陈震出使吴国,与吴主孙权订立盟约。

吴主权使以并尊二帝来告。众皆以为交之无益而名体弗顺,宜显明正义,绝其盟好。丞相亮曰:“权有僭逆之心久矣,国家所以略其衅情者,求掎角之援也。今若加显绝,仇我必深。更当移兵东戍,与之角力,须并其土,乃议中原。彼贤才尚多,将相辑睦,未可一朝定也。顿兵相守,坐而须老,使北贼得计,非算之上者。昔孝文卑辞匈奴,先帝优与吴盟,皆应权通变,深思远益,非若匹夫之忿者也。议者以权利在鼎足,不能并力,且志望已满,无上岸之情,此皆似是而非也。”盖其智力不侔,故限江自保。权之不能越江,犹魏贼之不能渡汉,非力有余而利不取也。若大军致讨,彼高当分裂其地以为后图,下当略民广境,示武于内,非端坐者也。就其不动而睦于我,我之北伐,无东顾忧,河南之众不得尽西,此之为利,亦已深矣。权僭逆之罪,未宜明也。乃遣震贺吴。权与盟,约中分天下。

吴以张昭为辅吴将军。

吴主权尝于武昌临钓台饮酒,大醉,使人以水洒群臣曰:“今日醉堕台中乃止。”昭正色而出。权呼入,谓曰:“共作乐耳,公何为怒乎?”昭曰:“昔纣糟丘酒池,长夜之饮,当时亦以为乐,不以为恶也。”权默然,遂罢酒。

至是,昭以病告老,更拜辅吴将军,班亚三司。昭每朝见,

吴主孙权派使者以并尊两个皇帝来通告蜀汉。蜀汉的大臣们都认为与吴国结交没有益处而且名号体制不顺,应该显明正义,跟他们断绝友好盟约。丞相诸葛亮说:“孙权有犯上之心已经很久了,国家之所以忽略他分裂的念头,是想要他分兵牵制曹魏,给我们作援助。现在如果明确断绝关系,他对我们的仇恨必定会加深。我们更需要转移兵力加强东部的防守,与吴国对抗,这样必须先吞并他们的土地,然后才能讨论攻取中原。孙权的贤能人才很多,将相相处和睦,不可能一朝平定。如果驻兵相互防守,坐而待老,使北方的敌人计谋得逞,不是最上等的谋略。从前孝文帝以谦卑之辞对待匈奴,先帝友好地和吴国结盟,都是适应形势灵活变通,深思长远利益的做法,绝非像平民百姓的意气用事。议政的人认为孙权的利益在于鼎足而立,不能与我们合力,而且志满意得,没有北伐的愿望,这些都似是而非。”大概是孙权的智谋和实力不相等,所以以长江为界保全自己。孙权不能越过长江北上,如同魏贼不能渡过汉水南下,不是实力有余而有利也不去夺取。如果我们的大军去讨伐魏贼,孙权的上策应当是分割中原的土地然后再图谋,下策应当是抢劫魏民开拓疆界,在国内显示武力,而不会安坐不动。即使他安坐不动而与我们和睦相处,我们北伐没有东顾之忧,魏黄河以南的部队为了防备吴军而不能全部调到西部对抗我们,就这一点利益,也已经很丰厚了。孙权僭号不顺的罪行,不宜公开宣布。于是派遣陈震去吴祝贺孙权称帝。孙权与蜀汉订立盟约,约定将来平分天下。

吴国任命张昭为辅吴将军。

吴主孙权曾在武昌临钓台饮酒,大醉,使人用水洒大臣们,说:“今天要醉到掉进临钓台中才罢休。”张昭表情严肃地走出去。孙权招呼他进来,对他说:“大家一同作乐罢了,您为什么发怒呢?”张昭说:“从前商纣酒糟堆成山,以酒为池,整夜酣饮,当时也认为是作乐,不认为是坏事。”孙权沉默不语,于是撤去酒宴。

等到孙权称帝以后,张昭因为患病请求辞去官职,告老还乡,改任命他为辅吴将军,班位仅次于三司。张昭每次朝见,

辞气壮厉,义形于色,曾以直言逆旨,中不进见。后汉使来,称汉德美,群臣莫能屈。权复思昭,遣中使劳问,请见。昭避席谢,权跪止之。昭坐定,仰曰:“昔太后、桓王不以老臣属陛下,而以陛下属老臣,是以思尽臣节以报厚恩,而意虑浅短,违逆盛旨。然臣愚心所以事国,志在忠益毕命而已。若乃变心易虑以偷荣取容,此臣所不能也。”权辞谢焉。

秋七月,魏制:后嗣有由诸侯入奉大统者,不得顾私亲。

诏曰:“礼,王后无嗣,择建支子以继大宗,则当纂正统而奉公义,何得复顾私亲哉?其令公卿有司,深以前世行事为戒,后嗣万一有由诸侯入奉大统,则当明为人后之义。敢为导谀,建非正之号以干正统,谓考为皇,称妣为后,则股肱大臣诛之无赦。其书之金策,藏之宗庙,著于令典。”

九月,吴迁都建业,使上大将军陆逊辅太子登,守武昌。

吴主权迁都建业,皆因故府,不复增改。使上大将军陆逊辅太子登,及尚书九官留武昌。南阳刘廙尝著《先刑后礼论》,同郡谢景称之于逊,逊呵景曰:“礼之长于刑久矣。廙以细辩而诡先圣之教,君侍东宫,宜遵仁义以彰德音,若彼之谈,不须讲也。”太子与西陵督步骘书,求见启诲。骘条时事在荆州界者及诸僚吏行能以报之,且上疏曰:“人君不亲小事,使百官有司各任其职,故舜命九贤,则无所用心,不下庙堂而天下治。贤人所在,折冲万里,

辞严气正,义形于色,曾因为直言劝谏违背旨意,不肯来朝见。后来蜀汉的使臣来到吴国,称赞蜀汉的美德,大臣们不能驳倒对方。孙权又想起张昭,派宫中的使者慰劳他,请求接见。张昭离开席位谢罪,孙权跪下阻止他。张昭坐定以后,仰起头说:“以前太后、桓王没有把老臣我托付给陛下,而是把陛下托付给老臣,因此我想竭尽臣子的节操来报答厚恩,然而考虑不透彻,违背了陛下的旨意。但是,我之所以以一片愚笨之心为国效劳,是因为立志忠诚进益、尽力效命罢了。如果改变心志,为了取得荣华富贵而曲从讨好、取悦于人,这是我不能做的。”孙权连连表示感谢。

秋七月,魏国规定:王室后代如果有由诸侯即位当皇帝的,不能照顾个人亲情。

魏主曹睿下诏说:“按礼的规定,君王没有继承人时,选择庶子继承大宗,就应当继承正统而奉行公义,怎么能再顾及个人的亲情呢?现在我命令公卿及有关官吏,深刻地以前代所行之事为戒,王室后代万一有由诸侯继位当皇帝的,就应当明白作继承人的大义。谁要是胆敢阿谀逢迎当时的帝王,建立非正统的尊号干犯正统,称已故的父亲为皇,称已故的母亲为后,那么你们这些辅佐国家的重臣,应将佞臣诛杀不赦。这份诏书用金写在简册上,藏在宗庙中,收入国家的法典。”

九月,吴迁都建业,使上大将军陆逊辅佐太子孙登,守卫武昌。

吴主孙权迁都建业,都沿用原有的官府,不再增加和改建。派上大将军陆逊辅佐太子孙登,留守武昌,同时留下尚书九卿。南阳刘廙曾著《先刑后礼论》,同郡人谢景向陆逊称赞这部书,陆逊呵斥谢景说:“礼先于刑法已经很久了。刘廙用琐细的辩解违背先圣的教化,你在东宫侍奉太子,应该遵奉仁义宣扬善言,像刘廙那样的言论,没有必要讲。”太子给西陵都督步骘写信,请求指教。步骘把当时在荆州境内的实情及各位官吏的品行才能分条罗列报告,并且上书说:“君王不亲临小事,而是使文武百官各任其职,所以舜任命九位贤人,自己就不用再花费心思,不下庙堂而天下治理得好。贤人所在之地,能使敌人退到万里之外,

信国家之利器,崇替之所由也。愿重以经意,则天下幸甚!”

冬十月,魏立听讼观,置律博士。

魏主睿常言:“狱者,天下之命。”因改平望观为听讼观,每断大狱,诣观临听之。初,魏文侯师李悝著《法经》六篇,萧何定《汉律》,益为九篇,后稍增至六十篇。又有《令》三百余篇,《决事比》九百六卷。马、郑诸儒章句又十余家。至是,所当用二万六千余条,七百七十余万言。乃诏但用郑氏章句。尚书卫觊奏:“刑法者,国家之所贵重,而私议之所轻贱。狱吏者,百姓之所县命,而选用者之所卑下。王政之敝,未必不由此也。请置律博士。”从之。又诏司空陈群等删约汉法,制《新律》十八篇,《州郡令》四十五篇,《尚书官令》《军中令》百八十余篇,于《正律》九篇为增,于旁章科令为省矣。

十二月,筑汉、乐二城。

丞相亮徙府营于南山下,筑汉城于沔阳,乐城于成固。

庚戌(230) 八年魏太和四年,吴黄龙二年。

春,吴发兵浮海求夷洲、亶洲。

吴主权使将军卫温、诸葛直将甲士万人,浮海求夷洲、亶洲,欲俘其民以益众。陆逊、全琮皆谏,以为:“桓王创基,兵不一旅。今江东见众,自足图事,不当远涉不毛,万里袭人,风波难测。又民易水土,必致疾疫,且其民犹禽兽,得之不足济事,无之不足亏众。”权不听。温等遂行,

他们实在是国家的杰出人才,是国家存亡的关键。希望引起足够的重视,这样天下的人民深感幸运!”

冬十月,魏国建立听讼观,设置法律博士。

魏主曹睿经常说:“诉讼案件,关系天下人的性命。”因此改平望观为听讼观,每次判决重大刑事案件,常常到听讼观临听。起初,魏文侯的老师李悝著《法经》六篇,萧何制定《汉律》,增为九篇,以后逐渐增到六十篇。另外有《令》三百余篇,《决事比》九百零六卷。马融、郑玄等儒学大师逐章逐句注释,又有十余家。到了这时,适合使用的总计二万六千多条,七百七十余万字。于是魏主曹睿下诏只采用郑玄的注释。尚书卫觊上奏说:“刑法,国家认为宝贵重要,但是被人们的私下议论所轻视。监狱中的官吏,掌管着百姓的性命,但是被选用者所鄙视。国家法令的衰败,未必不是因为这一缘故。请设置法律博士。”魏主曹睿听从了他的建议。又下诏司空陈群等删减汉朝的法令法规,制定《新律》十八篇,《州郡令》四十五篇,《尚书官令》《军中令》一百八十余篇,比《正律》九篇有所增加,比附属的法规和补充的法令条文有所减少。

十二月,蜀汉修建汉城和乐城。

丞相诸葛亮把丞相府和军营迁移到南山下,在沔阳县修建汉城,在成固县修建乐城。

庚戌(230) 汉后主建兴八年魏太和四年,吴黄龙二年。

春季,吴国发兵渡海寻求夷洲、亶洲。

吴主孙权派将军卫温、诸葛直率领士兵一万人,渡海寻求夷洲、亶洲,想俘获这两地的百姓来增加人口。陆逊、全琮都进谏,认为:“桓王创立基业时,士兵不过一个旅。如今江东人口已很多,足够自己成就事业,不应远涉重洋深入不毛之地,到万里之外袭击别人,海上风高浪急难以预测。另外,百姓一旦改变水土,一定会引发瘟疫,况且这两地的百姓如同禽兽,得到他们于事无补,没有他们也不会觉得人口缺乏。”孙权不听。卫温等人前往,

经岁乃还,士卒疾疫,死者什八九。亶洲绝远不可至,得夷洲数千人以归。温等以无功坐诛。

二月,魏立郎吏课试法,尚书诸葛诞等有罪免。

魏尚书诸葛诞、中书郎邓飏等结为党友,更相题表,以夏侯玄等为四聪,诞辈为八达。中书监刘放子熙、中书令孙资子密、吏部尚书卫臻子烈,以父居势位,容之为三豫。行司徒事董昭上疏曰:“凡有天下者,莫不贵朴忠之士,疾虚伪之人,以其毁教乱治,败俗伤化也。窃见当今年少不复以学问为本,专以交游为业。国士不以孝悌清修为首,乃以趋势游利为先,合党连群,互相褒叹,以毁訾为罚戮,用党誉为爵赏,附己者则叹之盈言,不附者则作为瑕衅。至乃往来禁奥,交通探问,凡此诸事,皆法之所不取,刑之所不赦也。”魏主睿善其言,诏:“郎吏学通一经,才任牧民,博士课试,擢其高第者,亟用;其浮华不根道本者,罢退之。”仍免诞、飏等官。

秋七月,魏寇汉中,丞相亮出次成固。九月,魏师还。

魏曹真以汉人数入,请由斜谷伐之。魏主睿诏司马懿泝汉水,由西城与真会汉中,诸将或欲由子午谷,或欲由武威。陈群谏曰:“太祖昔攻张鲁,多收豆麦以益军粮,鲁未下而食犹乏。今既无所因,而斜谷阻险,转运有钞截之虞,多留兵守要,则损战士,不可不熟虑也。”并言军事用度

一年后才返回,士兵患瘟疫,死去的人占十分之八九。亶洲极远不能到达,只得到夷洲的数千人带回。卫温等人因为没有功效,被判处死罪。

二月,魏国订立郎官考核的法律,尚书诸葛诞等人犯罪,被免去官职。

魏尚书诸葛诞、中书郎邓飏等人结为朋党,相互品评褒奖,以夏侯玄等人为四聪,诸葛诞等人为八达。中书监刘放的儿子刘熙、中书令孙资的儿子孙密、吏部尚书卫臻的儿子卫烈,因为他们的父亲高居权势地位,容许他们参与品评,称为三豫。行司徒事董昭上书说:“凡是拥有天下的人,无不崇尚朴实忠诚之士,痛恨虚伪之人,这是因为虚伪之人毁坏教化,扰乱统治,伤风败俗。我私下认为当今的年轻人不再以学问为追求之本,专门以结交朋友为业。国中的士人不把孝悌和操行高洁放在首位,反而把趋炎附势和追逐利益放在第一位,结党连群,互相吹捧,把诋毁当作处罚侮辱,把同党的赞誉当作封爵奖赏,对依附自己的人则频频赞叹,说尽好话,对不依附自己的人则百般挑剔。以至于出入宫廷,相互往来,探听消息。凡是这些事情,都是法律所不容许,刑法所不赦免的。”魏主曹睿赞赏他的意见,下诏:“郎官精通一部经书,才能胜任管理百姓,通过博士上课的考核,选拔成绩优秀的,立即任用;那些华而不实不务正道的,罢免回家。”于是罢免了诸葛诞、邓飏等人的官职。

秋七月,魏军入侵汉中,丞相诸葛亮出兵临时驻扎在成固县。九月,魏军撤回。

魏曹真认为蜀汉多次入侵,请求经由斜谷出兵讨伐。魏主曹睿下诏司马懿逆汉水,经由西城与曹真在汉中会师,其余的将领有的想从子午谷,有的想从武威进攻蜀军。陈群进谏说:“从前太祖攻打张鲁,大量收集豆子、麦子来增加军粮,张鲁没有攻下而粮食还是吃光了。如今既不能就地取粮,而且斜谷地势险阻,转运粮食有被抄截的担忧。如果多留士兵据守险要处,就会减少作战的士兵人数,不可不深思熟虑。”并谈到军事费用

之计。睿以群议下真,真据之遂行。

丞相亮闻之,次于成固、赤坂以待之,召李严使将二万人赴汉中。会天大雨三十余日,栈道断绝,魏太尉华歆上疏曰:“陛下宜留心治道,以征伐为后事。为国者以民为基,民以衣食为本。使中国无饥寒之患,百姓无离上之心,则二敌之衅可坐而待也。”

少府杨阜曰:“昔武王白鱼入舟,君臣变色,动得吉瑞,犹尚忧惧,况有灾异而不战竦者哉!今吴、蜀未平,而天屡降变,诸军始进,便有天雨之患,稽阂山险,已积日矣。转负劳苦,所费已多,若有不继,必违本图。”

散骑常侍王肃曰:“前志有之:‘千里馈粮,士有饥色;樵苏后爨,师不宿饱。’此谓平途之行军者也,又况深入险阻,凿路而前,则其为劳必相百也。今又加之以霖雨,山坂峻滑,众迫而不展,粮远而难继,实行军之大忌也。闻曹真发已逾月而行裁半谷,治道功夫,战士悉作。是彼偏得以逸待劳,乃兵家之所惮也。远则周武出关而复还,近则武、文临江而不济,岂非顺天知时,通于权变者哉?”乃诏班师。

魏主睿如许昌。

魏主睿如许昌,左仆射徐宣总留事。及还,主者奏呈文书,睿曰:“吾省与仆射省何异?”竟不视。

冬十二月,吴人攻魏合肥,不克。

的预算。曹睿把陈群的意见交给曹真考虑,曹真据此随即行动。

丞相诸葛亮听说魏军来到,驻扎在成固、赤坂等待魏军,召李严派他率领二万人奔赴汉中。适逢大雨连降三十多天,栈道断绝,魏太尉华歆上书说:“陛下应该留心于国家的治理,把征伐作为以后的事情。统治国家的人以百姓为基础,百姓以衣食为根本。如果使中原没有饥寒的担忧,百姓没有叛离主上的念头,那么吴、蜀二敌的嫌怨可以坐等其爆发。”

少府杨阜说:“从前周武王白鱼跃入舟中,君臣变了脸色,行军得到吉祥的瑞兆,还忧虑恐惧,何况有灾难和怪异现象而不胆战心惊呢!如今吴、蜀尚未平定,而上天屡次降下灾变,各路军队刚刚前进,便有天降大雨的灾祸,流沙乱石阻塞了山上的险要之路,已经很久了。转运和担负军用物资的劳苦,所费已经很多了,如果供应接不上,一定事与愿违。”

散骑常侍王肃说:“以前的书上有这样的话:‘从千里之外供应粮食,士兵就会面有饥色;先打柴割草然后烧火做饭,军队就会经常吃不饱。’这说的是平路上行军的事,又何况是深入崇山峻岭,开凿道路前进,所费劳力与平路行军相比,一定相差百倍。现在又加上连天大雨,山峻坡滑,士兵们相挤而不能展开,粮食在远方难以紧跟着送上,实在是行军的大忌。听说曹真发兵已过了一个月,而行军才到子午谷的半路,修路的劳动,战士们全都参加。这样做蜀军独能以逸待劳,这是兵家所忌讳的。远古有周武王出关伐纣又返回,近时则有武帝、文帝征伐孙权,到了长江而不渡过,难道不是顺天知时,依据时势而变通的例子吗?”曹睿于是下诏班师。

魏主曹睿到许昌。

魏主曹睿到许昌,左仆射徐宣总管留守京师事宜。等到曹睿返回,尚书省各部门的主管官吏奏呈徐宣审阅过的文书,曹睿说:“我审阅和仆射审阅有什么不同?”终究没有看。

冬十二月,吴军进攻魏合肥,没有取胜。

魏征东将军满宠闻吴欲攻合肥,表请召兵。吴寻退还。宠以为:“贼大举而还,非其本意,此必欲伪退以罢吾兵,而倒还乘虚,掩不备也。”遂表不罢兵。后十余日,吴果来攻,不克而还。

丞相亮以蒋琬为长史。

亮数外出,琬常足食足兵,以相供给。亮每言:“公琰托志忠雅,当与吾共赞王业者也。”

吴廷尉监隐蕃作乱,伏诛。

青州人隐蕃逃奔入吴,上书求见,吴主召入。蕃陈时务,甚有辞观,吴主以为廷尉监。将军朱据、廷尉郝普皆称其有王佐材,于是蕃门车马云集。潘濬子翥亦与周旋,馈饷之。濬闻,大怒,疏责翥曰:“吾受国厚恩,志报以命,尔等在都,当念恭顺,亲贤慕善,何故与降虏交,以粮饷之。疏到,急就往使受杖一百,促责所饷!”时人怪之。顷之,蕃谋作乱,伏诛。普自杀,据坐禁止,久之乃解。

辛亥(231) 九年魏太和五年,吴黄龙三年。

春二月,吴武陵蛮叛,吴主权遣潘濬击之。

吴武陵五溪蛮叛,吴主权遣太常潘濬讨之。武陵太守卫旍奏濬姨兄蒋琬为诸葛亮长史,濬密使相闻,欲以自托。权曰:“承明不为此也。”即封表示濬,而免旍官。

魏征东将军满宠听说吴军想攻打合肥,上表请求召集军队。不久吴军退回。满宠认为:“敌人大举进兵不战而还,不是他们的本意,这一定是想假装撤退以使我们停止作迎敌准备,而返回来乘虚而入,在我们没有防备的情况下发动突然袭击。”于是上表请求不要停止作战准备。十多天后,吴军果然前来进攻,没有取胜而返回。

丞相诸葛亮任命蒋琬为长史。

诸葛亮多次外出征战,蒋琬常常能够准备充足的粮食和兵员,供给诸葛亮。诸葛亮每每称:“蒋琬寄身于国家,忠诚而有雅量,当是与我共同辅佐帝王之业的人。”

吴廷尉监隐蕃叛乱,被判处死刑。

青州人隐蕃逃奔到吴国,上书请求接见,吴主孙权召他入宫。隐蕃陈述时势,善于言谈,仪态大方,孙权任命他为廷尉监。将军朱据、廷尉郝普都称隐蕃有辅佐帝王的才能,于是隐蕃的门前车马云集。潘濬的儿子潘翥也与隐蕃频繁往来,赠送他物品。潘濬听说后,勃然大怒,写信责备潘翥说:“我受国家厚恩,立志以生命回报,你们在京师,应当考虑恭敬顺从,亲近贤能仰慕善行,为什么要与一个投降的人交往,送给他物品!收到信后,立即到信使那里接受杖打一百下的惩罚,尽快索回赠送的物品!”当时的人们对潘濬的做法感到奇怪。不久,隐蕃图谋叛乱,被判处死刑。郝普自杀,朱据被判罪软禁,很久以后才被解除。

辛亥(231) 汉后主建兴九年魏太和五年,吴黄龙三年。

春二月,吴武陵的蛮人反叛,吴主孙权派潘濬前去征讨。

吴国武陵五溪蛮人反叛,吴主孙权派遣太常潘濬前去讨伐。武陵太守卫旍上奏说潘濬妻子的哥哥蒋琬担任诸葛亮的长史,潘濬秘密派人与他互通消息,有归附的打算。孙权说:“潘濬不会做这样的事。”就将卫旍的奏表封好送给潘濬看,而罢免卫旍的官职。

丞相亮伐魏,围祁山。 自十月不雨,至于三月。夏五月,亮败魏司马懿于卤城,杀其将张郃。

魏遣司马懿屯长安,督将军张郃、郭淮等以御汉。懿留精兵四千守上邽,余众悉救祁山。张郃欲分兵驻雍、郿,懿曰:“料前军能独当之者,将军言是也。若不能当而分为前后,此楚之三军所以为黥布禽也。”遂进。亮分兵攻祁山,自逆懿于上邽。魏将郭淮等徼亮,亮破之,因大芟其麦,与懿遇于上邽之东。懿敛军依险,兵不得交,亮引还。

懿蹑其后,至于卤城,又登山掘营,不肯战。贾诩、魏平数请战,曰:“公畏蜀如虎,奈天下笑何?”懿病之,乃使张郃攻南围,自案中道向亮。亮使魏延等逆战,魏兵大败,懿还保营。亮以粮尽退军,懿遣郃追之。至木门,与亮战,中伏弩而卒。

秋八月,魏令其宗室王侯朝明年正月。

魏黄初以来,诸侯王法禁严切,吏察之急,亲姻皆不敢相通问。东阿王植上疏曰:“尧之为教,先亲后疏,自近及远。周文王刑于寡妻,至于兄弟,以御于家邦。今陛下惠洽椒房,恩昭九族,群后百寮番休递上,亲理之路通,庆吊之情展,诚可谓恕己治人,推恩施惠者矣。至于臣者,人道绝绪,禁锢明时,婚媾不通,兄弟乖隔,又以一切之制,永无朝觐之望,至于注心皇极,结情紫闼,神明知之矣。然天

丞相诸葛亮攻打魏国,包围祁山。 自从去年十月不下雨,一直到本年的三月。 夏五月,诸葛亮在卤城打败魏司马懿,杀了他的部将张郃。

魏派司马懿驻屯长安,统率将军张郃、郭淮等人抵御蜀汉军队。司马懿留下四千精兵防守上邽,其余的部队全部去援救祁山。张郃准备分兵驻守雍县、郿县,司马懿说:“估计前面的部队能够独自抵挡敌人,将军的意见就对了。如果不能抵挡而分为前后两部分,这就是楚国的三军所以被黥布打败的原因。”于是进军。诸葛亮分兵攻打祁山,自己率大军到上邽迎战司马懿。魏将郭淮等拦截诸葛亮,诸葛亮击败他们,乘机收割上邽的麦子,与司马懿在上邽的东面相遇。司马懿收兵凭依险要防守,两军不得交战,诸葛亮撤军返回。

司马懿紧紧跟在诸葛亮的后面,到达卤城,又上山扎营,不肯与诸葛亮交战。贾诩、魏平多次请求出战,说:“您害怕蜀军就像害怕老虎,怎能不让天下人取笑?”司马懿对此很忧虑,于是派张郃攻打包围祁山南部的蜀军,自己据中路指向诸葛亮。诸葛亮派魏延等将领迎战,魏军大败,司马懿撤回营垒据守。诸葛亮因为粮尽退军,司马懿派张郃追击。张郃到了木门,与诸葛亮交战,被伏兵的弩射中而死。

秋八月,魏下令皇族的王侯于明年正月到京城朝会。

魏黄初以来,对诸侯王的法律禁令极为严厉,官吏对诸侯王的审察疾速,以至于姻亲都不敢互相往来问候。东阿王曹植上书说:“尧推行教化,先从亲族开始,而后推及关系疏远的人,由近及远。周文王对嫡妻以礼法相待,推及兄弟,以此来治理国家。如今陛下恩惠遍及后宫,恩德显于九族,诸王百官交替值宿,亲属邻里往来的路子通达,喜庆和吊唁的感情能够表达,真可谓推己及人,推施恩惠的了。至于作为臣子的我,人与人的交往完全断绝,在政治清明的时代遭禁锢,姻亲不能互相往来,兄弟之间背离隔阂,又因为受到各种各样的制约,永远没有进京朝会的希望,至于倾心皇室,情绕皇宫,只有神明知晓。然而上天

实为之,谓之何哉?愿陛下沛然垂诏,使诸国庆问,四节得展。妃妾之家,膏沐之遗,岁得再通,则圣世无不蒙施之物矣。”魏主睿报曰:“诸国本无禁锢之诏,矫枉过正,下吏惧谴,以至于此耳。已敕有司,如王所诉。”

植复上疏曰:“昔管、蔡放诛,周、召作弼;叔鱼陷邢,叔向赞国。三监之衅,臣自当之;二南之辅,求必不远。夫能使天下倾耳注目者,当权者是也。权之所在,虽疏必重;势之所去,虽亲必轻。盖取齐者田族,非吕宗也;分晋者赵、魏,非姬姓也。吉专其位,凶离其患者,异姓之臣也。存共其荣,殁同其祸者,公族之臣也。今公族疏而异姓亲,臣窃惑焉。不胜愤懑,拜表陈情。”睿优文答报而已。

至是,乃诏曰:“先帝著令,不欲使诸王留京都者,谓幼主在位,母后摄政,防微渐,关盛衰也。朕不见诸王十有二载,其令诸王及宗室公侯,各将嫡子一人朝明年正月,后有少主、母后在宫者,自如先帝令。”

中都护李平有罪,废徙梓潼。

丞相亮之攻祁山也,命李严以中都护署府事,更名平。会天霖雨,平主督运,恐粮不继,遣参军喻指,呼亮来还。亮既退军,平乃更言:“军粮饶足,何为而退?”欲杀督运以解不办之责。又表言:“军伪退以诱贼。”亮出其前后手书,本末违错。平辞穷谢罪。于是亮表其前后过恶,免官,

确实这样做,能说些什么呢?希望陛下迅速降下诏书,使各诸侯王国互相庆贺和通报消息,四时之节得以扩展。妃妾的母家,赠送脂粉,一年可以往来两次,这样圣明之世没有人不蒙受施予的恩泽。”魏主曹睿答复说:“各诸侯王国之间本来没有禁止往来的诏令,矫枉过正,下级官吏害怕遭到谴责,才造成您所说的境况。现在已经下令有关官员,遵照您的意见办。”

曹植又上书说:“从前管叔、蔡叔被杀死和流放,周公、召公作辅佐的大臣;叔鱼被邢侯处死,叔向辅佐国家。三监的灾祸,我自己会阻止;二南的辅佐,不必远求。能使天下倾耳注目的人,是当权者。握有大权,即使被疏远也必定举足轻重;大权旁落,即使是皇亲也必定轻微。所以取代齐国的是田氏家族,而不是吕氏家族;瓜分晋国的是赵氏、魏氏,而不是姬氏。在吉祥时专擅权位,在凶险来临时逃离灾祸的,都是异姓之臣。国家存则共享荣耀,亡则同当灾祸的,都是皇族之臣。如今皇族被疏远而异姓受亲近,我私下迷惑不解。我禁不住内心的郁闷和怨恨,上表陈情。”曹睿只是以褒奖的文告作为答复而已。

到了这时,曹睿才下诏说:“先帝制定法令,不想让各位亲王留在京都,是因为皇帝年幼,母后摄政,防微杜渐,关系国家的盛衰。朕没有见到各位亲王已有十二年了,现在下令各亲王和皇族的公爵、侯爵,各派一位嫡子于明年正月到京城朝会,但以后如遇皇帝年少,母后在宫中摄政,自当遵照先帝颁布的法令。”

中军护李平犯罪,被罢免官职,流放梓潼。

丞相诸葛亮攻打祁山时,任命李严以中都护的身份代理丞相府的事务,改名叫李平。时值连天大雨,李平统管粮食和军需物资的运送,担心粮食供应不上,派参军传布后主的旨意,叫诸葛亮撤军返回。诸葛亮退军以后,李平便改口说:“军粮充足,为什么要撤退呢?”还打算杀死督运军粮的官员来摆脱不可推卸的责任。又向后主上表说:“军队佯装撤退来引诱敌人。”诸葛亮出示李平前后所写的亲笔信,从始至终矛盾重重。李平理屈词穷,承认罪责。于是诸葛亮上表陈述李平前后所犯的错误,罢免李平的官职,

削爵土,徙梓潼郡。复以平子丰为中郎将、参军事,出教敕之曰:“吾与君父子戮力以奖汉室,谓至心感动,终始可保,何图中乖乎?若都护思负一意,君与公琰推心从事,否可复通,逝可复还也。”

亮又与蒋琬、董允书曰:“孝起前为吾说正方腹中有鳞甲,乡党以为不可近。吾谓鳞甲者但不当犯之耳,不图复有苏、张之事也。”孝起者,陈震也。

冬十月,吴人诱败魏兵于阜陵。

吴主权遣中郎将孙布诈降于魏,以诱扬州刺史王凌,伏兵阜陵以俟之。凌腾布书,请兵迎之。征东将军满宠以为必诈,不与兵,而为凌作报书曰:“知欲避祸就顺,甚相嘉尚。今欲遣兵相迎,然少则不足相卫,多则事必远闻。且先密计以成本志,临时节度其宜。”会宠被书入朝,又敕留府勿与兵。凌索兵不得,乃单遣一督将步骑七百人往迎之,布夜掩击,死伤过半。

先是,凌表宠年过耽酒,不可居方任。魏主睿欲召宠还,给事中郭谋曰:“宠有勋方岳二十余年,及镇淮南,吴人惮之。若不如所表,将为所窥,可令还朝,问东方事以察之。”睿从之。既至,体气康强,乃慰劳遣还。

十一月晦,日食。

削去他的封爵和封地,流放到梓潼郡。又任命李平的儿子李丰为中郎将、参军事,写信告诫他说:“我与你们父子戮力同心辅助汉王室,自认为真心感动,自始至终可以保持不变,怎么会想到中途背离呢?如果你的父亲悔改过错,一心一意为国效力,你与蒋琬推心置腹,共同处理事务,那么闭塞不通的可以再次畅通,流逝的可以重新得到。”

诸葛亮又给蒋琬、董允写信说:“孝起以前对我说李严老谋深算,乡里的人认为不可接近。我认为老谋深算的人只是不该触犯他罢了,没有想到又有苏秦、张仪反复无常的事重演。”孝起,就是陈震。

冬十月,吴军在阜陵引诱魏军,并将魏军打败。

吴主孙权派中郎将孙布佯装向魏投降,以引诱扬州刺史王凌,在阜陵埋下伏兵俟机袭击王凌。王凌把孙布的信上报,请求出兵迎接。征东将军满宠认为一定有诈,不派军队,而替王凌写回信说:“知道要躲避灾祸,顺从时势,非常值得赞美。现在准备派兵迎接,然而兵少不足以保卫您,兵多则事情会传播远方。暂且先秘密谋划以完成您原本的志向,等到时机合适时再作合宜的部署。”恰逢满宠领命入朝,他又命令留府不要给王凌派兵。王凌要不到兵,就单独派一位大将统率步兵、骑兵七百人前去迎接,孙布趁夜发动突然袭击,魏兵死伤过半。

在此以前,王凌上表说满宠年迈嗜酒,不可担当一方的重任。魏主曹睿打算召回满宠,给事中郭谋说:“满宠担任地方长官二十多年,很有功劳,等后来镇守淮南,吴国人害怕他。如果不像王凌奏表所说的那样,将被敌人暗中窥探利用,可以命令他回朝,通过询问东方的情况来考察他。”曹睿采纳了这一建议。满宠到了以后,一看他身体和气色健康强壮,便慰劳一番,然后派遣回去。

十一月最后一天,发生日食。

壬子(232) 十年魏太和六年,吴嘉禾元年。

春三月,魏主睿东巡。

魏主睿幼女淑卒,睿痛之甚,追谥立庙,葬于南陵,取甄后从孙黄与之合葬,追封黄为列侯,为之置后,袭爵。欲自送葬,又欲幸许。司空陈群谏曰:“八岁下殇,礼所不备,况未期月而为制服,举朝素衣,朝夕哭临,自古以来,未有此比。况欲自往视陵,亲临祖载乎?愿陛下抑割有损无益之事,此万国之至望也。又闻车驾欲幸许昌,将以避衰。夫吉凶有命,祸福由人,移走求安,则亦无益。且吉士贤人犹不妄徙其家以宁乡邑,况帝王万国之主,行止动静,岂可轻脱哉?”少府杨阜曰:“文皇帝、武宣皇后崩,陛下皆不送葬,所以重社稷,备不虞也,何至孩抱赤子而送葬哉!”皆不听。

吴遣使如辽东,徙其骑都尉虞翻于苍梧。

吴主遣周贺等之辽东求马。

初,虞翻性疏直,数有酒失,又好抵忤人,多见谤毁。吴主权尝与群臣饮,自起行酒,翻伏地阳醉,权去,翻起坐。权大怒,手剑欲击之,刘基谏曰:“大王以三爵之后手杀善士,虽翻有罪,天下孰知之?”权曰:“曹孟德尚杀孔文举,孤于虞翻何有哉?”基曰:“大王躬行德义,欲与尧、舜比隆,何乃自喻于孟德!”翻由是得免。权因敕左右:“自今酒后言杀,皆不得杀。”

他日,与张昭论神仙,翻又指昭曰:“彼皆死人而语神仙,世岂有仙人也!”权积怒,遂徙翻交州。及周贺等行,翻

壬子(232) 汉后主建兴十年魏太和六年,吴嘉禾元年。

春三月,魏主曹睿东巡。

魏主曹睿的幼女曹淑去世,曹睿极度悲痛,追加谥号,建立庙宇,在南陵安葬,选甄后的侄孙甄黄与她合葬,追封甄黄为列侯,为他安排继承人,承袭爵位。曹睿准备亲自送葬,又想去许昌。司空陈群劝谏说:“八岁以下的孩子夭折,没有丧葬的礼仪,况且还未满一个月就做成丧服,满朝白衣,日夜对棺痛哭,自古以来,没有能与此相比的。况且陛下要亲自去察看陵墓,去行祭祖之礼吗?希望陛下抑制和割舍这种有损无益之事,这是全国老百姓的最大愿望。又听说陛下准备前去许昌,将以此来避灾。在我看来,吉祥和凶险都是天命,灾祸和幸福由人掌握,靠迁居来求得平安,也于事无益。而且贤人吉士还不随便迁移他们的家以使乡里安宁,何况是帝王这一天下的主人,一举一动怎么可以轻率呢?”少府杨阜说:“文皇帝、武宣皇后去世,陛下都不送葬,这样做是因为陛下以国家利益为重,随时防备不测,为什么要为一个怀抱中的婴儿送葬呢!”曹睿都不听。

吴国派使者到辽东,调骑都尉虞翻到苍梧。

吴主派周贺等人到辽东求购马匹。

起初,虞翻性情粗疏直率,多次酒后误事,又好顶撞他人,因此常常被人诋毁。吴主孙权曾经与大臣们饮酒,自己站起来环绕宴席酌酒劝饮,虞翻伏到地上假装酒醉,孙权走开后,虞翻爬起来回到座位上。孙权勃然大怒,手按宝剑准备刺杀虞翻,刘基劝谏说:“大王在喝了三爵酒后亲手杀品行高尚的人,即使是虞翻有罪,天下又有谁知道呢?”孙权说:“曹操尚且杀死孔融,我杀死虞翻又有什么问题呢?”刘基说:“大王亲身奉行品德和信义,想与尧、舜一比高低,现在为什么又把自己比作曹操!”虞翻因此得以免死。孙权乘机告诫左右:“从今天起,酒后说要杀人,都不允许杀。”

有一天,孙权与张昭谈论神仙,虞翻又指着张昭说:“他们都是死人而你说是神仙,世上难道有仙人吗!”孙权蓄积对虞翻的愤怒,于是将虞翻调到交州。等到周贺等人出发去辽东时,虞翻

闻之,以为去人财以求马,既非国利,而辽东绝远,往恐无获。欲谏不敢,作表以示吕岱,为人所白,复徙苍梧猛陵。

秋九月,魏治许昌宫。 魏伐辽东,不克,还击吴使者,斩之。

公孙渊数与吴通,魏主睿使汝南太守田豫自海道,幽州刺史王雄自陆道讨之。散骑常侍蒋济谏曰:“凡非相吞之国,不侵叛之臣,不宜轻伐。伐之不能制,是驱使为贼也。故曰:‘虎狼当路,不治狐狸。’先除大害,小害自已。今海表委质,不乏职贡,而议者先之。正使克之,无益于国,傥不如意,是为结怨失信也。”不听。豫等往皆无功,诏令罢军。

时吴遣将军周贺乘海求马于渊,豫以贺等垂还,岁晚风急,必赴成山,遂辄以兵据之。贺等还至,遇风,豫勒兵击斩之。权始思翻言,召之。会卒,以其丧还。

魏以刘晔为大鸿胪。

魏侍中刘晔为魏主睿所亲重,睿将伐蜀,朝臣皆谏,晔入赞议,则曰:“可伐。”出与朝臣言,则曰:“不可。”晔有胆智,言之皆有形。中领军杨暨尝谏伐蜀,睿曰:“卿书生,焉知兵事。”暨谢曰:“臣言诚不足采。刘晔,先帝谋臣,盖亦云然。”睿曰:“晔与吾言可伐。”暨曰:“请召质之。”乃召晔至,问之,晔终不言。后因独见,责睿曰:“伐国,大谋也,臣得与闻,常恐眯梦漏泄为罪,焉敢向人言之!夫兵诡道也,

听到了这个消息,认为带财物去购马,既不是国家的利益,而且辽东相隔极远,去恐怕没有收获。虞翻想进谏但又不敢,作奏表给吕岱看,被人告发,再次被调到苍梧郡猛陵县。

秋九月,魏国修整许昌的宫室。 魏国讨伐辽东,没有取胜,返回时攻击吴国的使者,将他们斩首。

公孙渊多次与吴国联系,魏主曹睿派汝南太守田豫从海路,幽州刺史王雄从陆路去讨伐他。散骑常侍蒋济劝谏说:“凡不是要吞并的国家,以及不侵扰和反叛的臣属,都不宜轻易出兵征讨。讨伐他们而不能将其制服,这是驱使他们成为与我们对立的敌人。所以说:‘虎狼当路,不治狐狸。’先去除大害,小害自会消失。如今沿海地区委身侍奉朝廷,不缺应该贡奉的物品,而且议政的人把它排到前面。即使将其打败,对国家也没有益处,倘若失败,就会由此结下怨恨,失掉信义。”曹睿不听。田豫等前去征讨都徒劳无功,曹睿才下诏停止军事行动。

当时吴派将军周贺渡海向公孙渊购买马匹,田豫认为周贺等人即将返回,时已冬季,海上风高浪急,一定赶赴成山,于是便派出军队据守成山。周贺等返回时到达成山,遇上大风,田豫率军发起进攻,将他们斩首。孙权这才想起虞翻的话,召虞翻返回。赶上虞翻去世,只运回灵柩。

魏国任命刘晔为大鸿胪。

魏侍中刘晔被魏主曹睿亲近器重,曹睿将要讨伐蜀国,朝廷大臣都劝阻,刘晔入朝与曹睿商议,则说:“可以讨伐。”出来和大臣们谈论,则说:“不可以。”刘晔有胆识有谋略,谈论起可不可以讨伐蜀国都绘声绘色。中领军杨暨曾经劝阻讨伐蜀国,曹睿说:“你是个书生,哪里懂得军事。”杨暨道歉说:“我的意见实在不值得采纳。刘晔,是先帝的谋臣,大概也反对出兵讨伐蜀国。”曹睿说:“刘晔与我说可以讨伐。”杨暨说:“请召刘晔来对质。”于是将刘晔召来,问刘晔,刘晔始终不说话。后来刘晔趁独自晋见时,责备曹睿说:“讨伐一个国家,是重大的决策,我知道后,常担心说梦活泄漏而犯罪,怎么敢对别人说起!用兵之道在于诡诈,

未发,不厌其密。陛下显然露之,臣恐敌国已闻之矣。”魏主谢之。晔出,责暨曰:“夫钓者中大鱼,则纵而随之,须可制而后牵,则无不得也。人主之威,岂徒大鱼而已乎!子诚直臣,然计不足采,不可不精思也。”暨亦谢之。

或谓睿曰:“晔不尽忠,善伺上意所趋而合之,陛下试反意而问之,与所问反者,是晔常与圣意合也;每问皆同者,晔之情必无所逃矣。”睿验之,果得其情,从此疏焉。晔遂发狂,出为大鸿胪,以忧死。

吴人击魏庐江,不克。

陆逊引兵向庐江,魏人以为宜速救之。满宠曰:“庐江虽小,将劲兵精,守足经时。况贼舍船二百里来,后尾空绝,不来尚欲诱致,今宜听其遂进,但恐走不可及耳。”乃整军趋杨宜口,吴人闻之,夜遁。

时,吴人岁有北计。宠上疏曰:“合肥城南临江湖,北远寿春,贼来攻围,必据水为势。官兵救之,当先破贼,然后围解。贼往甚易,救之甚难,然其西三十里有奇险可依,宜更立城,徙见兵以固守,此为引贼平地而掎其归路,于计为便。”蒋济以为:“如此,既示天下以弱,且望贼烟火而坏城,此为未攻而自拔。一至于此,劫略无限,必以淮北为守矣。”魏主睿疑之。宠重表曰:“孙子言:‘兵者,诡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形实不必相应也。又曰:‘善动敌者形之。’

没有行动前,越秘密越好。陛下公开泄漏了秘密,我担心敌国已经听说了。”魏主曹睿表示道歉。刘晔出来,责备杨暨说:“钓鱼的人钓到一条大鱼,就要放松线随着大鱼走,必须到可以控制时再把大鱼牵引上来,这样就没有得不到的。帝王的威严,难道仅仅是一条大鱼而已吗!你的确是正直的臣子,但是计谋不值得采纳,不可不仔细想一想。”杨暨也向刘晔道歉。

有人对曹睿说:“刘晔没有竭尽忠心,善于探察皇上的意图而阿谀迎合,陛下试着以相反的意思问刘晔,刘晔的回答如果与所问意思相反,表明刘晔经常与陛下的意见相合;如果他的回答每一个都与所问意思相同,刘晔的阿谀逢迎之情必然暴露无遗。”曹睿验证,果然发现刘晔的迎合之情,从此疏远了刘晔。刘晔于是变得疯疯癫癫,出任大鸿胪,因为忧郁而死。

吴军进攻魏庐江,没有取胜。

陆逊率军向庐江进发,魏国的大臣们认为应该迅速前去救援。满宠说:“庐江虽小,但将强兵精,足以防守一段时间。况且敌军舍船步行二百里而来,没有后继部队,不来还想引诱他们来,现在应该听任他们顺利前进,我只担心他们逃走我们追赶不上。”于是整顿军队开赴杨宜口,吴军听到消息,趁夜逃走。

当时,吴国每年都有进攻魏国的计划。满宠上书说:“合肥城的南面临近长江、巢湖,北面远离寿春,敌人一旦来围攻,一定占据水为有利地势。我军官兵前去救援,应该先打败敌人,然后包围才能解除。敌军去进攻很容易,而我们救援却很困难,但是城西三十里处有奇险可依,应该另修城堡,调集现有部队来固守,这是为了把敌人引到平地上而切断他们的退路,此计为宜。”蒋济认为:“这样做,既向天下表示软弱,而且看到敌人的烟火就毁坏城池,这是敌人还没进攻而城自动陷落。一旦到了这种地步,敌人就会没完没了地抢劫,我军一定会退到淮河北岸防守。”魏主曹睿犹豫不决。满宠再次上表说:“孙子说:‘用兵之道,在于诡诈,所以能战而要显示出不能。’这就是表面和实质不必相对应的道理。又说:‘善于牵动敌人者应该造成一定的态势。’

今贼未至而移城却内,引贼远水,择利而动,所谓形而诱之也。”尚书赵咨以宠策为长,乃报听之。

癸丑(233) 十一年魏青龙元年,吴嘉禾二年。

春正月,青龙见魏摩陂井中。二月,魏主睿往观之。吴遣使拜公孙渊为燕王。

公孙渊遣校尉宿舒等奉表称臣于吴,吴主权大悦,遣太常张弥、执金吾许晏等将兵万人,金宝珍货,九锡备物,乘海授渊,封为燕王。举朝皆谏,以为渊未可信,但可遣兵吏护送其使而已。权不听,张昭曰:“渊背魏惧讨,远来求援,非本志也。若渊改图,欲自明于魏,两使不反,不亦取笑于天下乎?”权反覆难昭,昭意弥切。权不能堪,案刀而怒曰:“吴国士人入宫则拜孤,出宫则拜君,孤之敬君亦为至矣,而数于众中折孤,孤常恐失计。”昭熟视曰:“臣虽知言不用,每竭愚忠者,诚以太后临崩,呼老臣于床下,顾命之言故在耳。”因涕泣横流。权掷刀于地,与之对泣。然卒遣弥、晏往。昭称疾不朝,权土塞其门,昭于内以土封之。

夏,闰五月朔,日食。 六月,魏洛阳宫鞠室灾。 公孙渊斩吴使者,献首于魏,魏封渊乐浪公。

渊知吴远难恃,乃斩张弥等首,传送于魏。魏拜渊大司马,封乐浪公。吴主权闻之,大怒曰:“朕年六十,世事难易,靡所不尝。近为鼠子所前却,令人气踊如山。不自截

如今敌人还未到而我军却从城中退出,引诱敌人远离江湖,选择有利时机发起进攻,这就是以一定的态势引诱敌人。”尚书赵咨认为满宠的计策比较可行,曹睿这才答应采纳。

癸丑(233) 汉后主建兴十一年魏青龙元年,吴嘉禾二年。

春正月,青龙出现在魏国摩陂井中。二月,魏主曹睿去观看青龙。 吴国派使者封公孙渊为燕王。

公孙渊派校尉宿舒等奉送表章向吴称臣,吴主孙权非常高兴,派太常张弥、执金吾许晏等率领万人大军,带上金银财宝珍贵物品,预备好九锡之物,渡海赐予公孙渊,封公孙渊为燕王。全朝的文武大臣都劝阻,认为公孙渊不能相信,只能派官兵护送他的使者就行了。孙权不听,张昭说:“公孙渊背叛魏国,害怕被讨伐,从远地来求援,不是他的本意。如果公孙渊改变意图,准备向魏表明忠诚,我们的两个使臣不能返回,不也让天下人取笑吗?”孙权反复质问张昭,张昭的立场更加坚定。孙权不能忍受,手按宝刀愤怒地说:“吴国的士人入宫则参拜我,出宫则参拜您,我敬重您也已经到了极点,而您却多次在大庭广众之下顶撞我,我常常担心失策。”张昭仔细地看着孙权说:“我虽然知道我的意见不会被采用,但每每竭尽愚忠的原因,实在是因为太后临终前,把老臣叫到她的床下,叮嘱我辅佐陛下的话仍旧在耳边回响。”紧接着泪流满面。孙权把刀扔到地上,与张昭相对而哭。但最终还是派张弥、许晏出发。张昭称病不去朝见,孙权用土把张昭家的门堵死,张昭从里面用土将门封住。

夏季,闰五月初一,日食。 六月,魏洛阳宫鞠室发生火灾。公孙渊杀死吴国的使者,将首级献给魏国,魏国封公孙渊为乐浪公。

公孙渊知道吴国距离远难以依靠,便斩了张弥等人的首级,送给魏国。魏国拜公孙渊为大司马,封乐浪公。吴主孙权听到这个消息,勃然大怒说:“朕年已六十,世事的艰难和容易,没有不尝试的。近来被鼠辈所耍弄,令人气踊如山。我如果不亲手砍下

鼠子头以掷于海,无颜复临万国,就令颠沛,不以为恨。”

陆逊上疏曰:“陛下破操乌林,败备西陵,禽羽荆州,斯三虏者当世雄杰,而皆摧其锋矣。方将荡平华夏,总一大猷。今乃不忍小忿,而轻万乘之重,违垂堂之戒,此臣之所惑也。臣闻行万里者,不中道而辍足;图四海者,不怀细以害大。今强寇在境,荒服未庭,乃远惜辽东之众与马,而捐江东万安之业乎?”

仆射薛综、尚书陆瑁亦上疏曰:“北寇与国壤地连接,苟有间隙,应机而至。所以越海求马于渊者,为此故也。而更弃本追末,捐近治远,忿以改规,激以动众,斯乃猾虏所愿闻,非大吴之至计也。且沓渚去渊,道里尚远,今到其岸,兵势三分,使强者进取,次当守船,又次运粮,行人虽多,难得悉用。若渊狙诈,与北未绝,动众之日,唇齿相济。若其不然,畏威远迸,使天诛稽于朔野,山虏乘间而起,恐非万安之长虑也。”权乃止。

数遣人慰谢张昭,昭固不起。权因出,过其门,呼昭,昭辞疾笃。权烧其门以恐之,昭亦不出。乃灭火,驻门良久,昭诸子共扶昭起,权载以还宫,深自克责,昭乃朝会。

初,弥等至襄平,渊欲图之,乃先分散其吏兵,中使秦旦、张群、杜德、黄彊等六十人置玄菟。旦等议曰:

鼠辈的头扔进大海,就再也无颜面对全国的百姓了,即使这样做使我颠沛流离,我也不认为遗憾。”

陆逊上书说:“陛下在乌林打败曹操,在西陵打败刘备,在荆州擒获关羽,这三人都是当世的英雄豪杰,却都被陛下摧折了他们的锋芒。如今正要荡平中原,统一天下。如果现在不能忍住小怨小恨,而轻视身为帝王的贵重身份,违背‘千金之子,坐下垂堂’的训诫,这就是我所感到困惑的。我听说行万里路的人,不在中途停步;立志取得天下的人,不因为小事耿耿于怀而危害大局。如今强大的敌人压境,边远之地没有归附朝廷,陛下怎么还顾念远在辽东的人口和马匹,而放弃江东万安的基业呢?”

仆射薛综、尚书陆瑁也上书说:“北方的敌人与我国土壤连接,一旦有了空隙,他们就乘机而来。我们之所以渡过大海向公孙渊求购马匹,就是因为这样的缘故。而现在更加弃本逐末,舍近求远,因为愤恨而改变计划,因为激动而兴师动众,这才是狡猾的敌人所希望听到的,而不是我大吴最好的计策。况且沓渚县距离公孙渊,道路还很遥远,现在到达他们的岸边,兵力也要一分为三,使强壮的士兵向前发动进攻,身体稍差的守护舰船,最差的运送粮食,去的人虽然很多,但难以全部用上。如果公孙渊狡诈,与魏没有断绝关系,我们的大军出动时,他们就会像唇齿一样互相救助。如果不是这样,也会因为害怕我们的威势而远逃,使我们对他的惩罚到达北方的荒野,而境内的山越人乘机发动叛乱,这恐怕不是万全的长久之计。”孙权这才罢休。

孙权多次派人慰问张昭,向张昭道歉,张昭坚决不起床。孙权便出宫,经过张昭的家门,呼唤张昭,张昭以病重推辞。孙权让人火烧张昭家的门来吓唬张昭,张昭也不出来。孙权便让人将火灭掉,在门口站立很久,张昭的几个儿子一起扶张昭起床,孙权用车把他拉回宫,深切地责备自己,张昭这才参加朝会。

起初,张弥等到达襄平,公孙渊想消灭他们,就先分散他们的官兵,将中使秦旦、张群、杜德、黄彊等六十人安置在玄菟。秦旦等商议说:

“吾观此郡,形势甚弱,若焚其城郭,杀其长吏,为国报耻,然后伏死,足以无恨。孰与偷生苟活,长为囚虏乎?”于是阴相结约,未发,为人所告,旦等皆走。时群病疽创著膝,不能前,乃推旦、彊,使前。德留守群,采菜果食之。旦、彊行数日,得达句丽,因宣权诏于其主位宫,位宫即使人迎群、德,并遣还吴,奉表称臣。旦等至吴,皆拜校尉。

吴主权自将攻魏新城,不克。

吴主权出兵欲围新城,以其远水,积二十余日不敢下船。满宠谓诸将曰:“孙权得吾移城,必于众中有自大之言,今来,虽不敢至,必当上岸耀兵,以示有余。”乃潜遣步骑六千伏肥水隐处。权果上岸,伏军卒起击之,斩首数百,或有赴水死者。

以马忠为庲降都督。

庲降都督张翼用法严,夷帅刘胄叛。丞相亮以参军马忠代翼,召翼令还。其人谓翼宜速归即罪,翼曰:“吾临战场,代人未至,当运粮积谷为灭贼之资,岂可以黜退之故而废公家之务乎?”于是统摄不懈,代到乃发。忠因其资,破胄,斩之。

甲寅(234) 十二年魏青龙二年,吴嘉禾三年。

春二月,丞相亮伐魏。

初,丞相亮劝农讲武,作木牛、流马,运米集斜谷口,治邸阁,息民休士,三年而后用之。至是,悉众十万由斜谷

“我们观察此郡,兵力十分薄弱,如果放火焚烧他们的城郭,杀了他们的长官,为国报仇雪耻,然后伏地而死,也足以无恨了。这与苟且偷生,长期做囚犯比怎么样?”于是暗中相互约定起事,还未行动,就被人告发,秦旦等人都逃走了。当时张群膝盖生疮,不能向前走,便推出秦旦、黄彊,让他们在前面走。杜德留下来守护张群,采集野菜、山果来吃。秦旦、黄彊努力前进了几日,得以到达句丽国,乘机宣称孙权给高丽王位宫颁布诏书,位宫就派人迎接张群、杜德,并把他们送回吴国,上表称臣。秦旦等人回到吴国,都拜为校尉。

吴主孙权亲自率领大军攻打魏新城,没有取胜。

吴主孙权出兵打算围攻新城,但因远离水域,停留了二十多天不敢下船。满宠对将领们说:“孙权如果得到我们的新城,必定在他的大军中说妄自尊大的话,如今出兵而来,虽然不敢前来进攻,但一定上岸炫耀武力,以显示他们兵力有余。”于是秘密派遣步兵、骑兵六千人埋伏在肥水隐蔽的地方。孙权果然上岸,魏伏兵突然发动袭击,杀死吴兵数百人,也有的吴兵跳入水中淹死。

蜀汉任命马忠为庲降都督。

庲降都督张翼执法严厉,夷人首领刘胄叛乱。丞相诸葛亮任命参军马忠接替张翼,召张翼返回。张翼的部下认为张翼应该立即去接受处治,张翼说:“我身临战场,接替的人还没有到,应当转运粮食,积蓄谷物,作为消灭叛贼的资本,怎么可以因为贬官的缘故而使国家的公务废止呢?”于是统管军务毫不松懈,马忠到达后张翼才出发返回。马忠利用张翼准备好的物资,打败刘胄,并将他斩首。

甲寅(234) 汉后主建兴十二年魏青龙二年,吴嘉禾三年。

春二月,丞相诸葛亮讨伐魏国。

起初,丞相诸葛亮鼓励农业讲习武事,制作木牛、流马,运送粮食集存在斜谷口,修整囤积军粮等物资的仓库,使百姓和士兵休养生息,三年后才动用他们。到这时,十万大军全部出动,由斜谷

伐魏,遣使约吴同时大举。

三月,魏山阳公卒。

魏主睿素服发丧。山阳传国至晋永嘉中,乃为胡寇所灭。

夏四月,魏大疫。崇华殿灾。 丞相亮进军渭南,魏大将军司马懿引兵拒守。亮始分兵屯田。

丞相亮至郿,军于渭水之南。司马懿引军渡渭,背水为垒以拒之,谓诸将曰:“亮若出武功,依山而东,诚为可忧;若西上五丈原,诸将无事矣。”亮果屯五丈原。

郭淮曰:“亮若跨渭登原,连兵北山,隔绝陇道,摇荡民夷,非国之利也。”懿乃使淮先据北原,堑垒未成,汉兵大至,淮逆击却之。

亮以前者数出,皆以运粮不继,使己志不伸,乃分兵屯田为久驻之基,耕者杂于渭滨居民之间,而百姓安堵,军无私焉。

五月,吴主权击魏。秋七月,魏主睿自将击却之。

吴主权入居巢湖口,向合肥新城,众号十万。又遣陆逊、诸葛瑾入江夏、沔口,向襄阳;孙韶、张承入淮,向广陵、淮阴。魏满宠欲率兵救新城,将军田豫曰:“贼欲质新城以致大军耳。宜听使攻城,挫其锐气,俟其疲怠,然后击之,可大克也。若便进兵,适入其计矣。”散骑常侍刘劭曰:“可先遣步骑数千扬声进道,引出贼后,拟其归路,要其粮道,贼必震怖遁走,不战自破矣。”

讨伐魏国,并派使臣约定吴国同时大举出兵。

三月,魏山阳公去世。

魏主曹睿身穿素服,讣告众人。山阳公刘协传国到晋永嘉中,才被胡人所灭。

夏四月,魏大规模流行瘟疫。崇华殿发生火灾。 丞相诸葛亮进军渭南,魏大将军司马懿领兵拒守。诸葛亮开始分出部队屯田。

丞相诸葛亮率军到达郿县,驻扎在渭水的南面。司马懿率军渡过渭水,背水扎营来抵御诸葛亮,对将领们说:“诸葛亮如果从武功出兵,依山向东,确实让人忧虑;如果西上五丈原,将领们就没事了。”诸葛亮果然驻扎在五丈原。

郭淮说:“诸葛亮如果跨过渭水登上北原,与北山连兵,隔断陇道,使百姓和夷人动荡不安,这对国家不利。”司马懿于是派郭淮首先占据北原,壕沟和营垒还没有修成,汉军的大部队已经来到,郭淮迎击将他们击退。

诸葛亮因为前几次出兵,都由于运送粮食跟不上,使自己的志向不能伸展,便分出部队屯田,作长期驻军的基础,耕种田地的士兵与渭水之滨的居民杂处在一起,而百姓安居乐业,汉军没有偏私。

五月,吴主孙权率军攻打魏国。秋七月,魏主曹睿亲率大军将他们击退。

吴主孙权进驻巢湖口,指向合肥新城,号称十万大军。又派遣陆逊、诸葛瑾进入江夏、沔口,指向襄阳;孙韶、张承进入淮河,指向广陵、淮阴。魏国满宠打算率兵援救新城,将军田豫说:“敌人想以新城作目标来引诱我大军。应该听任他们攻城,挫败他们的锐气,等他们疲惫懈怠了,然后攻击他们,可以大获全胜。如果我们立即进军,正好中了他们的计策。”散骑常侍刘劭说:“可先派遣数千步兵、骑兵扬言从几路进军,出现在敌人的背后,控制他们的退路,拦截他们的粮道,敌人一定震惊而逃跑,不交战自己就屈服了。”

宠又欲拔新城守,致贼寿春,魏主睿不听,曰:“先帝东置合肥,南守襄阳,西固祁山,贼来辄破于三城之下者,地有所必争也。纵权攻新城,必不能拔。敕诸将坚守,吾将自往攻之。比至,度权已走矣。”乃使秦朗督步骑二万助司马懿拒汉,敕懿:“但坚守以挫其锋,彼进不得志,退无与战,久停则粮尽,虏略无所获则必走。走而追之,全胜之道也。”乃御龙舟而东。满宠募壮士焚吴攻具,吴吏士多病,又闻睿至,遂退。

陆逊遣人奉表于权,为魏逻者所得。诸葛瑾闻之甚惧,与逊书,速其去。逊未答,方催人种葑、豆,与诸将弈棋、射戏如常。瑾来见逊,逊曰:“今兵将意动,且当自定以安之,施设变术,然后出耳。今若便退,贼谓吾怖,而来相蹙,必败之势也。”乃密与瑾立计,令瑾督舟船,逊悉上兵马以向襄阳城。魏人素惮逊名,遽还赴城。瑾便引船出,逊徐整部伍,张拓声势,步趋船,魏人不敢逼。行到白围,托言往猎,遣周峻等击江夏、新市、安陆、石阳,斩获千余人而还。

八月,魏葬汉孝献皇帝于禅陵。 丞相、武乡侯诸葛亮卒于军,长史杨仪引军还。前军师魏延作乱,仪击斩之。

亮数挑战,懿不出。乃遗以巾帼妇人之服,懿怒,上表请战,魏主睿使卫尉辛毗杖节为军师以制之。姜维谓亮曰:“贼不复出矣。”亮曰:“彼本无战情,所以固请者,

满宠又想抽调新城的守军,将敌人引到寿春,魏主曹睿不同意,说:“先帝之所以在东面设置合肥,在南面据守襄阳,在西面固守祁山,敌人来就在这三城之下将他们打败,这是因为三城处于必争之地。纵使孙权攻打新城,也肯定不能攻下。下令将领们坚守,我将亲自去攻打他们。等我赶到,估计孙权已经逃走了。”于是派秦朗率领步兵、骑兵二万人援助司马懿抵御汉军,命令司马懿:“你只要坚守,挫败敌军的锋芒,使他们进攻不能得逞,退军不能交战,长久停留粮食就要耗尽,抢掠没有任何收获就一定撤军。敌人逃跑就追击,这是大获全胜的办法。”便乘龙舟向东进发。满宠招募壮士烧毁了吴军攻城的器械,吴军官兵有很多人生病,又听说曹睿的大军来到,于是撤走。

陆逊派人给孙权奉送章表,被魏军巡逻的士兵得到。诸葛瑾听到消息后深感恐惧,给陆逊写信,叫他火速撤军。陆逊没有答复,正在催促士兵种菜、种豆,与将领们下棋、做射箭的游戏,就像往常一样。诸葛瑾来见陆逊,陆逊说:“如今我们的将士思想不平静,暂且应当镇定自己来安定军心,采取权变之术,然后撤出。如果现在立即撤退,敌人会认为我们害怕,而来逼近我们,我军势必失败。”于是秘密地与诸葛瑾订下计策,命令诸葛瑾统率舰船,陆逊率领全部人马向襄阳城挺进。魏兵一向害怕陆逊的名声,立即撤回襄阳城。诸葛瑾便率领舰船驶出,陆逊慢慢地整顿队伍,扩张声势,步行到船上,魏军不敢逼近。行到白围时,声称要去打猎,派遣周峻等进攻江夏、新市、安陆、石阳,杀死和俘获了一千多人返回。

八月,魏将汉孝献皇帝安葬在禅陵。 丞相、武乡侯诸葛亮在军中去世,长史杨仪率军返回。前军师魏延作乱,杨仪攻打魏延,将他斩首。

诸葛亮多次挑战,司马懿始终不出兵。诸葛亮于是把妇女穿的衣服送给司马懿,司马懿恼羞成怒,上表请求出战,魏主曹睿派卫尉辛毗担任军师持着符节去制止司马懿。姜维对诸葛亮说:“敌人不会再出战了。”诸葛亮说:“司马懿本来就不想作战,所以坚决请求出战,

以示武于众耳。将在军,君命有所不受,苟能制吾,岂千里而请战耶?”

亮遣使者至懿军,懿问其寝食及事之烦简,而不及戎事。使者曰:“诸葛公夙兴夜寐,罚二十已上,皆亲览焉;所噉食不至数升。”懿告人曰:“孔明食少事烦,其能久乎?”

亮病笃,帝使仆射李福省侍,因谘大汁。与亮语已,别去,数日复还。亮曰:“孤知君还意,公所问者,公琰其宜也。”福谢:“前实失谘请,公百年后,谁可任大事者,故辄还耳。”又请其次,亮曰:“文伟可。”又问,亮不答。八月,薨。

长史杨仪整军而出。百姓奔告懿,懿追之。姜维令仪反旗鸣鼓,若将向懿者,懿不敢逼。于是仪结阵而去,入谷然后发丧。策赠印绶,谥曰忠武。百姓为之谚曰:“死诸葛走生仲达。”懿闻之,笑曰:“吾能料生,不能料死故也。”亮尝推演兵法,作八阵图,至是,懿案行其营垒,叹曰:“天下奇才也!”追至赤岸,不及而还。

初,前军师魏延勇猛过人,善养士卒。每欲请兵万人,与亮异道会于潼关,如韩信故事,亮不许。延常谓亮怯,不能尽用己才。仪为人干敏,亮每出军,仪规画分部,筹度粮谷,咸取办焉。延性矜高,当时皆下之,唯仪不假借,延以为至忿。亮深惜二人之才,不忍偏废也。

是向部众表示用武罢了。将领在军中,君主的命令可以不接受,如果他能战胜我军,难道还需要远隔千里而请求作战吗?”

诸葛亮派使者到司马懿军中,司马懿向使者打听诸葛亮的睡眠、饮食和办事多少,而没有问及军事。使者说:“诸葛公早起晚睡,凡是责罚二十杖以上的案件,都亲自披阅;所吃的饭不到几升。”司马懿告诉别人说:“诸葛孔明吃的少而事务烦杂,他还能活得久吗?”

诸葛亮病重,后主刘禅派仆射李福前来问候,趁机询问国家大事。李福与诸葛亮交谈完毕,辞别而去,几天后又回来。诸葛亮说:“我知道您回来的意图,您所要问的事,蒋琬适合。”李福道歉说:“日前实在是忘了询问,您去世之后,谁能担负重任,所以就返回来了。”李福又问蒋琬之后谁可承担重任,诸葛亮说:“费祎可以。”李福又问费祎之后有谁呢,诸葛亮没有回答。八月,诸葛亮去世。

长史杨仪整顿军队退出。百姓跑着去告诉司马懿,司马懿率军追击。姜维命令杨仪调转战旗的方向,擂响战鼓,像是即将向司马懿发起进攻,司马懿不敢逼近。于是杨仪结阵离开,进入斜谷之后才报丧。后主用策书赠给诸葛亮印绶,赐谥号为忠武侯。百姓为这事编了一则谚语说:“死诸葛亮吓跑了活司马懿。”司马懿听到后,笑着说:“这是我能够估计诸葛亮活着,不能料到诸葛亮已死的缘故。”诸葛亮曾经推演兵法,制成八阵图,到诸葛亮去世以后,司马懿察看汉军驻过的军营,感叹说:“真是天下的奇才啊!”追到赤岸,没有追上而返回。

起初,前军师魏延勇猛过人,善待士兵。每次出征总要请求带兵一万人,与诸葛亮分道在潼关会合,就像韩信过去请求独自率领一部分军队一样,诸葛亮不同意。魏延经常说诸葛亮胆怯,不能充分发挥他自己的才干。杨仪为人干练精敏,诸葛亮每次出军,杨仪规划调遣部队,筹办粮食,全部依靠他办理。魏延生性矜持高傲,当时大家都让着他,只有杨仪对他不客气,魏延对杨仪最为愤恨。诸葛亮十分爱惜二人的才干,不忍心偏废任何一人。

费祎使吴,吴主曰:“杨仪、魏延,牧竖小人,虽尝有鸣吠之益,然已任之,势不得轻。若一朝无诸葛亮,必为祸乱,诸君愦愦,独不知虑此乎?”祎曰:“仪、延不协,起于私忿,而无黥、韩难御之心。今方扫除强贼,混一函夏,功以才成,业由才广,若防其后患舍而不用,是犹备风波而逆废舟楫,非长计也。”

亮病笃,作退军节度,令延断后,姜维次之。延或不从,军即自发。亮薨,仪令费祎往揣延意。延曰:“丞相虽亡,吾自见在。府亲官属,便可将丧还葬,吾自当率诸军击贼,云何以一人死废天下之事耶!且魏延何人,当为杨仪作断后将乎?”仪等乃案亮成规引还,延果大怒,搀仪未发,率所领先归,烧绝阁道,与仪相表叛逆。一日之中,羽檄交至。帝以问董允、蒋琬,咸保仪而疑延。仪等槎山通道,昼夜兼行,亦继延后。延据南谷口,逆击仪等。将军何平叱先登曰:“公亡,身尚未寒,汝辈何敢乃尔!”士卒知曲在延,皆散。延逃奔汉中,仪遣将斩之,夷三族。

始,延欲杀仪等,冀时论以己代诸葛辅政,故不北降魏而南击仪,实无反意也。初,亮表于帝曰:“臣成都有桑八百株,薄田十五顷,子弟衣食,自有余饶,不别治生以长尺寸。臣死之日,不使内有余帛,外有赢财,以负陛下。”至是,卒如其言。长史张裔常称亮曰:“公赏不遗远,罚不阿近,

费祎出使吴国,吴主说:“杨仪、魏延,是牧童一般的小人,虽然曾经有过鸡鸣狗吠的本领,但是已经任用了他们,势不得轻视。如果一旦没有了诸葛亮,必定发生祸乱,诸位糊涂,难道不知道对此要用心防备吗?”费祎说:“杨仪、魏延不和,只是出于私愤,而没有黥布、韩信的叛逆意图。如今正在扫除强敌,统一全国,功业依靠人才来成就,伟业依靠人才来扩展,如果防备他俩带来后患而舍弃他们不加以任用,这就像是防备发生风波反而先废弃舟楫一样,不是长久之计。”

诸葛亮病重时,安排退军的调度,命令魏延在后面掩护撤军,姜维紧排在他前面。魏延如果不服从命令,军队就自行出发。诸葛亮去世后,杨仪让费祎去揣测魏延的想法。魏延说:“丞相虽然死了,还有我在。丞相的亲属和官属,可以将遗体送回去安葬,我应当亲自率领各路军队攻击敌人,怎么能因为一人之死而废弃天下的大事呢!况且我魏延是何等人,应当为杨仪作断后的将领吗?”杨仪等人这才按照诸葛亮订立好的计划率军撤回,魏延果然勃然大怒,抢在杨仪没有发兵时,率领所属部队先返回,烧毁栈道,与杨仪一同上表说对方叛逆。一天之中,紧急的文书同时送到朝廷。后主刘禅把此事拿去询问董允、蒋琬,董允、蒋琬都担保杨仪而怀疑魏延。杨仪等人砍伐树木开通道路,日夜兼程,也紧随魏延之后。魏延据守南谷口,迎击杨仪等人。将军何平叱责先登上南谷口的士兵们说:“诸葛公去世,尸骨未寒,你们怎敢如此!”士兵们知道魏延理亏,都散开走了。魏延逃奔汉中,杨仪派遣将领斩杀魏延,诛灭他的三族。

起初,魏延打算杀死杨仪等人,希望社会舆论让自己接替诸葛亮辅助朝政,所以不向北投降魏却向南进攻杨仪,确实没有反叛的意图。起初,诸葛亮上表后主刘禅说:“我在成都有桑树八百株,薄田十五顷,我的子弟穿衣吃饭,自有富余,不用另外经营来增加收入。我死之时,不使家中有多余的绢帛,家外有多余的钱财,而辜负陛下。”到这时,最终就像他说的那样。长史张裔曾称赞诸葛亮说:“诸葛公奖赏不忘关系疏远的人,处罚不偏袒亲近的人,

爵不可以无功取,刑不可以贵势免,此贤愚所以佥忘其身者也。”

初,长水校尉廖立,自谓才名宜为亮副,怏怏怨谤,亮废立为民,徙之汶山。及亮薨,立垂泣曰:“吾终为左衽矣。”李平闻之,亦发病死。平常冀亮复收己,得自补复,策后人不能故也。

以吴懿为车骑将军,督汉中,蒋琬为尚书令,总统国事。

时新丧元帅,远近危悚,琬拔处群僚之右,既无戚容,又无喜色,神守举止有如平日,由是众望渐服。

遣中郎将宗预使吴。

吴人闻诸葛亮卒,恐魏乘衰取蜀,增巴丘守兵万人,一欲以为救援,二欲以事分割。汉人闻之,亦增兵永安以备非常。预至吴,吴主权问之,对曰:“东益巴丘之戍,西增白帝之守,皆事势宜然,俱不足以相问也。”权嘉其抗尽,礼之亚于邓芝。

吴以诸葛恪为丹阳太守。

恪以丹阳山险,民多果劲,自求为官,出之三年可得甲士四万。众议以丹阳地势险阻,与吴郡、会稽、新都、番阳四郡邻接,周旋数千里。山出铜铁,自铸甲兵。俗好武尚气,仗兵野逸,时睹间隙,出为寇盗。战则蜂至,败则鸟窜,自前世所不能羁。皆以恪计为难。恪父瑾闻之,亦叹曰:

爵位不能没有功劳,而刑罚不能因为权贵而免除,这是贤能人和普通人都能够忘身报国的原因。”

起初,长水校尉廖立,自认为才气和名声适合作诸葛亮的副手,怏怏不快,抱怨诽谤,诸葛亮将他罢免为平民,迁居到汶山。等到诸葛亮去世,廖立流下眼泪说:“我终生都要受外族的统治了。”李平听到诸葛亮去世的消息,也发病而死。这是由于李平常常希望诸葛亮再次录用自己,得以弥补过去的错误,而估计后来的人不能这样做的缘故。

任命吴懿为车骑将军,统领汉中,蒋琬为尚书令,总管国家事务。

当时蜀汉刚刚失去统帅,远近都恐惧不安,蒋琬出类拔萃,身处百官之首,既没有悲戚的面容,也没有欢喜的神色,神态举止如同平时,因此大家渐渐服从他。

蜀汉派中郎将宗预出使吴国。

吴国人听说诸葛亮去世,担心魏军乘蜀汉衰弱时攻取蜀汉,因而增加巴丘的守军一万人,一来打算作为救援,二来打算参与分割蜀汉。汉人听说后,也增加永安的守军以防备非常之事。宗预到达吴国,吴主孙权问他永安增兵的事,宗预回答说:“东面增加巴丘的守军,西面增加白帝城的部队,都是符合时势的行动,都不值得互相询问。”孙权称赞他坦率耿直,对他的礼遇仅次于邓芝。

吴国任命诸葛恪为丹阳太守。

诸葛恪认为丹阳山路险阻,百姓大多劲悍,自己请求到山阳做官,出任三年可以获得士兵四万。百官讨论认为丹阳地势险阻,与吴郡、会稽、新都、番阳四郡邻接,周围数千里。山里出产铜铁,自己铸造武器。民间喜好武事,崇尚义气,手持武器,在山野奔逃,不时观察时机,出山作盗匪。打仗时他们蜂拥而上,战败时像鸟一样逃窜,从前代以来一直不能管束他们。大家都认为诸葛恪的计策难以实施。诸葛恪的父亲诸葛瑾听说后,也叹息说:

“恪不大兴吾家,将赤吾族也!”恪盛陈其必捷,吴主乃拜为丹阳守,使行其策。

冬十一月,魏洛阳地震。 吴潘濬平武陵蛮。

乙卯(235) 十三年魏青龙三年,吴嘉禾四年。

春正月,魏太后郭氏卒。

魏主睿数问甄后死状于太后,由是太后以忧卒。

中军师杨仪有罪,废徙汉嘉,自杀。

杨仪既杀魏延,自以为宜代诸葛亮秉政。而亮平生密指,以仪狷狭,意在蒋琬。仪至成都,拜中军师,无所统领。仪自以年宦先琬,才能逾之,由是怨愤形于声色。后军师费祎往慰省之,仪曰:“往者丞相初亡,吾若举军就魏,处世宁当落度如此耶?”祎密表其言。诏废为民,徙汉嘉郡。自杀。

夏四月,以蒋琬为大将军、录尚书事;费祎为尚书令。魏作洛阳宫。

魏主睿好土功,既作许昌宫,又治洛阳宫,起昭阳太极殿,筑总章观,高十余丈。力役不已,农桑失业。陈群谏曰:“昔禹承唐、虞之盛,犹卑宫室而恶衣服。况今丧乱之后,人民至少,边境有事乎!昔刘备多作传舍,兴费人役,太祖知其疲民也。今中国劳力,亦吴、蜀之所愿,此安危之机也。惟陛下虑之。”睿答曰:“王业、宫室亦宜并立,灭贼之后,岂可复兴役耶?此君之职,萧何之大略也。”群曰:

“诸葛恪不能使我们的家兴旺,将使我们的家族一无所有!”诸葛恪执意自己能取胜,吴主孙权于是拜他担任丹阳太守,使他按自己的计划行事。

冬十一月,魏洛阳地震。 吴国潘濬平定武陵的蛮夷。

乙卯(235) 汉后主建兴十三年魏青龙三年,吴嘉禾四年。

春正月,魏太后郭氏去世。

魏主曹睿多次向太后询问母亲甄后致死的实情,由此太后因忧惧而死。

中军师杨仪犯罪,被罢免官职,流放汉嘉,自杀而死。

杨仪杀死魏延以后,自认为应该接替诸葛亮执政。然而诸葛亮生前有秘密指示,认为杨仪心胸狭窄,准备由蒋琬接任。杨仪到达成都,任命为中军师,没有统领任何工作。杨仪自认为做官的资历比蒋琬深,才能也超过蒋琬,因此怨愤之情溢于声色之中。后军师费祎前去安慰看望他,杨仪说:“当初丞相刚刚去世时,我如果率军投奔魏国,为人处世难道会失意落魄到这种地步吗?”费祎秘密上表报告了他说的话。后主下诏罢免杨仪为平民,流放汉嘉郡。杨仪自杀而死。

夏四月,任命蒋琬为大将军、录尚书事;费祎为尚书令。魏国修建洛阳的宫殿。

魏主曹睿喜欢土木建筑工程,已经修建了许昌的宫殿,又修治洛阳的宫殿,建起昭阳太极殿,修筑总章观,高十余丈。征发劳役没有止境,耕织几乎停顿。陈群劝谏说:“从前大禹承袭唐尧、虞舜的昌盛基业,仍然居住低矮的宫室,穿质料粗劣的衣服。何况如今正值战乱之后,人口稀少,边境上还有战事呢!以前刘备在路旁大修供行人住宿的馆舍,耗费人力,太祖知道他使百姓疲惫了。如今中原浪费民力,也正是吴国和蜀国所希望的,这是关系国家安危的关键。愿陛下考虑。”曹睿答复说:“帝王之业和宫室也应该同时建立,消灭敌人以后,怎么可以再大兴劳役呢?这是你的职责,跟萧何当初修建未央宫的大略一样。”陈群说:

“昔汉祖已灭项羽,宫室焚烧,是以萧何建武库太仓,皆是要急,然高祖犹非其壮丽。今二虏未平,诚不宜与古同也。且人之所欲,莫不有辞,况乃王者,莫之敢违。若必欲作之,固非臣下言辞所屈;若卓然回意,亦非臣下所及也。汉明帝欲起德阳前殿,钟离意谏而止,后复作之,谓群臣曰:‘钟离尚书在,不得成此殿也。’夫王者岂惮一臣,盖为百姓也。”睿为之少省。

睿耽于内宠,自贵人以下至掖庭洒扫,凡数千人。廷尉高柔谏曰:“《周礼》,天子后妃以下百二十人,既已盛矣。窃闻后庭之数,今复过之,圣嗣不昌,殆或曲此。臣愚以为可妙简淑媛以备内官之数,其余尽遣还家,且以育精养神,专静为宝。则《螽斯》之征可庶而致矣。”睿报之曰:“辄克昌言,它复以闻。”

是时猎法严峻,杀禁地鹿者身死,财产没官。柔复上疏曰:“百姓供役,田者既减,复有鹿暴,所伤不訾。至如荥阳左右,周数百里略无所入。方今天下生财者少,而麋鹿之损者多,请除其禁。”

睿又欲平北芒作台观以望孟津。卫尉辛毗谏曰:“天地之性高高下下,今欲反之,既非其理。加以损费人功,民不堪役。”睿乃止。

少府杨阜上疏曰:“尧尚茅茨而万国安其居,禹卑宫室而天下乐其业。及至殷、周,或堂崇三尺,度以九筵耳。桀作璇宫象廊,纣为倾宫、鹿台,以丧其国,楚灵筑章华而身

“过去汉高祖已经消灭了项羽,宫室被焚烧,因此萧何修建了武器库和储粮的大仓,都是急需的,然而高祖还责怪他建得高大华丽。如今吴、蜀两国还没有平定,实在不该与古人一样。再说人们想要的,没有找不到托辞的,何况是帝王,没有人敢违抗。如果一定要兴建,固然不是臣下的劝说所能改变的;如果突然回心转意,也不是臣下劝说的功劳。汉明帝准备修建德阳殿的前殿,钟离规劝然后停止,后来又重新修建,对群臣说:‘如果钟离尚书还在,就不能建成此殿。’说起来帝王怎么会惧怕一个臣子呢,大概是为百姓考虑吧。”为此,曹睿稍有减省。

曹睿沉迷于嫔妃之中,从贵人以下到担任宫廷洒扫的宫女,总共几千人。廷尉高柔进谏说:“《周礼》规定,天子允许有后妃以下的宫女一百二十人,已经很盛大了。我私下听说后宫的人数,现在又超过了这个数字,圣上的子嗣不昌盛,大概是由于此吧。我愚笨地认为可以挑选少量贤淑的美女来充任内官的数目,其余的全部遣送回家,因此陛下可以育精养神,专心静养。这样《诗经·螽斯》所说的子嗣昌盛的征兆就可能出现了。”曹睿答复说:“你经常能够直言劝谏,其他事情请再对我说。”

这时狩猎的法令非常严厉,杀死皇室禁地内麋鹿的人要被处死,他的财产没收给官方。高柔又上书说:“百姓提供劳役,种田的人已经减少了,又有鹿糟蹋圈里的庄稼,所造成的损害不计其数。至于像荥阳附近地区,周围数百里几乎没有任何收成。如今天下创造财富的很少,而麋鹿造成的损失多,请解除狩猎的禁令。”

曹睿又打算铲平北芒山,建造台观来远望孟津。卫尉辛毗进谏说:“天地自然生成,本来就高高低低,如今要反其道而行,已经不符合自然之理。加之耗费人力,百姓不能承受劳役。”曹睿这才罢休。

少府杨阜上书说:“尧提倡住茅屋而万民安居,大禹居住低矮宫室而天下乐业。等到了商朝、周朝,有的殿堂堂基高三尺,宽容纳九筵罢了。夏桀用玉石建造宫室用象牙装饰走廊,商纣修建倾宫、鹿台,因此丧失了他们的国家,楚灵王修建章华台而身

受祸,秦皇作阿房,二世而灭。夫不度万民之力以从耳目之欲,未有不亡者也!陛下当以尧、舜,殷、周为法,桀、纣,秦、楚为戒,而乃自暇自逸,惟宫室是饰,必有危亡之祸矣。君作元首,臣为股肱,存亡一体,得失同之。臣虽驽怯,敢忘斯义!言不切至,不足以感寤陛下。谨叩棺沐浴,伏俟重诛。”魏主感其忠,手笔诏答。

睿常著帽,被缥绫半袖。阜问曰:“此于礼何服也?”睿默然。自是不法服不见阜。

阜又上疏欲省宫人,乃召御府吏问后宫人数,吏对曰:“禁密,不得宣露。”阜怒,杖而数之曰:“国家不与九卿为密,反与小吏为密乎?”睿愈严惮之。

散骑常侍蒋济上疏曰:“昔句践养胎以待用,昭王恤病以雪仇。今二敌强盛,当身不除,百世之责也。以陛下神武,舍其缓者,专心讨贼,臣以为无难矣。”

中书侍郎王基上疏曰:“古人以水喻民曰:‘水所以载舟,亦所以覆舟。’颜渊曰:‘东野子之御,马力尽矣,而求进不已,殆将败矣。’今事役劳苦,男女离旷,愿陛下深察东野之敝,留意舟水之喻。汉文之时,唯有同姓诸侯,贾谊忧之,以为‘置火积薪之下而寝其上’。今寇贼未殄,猛将拥兵,检之则无以应敌,久之则难以遗后。使贾谊复起,必深切于曩时矣。”

遭大祸,秦始皇建造阿房宫,统治二世就灭亡了。如果不考虑百姓的力量来满足自己的耳目享受,没有不灭亡的!陛下应当以尧、舜和商朝、周朝为榜样,以夏桀、商纣和秦国、楚国为鉴戒,如果不是这样,而是注重自己闲暇安逸,只是关心宫室的修饰,必定会有国家危亡的灾祸。君王好比是人的头脑,大臣好比是四肢,生死与共,得失相同。我虽然愚笨胆怯,哪里敢忘记直言进谏的大义!如果言辞不急切,就不足以感悟陛下。谨敲击棺材,沐浴净身,等候重罚。”曹睿被他的忠诚感动,亲笔写诏书作答。

曹睿曾经头戴小帽,身穿淡蓝色的半袖绸衫。杨阜问他:“这是符合礼制的哪一种服饰?”曹睿沉默不语,从此不穿戴符合礼制的服饰不见杨阜。

杨阜又上书想要减少宫女,于是召来御府的官吏询问后宫的人数,官吏回答说:“宫中的秘密,不能泄漏。”杨阜十分生气,用杖责打并数落他说:“国家不对九卿保密,反而对小吏保密吗?”曹睿更加惧怕杨阜。

散骑常侍蒋济上书说:“从前勾践鼓励生育以准备国家征用,昭王抚慰穷苦的人以报仇雪恨。如今吴、蜀二敌强盛,陛下在位时不能铲除,将为后世百代所谴责。凭着陛下的神明和勇武,放弃那些可以慢慢再做的事,专心讨伐敌人,我认为没有什么难办的。”

中书侍郎王基上书说:“古人用水比喻人民说:‘水可以载舟,也可以覆舟。’颜渊说:‘东野子驾车,马力用尽了,但仍不停地向前驱赶,大概是要将马匹毁掉。’如今役使百姓十分辛苦,丈夫离家,妇人孤苦,希望陛下深察东野子驾车的弊病,留意舟与水的比喻。汉文帝的时候,只有同姓诸侯,贾谊对此忧心忡忡,认为是‘将火苗放在柴堆下面而睡在上面’。如今敌人还没有消灭,而猛将拥有军队,约束他们则无法应付敌人,长久之后则难以交给后代。假使贾谊复活,必定比过去的感受更加深切。”

殿中监督役,擅收兰台令史。仆射卫臻奏案之,诏曰:“殿舍不成,吾所留心,卿推之,何也?”臻曰:“古制侵官之法,非恶其勤事也,诚以所益者小,所堕者大也。臣每察校事,类皆如此,若又纵之,惧群臣遂将越职,以至陵夷矣。”

尚书孙礼固请罢役,诏曰:“钦纳谠言。”促遣民作。监者复奏留一月。礼径至作所,称诏罢之。睿虽不能尽用直言,然皆优容之。

秋七月,魏崇华殿灾。

魏主睿以殿灾问太史令高堂隆曰:“此何咎也?”对曰:“《易传》曰:‘上不俭,下不节,孽火烧其室。’又曰:‘君高其台,天火为灾。’人君务饰宫室,不知百姓空竭,故天应以旱,火从高殿起也。”又诏问隆:“汉柏梁灾,而大起宫殿以厌之,其义云何?”对曰:“此越巫所为,非圣贤之训也。今宜罢遣民役,清扫所灾之处,不敢有所立作,则萐莆、嘉禾必生其地矣。”

八月,魏立子芳为齐王,询为秦王。

魏主睿无子,养二王为己子,宫省事秘,莫知其所由来者。或云:芳,任城王楷之子也。

魏复立崇华殿。

魏主睿复立崇华殿,更名九龙。通引谷水过殿前,为玉井绮栏,蟾蜍含受,神龙吐出。使博士马钧作司南车、水转百戏。作者三、四万人。

殿中监监督营造宫室的劳役,擅自拘捕兰台令史。仆射卫臻奏请调查这件事,曹睿下诏说:“宫殿不能建成,是我最关心的,你追究这件事,到底是为什么?”卫臻说:“古代制定有关官吏互相越权冒犯的法令,不是憎恶他们勤于办事,实在是因为收益小而破坏大。我每次考察校事,大致都是这样,如果再放纵他们,恐怕各部门终将超越职权,以至于国家衰落。”

尚书孙礼坚决请求废除劳役,曹睿下诏说:“钦佩并接受你的正直之言。”催促遣返服役的百姓回家。然而监工又上奏留一个月。孙礼径直来到工地,宣称皇帝下诏废除劳役。曹睿虽然不能全部采纳大臣们的正直之言,然而都能宽容他们。

秋七月,魏崇华殿发生火灾。

魏主曹睿以崇华殿发生火灾的事询问太史令高堂隆说:“这是什么灾祸?”高堂隆回答说:“《易传》说:‘居上不节俭,在下不节约,灾火烧他的宫室。’又说:‘君王高筑台阁,天火成灾。’君王致力于修饰宫室,不知道老百姓一无所有,所以上天以旱灾回报,大火就从高耸的殿堂燃起。”曹睿又下诏询问高堂隆:“汉代时柏梁发生火灾,却大建宫殿来震慑,这样做怎么解释呢?”高堂隆回答说:“这是越族的巫师所为,不是圣贤的法则。如今应该停止劳役,遣散民夫,清扫发生火灾的地方,不随意大兴土木,那么表示吉祥的瑞草、象征吉瑞的茁壮稻禾一定能在这里生长。”

八月,魏国立皇子曹芳为齐王,曹询为秦王。

魏主曹睿没有儿子,收养曹芳和曹询为自己的儿子,宫禁内的事情非常秘密,没有人知道他俩的来历。有人说:曹芳是任城王曹楷的儿子。

魏国重新修建崇华殿。

魏主曹睿重新修建崇华殿,改名为九龙殿。开渠引来谷水经过九龙殿前,用玉石修造水井,用带花纹的丝织品包裹井栏,水从玉蟾蜍的口中流进,从玉神龙的口中吐出。让博士马钧制造指南车和靠水转动的百戏轮盘。参与劳作的有三、四万人。

陵霄阙始构,有鹊巢其上,魏主以问高堂隆。对曰:“《诗》曰:‘惟鹊有巢,惟鸠居之。’今始构阙而鹊巢之,天意若曰:‘宫室未成,身不得居,将有他姓制御之耳。’天道无亲,惟与善人。今宜休罢百役,增崇德政,则可以转祸为福矣。”

睿性严急,督修宫室有稽限者,亲召问之,言犹在口,身首已分。散骑常侍王肃谏曰:“陛下临时所刑,皆有罪之吏也,然众庶不知,谓为仓卒。愿下之吏,暴其罪而诛之,无使污宫掖而为远近所疑。且人命至重,难生易杀,是以圣贤重之。昔汉文帝欲杀犯跸者,张释之曰:‘方其时,上使诛之则已,今下廷尉,廷尉,天下之平,不可倾也。’臣以为大失其义。廷尉,天子之吏也,犹不可以失平,而天子之身反可以惑谬乎?斯重于为己而轻于为君,不忠之甚也,不可不察。”

冬十月,魏中山王衮卒。

衮疾病,令官属曰:“男子不死于妇人之手,亟以时成东堂。”堂成,舆疾往居之。又令世子曰:“汝幼为人君,知乐不知苦,必将以骄奢为失者也。兄弟有不良之行,当造膝谏之,谏之不从,流涕喻之,喻之不改,乃白其母,犹不改,当以奏闻,并辞国土。与其守宠罹祸,不若贫贱全身也。此亦谓大罪恶耳,其微过细故,当掩覆之耳。”遂卒。

魏杀鲜卑轲比能。

先是,轲比能诱保塞鲜卑步杜根以叛,杀魏将军苏尚、董弼二人,遂走幕北,复杀步杜根。至是,幽州刺史王雄

陵霄阙刚刚架起时,有喜鹊在上面筑巢,曹睿以此事询问高堂隆。高堂隆回答说:“《诗经》说:‘喜鹊筑巢,斑鸠居之。’如今刚刚架起陵霄阙而喜鹊在上面筑巢,上天的旨意好像是说:‘宫室没有建成,不能在里面居住,将有外姓人管理它。’天道不偏私,只善待那些善良的人。如今应该停止各种各样的劳役,崇尚和施行德政,那么就可以转祸为福了。”

曹睿性情严厉急躁,那些监督修建宫室超过规定期限的人,他亲自召来训问,那些人话还没说出口,身首已经分家了。散骑常侍王肃进谏说:“陛下临时惩罚的,都是有罪的官吏,然而众人不知实情,认为是仓促行事。希望陛下把他们交给有关官吏,揭发他们的罪行,然后再把他们杀了,不要让他们的血污染宫廷,而使远近的人们产生怀疑。再说人命宝贵,容易诛杀而难于复生,因此圣贤非常重视。从前汉文帝想杀死侵犯皇帝车驾通行的人,张释之说:‘正当事情发生时,陛下派人将他杀了就算了,现在交付廷尉,廷尉代表天下的公平,不可偏私。’我认为这从根本上失去了大义。廷尉,是天子的属吏,还不能失去公平,而天子自己反倒可以迷惑错谬吗?这是看重自己而轻视君王,十分不忠诚,不可不明察。”

冬十月,魏中山王曹衮去世。

曹衮患重病,命令官属说:“男人不该死在妇人的手中,赶快在东面给我修建一座殿堂。”殿堂建成,带病前去居住。又命令嫡长子说:“你年幼就做了诸侯王,只知道快乐却不知道痛苦,必定会因为骄横奢侈而出现过失。兄弟们一旦有不良的行为,你应该亲自去劝说,劝说不听,再流泪劝告,劝告不改,才报告你们的母亲,还不改,就该禀报朝廷,同时辞退封地。与其守候着恩宠蒙受灾祸,不如贫贱保全性命。这指的是犯大罪,如果是细微的过错,应当替他们掩饰。”于是死去。

魏国杀死鲜卑首领轲比能。

起先,轲比能引诱保塞鲜卑步杜根一同反叛,杀死魏将军苏尚、董弼二人,最终逃到幕北,又杀死步杜根。到这时,幽州刺史王雄

使人刺杀之,种落离散,边陲遂安。

魏张掖涌石负图。

张掖柳谷口水溢,涌宝石负图,状象灵龟,立于川西,有石马七及凤凰、麒麟、白虎、牺牛、璜玦、八卦、列宿、孛彗之象,又有文曰“大讨曹”。诏书班天下,以为嘉瑞。任令于绰以问钜鹿张臶,臶曰:“夫神以知来,不追已往,祥兆先见,而后废兴从之。今汉久亡,魏已得之,何所追兴祥兆乎?此石,当今之变异而将来之符瑞也。”

魏以马易珍物于吴。

魏主睿使人以马易珠玑、翡翠、玳瑁于吴。吴主权曰:“此皆孤所不用,而可以得马,孤何爱焉?”与之。

丙辰(236) 十四年魏青龙四年,吴嘉禾五年。

春,吴铸大钱。

一当五百。

三月,吴娄侯张昭卒。

昭容貌矜严,有威风,吴主权以下皆惮之。卒年八十一。遗令幅巾素冠,敛以时服。

夏四月,帝如湔观汶水,旬日而还。 武都氐王苻健降。 冬十月,有星孛于大辰,又孛于东方。

魏高堂隆上疏曰:“古者将营宫室,宗庙为先,居室为后。今郊庙未定,而崇饰居室,士民失业。外人咸云:‘宫人之用与军国之费略齐。’民不堪命,皆有怨怒。夫采椽,

派人刺杀轲比能,鲜卑部落从此四分五裂,边境这才得到安宁。

魏国张掖涌出带有图案的宝石。

张掖柳谷口水满涌出,露出一块宝石,上面带有图案,形状像灵龟,立在水面上,有七匹石马以及凤凰、麒麟、白虎、牺牛、璜玦、八卦、众星宿和彗星的图案,又有“大讨曹”三个字。曹睿颁布诏书通告天下,认为是祥瑞。任县县令于绰为此去问钜鹿人张臶,张臶说:“神因为知道未来,不追溯往事,所以吉祥的征兆先显现出来,然后衰败和兴盛紧跟而来。如今汉朝灭亡已经很久了,魏国已经得到天下,怎么还会是魏国兴盛的吉兆呢?这块宝石,是当今要发生异变而预示将来的祥瑞征兆。”

魏国用马与吴国交换珍贵的物品。

魏主曹睿派人用马同吴国交换珍珠、翡翠、玳瑁。吴主孙权说:“这些都是我不用的东西,还可以换成马匹,我为什么要吝惜呢?”于是给了使者。

丙辰(236) 汉后主建兴十四年魏青龙四年,吴嘉禾五年。

春季,吴国铸造大钱。

一当五百。

三月,吴娄侯张昭去世。

张昭容貌端庄严肃,威风凛凛,吴主孙权以下的人都惧怕他。终年八十一岁。留言叫人用绢给他束发,戴白色的帽子,穿入时的服装入殓。

夏四月,后主刘禅到湔氐道察看汶水,十天后返回。 武都氐王苻健降蜀汉。 冬十月,有彗星出现在大辰星旁,又出现在东方天空。

魏高堂隆上书说:“从前帝王将要营建宫殿时,先建宗庙,后建居室。如今郊外祭祀的庙宇还未确定,而大规模装饰居室,使百姓失掉生计。外人都说:‘宫女的费用与军务国政的费用几乎相同。’老百姓不能忍受,都心怀怨恨和愤怒。用原木作椽子,

卑宫,唐、虞、大禹之所以垂皇风也;玉台,琼室,夏癸、商辛之所以犯昊天也。今宫室过盛,天彗章灼,斯乃慈父恳切之训。当崇孝子祗耸之礼,不宜有忽,以重天怒。”魏主睿不悦。侍中卢毓进曰:“臣闻君明则臣直,古之圣王惟恐不闻其过,此臣等所以不及隆也。”睿意乃解。毓,植之子也。

魏司空陈群卒。

群前后数上封事,辄削其草,虽子弟莫知也。或讥其居位拱默。及正始中,诏撰《名臣奏议》,朝士乃见群谏事,旨叹息焉。

魏令公卿举才德兼备之士。

时司马懿以兖州刺史王昶应选。昶为人谨厚,名其兄子曰默,曰沉,子曰浑,曰深,为书戒之曰:“吾以四者为名,欲汝曹顾名思义,不敢违也。夫物速成则疾亡,晚就则善终。朝华之草,夕而零落,松柏之茂,隆寒不衰,是以君子戒于阙党也。夫能屈以为伸,让以为得,弱以为强,鲜不遂矣。毁誉者,爱恶之原而祸福之机,不可轻也。人或毁己,当退而求之于身。若己有可毁,则彼言当矣;无可毁,则彼言妄矣。当则无怨于彼,妄则无害于身,又何报焉?谚曰:‘救寒莫如重裘,止谤莫如自修。’斯言信矣!”

丁巳(237) 十五年魏景初元年,吴嘉禾六年。

春正月,魏黄龙见,以三月为夏四月。

建低矮的房屋,是唐尧、虞舜、大禹流传下来的风范;筑玉台,建琼室,是夏桀、商纣对皇天的冒犯。如今宫室修建过盛,彗星在天空闪烁,这是慈祥的父亲恳切的训诫。陛下应当提倡孝子恭敬地高拱两手的礼仪,不应该有什么忽略,以加重上天的忿怒。”魏主曹睿不高兴。侍中卢毓进言说:“我听说君主圣明则臣下正直,古代的圣王唯恐听不到自己的过错,这就是我等比不上高堂隆的地方。”曹睿的怒气这才消解。卢毓,是卢植的儿子。

魏司空陈群去世。

陈群前后多次奏上密封的奏章,奏上后就销毁草稿,即使是他的儿子、兄弟也不知道其中的内容。有人讥讽陈群身居高位却拱手沉默不语。直到正始年间,皇帝下令编纂《名臣奏议》,在朝的文武百官这才见到陈群进谏的事,都赞叹不已。

魏国下令公卿推举德才兼备的人士。

当时司马懿推荐的兖州刺史王昶应选。王昶为人谨慎忠厚,给他哥哥的儿子取名叫王默、王沉,给儿子取名叫王浑、王深,写信告诫他们说:“我以这四个字给你们取名,是想要你们顾名思义,不敢违反。事物成熟得快死亡也就快,成熟得晚则有好结果。早晨开花的小草,到晚上就凋零了,松柏的茂盛,即使是严寒也不会衰败,因此君子以‘阙党童子’急于求成为戒。如果能把委屈当作申冤,把谦让当作获得,把柔弱当作刚强,就很少不能成功。批评和赞誉,是喜爱和憎恶的本原,是灾祸和幸福的契机,不可轻视。有时别人批评自己,应当退而从自身寻找原因。如果自己有可以批评的地方,那么别人的批评是对的;如果自己没有可批评的地方,那么他的话就是一派胡言。说得对就不要对别人抱怨,说得不对也对自身无害,又何必报复呢?谚语说:‘解救寒冷不如厚的皮衣,阻止批评不如自己修身。’这话说得好!”

丁巳(237) 汉后主建兴十五年魏景初元年,吴嘉禾六年。

春正月,魏国出现黄龙,把三月当作夏四月。

高堂隆以魏得土德,故其瑞黄龙见,宜改正朔,易服色以变民耳目。魏主睿从之,遂以建丑之月为正,服色尚黄,牲用白。

夏六月,魏地震。 魏以陈矫为司徒。

矫初为尚书令,刘晔尝谮之,矫惧。其子骞曰:“主上明圣,大人大臣,今若不合,不过不作公耳。”

尚书郎廉昭以才能得幸,好抉擿群臣细过以媚上,尝奏左丞罚当关,不依诏,抵罪,矫当连坐。

黄门侍郎杜恕上疏曰:“陛下忧劳万机,或亲灯火,而庶事不康,刑禁日弛。原其所由,非独臣不尽忠,亦委任不专,而俗多忌讳故也。臣以为忠臣不必亲,亲臣不必忠。有疏者毁人,而陛下疑其私报所憎;誉人,而陛下疑其私爱所亲,左右或因之以进憎爱之说,遂使疏者不敢毁誉,至于政事损益,亦有所嫌。陛下当思所以广朝臣之心,厉有道之节。反使如廉昭者扰乱其间,臣惧大臣遂将容身保位,坐观得失也。昔周公戒鲁侯曰:‘不使大臣怨乎不以。’言不贤则不可为大臣,为大臣则不可不用也。故能者不敢遗其力,而不能者不得处非其任。今陛下于群臣,知其不尽力也而代之忧其职,知其不能也而教之治其事,岂徒主劳而臣逸哉?虽圣贤并世,终亦不能以此为治也。陛下又患台阁禁令不密,人事请属不绝,作迎客出入之制,以恶吏守寺门,斯未得为禁之本也。昔汉安帝时,

高堂隆认为魏得的是土德,所以它的祥瑞是黄龙出现,应改历法,变服装颜色来使百姓耳目一新。魏主曹睿采纳了高堂隆的建议,于是以十二月为正月,服色尚黄,祭祀的牲畜用白色。

夏六月,魏国地震。 魏国任命陈矫为司徒。

陈矫最初担任尚书令,刘晔曾经诬陷他,陈矫感到恐惧。他的儿子陈骞说:“主上圣明,您是大臣,如今如果不能令人满意,不过不做三公而已。”

尚书郎廉昭因为有才能而受到宠爱,他喜欢揭发群臣的细小过失以向上献媚,曾经奏报左丞处罚罪犯应当把关,而不依据诏书,因此获罪,陈矫受牵连而受处罚。

黄门侍郎杜恕上书说:“陛下担忧劳苦,日理万机,有时还在灯下处理公务,但很多事情仍然不能妥善处理,刑法禁令日渐松弛。究其原因,不仅仅是因为大臣们不竭尽忠诚,也是由于主上所委任的职责没有独断的权力,而世俗有很多忌讳的缘故。我以为忠臣不必是亲信,亲信也不一定忠心耿耿。有关系疏远的人批评他人,陛下怀疑他是挟私报复;赞誉他人,陛下怀疑他是私相亲爱,这样您身旁就会有人趁机顺着您的态度说话,最终使关系疏远的人不敢提出批评和赞誉,以至于政事的变化也受到猜疑。陛下应当考虑如何使朝廷大臣思路开阔,砥砺有道之士的气节。现在反而让廉昭之类的人在当中扰乱,我担心大臣们最终将只求安身保位,而坐观国家的得失。从前周公告诫鲁侯说:‘不要使大臣埋怨不任用他们。’这说的是凡不是贤能就不能任用做大臣,凡是大臣就不能不任用。因此贤能的人不敢保留他的能力,而没有才能的人不得占据不能胜任的职位。如今陛下对于群臣,知道他没有尽力而替他的职责担忧,知道他没有才能而教他处理各种事务,这难道只是主上辛劳而臣下安逸吗?即使圣贤并存于同一时代,终究也不能认为这样就是治理国家。陛下还担心台阁禁令不严,人与人之间私相请托不能断绝,制定迎客出入的制度,让凶狠的官吏守卫官署的大门,这不是实行禁令的根本做法。以前汉安帝时,

少府窦嘉辟廷尉郭躬无罪之兄子,犹见奏劾。近司隶校尉孔羡辟大将军狂悖之弟,而有司默然。盖陛下自无必行之罚以绝阿党之原耳。夫纠擿奸宄,忠事也,然而世憎小人行之者,以其不顾道理而苟求容进也。若陛下不考其终始,必以违众忤世为奉公,密行白人为尽节。焉有通人大才而不能此耶?诚顾道理而弗为耳。使天下皆背道而趋利,则人主之所最病者也,陛下何乐焉?”恕,畿之子也。

魏主睿尝卒至尚书门,矫跪问曰:“陛下欲何之?”曰:“欲案行文书耳。”矫曰:“此自臣职分,非陛下所宜临也。若臣不称职,请就黜退。”睿惭而反。睿尝问矫:“司马公忠贞,可谓社稷之臣乎?”矫曰:“朝廷之望也,社稷则未之知也。”

魏制三祖为不毁之庙。

魏有司奏以武皇帝为太祖,文皇帝为高祖,今皇帝为烈祖;三祖之庙,万世不毁。诏从之。

秋七月,魏伐辽东,不利。公孙渊自称燕王。

公孙渊数对国中宾客出恶言,魏主睿欲讨之,以毌丘俭为幽州刺史。俭上疏曰:“陛下即位以来,未有可书。吴、蜀恃险,未可卒平,聊可以此方无用之士克定辽东。”光禄大夫卫臻谏曰:“渊生长海表,相承三世,外抚戎夷,内修战射,而俭欲以偏军长驱,朝至夕卷,妄矣。”不听,使俭率诸军屯辽东南界,玺书征渊。渊遂发兵逆俭于辽隧,

少府窦嘉征召廷尉郭躬无罪的侄子,还被奏报弹劾。近来司隶校尉孔羡征召大将军狂妄无理的弟弟,而有关官员保持沉默。这大概是陛下自己没有做出必要的处罚以杜绝徇私枉法的根源。说来检举揭发为非作歹的人,是尽忠的行为,然而世人憎恨小人这样做,是因为小人不顾情理而一味迎合以求提拔晋用。如果陛下不考察事情的来龙去脉,人们一定会认为违背大众的意志抵触世事是奉公,窥伺别人的过失来向上报告是尽节。为什么有真正才能的人反而不去做这种事呢?实在是因为他们顾及道理而不去这样做。使天下之人都背离正道而去追逐私利,是君主最痛恨的事情,陛下还有什么可高兴的呢?”杜恕,是杜畿的儿子。

魏主曹睿曾经突然来到尚书台门,陈矫下跪问道:“陛下想要做什么?”曹睿说:“想察看一下文书而已。”陈矫说:“这是我的职责,不是陛下应该亲临的事情。如果我不称职,请将我贬退。”曹睿惭愧返回。曹睿曾问陈矫:“司马懿忠贞不二,可以称得上是国家的重臣吗?”陈矫回答说:“司马公是朝廷中有声望的人,国家能不能依靠他,我就不知道了。”

魏主发布命令:三祖之庙为不能毁坏之庙。

魏国有关部门上奏以武皇帝曹操为太祖,文皇帝曹丕为高祖,现任皇帝为烈祖;三祖之庙,万世不能毁坏。魏主曹睿颁布诏书采纳了。

秋七月,魏军进攻辽东,出师不利。公孙渊自称为燕王。

公孙渊多次对魏国的宾客口出恶言,魏主曹睿准备讨伐他,任命毌丘俭为幽州刺史。毌丘俭上书说:“陛下即位以来,没有可载入史册的功绩。吴、蜀凭借险要地势,不能迅速平定,暂且可调集这里派不上用场的士兵平定辽东。”光禄大夫卫臻进谏说:“公孙渊生长在海边,三代相承,在外安抚戎夷,在内加强战备,而毌丘俭准备以部分军队长驱直入,早晨到达晚上就可席卷敌人,真是荒谬。”曹睿不听,派毌丘俭率各路军队驻屯在辽东南界,以玺书召公孙渊入朝。公孙渊于是发兵到辽隧迎战毌丘俭,

俭与战不利,引军还。渊因自立为燕王,改元绍汉,置百官,诱鲜卑以扰北方。

皇后张氏崩。 九月,魏大水。 魏主睿杀其后毛氏。

郭夫人有宠于魏主睿,毛后爱弛。睿游后园,曲宴极乐。夫人请延皇后,魏主不许,因禁左右不得宣。毛后知之,明日谓魏主曰:“昨游北园,乐乎?”睿以左右泄之,杀十余人,因赐后死。

冬十月,魏营圆方丘南北郊。

魏用高堂隆议,营洛阳南委粟山为圆丘,诏曰:“汉承秦乱,废无禘礼。曹氏世系出自有虞,今祀皇皇帝天于圆丘,以虞舜配;祭皇皇后地于方丘,以舜妃伊氏配;祀天神于南郊,以武帝配;祭地祗于北郊,以武宣皇后配。”

吴以诸葛恪为威北将军。

恪至丹阳,移书属城长吏,令各保疆界,明立部伍;从化平民,悉令屯居。乃内诸将,罗兵幽阻,但缮藩篱,不与交锋,俟其谷稼将熟,辄纵兵芟刈,使无遗种。平民屯居,略无所犯。于是山民饥穷,稍稍自首。恪复厚慰抚之,敕下不得拘执。臼阳长胡伉得旧恶民,困迫暂出者,缚送府。恪以伉违教,斩以徇。民间闻之,老幼相携而出。岁期人数,皆如本规。恪自领万人,余分给诸将。吴主权嘉其功,拜为威北将军,封都乡侯,徙屯庐江皖口。

魏铸铜人,起土山于芳林园。

毌丘俭出战不利,撤军返回。公孙渊乘机自立为燕王,改年号为绍汉,设置文武百官,引诱鲜卑侵扰魏国的北方。

蜀国皇后张氏去世。 九月,魏国发大水。 魏主曹睿杀了他的皇后毛氏。

郭夫人被魏主曹睿宠爱,曹睿对毛皇后的宠爱一日不如一日。曹睿游后花园,这次私宴极度欢乐。郭夫人请求邀请毛皇后参加,曹睿不同意,于是下令身旁的人不得传扬出去。毛皇后知道了这件事,第二天对曹睿说:“昨天游北园,快乐吗?”曹睿认为是身边的人泄露了这件事,杀了十多个人,同时赐毛皇后自尽。

冬十月,魏国在南、北郊建圆丘、方丘。

魏国采纳高堂隆的建议,在洛阳城南的委粟山上建造圆丘,颁布诏书说:“汉朝承袭秦朝的混乱,废除了禘礼。曹氏世系出自有虞氏,现在在圆丘祭祀皇皇帝天,以虞舜配享;在方丘祭祀皇皇后地,以舜妃伊氏配享;在南郊祭祀天神,以武帝配享;在北郊祭祀地祗,以武宣皇后配享。”

吴国任命诸葛恪为威北将军。

诸葛恪到达丹阳,移送文书通知属城长官,命令他们各自保卫疆界,整顿队伍;归顺的平民,全部设屯聚居。然后调集将领们,扼守险阻之地,只修缮防御工事,不与山越人交锋,等他们的庄稼快要成熟时,就派出士兵收割,不要给他们留下种子。平民设屯聚居,几乎抢割不到任何东西。于是山民饥饿难忍,渐渐出山自首。诸葛恪再优厚地慰抚他们,命令手下的人不得拘捕。臼阳县长官胡伉抓获过去的一个恶霸,迫于饥饿暂时出山,把他绑起来送到官府。诸葛恪认为胡伉违背命令,将他斩首,向众人宣告。山民们听说了这件事,扶老携幼走出山来。一年之后的人数,全都如同原来的计划一样。诸葛恪亲自率领一万人,其余的分给将领们。吴主孙权嘉奖诸葛恪的功劳,任命他为威北将军,封为都乡侯,移驻庐江皖口。

魏国铸铜人,在芳林园堆起土山。

魏主睿徙长安钟簴、橐佗、铜人、承露盘于洛阳。盘折,声闻数十里。铜人重,不可致。大发铜铸铜人二,号曰翁仲,列坐于司马门外。又铸黄龙、凤凰,置内殿前。起土山于芳林园,使公卿皆负土,树杂木善草,捕禽兽致其中。司徒掾董寻上疏曰:“建安以来,野战死亡,或门殚户尽,虽有存者,遗孤老弱。若宫室狭小,当广大之,犹宜随时,不妨农务,况作无益之物哉?陛下既尊群臣,显以冠冕,载以华舆,而使穿方举土,沾体涂足,毁国之光以崇无益,甚无谓也。孔子曰:‘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无忠无礼,国何以立?臣知言出必死,而自比于牛之一毛,生既无益,死亦何损?秉笔流涕,心与世辞。臣有八子,死后累陛下矣。”将奏,沐浴以待命。睿曰:“寻不畏死耶?”主者奏收之,诏勿问。

高堂隆上书曰:“今之小人好说秦、汉之奢靡以荡圣心,取亡国不度之器以伤德政。非所以兴礼乐之和,保神明之休也。况今吴、蜀欲与中国争衡,若有人来告:‘权、禅并修德政,轻省租赋,动咨耆贤,事遵礼度。’陛下闻之,岂不恶其如此而为国忧乎?若告者曰:‘彼并为无道,崇侈无度,重其赋敛,民不堪命。’陛下闻之,岂不幸彼疲敝而取之不难乎?苟如此,则可易心而度,事义之数亦不远矣。亡国之主自谓不亡,然后至于亡;贤圣之君自谓亡,然后至于不亡。今天下凋敝,若有寇警,臣惧版筑之士不能投命

魏主曹睿将长安的钟簴、橐佗、铜人、承露盘移到洛阳。承露盘折断,响声传出几十里。铜人十分沉重,不能运到洛阳。广泛搜集铜铸成铜人两个,称作翁仲,让他们并排列坐于司马门外。又铸成黄龙、凤凰,放置在内殿的前面。在芳林园堆起土山,让三公九卿都去背土,在土山上种植杂木和美草,捕捉山禽野兽放到土山中。司徒掾董寻上书说:“建安以来,在野战中因为死亡和逃跑,有的人家门户尽灭,即使有存活的人,留下来的也是孤寡老弱。如果宫室狭小,应当扩大,也应该顺应农时,不妨碍农业生产,何况是造没有用处的东西呢?陛下既然尊重群臣,让他们头戴官帽,乘坐华丽的车子;可是使他们挖坑抬土,玷污身体弄脏手脚,丧失了国家的光彩,而目的仅是堆起毫无益处的土山,太没有必要。孔子说:‘君王对臣下以礼相待,臣下侍奉君王忠心耿耿。’没有忠诚没有礼制,国家靠什么维持?我知道这话一说出口,肯定要被处死,然而我把自己比做牛身上的一根毛,活着既然无益于国家,死了也不会有什么损失?我握笔流泪,心已与世辞别。我有八个儿子,我死后要拖累陛下了。”将要上奏,沐浴以等待命令。曹睿说:“董寻不怕死吗?”主管的官吏请求逮捕董寻,曹睿下诏不要追究。

高堂隆上书说:“当今小人喜欢说秦、汉的奢靡生活来动摇陛下的思想,选取已亡之国不合法度的器物来败坏德政。这不是为了提倡礼乐的和谐,保持宫廷的喜庆气氛。何况现在吴、蜀想与中原之国抗衡,如果有人来报告:‘孙权、刘禅都在施行德政,减轻租赋,经常向前贤咨询,凡事遵守礼制法度。’陛下听到这些,难道不憎恨他们这样做而为国家担忧吗?如果报告的人说:‘他们都暴虐无道,崇尚奢侈没有限度,加重租赋,老百姓不堪忍受。’陛下听到这些,难道不庆幸他们的疲惫衰败而认为攻取他们不难吗?假如是这样,那么可换位思考一下,掌握事理的尺度也就差不多了。即将亡国的君主自以为不会灭亡,最后导致亡国;贤圣的君主自认为国家有灭亡的危险,最后才不会亡国。如今天下凋敝,如果有敌寇的警报,我担心修筑宫墙的人不能投身

虏庭矣。今将吏俸禄,稍见折减,不应输者今皆出半,此为官入兼多于旧,其所出与参少于昔。而度支经用,更每不足。反而推之,凡此诸费,必有所在矣。”睿览之,曰:“观隆此奏,使朕惧哉。”

尚书卫觊上疏曰:“今议者多好悦耳,其言政治,则比陛下于尧、舜;其言征伐,则比二虏于狸鼠,臣以为不然。四海之内,分而为三,群士陈力,各为其主,是与六国分治无以异也。武皇帝之时,后宫食不过一肉,衣不用锦绣,茵蓐不缘饰,器物无丹漆,用能平定天下,遗福子孙。当今宜计校府库,量入为出,犹恐不及,而工役不休,侈靡日崇,帑藏日竭。昔汉武信神仙之道,谓当得云表之露以餐玉屑,故立仙掌以承高露。陛下通明,每所非笑。汉武有求于露而犹尚见非,陛下无求于露而空设之,糜费功夫,皆圣虑所宜裁制也。”

时有诏录夺士女前已嫁为吏民妻者,还以配士。太子舍人张茂上书曰:“陛下,天之子也,百姓吏民亦陛下子也。今夺彼以与此,亦无以异于夺兄之妻妻弟也,于父母之恩偏矣。又,县官以配士为名,实内之掖庭,其丑恶乃出与士。得妇者未必喜,而失妻者必有忧。夫君天下而不得万姓欢心者,鲜不危殆。且军师在外,日费千金,而掖庭无录之女、椒房母后之家,赏赐横与,其费半军。加以尚方作玩弄之物,后园建承露之盘,斯诚快耳目之观,然亦足以骋寇仇之心矣。”皆不听。

疆场。现在武将和文官的俸禄渐渐减少,不应该交纳赋税的如今都要交纳一半,这样做使官方收入比过去多出了一倍,而支出比过去减少三分之一。然而预算和经费的开支,更是越来越不够。反过来推算,以上各种费用,必定另有用途。”曹睿看了说:“看到高堂隆的这一奏章,使朕深感恐惧。”

尚书卫觊上书说:“如今评议的人喜欢说好听的话,他们谈论政治,则把陛下比作尧、舜;他们谈论征伐,则把吴、蜀比做狸猫和老鼠,我认为不是这样。四海之内,分而为三,百官施展才力,各自为自己的君主效劳,这与从前六国分治的形势没有什么不同。武皇帝的时候,后宫每餐饭不超过一盘肉,衣服不用精美华丽的丝织品,坐垫不镶花边,使用的器物没有红漆,因此才能够平定天下,给子孙留下幸福。如今应该计算一下官府库存的财物,量入为出,恐怕还不够,更何况征发工匠的劳役永无止境,奢侈浪费一天胜似一天,国库日渐枯竭。过去汉武帝相信神仙之道,认为应当获得云表的露水和着玉屑一起吃下去,所以竖起仙掌来承接从高处降下的露水。陛下通达英明,对此每每发出非议笑之。汉武帝有求于露水还被非议,陛下无求于露水而空设承露盘,浪费了相当多的人力,都是陛下考虑时所应该裁减和克制的。”

当时有诏书命令强取已经嫁给小吏和平民为妻的仕女,改嫁士兵。太子舍人张茂上书说:“陛下是上天之子,百姓和小吏也是陛下之子。如今夺取那个来给这个,也跟夺兄之妻嫁给弟弟没有什么不同,对于父母来说则是有所偏爱。另外,朝廷以给士兵配妻为名,实际上是收入皇宫,其中丑陋的才配给士兵。得到妻子的未必高兴,而失去妻子的必定忧伤。拥有天下而得不到万民欢心的君主,很少有不面临危险的。况且军队驻扎在外地,每天耗费千金,而后宫超额的宫女、皇后和太后娘家,随意赏赐,其开支是军费的一半。加上尚方制作玩耍的器物,后园修建承露盘,这些确实能使人耳悦目爽,然而也足以放任敌人对我们的图谋。”这一切曹睿都不采纳。

魏光禄勋高堂隆卒。

隆疾笃,口占上疏曰:“三代之有天下,历数百载,尺土一民莫非其有。然癸、辛纵欲,皇天震怒,宗国为墟,纣枭白旗,桀放鸣条,天子之尊,汤、武有之。岂伊异人?皆明王之胄也。黄初之际,天兆其戒,异类之鸟,育长燕巢,此大异也。宜防鹰扬之臣于萧墙之内。可选诸王,使典兵棋峙,镇抚皇畿,翼亮帝室。夫皇天无亲,惟德是辅。民咏德政,则延期过历,下有怨叹,则辍录授能。由此观之,天下乃天下之天下,非独陛下之天下也。”魏主睿手诏慰劳之。未几而卒。

魏作考课法,不果行。

魏主睿深疾浮华之士,诏吏部尚书卢毓曰:“选举勿取有名,名如画地作饼,不可啖也。”毓对曰:“名不足以致异人,而可以得常士。常士畏教慕善,然后有名,非所当疾也。愚臣既不足以识异人,又主者正以循名案常为职,但当有以验其后耳。古者敷奏以言,明试以功。今考绩之法废,而以毁誉为进退,故真伪浑杂,虚实相蒙。”睿纳其言,诏散骑常侍刘邵作《都官考课法》七十二条,下百官议。

司隶崔林曰:“《周官》考课,其文备矣。康王而下,遂以陵夷,盖法存乎其人也。且万目不张,举其纲;众毛不整,振其领。若大臣能任职,则孰敢不肃,乌在考课哉!”

魏光禄勋高堂隆去世。

高堂隆病重,口授上书说:“夏、商、周三代拥有天下,历经数百年,每一尺土地,每一个百姓都属他们所有。然而夏桀、商纣放纵私欲,皇天震怒,国家化成了废墟,商纣的头被斩下悬挂在白旗上,夏桀被放逐到鸣条山,天子的尊位,被商汤和周武王享有。难道夏桀,商纣与别人不一样?他们都是圣明帝王的后裔。黄初年间,上天发出了警告的征兆,不同种类的鸟,在燕巢中抚育成长,这是极其奇怪的事。应该防备飞扬跋扈的大臣祸起萧墙。可以选拔各诸侯王,使他们掌管军队像棋子一样峙立天下,镇抚皇家的疆土,辅佐光大皇室。皇天对人没有亲疏,只辅助有德的君王。老百姓歌咏德政,则拥有天下的年数自然长久,下面哀怨叹息,上天就会重新选授贤能。由此看来,天下是全民的天下,不单是陛下的天下。”魏主曹睿亲自书写诏书慰劳高堂隆。不久高堂隆去世。

魏国制定考核官吏的法规,最终没有执行。

魏主曹睿深切痛恨华而不实的士人,下诏吏部尚书卢毓说:“选举人才不要唯名是举,名声如同在地上画饼,不能吃。”卢毓答复说:“靠名声选拔,不足以招来奇异的人才,但可以得到普通的人才。普通的人敬畏教化、仰慕善行,然后出名,不该憎恨这样的人。我既不能识辨奇异的人才,主管官吏的职责又只是根据名声按常规选官任职,只有在以后检验了。古代根据奏事考察言谈,根据实际工作考察能力。如今考核政绩的法规废止,只是根据他人的批评和赞誉来决定晋升和贬斥,所以真假混杂,虚实难辨。”曹睿采纳了他的建议,下诏散骑常侍刘邵制定《都官考课法》七十二条,分发百官讨论。

司隶崔林说:“《周官》考课的法规,条文非常完备了。自从周康王以后,便慢慢废弛,大概法规的保全在于人的重视。况且千万个网眼不能张开,就要提起大绳子;裘毛不齐整,就要抖动它的衣领。如果大臣们能胜任他们的职责,那么谁敢不恭恭敬敬任职,怎么还在乎考核呢!”

杜恕曰:“明试以功,三考黜陟,帝王之盛制也。然其法可粗依,其文难备举。盖世有乱人而无乱法。若法可专任,则唐、虞不须稷、契之佐,殷、周无贵伊、吕之辅矣。今欲使州郡考士,必由四科,皆有事效,然后察举,试辟公府,为亲民长吏,转以功次补郡守者,或就增秩赐爵,此最考课之急务也。臣以为当用其言,使为课州郡之法,法具施行,必以赏罚随之。至于三公,坐而论道;内职大臣,纳言补阙,无善不纪,无过不举,焉有守职办课而可以致雍熙者哉?诚使容身保位,无放退之辜,而尽节在公,抱见疑之势,公义不修而私议成俗,虽仲尼为课,犹不能尽一才,又况于世俗之人乎?”

司空掾傅嘏曰:“建官均职,倩理民物,所以立本也。循名考实,纠励成规,所以治末也。本纲未举而制末程,国略不崇而先考课,惧不足以料贤愚之分,精幽明之理也。”议竟不行。

初,卫臻典选举,蒋济遗之书曰:“汉祖遇亡虏为上将,周文拔渔父为太师,布衣厮养,可登王公,何必试而后用?”臻曰:“子欲同牧野于成、康,喻断蛇于文、景,好不经之举,开拔奇之津,将使天下驰骋而起矣。”卢毓论选,皆先性行而后言才。人或问之,毓曰:“才所以为善也,故大才成大

杜恕说:“公开考核官员的实际工作能力,三次考核后对官员晋升和贬斥,是帝王最完善的制度。然而这样的法规可以粗略地依据,详细的条文却难以一一列举。大概世上有善于治理国家的人,但没有妥善详备的法律。如果法律可以单独担当治国重任,那么唐尧、虞舜可以不必需要后稷、子契的辅佐,殷朝、周朝也不会以伊尹、吕尚的辅佐为贵了。现在准备让州、郡举行任官考试,必须经由四科,都有具体成效,然后选拔,由官府考试征用,担任地方长官,转而根据业绩升任郡守,或者增加官吏的品级,赐予爵位,这是考核官吏最为急切的事。我认为应该采用他们的建议,使他们制定州郡考核官吏的法规,法规全部施行,一定要紧接着确立赏罚制度。至于三公,坐在帝王的身旁讨论治国之道;内职大臣,掌管出纳帝王的命令,弥补帝王的错误,没有一件善行不记录,没有一次过失不检举,怎么可能仅靠臣子恪守职务,办理考课就能够使天下太平和乐呢?假使安身保位,没有被放逐和贬官的罪行,而为国家尽心竭力,保全节操,还处于被怀疑的形势中,公道没有树立起来,而私下议论却成为风气,即使是孔子主持考核,还是不能竭尽一人的才能,又何况是世俗之人呢?”

司空掾傅嘏说:“设置官吏分担职责,治理百姓,这是立国之本。依据名声考察实际情况,依据规章制度检查监督,这是治国的细枝末节。大纲不举而控制细小的事情,国家的方针政策不重视而先举行官吏的考核,恐怕不足以区分贤能和愚昧,通晓明暗的道理。”这一主张最终没有实行。

起初,卫臻主管选举,蒋济给他写信说:“汉高祖对待逃犯,任命做上将,周文王提拔渔父担任太师,平民或服劳役的人,可登上王公之位,何必先考试后任用呢?”卫臻说:“您想将牧野之战等同周成王、周康王时代,把斩蛇起义比成汉文帝、汉景帝时代,喜欢不合常规的举动,开提拔奇才的先河,将使天下纷乱起来。”卢毓谈论选举,都先考虑性情品行然后再谈才干。有人问他这一做法,卢毓说:“才干是用来做善事的,所以大才干成就大

善,小才成小善。今称有才而不能为善,是才不中器也。”时人服其言。

戊午(238) 延熙元年魏景初二年,吴赤乌元年。

春正月,魏遣太尉司马懿伐辽东。

魏主睿召司马懿于长安,使将兵四万讨辽东。议臣或以为兵多难供,睿曰:“四千里征伐,虽云用奇,亦当任力,不当计役费也。”因谓懿曰:“公孙渊将何计以待君?”对曰:“弃城豫走,上计也;据辽东拒大军,其次也;坐守襄平,此成禽耳。”曰:“三者何出?”对曰:“唯明智能审量彼我,乃豫有所割弃。此非渊所及,必先拒辽东,后守襄平也。”曰:“还往几日?”对曰:“往百日,攻百日,还百日,以六十日为休息,如此一年足矣。”

渊闻之,复遣使称臣,求救于吴。吴人欲戮其使,羊衜曰:“不可,是肆匹夫之怒而捐霸王之计也,不如因而厚之,遣奇兵潜往以要其成。若魏伐不克,而我军远赴,是恩结遐夷,义形万里;若兵连不解,首尾离隔,则我虏其傍郡,驱略而归,亦足以报雪曩事矣。”吴主权乃大勒兵,谓渊使曰:“请俟后问,当从简书。”

二月,魏以韩暨为司徒。

魏主睿问卢毓:“谁可为司徒者?”毓荐处士管宁。睿不能用,更问其次,对曰:“敦笃至行,则太中大夫韩暨;亮直清方,则司隶崔林;贞固纯粹,则太常常林。”乃以暨为之。

善行,小才干成就小善行。如今说有才干但不能做好事,这种才干不值得器重。”当时的人都佩服他的见解。

戊午(238) 汉后主延熙元年魏景初二年,吴赤乌元年。

春正月,魏国派太尉司马懿进攻辽东。

魏主曹睿从长安召回司马懿,派遣他率军四万人讨伐辽东。参与议论的大臣有人认为兵员太多,难以提供军需财物,曹睿说:“到四千里之外去征伐,虽说要出奇制胜,也应当凭借实力,不该计较军费。”趁此机会对司马懿说:“公孙渊将用什么计策来对付你呢?”司马懿回答说:“弃城先逃,是上策;据守辽东抗拒大军,是中策;死守襄平,定被擒获。”曹睿说:“这三方面他将采取哪一种?”回答说:“只有明智的人才能审慎估量敌我双方的力量,才会事先有所放弃。这不是公孙渊所能达到的,他必定先据守辽东,而后退守襄平。”曹睿说:“往返多少天?”回答说:“去一百天,进攻一百天,返回一百天,以六十天作休息日,像这样一年足够了。”

公孙渊听到这个消息,又派使者称臣,向吴国求救。吴国人想杀掉来使,羊衜说:“不可以,这是发泄匹夫的愤怒而放弃称王称霸的大计,不如乘机好好款待他,然后派奇兵暗中前去要挟公孙渊归顺。如果魏军征讨不能取胜,而我军从远方赶赴,便与远方的夷人结下恩情,大义表现于万里之外;如果交战双方难解难分,前方和后方分隔开来,那么我们就在它旁边的郡县,抢劫财物返回,也足以为往事报仇雪恨。”吴主孙权于是率领大军,对公孙渊的使者说:“请等候回音,我们一定遵照来函的希望去做。”

二月,魏国任命韩暨为司徒。

魏主曹睿问卢毓:“谁可以担任司徒?”卢毓推荐处士管宁。曹睿没有任用,又问其次的人选,卢毓回答说:“品行敦厚笃实的,是太中大夫韩暨;忠诚高洁的,是司隶校尉崔林;忠贞纯正的,是太常常林。”于是任命韩暨担任司徒。

立皇后张氏。立子璿为皇太子。

大司农孟光问太子读书及情性好尚于秘书郎郤正,正曰:“奉亲虔恭,举动仁恕,有古世子之风。”光曰:“此皆家户所有耳,吾欲知其权略智谋何如也。”正曰:“世子之道,在于承志竭欢。既不得妄有施为,智谋藏于胸怀,权略应时而发,此其有无,焉可豫知也?”光曰:“今天下未定,智意为先。储君读书,宁当效吾等竭力博识以待访问,如博士探策讲试以求爵位耶?当务其急者。”正深然之。

吴铸当千大钱。 秋八月,魏司马懿克辽东,斩公孙渊。

六月,司马懿军至辽东,公孙渊使其将卑衍等将步骑数万,屯辽隧,围堑二十余里。诸将欲击之,懿曰:“此欲以老吾兵也,攻之,正堕其计。且贼大众在此,其巢窟空虚,直指襄平,破之必矣。”乃多张旗帜,欲出其南,衍等尽锐趣之。懿潜济水,出其北,直趣襄平。衍等恐,引兵夜走。诸军进至首山,渊复使衍等逆战,懿击破之,遂进围襄平。

秋,大霖雨,辽水暴涨,运船自辽口径至城下。雨月余不止,平地水数尺,三军恐,欲移营,懿令军中:“敢有言徙者斩!”都督令史犯令,斩之,军中乃定。贼恃水,樵牧自若,诸将欲取之,懿皆不听。司马陈珪曰:“昔攻上庸,八部并进,昼夜不息,故能一旬之半拔坚城,斩孟达。今者远来,

后主刘禅立张氏为皇后。立皇子刘璿为皇太子。

大司农孟光向秘书郎郤正询问太子读书以及性情爱好方面的情况,郤正说:“侍奉父母虔诚恭敬,一举一动都出自仁爱宽恕之心,有古代太子的风范。”孟光说:“这都是每一个家庭所具有的,我想了解他的权略智谋怎么样。”郤正说:“太子之道,在于继承君父的志向,竭尽全力使君父欢心。既然不能随随便便有所作为,智谋就藏在胸怀,权略应时而发,所以,智谋和权略是否具备,怎么可以预先知道呢?”孟光说:“如今天下还没有平定,智谋放在第一位。太子读书,怎能效仿我们竭尽心力博闻强识以备询问,像博士探讨对策、训练考试一样以谋求爵位呢?应当在急需的方面多花精力。”郤正深感孟光说得对。

吴国铸造相当于一千的大钱。 秋八月,魏国司马懿攻克辽东,斩杀公孙渊。

六月,司马懿的大军到达辽东,公孙渊派遣将领卑衍等人率领数万步兵、骑兵,驻扎在辽隧,绕城挖掘护城河长达二十多里。魏军的将领们准备发起进攻,司马懿说:“敌人这样做是准备拖垮我军,如果我们发起进攻,正中了他们的计策。再说敌人的主力部队在此,他们的老巢空虚,我军直指襄平,必能攻克。”于是打出许多旗子,准备出兵向南,卑衍等率全部精锐部队紧跟其后。司马懿率军悄悄渡过辽河,向北挺进,直奔襄平。卑衍等人深感恐惧,连夜撤军逃走。魏各路大军挺进到首山,公孙渊再次派卑衍等人迎战,司马懿发起进攻将他们打败,于是进军包围襄平。

秋季,大雨连绵,辽河暴涨,运送物资的船只从辽口直接到达城下。大雨持续一个多月不停,平地水深数尺,魏全军上下惊恐不安,打算迁移营垒,司马懿下令军中:“有敢说迁营的人斩首!”都督令史违反命令,被斩首,军中这才安定下来。敌人凭借水势,打柴放牧依然如故,将领们打算把他们抓起来,司马懿都不同意。司马陈珪说:“过去攻打上庸,八支部队同时挺进,昼夜不停,所以能用五天时间攻下坚城,斩杀孟达。如今远道而来,

而更安缓,愚窃惑焉。”懿曰:“达众少而食支一年,我军四倍于达,而粮不淹月。以一月图一年,安可不速?以四击一,正令失半而克,犹当为之,是以不计死伤,与粮竞也。今贼众我寡,贼饥我饱,水雨乃尔,功力不设,虽当促之,亦何所为?自发京师,不忧贼攻,但恐贼走。今贼粮垂尽,而围落未合,掠其牛马,抄其樵采,此故驱之走也。夫兵者诡道,善因事变。贼凭众恃雨,故虽饥困,未肯束手,当示无能以安之。取小利以惊之,非计也。”朝廷闻师遇雨,咸欲罢兵。魏主睿曰:“懿临危制变,禽渊可计日待也。”

雨霁,懿乃合围,作土山地道,楯橹钩冲,昼夜攻之,矢石如雨。渊窘急,粮尽,人相食。八月,使其相王建、柳辅请解围却兵,当君臣面缚。懿命斩之,檄告渊曰:“楚、郑列国,郑伯犹肉袒牵羊迎之。孤天子上公,而建等欲使退舍,岂得礼耶?二人老耄,传言失指,已相为斩之。若意有未已,可更遣年少有明决者来。”渊复遣侍中卫演乞克日送任,懿谓演曰:“军事大要有五:能战当战,不能战当守,不能守当走。余二事,惟降与死耳。汝不肯面缚,此为决就死也,不须送任。”既而城溃,渊将数百骑突围走,懿击斩之,遂入城,诛其公卿以下及兵民七千余人,筑为京观。辽东、带方、乐浪、玄菟四郡皆平。

反而更安稳缓慢,我私下感到疑惑不解。”司马懿说:“孟达的人马少而粮食可以支撑一年,我军人数是孟达的四倍,而粮食不能支持一个月。以一个月攻打一年,怎么能不快呢?以四个人对付一个敌人,即使失去一半的人而能够取胜,也仍然应该这样做,因此不计死伤发起进攻,是与粮食竞争啊。如今敌众我寡,敌饥我饱,雨水如此之大,功力不能施展,虽然应当速战速决,又能做些什么呢?自从由京师出发时起,不担心敌人进攻,只恐怕敌人逃走。如今敌人的粮食即将耗尽,而我们的包围还没有合拢,抢掠他们的牛马,抄夺他们的樵夫,这是故意驱赶他们逃走。用兵讲究诡诈之道,要善于随机应变。敌人凭借人多,依仗大雨,所以虽然饥饿困窘,还不肯举手投降,应该显示我们的无能来使敌人安心。如果我们贪图小利而使敌人惊慌而逃,这不是好计策。”朝廷听说军队遇到大雨,都想退兵。魏主曹睿说:“司马懿临危能够控制事变,擒获公孙渊指日可待。”

雨停了,司马懿才合拢包围成圈,堆土山挖地道,用楯干、橹车、钩梯、冲车,日夜发起进攻,射出的箭,抛出的石头像雨一样密集。公孙渊窘困危急,粮食吃尽,人们只得互相残食。八月,公孙渊派相国王建和柳辅请求解围撤军,按君臣关系两手反绑表示投降。司马懿下令斩杀来使,用檄文通告公孙渊说:“楚国、郑国都是诸侯国,可是郑伯还脱衣露体牵羊出城迎接楚庄王。我是天子的上公,而王建等人想要我撤退,难道不失礼吗?这两人年老昏乱,传言失去意旨,已被我斩了。如果还有投降的意思,可另派年轻而能够明快决断的人来。”公孙渊又派侍中卫演请求在指定日期送来人质,司马懿对卫演说:“军事最重要的有五条:能战就战,不能战就应当坚守,不能坚守就应当逃走。剩下来的两条,只有投降和死了。你们不肯投降,这是决心去死,不须送来人质。”不久襄平城溃败,公孙渊率数百名骑兵突围逃走,司马懿追击将他斩首,于是进入襄平城,杀死城中公卿以下官吏以及士兵、百姓七千多人,积尸封土,筑成高冢。辽东、带方、乐浪、玄菟四郡全都平定了。

渊之将反也,将军纶直、贾范等苦谏,渊皆杀之。懿乃封其墓而显其遗嗣,释渊叔父恭之囚,遂班师。

初,渊兄晃为恭任子在洛阳,先渊未反,数陈其变。及渊谋逆,睿不忍市斩,欲就狱杀之。廷尉高柔曰:“仲尼亮司马牛之忧,祁奚明叔向之过。晃信有言,宜贷其死;苟自无言,便当市斩。今进不赦其命,退不彰其罪,臣恐四方或疑此举也。”不听,竟遣使赍金屑饮之,赐以棺敛。

吴中书郎吕壹伏诛。

吴主权使中书郎吕壹典校官府州郡文书,壹因此作威福,深文巧诋,排陷无辜,毁短大臣,纤介必闻。太子登数谏,不听,群臣莫敢复言。壹诬故江夏太守刁嘉谤讪国政,收系验问。时同坐人皆畏壹,并言闻之。侍中是仪独云无闻,穷诘累日,诏旨转厉,仪终无变辞。嘉遂得免。

陆逊、潘濬忧壹乱国,每言之,辄流涕。壹白丞相顾雍过失,吴主怒,诘责雍。谢厷谓壹曰:“此公免退,潘太常得无代之乎?”壹曰:“近之。”厷曰:“潘常切齿于君,今日代顾君,恐明日便击君矣。”壹惧,乃解散雍事。濬诣建业,欲极谏,闻太子已数言不听,乃大请百寮,欲因会杀之,为国除患。壹知之,称疾不行。

公孙渊将要反叛时,将军纶直、贾范等人苦苦规劝,都被公孙渊杀了。司马懿于是加封高纶直等人的坟墓,显扬他们留下来的子孙后代,释放了被公孙渊囚禁的叔父公孙恭,最后班师。

起初,公孙渊的哥哥公孙晃作为公孙恭的人质住在洛阳,公孙渊还没有反叛时,公孙晃多次报告公孙渊的变故。等到公孙渊图谋反叛,曹睿不忍心将公孙晃在街市上斩首,准备关进牢狱处决。廷尉高柔说:“孔子明察司马牛的担忧,祁奚指明叔向的错误。公孙晃先前确实有过举报,应当宽免他的死罪;假如他自己没有举报,就应当在街市上斩首示众。如今进不赦免他的性命,退又不公开他的罪状,我担心天下会有人怀疑我们的这一做法。”曹睿不听,最终派遣使者赐给公孙晃带有金屑的酒让他喝下,然后赏赐棺木装殓埋葬。

吴中书郎吕壹被判处死刑。

吴主孙权派中书郎吕壹主管官府以及州郡的文书,吕壹因此作威作福,援引法律条文给人定罪,以巧言对人进行诋毁诬陷,排斥陷害无辜,揭发朝廷大臣的短处,深加诽谤,即使是非常细微的事也禀报吴主孙权。太子孙登多次劝谏,孙权都不接受,群臣不敢再说什么。吕壹诬告前江夏太守刁嘉诽谤和讥讽朝政,孙权逮捕刁嘉拘禁起来审问。当时一同受牵连的人都畏惧吕壹,都说听到过刁嘉讽刺朝政。唯独侍中是仪说没有听到过,尽管连日苦苦追问,诏书的意旨越来越严厉,是仪始终没有改变自己的说法。刁嘉于是得以免罪。

陆逊、潘濬担心吕壹扰乱国家,每次谈起这件事,就泪流满面。吕壹告发丞相顾雍的过失,孙权十分生气,责问顾雍。谢厷对吕壹说:“如果此公被罢免,潘太常能不能接替他呢?”吕壹说:“差不多。”谢厷说:“潘濬经常对您咬牙切齿,如果他今天接替顾公,恐怕明天便会攻击您了。”吕壹恐惧不安,于是将顾雍的事化解了。潘濬到了建业,准备极言进谏,听说太子已经多次规劝孙权都不听,就宴请文武百官,准备在宴席上杀死吕壹,为国除害。吕壹听到消息,声称有病而没有赴宴。

左将军朱据部曲应受三万缗,工王遂诈而受之。壹疑据自取,考问主者,死于杖下。据无以自明,藉草待罪。典军吏刘助觉,言遂取。吴主大感悟,曰:“朱据见枉,况吏民乎?”乃赏助百万,穷治壹罪。

顾雍至廷尉,见壹,和颜色而问之曰:“君意得无欲有所道乎?”壹叩头无言。时尚书郎怀叙面詈辱壹,雍责叙曰:“官有正法,何至于此!”

壹既伏诛,权因遣人告谢诸大将,问时事所当损益。诸将皆不敢有所言,权复以诏责之曰:“‘子瑜、子山、义封、定公,皆不肯有所陈,而伯言、承明涕泣危怖,有不自安之心。’闻之怅然,深自刻怪。夫惟圣人能无过行,明者能自见耳。人之举厝,何能悉中?独当己有以伤拒众意,忽不自觉,故诸君有嫌难耳。与诸君从事,自少至长,发有二色,义虽君臣,恩犹骨肉,荣福喜戚,相与共之。忠不匿情,知无遗计,事统是非,诸君岂得从容而已哉?齐桓有善,管子未尝不叹;有过,未尝不谏,谏而不得,终谏不止。今孤自省无桓公之德,而诸君谏诤未尝出口,仍执嫌难。以此言之,孤于齐桓良优,未知诸君于管子如何耳!”

冬十二月,蒋琬出屯汉中。 魏主睿有疾。立郭夫人为后。召司马懿入朝。以曹爽为大将军。

初,魏太祖以刘放、孙资为秘书郎,文帝更命秘书曰中书,以放为监,资为令,遂掌机密。魏主睿即位,尤见宠任。时亲览万机,数兴军旅,腹心之任,皆二人管之。每大事,

左将军朱据的部队应该领三万缗钱,工匠王遂行诈将钱冒领。吕壹怀疑朱据自己取了钱,拷问主管的军官,将他打死在棍棒之下。朱据无法表明自己的清白,坐卧在草垫上等候判罪。典军吏刘助发现了真相,说钱被王遂领取。孙权深深感悟,说:“朱据尚被冤枉,何况小吏和百姓呢?”于是奖赏刘助百万钱,深究吕壹的罪行。

顾雍到廷尉审理案件,见到吕壹,和颜悦色地问吕壹说:“你是否还想说些什么?”吕壹叩头无语。当时尚书郎怀叙当面责骂羞辱吕壹,顾雍责备怀叙说:“官方有正常的法制,何必这样做!”

吕壹被处死以后,孙权于是派人向各位大将道歉,询问时事的利弊。将领们都不敢发表意见,孙权又发布诏书责备他们说:“袁礼说:‘诸葛瑾、步骘、朱然、吕岱,都不肯发表意见,而陆逊、潘濬泪流满面,深感危险恐怖,自己怀有不安之心。’我听了怅然若失,深深责怪自己。只有圣人能够没有错误的行为,只有明智的人能够自己发现错误。人的一举一动,怎么能全部正确呢?自以为是而伤害和拒绝了大家的意见,自己疏忽而没有觉察,所以诸君疑惑不解。我与诸君共事,从年少到年长,如今头发花白,大义上我们虽然是君臣关系,但感情上亲如骨肉,荣耀、幸福、欢喜、悲戚,都共同享有。忠臣不隐瞒实情,智士不保留计谋,事情有是有非,诸君怎么可以从容悠闲呢?齐桓公有善行,管子未尝不赞叹;有过失,未尝不劝谏,规劝而不被采纳,就永不停止地规劝。如今我自知没有齐桓公的德行,而诸君不曾开口进谏,仍然采取疑惑畏难的态度。仅就这一点来说,我比齐桓公优秀,不知诸君与管子相比又如何呢?”

冬十二月,蒋琬出兵驻屯汉中。 魏主曹睿生病。册立郭夫人为皇后。召司马懿入朝。任命曹爽为大将军。

起初,魏太祖曹操任命刘放、孙资为秘书郎,文帝曹丕改称秘书为中书,任命刘放为中书监,孙资为中书令,都掌管机密。魏主曹睿即位,刘放、孙资二人尤其被宠爱信任。当时曹睿亲自处理政务,多次出兵,朝廷大事,都由他俩掌管。每有国家大事,

朝臣会议,常令决其是非,择而行之。中护军蒋济上疏曰:“臣闻大臣太重者国危,左右太亲者身蔽,古之至戒也。往者大臣秉事,外内扇动;陛下卓然自览万机,莫不祗肃。夫大臣非不忠也,然威权在下,则众心慢上,势之常也。陛下既已察之于大臣矣,愿无忘于左右。左右忠正远虑,未必贤于大臣,至于便辟取容,或能工之。况实握事要,日在目前,傥因疲倦之间有所割制,众臣见其能推移于事,即亦因而向之。一有此端,私招朋援,臧否毁誉必有所兴,功负赏罚必有所易,直道而上者或壅,曲相比附者反达,因微而入,缘形而出,意所狎信,不复猜觉。此宜早以经意也。”睿不听。

及寝疾,深念后事,乃以武帝子燕王宇为大将军,与将军夏侯献、曹爽、曹肇、秦朗等辅政。

刘放、孙资久典机任,献、肇心不平。殿中有鸡栖树,二人相谓曰:“此亦久矣,其能复几?”放、资惧,阴图间之。宇性恭良,陈诚固辞。睿引放、资入卧内,问曰:“燕王正尔为?”对曰:“燕王实自知不堪大任故耳。”睿曰:“谁可者?”时惟爽在侧,放、资因荐之,且请召司马懿与相参,睿从其言。既而中变,放、资复入说,又从之。放请为手诏,睿曰:“我困笃不能。”放上床,执其手强作之,遂赍出,大言曰:“有诏免燕王宇等官,不得停省中。”皆流涕而出。遂以爽为大将军。睿嫌其才弱,拜尚书孙礼为长史以佐之。

朝臣集会商讨,往往让他俩决定是非,选择施行。中护军蒋济上书说:“我听说大臣的权力太重,国家就有危险,左右过于亲近,自身就会受蒙蔽,这是古人最深刻的训诫。从前大臣执掌大权,朝廷内外动荡不安;陛下境界高远亲理政事,大臣无不恭敬肃然。大臣不是不忠,只是权力在下,人们便会怠慢君王,这是形势发展的规律。陛下既然对大臣已有所明察,希望不要忘记身边亲信的隐患。亲信的忠诚和长远的谋略,未必胜过大臣,至于逢迎谄媚、奉承讨好,有的却极其擅长。何况实际掌握着国家要事,整日在陛下的眼前,倘若趁着陛下疲倦之时,擅弄权术,大臣们见他们能影响到国家大事,也就趁机尊崇他们。一旦有此弊端,私结朋党,褒贬毁誉一定会兴起,功过赏罚必然改变标准,走正路向上的或许被阻塞,曲意逢迎攀附的反而得志显贵,他们便找到空子就钻,看到迹象就退出,陛下亲信他们,对他们不再猜疑。这些陛下早应该留意了。”曹睿不接受。

等到曹睿卧病在床,深虑后事,这才任命武帝的儿子燕王曹宇担任大将军,与将军夏侯献、曹爽、曹肇、秦朗等辅政。

刘放、孙资长期掌管国家机密,夏侯献、曹肇心中愤愤不平。殿中有一只鸡飞到树上栖息,两人互相说:“这也太久了,它还能再在上面几天?”刘放、孙资感到恐惧,暗中打算离间他们。曹宇性情恭顺善良,诚恳地坚决推辞。曹睿叫刘放、孙资进入卧室,问他们说:“燕王正是这样吗?”刘放、孙资回答说:“燕王实际上是自知不能承担重任,所以才这样做。”曹睿问:“谁可以胜任呢?”当时只有曹爽在旁边,刘放、孙资乘机推荐曹爽,并且请求召司马懿参与辅政,曹睿听从了他们的意见。不久中途又改变,刘放、孙资再次入见劝说曹睿,曹睿又听从了。刘放请求曹睿亲自写诏书,曹睿说:“我病重之极,不能写。”刘放爬上床,把着曹睿的手勉强写下,于是带着诏书出宫,大声说:“有诏书免去燕王曹宇等人的官,不得在宫禁中逗留。”曹宇等都流泪而出。于是任命曹爽担任大将军。曹睿嫌曹爽才能不强,又任命尚书孙礼担任大将军长史辅助他。

时懿在汲,宇以为关中事重,宜遣懿还长安,事已施行。至是,复得手诏,前后相违,懿疑京师有变,乃疾驱入朝。爽,真之子也。

己未(239) 二年魏景初二年,吴赤乌二年。

春正月,魏司马懿至洛阳,与爽受遗辅政。魏主睿卒,太子芳立。

司马懿至洛阳,入见魏主。睿执其手曰:“吾以后事属君,君与曹爽辅小子。死乃可忍?吾忍死待君,得相见,无恨矣。”乃召二王示懿,别指齐王芳曰:“此是也,君谛视之,勿误也。”又教芳前抱懿项。懿顿首流涕。于是,芳年八岁,即日立为太子。睿寻卒,芳嗣位,尊皇后为皇太后,爽、懿并加侍中,都督中外诸军、录尚书事。诸所兴作,皆以遗诏罢之。

明帝沉毅明敏,任心而行,简功能,屏浮伪。行师动众,论决大事,谋臣将相咸服之。左右小臣,官簿性行,名迹所履,及其父兄子弟,一经耳目,终身不忘。

二月,魏以司马懿为太傅,何晏为尚书。

时曹爽、司马懿各领兵三千人更宿殿内,爽以懿年位素高,常父事之,每事咨访,不敢专行。

初,毕轨、邓飏、李胜、何晏、丁谧皆有才名,而急于富贵,趋时附势。明帝恶其浮华,抑而不用。曹爽素与亲善,及辅政,骤加引擢,以为腹心。晏等为爽谋曰:“重权不可委

当时司马懿在汲县,曹宇认为关中事关重大,应该派司马懿回长安,事情已经施行。到了这时,司马懿又接到曹睿亲笔写的诏书,前后矛盾,司马懿怀疑京师发生变故,于是急速驱马入朝。曹爽,是曹真的儿子。

己未(239) 汉后主延熙二年魏景初二年,吴赤乌二年。

春正月,魏司马懿到达洛阳,与曹爽一同接受曹睿的临终遗言辅助朝政。魏主曹睿去世,太子曹芳立为皇帝。

司马懿到达洛阳,入见魏主。曹睿拉着他的手说:“我把后事托付给你,你与曹爽一起辅助幼子。死是可以忍住的吗?我强忍着不死是为等待你。能够与你相见,再没有遗恨了。”于是招来齐王、秦王让司马懿看,又指着齐王曹芳说:“就是他了,你仔细看看,不要错了。”又教曹芳抱住司马懿的脖子。司马懿叩头流泪不止。这时,曹芳年纪八岁,当天立为太子。曹睿随即去世,曹芳继承皇位,尊皇后为皇太后,曹爽、司马懿都加侍中、都督中外诸军、录尚书事。各处修建宫室的劳役,都以遗诏的名义废除了。

明帝曹睿沉着刚毅,聪明机敏,行事任性,能选择有功绩和才能的官吏,能摒除轻浮和虚伪。每次出兵征讨,讨论决定大事,谋臣将相都非常佩服他。他身旁的卑微小官,凡在档案中记录的禀性行为,主要事迹和经历,以及他们的父母兄弟的有关情况,一经他耳闻目睹,始终不会遗忘。

二月,魏国任命司马懿担任太傅,何晏担任尚书。

当时曹爽、司马懿各自领兵三千人在宫中轮流值宿,曹爽因为司马懿年纪已大,地位一向很高,经常把他当作父亲一样侍奉,每次有事都向他咨询,不敢独断专行。

起初,毕轨、邓飏、李胜、何晏、丁谧都有才名,但急于富贵,趋炎附势。明帝厌恶他们华而不实,都压制他们不予任用。曹爽向来与他们亲近友好,等到辅佐朝政,立即引荐提拔他们,把他们当成心腹。何晏等人为曹爽出谋划策说:“大权不能托付

之于人,可白天子转懿为太傅,外以名号尊之,内欲令尚书奏事,先来由己,得制其轻重。”爽从之,以懿为太傅,自以其弟羲、训等皆为将军,侍从出入禁闼;徙吏部尚书卢毓为仆射,而以晏代之,以飏、谧为尚书,轨为司隶。晏等依势用事,附会者升进,违忤者罢退,内外望风,莫敢忤旨。傅嘏谓羲曰:“何平叔外静内躁,铦巧好利,必先惑子兄弟,仁人将远而朝政废矣。”晏等遂因事免嘏官。孙礼亮直不挠,爽出之为扬州刺史。

夏,以蒋琬为大司马。

东曹掾杨戏素简略,琬与言论,戏时不应。或谓琬曰:“戏慢公矣。”琬曰:“人心不同,各如其面,面从后言,古人所诫。戏欲赞吾是耶,则非其本心;欲反吾言,则显吾之非,是以默然耳。”督农杨敏尝毁琬曰:“作事愦愦,诚不及前人。”主者请推治之。琬曰:“吾实不及前人,无可推。”主者请问愦愦之状,琬曰:“苟其不如,则事不理,事不理,则愦愦矣。”后敏坐事系狱,众犹惧其必死,琬心无適莫,敏得免重罪。

冬十月,吴遣将军吕岱屯武昌。

岱时年八十,躬亲王事,与陆逊共领荆州文书,同心协规,有善相让,南土称之。

吴将周胤有罪,废徙庐陵。

吴都乡侯周胤将兵千人屯公安,以罪废徙。诸葛瑾、步骘为之请。吴主权曰:“胤年少无功,爵以侯将,盖念公瑾故也。而胤恃此,酗淫无悛,且欲苦之,使自知耳。

给别人,可以禀告皇上重新任命司马懿为太傅,外表上以虚名使他尊贵,实际上想让尚书奏报事情,先经自己过目,得以控制轻重缓急。”曹爽采纳了他的建议,任命司马懿为太傅,任命自己的弟弟曹羲、曹训等担任将军,随从皇帝的左右,出入宫廷禁地;调吏部尚书卢毓担任仆射,而任命何晏接替他,任命邓飏、丁谧担任尚书,毕轨担任司隶校尉。何晏等人仰仗曹爽的势力用事,阿谀逢迎他们的人升官进爵,违抗的人被罢官贬退,朝廷内外都察看风向行事,没有人敢违背他们的意旨。傅嘏对曹羲说:“何晏外表平静而心内焦躁,机巧好利,他一定先蛊惑你们兄弟,使仁人志士将远远离去,而朝政濒于荒废了。”何晏等人于是因事免去傅嘏的官职。孙礼忠诚耿直,不屈不挠,曹爽让他离京担任扬州刺史。

夏季,蜀汉任命将琬担任大司马。

东曹掾杨戏一向简慢倨傲,蒋琬与他谈话,杨戏常常不作回答。有人对蒋琬说:“杨戏怠慢您了。”蒋琬说:“人心不同,就像各自的面孔一样,当面顺从背后议论,是古人所戒备的。杨戏想要称赞我正确,则不是他的本意;想要反对我的意见,则显出我的不对,因此默然不语。”督农杨敏曾经批评蒋琬说:“做事糊涂,实在不如前任。”主事的官员请求追究惩治杨敏。蒋琬说:“我确实不如前任,没有什么可追究的。”主事的官员请求回答糊涂的具体表现,蒋琬说:“假如不如前人,事情就不处理,事情不处理,就是糊涂了。”后来,杨敏因事犯罪入狱,众人还担心他一定被处死。蒋琬的心中对杨敏没有成见,杨敏得以免去重罪处罚。

冬十月,吴国派遣将军吕岱驻屯武昌。

吕岱当时八十岁,亲自处理政事,与陆逊共同管理荆州文书,同心协力,有好事两人互相谦让,南方的人们对他们十分称道。

吴将周胤犯罪,被免官流放庐陵。

吴国都乡侯周胤领兵一千人驻屯公安,因为犯罪被免官流放。诸葛瑾、步骘为他求情。吴主孙权说:“周胤年轻而没有功劳,却封以侯爵,让他统率军队,全是因周瑜的缘故。然而周胤倚仗宠爱,酗酒荒淫没有悔改,我暂且想让他吃点苦,使他自己醒悟。

以公瑾之子,而二君居间,苟使能改,亦何患乎?”瑜兄子偏将军峻卒,全琮请使峻子护领其兵。权曰:“闻护性行危险,用之适为作祸耳。孤念公瑾,岂有已哉!”

十二月,魏复以建寅之月为正。

庚申(240) 三年魏主曹芳正始元年,吴赤乌三年。

春,以张嶷为越嶲太守。

初,越嶲蛮夷数叛,杀太守,太守寄治安定县,去郡八百余里。及嶷为守,招慰新附,诛讨强猾,郡界悉平,复还旧治。

冬,吴饥。

辛酉(241) 四年魏正始二年,吴赤乌四年。

夏四月,吴人攻魏,魏击却之。

初,吴主权将伐魏。零陵太守殷札言曰:“今天弃曹氏,丧诛累见,虎争之际而幼童莅事。陛下宜身自御戎,涤荆、扬之地,举强羸之数,使强者执戟,羸者转运。命益州军陇右,诸葛瑾、朱然指襄阳,陆逊、朱桓征寿春,大驾入淮阳,历青、徐。掎角并进,民必内应。一军败绩,则三军离心,便当乘胜逐北,以定华夏。若不悉军动众,循前轻举,良疲威消,时往力竭,非上策也。”权不能用。

四月,命全琮略淮南,朱然围樊,诸葛瑾攻柤中。魏将军王凌与琮战,败之。司马懿曰:“柤中民夷十万,流离无主,樊城被攻历月,此危事也,请自讨之。”遂督诸军救樊。吴军夜遁。

就凭他是周瑜的儿子,又有你们二位在中间,假如他能够改正,还有什么忧虑呢?”周瑜的侄子偏将军周峻去世,全琮请求派周峻的儿子周护统领周峻的部队。孙权说:“我听说周护性情凶险,任用他正好让他去惹祸作乱。我思念周瑜,岂有终止!”

十二月,魏国恢复以建寅之月为正月。

庚申(240) 汉后主延熙三年魏主曹芳正始元年,吴赤乌三年。

春季,蜀汉任命张嶷担任越嶲太守。

起初,越嶲蛮夷多次反叛,杀死太守,太守寄居安定县处理公务,距郡署八百多里。等张嶷担任太守后,招降安抚新归附的蛮夷,讨伐强悍狡猾的夷人,郡内全部平定,郡署又迁回原地。

冬季,吴国发生饥荒。

辛酉(241) 汉后主延熙四年魏正始二年,吴赤乌四年。

夏四月,吴国进攻魏国,魏国将其击退。

起初,吴主孙权将要征伐魏国。零陵太守殷札说:“如今上天舍弃曹氏,丧事和凶杀不断出现,值此猛虎相争之际让一个幼童临政。陛下应该亲自统率大军,搜尽荆州、扬州的财物,调查强壮和老弱的人数,使身体强壮的人执戟上阵,老弱的人转运物资。使蜀汉驻军陇右,诸葛瑾、朱然率军直指襄阳,陆逊、朱桓出征寿春,陛下进军淮河以北,经过青州、徐州。我们从几个方向夹击,同时进军,老百姓一定做内应。只要敌人有一军战败,则三军军心涣散,我们就应当乘胜追击,平定华夏。如果我们不全军出动,而因循从前那样出动少量部队,老百姓就会疲惫,军威就会消失,时间过去力量耗尽,这不是上策。”孙权没有采纳。

四月,吴主孙权命令全琮进军淮南,朱然包围樊城,诸葛瑾攻打柤中。魏将军王凌与全琮交战,打败全琮。司马懿说:“柤中的汉人和夷人有十万之多,流离失所,樊城被围攻已经一个月,这是危急的事情,我请求亲自去征讨他们。”于是率领各军救援樊城。吴军在夜里逃走。

吴太子登卒。 蒋琬徙屯涪。

琬以诸葛亮数出秦川,道险运难,卒无成功,乃多作舟船,欲乘汉、沔东下,袭魏兴、上庸。会疾动,未行。朝廷咸以为事有不捷,还路甚难。帝遣费祎、姜维喻指。琬言:“今魏跨带九州,根蒂滋蔓。若东西并力,首尾掎角,虽未能速如志,且当分裂蚕食,摧其支党。然吴期二三,连不克果。辄与祎等议,以凉州胡塞之要,进退有资,且羌、胡乃心思汉如渴,宜以维为刺史。若维征行,衔制河右,臣当帅军为继。今涪水陆四通,惟急是应,若东北有虞,赴之亦易,请徙屯涪。”帝从之。

魏置淮南北屯田,广漕渠。

魏欲广田畜谷于扬、豫之间,使尚书郎邓艾行陈、项以东至寿春。艾以为:“太祖破黄巾,因为屯田,积谷许都以制四方。今三隅已定,事在淮南,每大军出征,运兵过半,功费巨亿。陈、蔡之间,土下田良,可省许昌左右稻田,并水东下,令淮北屯二万人,淮南三万人,什二分休,常有四万人且田且守。益开河渠以增溉灌,通漕运。计除众费,岁完五百万斛,六、七年间,可积三千万斛于淮上,此则十万之众五年食也。以此乘吴,无不克矣。”司马懿善之。是岁,始开广漕渠。每东南有事,大军泛舟达于江、淮,资食有储,而无水害。

吴国太子孙登去世。 蒋琬迁到涪县驻军。

蒋琬认为诸葛亮多次出兵秦川,由于道路险阻,粮食运输困难,最终没有成功,于是大量制造船只,准备利用汉水、沔水顺流东下,袭击魏兴、上庸。适逢蒋琬发病,没有行动。朝廷上下都认为事情一旦不能成功,退兵极其困难。后主刘禅派费祎、姜维说明朝廷的意见。蒋琬说:“如今魏国的势力横跨九州,它带来的祸患正滋长蔓延。如果吴国和蜀汉联合力量,首尾夹击,即使不能迅速如愿,暂时也能分割和蚕食他们的国土,摧垮他们的局部势力。然而与吴国两三次约定同时出兵,都未能最终实行。我便与费祎等人商议,认为凉州是胡人的边塞要地,进退都有依靠,而且羌人、胡人都如饥似渴地想着归附汉朝,应该任命姜维为凉州刺史。如果姜维出征,控制河右,我应当率军作后援。如今涪县水路陆路四通八达,能应付紧急情况,如果东部、北部有危险,前去救援也容易,请把部队迁到涪县驻屯。”后主刘禅采纳了他的意见。

魏国在淮河以南以北屯田,扩开河渠。

魏国打算在扬州、豫州之间开垦田地,积蓄粮食,派尚书郎邓艾到陈县、项县以东至寿春一带巡视。邓艾认为:“太祖打败黄巾军,趁机屯田,在许都积蓄粮食来控制天下。如今二方边境都已平定,主要力量集中在淮河以南,每次大军出征,运粮的士兵超过一半,耗费千千万万。陈县、蔡县之间,到处是良田,可以减少许昌附近的稻田,把水并入河道向东流去,下令淮河以北驻屯二万人,淮河以南驻屯三万人,十分之二的人轮流休息,经常有四万人一边屯田一边防守。进一步开凿河渠以增加灌溉,开通漕运。除去所有费用,每年总共可获五百万斛粮食,六、七年内,可以在淮河土地上囤积三千万斛,这是十万大军五年的粮食。凭借这样的基础攻打吴国,无往而不胜。”司马懿称赞他的建议好。这一年,开始扩开河渠。以后,每次东南方出现战事,大军乘船直达长江、淮河,军费、粮食都有储备,而且江河没有水害。

管宁卒于魏。

宁名行高洁,人望之者,邈然若不可及,即之,熙熙和易。能因事导人于善,人皆化服。年八十四卒,天下知与不知闻之,无不嗟叹。

壬戌(242) 五年魏正始三年,吴赤乌五年。

春正月,中监军姜维自汉中徙屯涪。 吴立子和为太子,霸为鲁王。

霸,和母弟也,吴主权爱之,与和无异。其傅是仪谏曰:“鲁王兼资文武,宜出镇四方,为国藩辅。且使二宫有所降杀,以正上下之序。”书四上,不听。

癸亥(243) 六年魏正始四年,吴赤乌六年。

夏五月朔,日食,既。 冬十月,遣前监军王平督汉中。十一月,以费祎为大将军,录尚书事。 魏扬、豫都督王昶徙屯新野。

昶言:“地有常险,守无常势。今屯宛去襄阳三百余里,有急不足相赴。”遂徙屯新野。

甲子(244) 七年魏正始五年,吴赤乌七年。

春正月,吴以陆逊为丞相。 三月,魏曹爽寇汉中。闰月,费祎督诸军救之。

魏征西将军夏侯玄,爽姑子也。辟李胜为长史,胜及邓飏欲爽立威名于天下,劝使伐蜀。司马懿止之,不得。三月,爽至长安,发卒十余万,与玄自骆谷入汉中。汉中

管宁在魏国去世。

管宁名声大,行止高洁,是人们敬仰的人,看上去好像不可接近,接近他,却感到温和平易。他能够随事引导人们行善,人们都深受感化而对他由衷佩服。管宁八十四岁去世,天下认识和不认识他的人听到他去世的消息,无不哀叹。

壬戌(242) 汉后主延熙五年魏正始三年,吴赤乌五年。

春正月,中监军姜维从汉中迁到涪县屯驻。 吴国立皇子孙和为太子,封孙霸为鲁王。

孙霸,是孙和的胞弟,吴主孙权喜爱他,与孙和没有什么不同。孙霸的老师是仪进谏说:“鲁王文武双全,应该派他去镇守四方,作为辅助国家的屏藩。而且使太子和诸侯王之间有些差别,用以摆正上下的秩序。”奏书四次呈上,孙权都没有采纳。

癸亥(243) 汉后主延熙六年魏正始四年,吴赤乌六年。

夏五月初一,日食,为日全食。 冬十月,蜀汉派前监军王平统领汉中。 十一月,任命费祎担任大将军,录尚书事。 魏扬州、豫州都督王昶迁到新野县驻屯。

王昶说:“地势的险阻固定不变,防守的形势变化无常。如今驻扎在宛县,距离襄阳三百余里,一旦有紧急情况,来不及赴去救援。”于是迁到新野县驻屯。

甲子(244) 汉后主延熙七年魏正始五年,吴赤乌七年。

春正月,吴国任命陆逊担任丞相。 三月,魏国曹爽入侵汉中。闰三月,费祎统率各路大军前去救援。

魏征西将军夏侯玄,是曹爽姑母的儿子。夏侯玄征召李胜担任长史,李胜与邓飏想让曹爽在天下树立起威名,劝曹爽讨伐蜀汉。太傅司马懿阻止他们,没有劝阻住。三月,曹爽到达长安,征发士兵十余万人,与夏侯玄一起从骆谷进入汉中。汉中

守兵不满三万,诸将皆恐,欲守城不出以待涪兵。王平曰:“此去涪垂千里,贼若得关,便为深祸。”遂遣护军刘敏据兴势,多张旗帜,弥亘百余里。闰月,帝遣费祎救汉中,将行,光禄大夫来敏诣祎别,求共围棋。时羽檄交至,人马擐甲,严驾已讫,祎与对戏,了无倦色。敏曰:“向聊观试君耳,君信可人,必能办贼也。”

夏四月朔,日食。 五月,魏军退走。

魏兵拒兴势不得进,关中及氐、羌转输不能供,牛畜多死,民夷号泣道路。司马懿与夏侯玄书曰:“《春秋》责大德重。今兴势至险,蜀已先据之,若进不获战,退见邀绝,覆军必矣,将何以任其责?”玄惧,言于爽,遂引军还。费祎进据三岭以截爽,爽争险苦战,仅乃得过,失亡甚众,关中为之虚耗。

冬,以费祎兼益州刺史,董允守尚书令。

蒋琬以病固让州职于祎,时国务烦猥,祎识悟过人,为尚书令,省读文书,举目究意,终亦不忘。常以朝晡听事,其间接纳宾客,饮食博戏,尽人之欢,而事无废阙。及允代祎,始欲学之,旬日之中,已多愆滞。乃叹曰:“人才相远如此,非吾所及也!”乃听事终日,而犹有不暇焉。

守军不满三万人,将领们都深感恐惧,准备坚守城池不出以等待涪县的援兵。王平说:“汉中距离涪县将近一千里,敌人如果攻取关隘,便灾祸深重了。”于是派遣护军刘敏占据兴势,漫山遍野插上战旗,绵延一百余里。闰三月,后主刘禅派遣费祎救援汉中,将要出发时,光禄大夫来敏来到费祎的住处辞别,请求一起下一盘围棋。这时紧急的军事文书交相送到,士兵和战马都披挂铠甲,车马已整备完毕,可是费祎与来敏对弈,毫无倦意。来敏说:“我之前姑且是有意试探您,您确实令人满意,一定能够击退敌人。”

夏四月初一,日食。 五月,魏军退走。

魏军到达兴势后受到抵抗,不能前进,关中以及氐人、羌人运送的粮食供应不上,牛马等牲畜大批死亡,汉民和夷人在道路上哀号哭泣。司马懿给夏侯玄去信说:“《春秋》,对重臣要求高但给予的恩德重。如今兴势的地势十分险要,蜀军已经先占据了,如果发起进攻而敌人不应战,撤退又被拦截,全军必然覆没,您将怎么来承担这个责任呢?”夏侯玄害怕,禀告了曹爽,于是率军撤退。费祎进军占据三岭来拦截曹爽,曹爽为争夺险要的地势进行苦战,才勉强得以冲过,失散的人很多,关中因为这次战斗白白耗费了大量人力物力。

冬季,蜀汉任命费祎兼任益州刺史,董允担任尚书令。

蒋琬因为患病坚持把州职让给费祎,当时国家的公务烦琐细碎,费祎的见识和悟性过人,担任尚书令,审阅文书,抬眼一看便知大意,最终也不遗忘。费祎经常在早晨和傍晚听取大家的意见来处理公务,中间接待宾客,吃饭喝水,玩博戏,使人们都能尽兴快乐,而公务也不荒废。等董允接替费祎后,最初想学费祎,但十天之内,已有很多事情被拖延耽误。董允才叹息说:“人的才能相差如此之大,不是我所能赶上的!”便整日听取意见处理公务,还是没有空闲。

乙丑(245) 八年魏正始六年,吴赤乌八年。

春,吴杀其太子太傅吾粲。

吴太子和与鲁王同宫,礼秩如一,群臣多以为言。吴主权乃命分宫别僚,二子由是有隙。

全琮遣其子寄事鲁王,陆逊谓曰:“子弟苟有材,不忧不用,私出以要荣利,终取祸耳。闻二宫势敌,此古人之深忌也。”寄果阿附交构。逊又与书曰:“卿不师日䃅而宿留阿寄,终为门户祸矣。”琮不纳。霸曲意交结名士。将军朱绩以胆力称,霸自诣之,欲与结好,绩辞不受。于是仇党疑贰,举国中分。权长女适全琮,少女适朱据。全公主与太子母王夫人有隙。权寝疾,遣太子祷桓王庙,太子妃叔父张休居近庙,邀太子过所居。公主因言:“太子不至庙中,专就妃家计议,而王夫人见上寝疾,有喜色。”权由是发怒,夫人以忧死,太子宠日衰。

霸党杨竺、全寄从而毁之,权惑焉。陆逊谏曰:“正统、藩臣,当使宠秩有差,则彼此得所,上下获安矣。”书三四上,辞情危切。权不悦。

太常顾谭,逊之甥也,上疏曰:“有国家者,必明嫡庶之端,异尊卑之礼,使高下有差,等级逾邈,则骨肉之恩全,觊觎之望绝矣。臣之所陈,非有所偏,诚欲以安太子而便鲁王也。”由是霸恶谭,全琮亦恶之,相与谮之吴主,徙谭于交州。太子太傅吾粲请使鲁王镇夏口,出杨竺等,不得在京师,又数以消息语陆逊。霸、竺谮之,吴主怒,诛粲。

乙丑(245) 汉后主延熙八年魏正始六年,吴赤乌八年。

春季,吴国处死太子太傅吾粲。

吴国太子孙和与鲁王孙霸同住一宫,礼仪和官品也完全一样,大臣们对此颇有说法。吴主孙权于是下令将二人的宫室和僚属分开,二人由此产生矛盾。

全琮派他的儿子全寄侍奉鲁王,陆逊对全琮说:“你的儿子如果有才能,不必担忧不被任用,出任私门僚属以邀取名位利禄,最终要招致灾祸。听说太子和鲁王势均力敌,这是古人最忌讳的。”全寄果然依附鲁王与他结交。陆逊又写信给全琮说:“你不向日䃅学习严格教育儿子,反而包容庇护阿寄,最终会给你们家招来灾祸。”全琮不接受。孙霸委曲己意交结名士。将军朱绩以胆力著称,孙霸亲自到他的住所,想与他结好,朱绩推辞没有接受。于是仇视敌党,猜疑贰心,全国分为两派。孙权的长女嫁给全琮,小女儿嫁给朱据。全公主与太子的母亲王夫人有矛盾。孙权卧病在床,派太子到桓王庙祈祷,太子妃的叔父张休住在庙附近,邀请太子到家中坐坐。公主便说:“太子不到庙中,专门去妃子家商议事情,而王夫人看到皇上重病在床,面有喜色。”孙权因此发怒,王夫人因忧虑而死,对太子的宠爱日渐衰减。

孙霸的徒党杨竺、全寄一起诋毁太子,孙权疑惑不解。陆逊进谏说:“对于嫡长子、藩臣的宠爱和官品,应当有所区别,这样彼此各得其所,上下都能获得安定。”奏书呈上三四次,言辞情感忧惧急切。孙权不高兴。

太常顾谭,是陆逊的外甥,他上书说:“做帝王的人,一定要明确嫡庶的区别,使卑尊之礼各不相同,使高下有差别,等级不可超越,这样骨肉的恩情才能保全,非分的念头才会断绝。我所陈述的,没有任何偏袒,实在是想使太子稳定和鲁王便利。”由于这样,孙霸憎恨顾谭,全琮也憎恨顾谭,向吴主孙权诬陷中伤,顾谭因此被流放到交州。太子太傅吾粲请求派鲁王去镇守夏口,逐出杨竺等人,不得留在京城,又多次向陆逊通报消息。孙霸、杨竺诬陷吾粲,吴主发怒,将吾粲杀死。

吴丞相陆逊卒。

吴主权以鲁王霸、杨竺之谮,数遣使责问逊,逊愤恚而卒。其子抗代领其众,送葬东还。权以竺所白逊二十事问抗,抗事事条答,权意乃稍解。

秋八月,皇太后吴氏崩。 冬十一月,大司马蒋琬卒。十二月,尚书令董允卒。以宦者黄皓为中常侍。

董允秉心公亮,献替尽忠,帝甚严惮之。宦人黄皓,便僻佞慧,有宠,允数责之。皓畏允,不敢为非,终允之世,位不过黄门丞。

费祎以选曹郎陈祗代允为侍中,祗矜厉有威容,多技艺,挟智数,祎以为贤,越次用之。祗与皓相表里,皓始预政,迁中常侍,操弄威柄,终以覆国。自祗有宠,而帝追怨允日深,由祗阿意迎合,而皓浸润构间故也。

时帝数出游观,增广声乐。太子家令谯周谏曰:“昔王莽之败,豪杰并起以争神器,然莫不快情恣欲,怠于为善。世祖初入河北,冯异劝之曰:‘当行人所不能为者。’遂理冤狱,崇节俭,北州歌叹,声布四远。于是邓禹自南阳追之,吴汉、寇恂举兵助之。其余望风慕德,舆病赍棺,襁负而至,不可胜数。故能以弱为强而成帝业。在洛阳,尝欲小出,铫期进谏,即时还车。及颍川盗起,寇恂请身往临贼,闻言即行。故非急务,欲小出不敢;至于急务,欲自安不为。帝者之欲善也,如此。传曰:‘百姓不徒附。’诚以德先之也。今汉遭厄运,天下三分,雄哲之士思望之时也,

吴丞相陆逊去世。

吴主孙权因为鲁王孙霸、杨竺的诬陷中伤,多次派使者责问陆逊,陆逊愤恨而死。陆逊的儿子陆抗接替他统领部队,送葬回吴。孙权拿杨竺告发陆逊的二十件事质问陆抗,陆抗一件事一件事做出答复,孙权的怒意才慢慢消解。

秋八月,皇太后吴氏去世。 冬十一月,大司马蒋琬去世。十二月,尚书令董允去世。任命宦官黄皓担任中常侍。

董允公平正直,诤言进谏,竭尽忠心,后主十分敬畏他。宦官黄皓,阿谀奉迎,花言巧语,很受宠爱,董允多次指责他。黄皓惧怕董允,不敢胡作非为,直到董允去世时,官位没有过黄门丞。

费祎任命选曹郎陈祗接替董允担任侍中,陈祗庄重严厉,多才多艺,工于心计,费祎认为贤能,越级提拔重用。陈祗与黄皓内外勾结,黄皓开始参与朝政,升迁到中常侍,操弄权柄,终于使蜀国灭亡。自从陈祗受到宠爱,后主追怨董允日渐加深,这是由于陈祗阿谀迎合,而黄皓长期进谗言离间的缘故。

当时后主多次外出游玩观赏,增加乐工的人数。太子家令谯周劝谏说:“从前王莽失败时,四方豪杰群起争夺皇位,然而没有人不纵欲享乐,懒得去做善事。世祖刘秀刚入河北时,冯异劝他说:‘你应该做别人不能做的事。’于是世祖清理冤案,提倡节俭,北方的人为他歌功颂德,他的名声传布四方。从此邓禹从南阳来追随他,吴汉、寇恂发兵来帮助他。其余的人也都观察时势而仰慕他的德行,至于抱病登车,带着棺材,用襁褓背负孩子赶来归附的人,数不胜数。所以他能够由弱到强最终成就帝王大业。他在洛阳时,曾经想到附近游玩,铫期进言劝阻,他立即驱车返回。等到颍川的盗匪作乱时,寇恂请求让他亲自率兵去对付盗贼,他听说后便立即动身。所以除非紧急事务,想出去游玩游玩也不敢;至于碰上紧急事务,想自己悠闲一下也不肯。帝王想行善,就像这样。经传上说:‘百姓不会平白无故地依附你。’确实该把德行放在第一位。如今汉室正遭受厄运,天下分裂,三足鼎立,武勇明智之士盼望圣明的君主统一天下,

臣愿陛下复行人所不能为者以副人望。且承事宗庙,所以率民尊上也。今四时之祀不临,而池苑之观仍出,臣所不安也。夫忧责在身者,不暇尽乐,愿省减乐官、后宫凡所增造,以成先帝之志。”不听。

丙寅(246) 九年魏正始七年,吴赤乌九年。

春,魏击高句骊,克之。

幽州刺史毌丘俭以高句骊王位宫数为侵叛,督诸军讨之。位宫败走,俭遂屠丸都。初,句骊之臣得来数谏,位宫不从,退而叹曰:“立见此地将生蓬蒿。”遂不食而死。俭令诸军不坏其墓,全其妻子;遣将追位宫,至肃慎氏南界,刻石纪功而还。

秋九月,吴以步骘为丞相。 吴分荆州为二部。

以吕岱督右部,自武昌以西至蒲圻;诸葛恪督左部,镇武昌。

赦。

大司农孟光于众中责费祎曰:“赦者,偏枯之物,非明世所宜有也。必不得已,乃可权而行之。今有何急而数施非常之恩,以惠奸宄乎?”祎顾谢,踧踖而已。初,丞相亮时,有言公惜赦者,亮答曰:“治世以大德,不以小惠,故匡衡、吴汉不愿为赦。先帝亦有言:‘吾周旋陈元方、郑康成间,每见启告治乱之道悉矣,曾不语赦也。若刘景升父子,岁岁赦宥,何益于治乎?’”

我希望陛下再做别人所不能做的事,来满足人们的期望。再说主持宗庙祭祀,是为了带领百姓尊敬主上。如今四季的祭祀您不亲临主持,而仍然外出游赏池塘园林,我为此深感不安。那些身担天下重任的人,无暇尽情享乐,希望陛下减省乐官和后宫所有增加和建造的东西,以完成先帝的遗志。”后主没有接受。

丙寅(246) 汉后主延熙九年魏正始七年,吴赤乌九年。

春季,魏国攻打高句骊,攻克丸都。

幽州刺史毌丘俭因为高句骊国王位宫多次越境进犯和举兵叛乱,所以统率各路大军去讨伐。位宫失败而逃,毌丘俭屠杀丸都的军民。起初,高句骊的大臣得来多次劝谏位宫不要作乱,位宫不听,得来退下后叹息说:“不久之后将在这片土地上看到长满蓬蒿。”于是绝食而死。毌丘俭命令各军不得毁坏得来的坟墓,保全他的妻子儿女;派遣将领率兵追击位宫,直到肃慎氏的南部边界,在那里立碑刻石记录这次战功,然后返回。

秋九月,吴国任命步骘担任丞相。 吴国将荆州分成两个部分。

任命吕岱统领右部,管辖武昌以西到蒲圻一带;任命诸葛恪统领左部,镇守武昌。

蜀汉大赦天下罪犯。

大司农孟光在众人中责备费祎说:“大赦天下罪犯,就像大树一边枝繁叶茂而一边焦枯一样,是失之偏颇的做法,不是圣明之世所该采取的。实在不得已,才可暂时变通实行一次。如今有什么紧急情况而屡次施行这种不同寻常的恩典,给奸诈凶险的人带来好处呢?”费祎仅仅是表示歉意,恭敬地听其责备而已。当初,诸葛亮担任丞相时,有人说诸葛亮绝不肯赦免罪犯,诸葛亮回答说:“治理国家要依靠大的仁德,而不靠小恩小惠,所以匡衡、吴汉不希望实行大赦。先帝也说:‘我与陈纪、郑玄在一起时,经常听他们对我讲述治国之道,但不曾讲到过大赦罪犯。像刘表父子那样,年年实行赦免,对于治国又有什么好处呢?’”

吴罢大钱。 以姜维为卫将军,与费祎并录尚书事。

丁卯(247) 十年魏正始八年,吴赤乌十年。

春二月,日食。

时魏主芳亵近群小,游宴后园。何晏上言:“自今游豫,宜从大臣询谋政事,讲论经义。”不听。而晏等朋附曹爽,亦好变改法度。太尉蒋济上疏曰:“惟命世大才,乃能张其纲维以垂于后,下吏改易,无益于治,适足伤民。宜使文武之臣,各守其职,则和气可致也。”

吴作太初宫。

吴主诏徙武昌宫材瓦修建业宫。有司奏:“故宫岁久,恐不堪用,宜下所在通伐。”吴主曰:“大禹以卑宫为美,今军事未已,所在赋敛,若更通伐,恐妨农桑,武昌材瓦自可用也。”

魏迁其太后于永宁宫。

曹爽用何晏等谋,迁太后,擅朝政,多树亲党。司马懿不能禁,遂称疾不与政事。

戊辰(248) 十一年魏正始九年,吴赤乌十一年。

夏四月,魏以徐邈为司空,不受。

魏以光禄大夫徐邈为司空。邈叹曰:“三公论道之官,无其人则缺,岂可以老病忝之哉!”遂固辞不受。

夏五月,费祎出屯汉中。

吴国停止使用大面额的钱币。 蜀汉任命姜维担任卫将军,与费祎一同担任录尚书事。

丁卯(247) 汉后主延熙十年魏正始八年,吴赤乌十年。

春二月,发生日食。

当时魏主曹芳亲近一群小人,在后园游乐饮宴。何晏进言:“从今以后,皇帝游乐时,应该让大臣跟随,以便询问和谋划政事,讲解和讨论经书大义。”曹芳没有采纳。而何晏等人勾结依附曹爽,也喜欢更改国家的法令制度。太尉蒋济上书说:“只有著称于世的伟大人才,才能掌管国家的法度以流传后世,小吏随意更改,无益于治理国家,却足以伤害人民。应该让文武大臣,恪守各自的职责,这样祥和之气就可受感应而来临。”

吴国建造太初宫。

吴主孙权下诏运武昌宫的木材砖瓦,来修缮建业宫。有关官吏上奏说:“武昌宫年代已久,木材砖瓦恐怕不能再用,应该下令各地砍伐木材运来。”孙权说:“大禹以低矮的宫室为美,如今战事持续不停,各地征收赋税,如果再让他们砍伐木材,恐怕影响农林生产,所以武昌宫的木材砖瓦还可再用。”

魏国将太后迁居永宁宫。

曹爽采纳何晏等人的计谋,将太后迁居永宁宫,独揽朝廷大权,树立大批亲信党羽。司马懿不能禁止,便声称患病不参与朝廷政事。

戊辰(248) 汉后主延熙十一年魏正始九年,吴赤乌十一年。

夏四月,魏国任命徐邈担任司空,徐邈没有接受。

魏国任命光禄大夫徐邈为司空。徐邈叹息说:“三公是研讨治国之道的官吏,没有合适的人选就空缺,怎么能让年老多病的人愧居这个职位呢?”于是坚决推辞不接受任命。

夏五月,费祎离开都城驻扎到汉中。

自蒋琬及祎,虽身居于外,庆赏威刑,皆遥先谘断,然后乃行。祎雅性谦素,当国功名略与琬比。

己巳(249) 十二年魏嘉平元年,吴赤乌十二年。

春正月,魏司马懿杀曹爽及何晏等,夷其族。

曹爽骄奢无度,饮食衣服,拟于乘舆;又私取先帝才人以为伎乐。作窟室,绮疏四周,与何晏等纵酒其中。弟羲泣谏,不听。又兄弟数俱出游,司农桓范谓曰:“总万机,典禁兵,不宜并出,若有闭城门,谁复内入者?”爽曰:“谁敢尔耶!”

初,清河、平原争界,八年不能决。冀州刺史孙礼请天府所藏烈祖封平原时图以决之。爽信清河之诉,云图不可用,礼上疏自辨,辞颇刚切。爽大怒,劾礼怨望,结刑五岁。久之,复为并州,往见司马懿,有忿色而无言。懿曰:“卿得并州少邪?恚理分界失分乎?”礼曰:“礼虽不德,岂以是为意耶!本谓明公匡辅魏室,以报明帝之托。今社稷将危,天下凶凶,此所以不悦也。”因涕泣横流。懿曰:“且止,忍不可忍。”

后,李胜出刺荆州,过辞懿。懿令两婢侍,持衣,衣落;指口言渴,婢进粥,懿不持杯而饮,粥流沾胸。胜曰:“众谓明公旧风发动,何意乃尔。”懿使声气才属,言:“年老枕疾,死在旦夕。并州近胡,好为之备。且以子师、昭为托。”

从蒋琬到费祎,虽然身居于外,但国家庆典赏赐以及刑罚等事,都预先远远地向他们咨询,然后才执行。费祎向来性情谦虚朴素,治理国家的功名大约与蒋琬相当。

己巳(249) 汉后主延熙十二年魏嘉平元年,吴赤乌十二年。

春正月,魏司马懿杀曹爽以及何晏等人,灭掉他们的家族。

曹爽骄奢无度,饮食衣服,模仿皇帝;还私自挑选明帝的宫女做歌舞乐妓。修建地下宫室,在四周雕刻华丽的花纹,与何晏等人在里面饮酒作乐。曹爽的弟弟曹羲流着泪劝阻他不要这样做,但曹爽不听。另外,曹爽兄弟多次一起出去游玩,司农桓范对他说:“您总理万机,掌管禁军,不宜与他们一同出城,如果有人关闭城门,谁在城中接应呢?”曹爽说:“谁敢这样做!”

起初,清河、平原二郡的边界有争议,八年也不能解决。冀州刺史孙礼请求按照天府所藏的魏明帝受封作平原王时的地图来断决。曹爽相信清河郡的诉状,说地图不可用,于是孙礼上书自我辩解,言辞十分强硬严厉。曹爽勃然大怒,弹劾孙礼对朝廷怀有怨恨情绪,判刑五年。很久以后,孙礼又担任并州刺史,前去拜会司马懿,面有怒色却不说话。司马懿说:“你是因为得到并州地盘小呢?还是怨恨分界不合理呢?”孙礼说:“我虽然没有才德,难道会把这些小事放在心上吗!我原本要说的是您应该匡正并辅佐魏室,以报答明帝的嘱托。如今国家将面临危险,天下骚动不安,这便是我不高兴的原因。”说完便泪流满面。司马懿说:“你暂且控制感情,要忍受那些不能忍受的事情。”

后来,李胜出任荆州刺史,到司马懿家中辞别。司马懿让两个婢女陪侍,拿着衣服,衣服掉到地上;指着嘴说口渴,婢女端来粥,司马懿不拿杯碗就喝,粥从嘴里流出来沾满前胸。李胜说:“大家都说您中风的老毛病复发,怎么也没想到竟是这样。”司马懿气喘吁吁地说:“我年老卧病在床,不久就要死了。并州靠近胡地,要做好戒备。我暂且把儿子司马师、司马昭托付于你。”

胜曰:“还忝本州,非并州也。”懿复错乱其辞曰:“君方到并州?”胜曰:“当忝荆州。”懿曰:“年老意荒,不解君言。今为本州,好建功勋。”胜退,告爽曰:“司马公尸居余气,形神已离,不足虑矣。”故爽等不复设备。

是月,魏主谒高平陵,爽与弟羲、训皆从。懿与师、昭谋以皇太后令,闭诸城门,勒兵据武库,召司徒高柔假节行大将军事,据爽营;太仆王观行中领军事,据羲营。奏曰:“大将军爽,背弃顾命,败乱国典,僭拟专权,尽据禁兵,群官要职,皆置所亲,殿中宿卫,易以私人,伺察至尊,离间两宫,天下洶洶,人怀危惧。此非先帝诏陛下及臣升御床之本意也。太尉臣济等皆以爽有无君之心,兄弟不宜典军宿卫。奏永宁宫,皇太后令臣如奏施行。臣辄敕主者罢爽、羲、训吏兵,以侯就第,敢有稽留车驾,便以军法从事。臣辄力疾将兵屯洛水浮桥,伺察非常。”爽得奏,迫窘不知所为。

懿使爽所亲信说爽,宜早自归罪,唯免官而已。懿以太后令召桓范。范欲应命,其子曰:“车驾在外,不如南出。”范乃出。懿渭蒋济曰:“智囊往矣。”济曰:“驽马恋栈豆,必不能用也。”

范劝爽以天子诣许昌,发四方兵自辅。爽疑未决,范谓羲曰:“此事昭然,卿用读书何为!今卿门户,求贫贱

李胜说:“我是回家乡任州官,不是去并州。”司马懿又把他的话打乱,说:“你刚到过并州?”李胜说:“是愧居荆州州官。”司马懿说:“我年老思绪混乱,不明白你说的话。如今你回到家乡,正好建立功勋。”李胜告退后,禀告曹爽说:“司马公像死尸一样只是多一口气,无所作为,形体与精神已经分离,不足以忧虑了。”因此曹爽等人不再对司马懿有所戒备。

这个月,魏主曹芳去祭扫高平陵,曹爽与弟弟曹羲、曹训都跟着。司马懿与司马师、司马昭策划以皇太后的名义下令,关闭各道城门,率兵占据武库,召司徒高柔持节代理大将军,占据曹爽的营地;太仆王观代理中领军,占据曹羲的营地。于是奏报皇帝说:“大将军曹爽,背弃先帝的临终遗命,败坏和扰乱了国家的制度,超越本分,自比皇帝,独揽大权,全部把持禁军,各种重要职位,都安排亲信担任,宫中的值宿卫士,也换上自己的人,窥视陛下,离间陛下和太后二宫的关系,天下骚动不安,人人心怀恐惧。这不是先帝诏令陛下和我到御床前嘱托的本意。太尉蒋济等人都认为曹爽有夺取皇位之心,他们兄弟不宜掌管军队和在皇宫中值宿警卫。我将这些情况上奏永宁宫,皇太后下令我按奏章所说执行。我就下令主管官吏罢免曹爽、曹羲、曹训的兵权,以侯爵的身份退官归居,如敢拖延执行皇太后的命令,便按军法处置。我就勉强支撑病体率兵驻扎在洛水浮桥,侦察非常情况。”曹爽得到司马懿的奏章,惊恐窘迫不知所措。

司马懿派曹爽的亲信去劝说曹爽,告诉他应该尽早服罪,这样只是免官而已。司马懿以太后的名义下令召桓范。桓范打算接受任命,他的儿子说:“皇帝在外,你不如出南门去投奔。”桓范于是出城逃走。司马懿对蒋济说:“曹爽的智囊去了。”蒋济说:“曹爽像劣马贪恋马房的豆料一样,留恋现在的权势,必定不会采纳桓范的计谋。”

桓范劝曹爽将皇帝挟持到许昌,征调各方兵力辅助自己。曹爽犹豫不决,桓范对曹羲说:“这件事很清楚只能这样,我不知你们读书是干什么用的!如今你们这样的门第,要想求得贫贱的日子

复可得乎?且匹夫质一人,尚欲望活;卿与天子相随,令于天下,谁敢不应?今诣许昌,不过中宿,所忧谷食,而大司农印章在我身。”羲兄弟不从,自申夜至五鼓,爽乃投刀于地曰:“我亦不失作富家翁!”范哭曰:“曹子丹佳人,生汝兄弟,㹠犊耳。何图今日坐汝族灭也。”

爽乃通懿奏,请下诏免己官,奉驾还宫。爽兄弟归家,懿发吏卒围守之。有司奏:“黄门张当私以所择才人与爽,疑有奸。”收付廷尉考实,辞云:“爽与何晏、邓飏、丁谧、毕轨、李胜等谋逆。”于是收爽、羲等并桓范、张当,俱夷三族。

先是,宗室曹冏上书曰:“古者必建同姓以明亲亲,必树异姓以明贤贤,亲疏并用,故能保其社稷。今州郡牧守皆跨有千里,兼军武之任,或比国数人,或兄弟并据;而宗室子弟王空虚之地,君不使之民,曾无一人间厕其间,与相维制,非所以强干弱枝,备万一之虞也。语曰:‘百足之虫,至死不僵’,以其扶之者众也。此言虽小,可以譬大。”冏欲以感寤曹爽,爽不能用。及懿闭门,爽司马鲁芝闻变,将营骑斫津门出赴爽。及爽解印绶,主簿杨综止之曰:“公挟主握权,舍此以至东市乎?”有司奏收芝、综,懿曰:“彼各为其主也,宥之。”芝之出也,呼参军辛敞欲与俱。敞谋于其姊宪英

还可能吗?况且普通百姓有一人被当作人质,人们还希望他存活;何况你们与皇帝在一起,挟天子以令天下,谁敢不响应?现在去许昌,不过两天的路程,我们担心的粮食供应,有大司农的印章在我身上,可签章征调。”曹羲兄弟没有采纳桓范的建议,从初更时分坐到五更,曹爽才把刀扔到地上说:“即使服罪,我也不失为富家翁!”桓范哭着说:“曹子丹是有才能的人,却生下你们兄弟,像猪像牛一般。没想到今日受你们的连累要灭族了。”

曹爽于是向皇帝通报了司马懿的奏章,请求下诏令免除自己的官职,并侍奉皇帝回宫。曹爽兄弟回到家里,司马懿派兵包围曹府,日夜看守。有关部门上奏:“黄门张当私下把自己选择的宫中女官送给曹爽,怀疑他们之间图谋不轨。”于是逮捕张当,交廷尉审问核实。张当交代说:“曹爽与何晏、邓飏、丁谧、毕轨、李胜等人密谋反叛。”于是逮捕曹爽、曹羲等人以及桓范、张当,全都被诛灭三族。

先前,宗室曹冏上书说:“古代帝王一定任用同姓皇族,表明亲近亲族;也一定任用异姓大臣,表明崇尚贤能,亲族和非亲族同时任用,所以能保社稷平安长久。如今州牧、郡守都拥有千里之地,身兼军队之职,有的一家数人担任要职,有的兄弟同时把持高位;而宗室子弟空有王的虚名而实无封地,封国之君不能役使百姓,竟然没有一个人跻身州牧、郡守之间,与他们互相制约,这不是使主干强壮、枝叶微弱,防备万一的做法。俗语说:‘百足之虫,至死不僵’,这是因为支持它身体的脚众多的缘故。这句话说的虽是小事小物,但可以比喻国家大事。”曹冏希望他的这一席话能够使曹爽感动并省悟,但曹爽没有采纳。等到司马懿关闭城门,曹爽的司马鲁芝听说局势发生变化,便率领大将军营中的骑兵砍开津门,出城投奔曹爽。等到曹爽准备交出大将军印和绶带时,主簿杨综阻止他说:“您扶持皇上掌握大权,交出大将军印是想要被斩首于东市吗?”有关部门奏请逮捕鲁芝、杨综,司马懿说:“他们也是为了各自的主人,宽恕他们吧。”鲁芝出城时,招呼参军辛敞想要他一同离开。辛敞与姐姐辛宪英商量

曰:“天子在外,太傅闭城门,人云将不利国家,于事可得尔乎?”宪英曰:“以吾度之,太傅诛曹爽耳。”“然则事就乎?”曰:“得无殆就。爽才非太傅偶也。”“然则可以无出乎?”曰:“职守,人之大义也。凡人在难,犹或恤之;执鞭而弃其事,不祥莫大焉。且为人任,为人死,亲昵之职也,从众而已。”敞遂出。事定之后,叹曰:“吾不谋于姊,几不获于义。”

先是,爽辟王沈、羊祜,沈劝祜应命。祜曰:“委质事人,复何容易。”沈遂行。及爽败,沈以故吏免,谓祜曰:“吾不忘卿前语。”祜曰:“此非始虑所及也。”

爽从弟文叔妻夏侯令女,早寡无子,其父欲嫁之。令女截耳自誓,居常依爽。爽诛,其家上书绝昏,强迎以归,复将嫁之。令女又断其鼻,其家惊惋,谓之曰:“人生世间,如轻尘栖弱草,何至自苦乃尔?且夫家夷灭已尽,守此欲谁为哉!”令女曰:“吾闻仁者不以盛衰改节,义者不以存亡易心。曹氏前盛时,尚欲保终,况今衰亡,何忍弃之!此禽兽之行,吾岂为乎?”懿闻而贤之,听使乞子字养为曹氏后。

何晏等方用事,自以为一时才杰,人莫能及。尝为名士品目,曰:“‘唯深也故能通天下之志’,夏侯泰初是也;‘唯几也故能成天下之务’,司马子元是也;‘唯神也故不疾而速,不行而至’,吾闻其语,未见其人。”盖以自况也。晏闻平原管辂明术数,请与论《易》。邓飏在座,谓辂曰:

说:“皇帝在外,太傅关闭城门,人们都说将对国家不利,事情能这样吗?”宪英说:“在我看来,太傅只是杀曹爽而已。”辛敞说:“然而事情能成功吗?”宪英说:“差不多吧。曹爽的才能是不能与太傅相比的。”辛敞说:“那么我可以不出城了?”宪英说:“忠于职守,是做人的重要原则。大凡人遇危难,尚且有人救助;而给人执鞭驾车却突然撒手不管,没有比这更危险的了。再说为人承担责任,为人赴死,这是被亲近的人的职分,你只要随大流就行了。”辛敞于是出城而去。事情平定以后,辛敞感叹说:“我要是不同姐姐商量,几乎背离了做人的重要原则。”

先前,曹爽征召王沈、羊祜,王沈劝羊祜响应。羊祜说:“委身侍奉人,又谈何容易。”最终王沈赴召。等到曹爽失败,王沈因为是曹爽原来的属官而被罢免,他对羊祜说:“我不会忘记你以前说的话。”羊祜说:“这不是我当初所能考虑到的。”

曹爽的堂弟曹文叔之妻夏侯令女,早年守寡没有儿子,她的父亲想让她改嫁。她割下耳朵发誓决不改嫁,平时的生活依靠曹爽。曹爽被杀后,夏侯家上书断绝婚姻关系,强行将女儿接回家,再次让她改嫁。夏侯令女又割断鼻子,她的家人震惊惋惜,对她说:“人生在世,就像轻轻的尘土飘落在柔弱的草上一样,你何必这样自讨苦吃呢?再说你丈夫家的人已被斩尽杀绝,你苦苦相守到底想为谁呢!”令女说:“我听说仁人志士不会因为时势的盛衰而改变节操,讲义气的人不会因为存亡而改变志向。曹家以前兴盛时,我尚且想终生守节,何况如今衰亡了,我怎么忍心抛弃!这是禽兽的行为,我怎么能做呢?”司马懿听说后非常尊重她,允许她收养儿子作为曹家的后代。

何晏等人刚执政时,自认为是当时的杰出人才,没有人能比得上。何晏曾经品评名士,说:“‘唯其深刻,所以能通天下之志’,这是夏侯玄;‘唯其隐微,所以能成天下之事’,这是司马师;‘唯其神灵,所以不急速却快捷,不行却已到达’,我听说过这样的话,但没见过这样的人。”大概是比拟自己。何晏听说平原人管辂精通占卜之术,请求与他讨论《易经》。邓飏在座,对管辂说:

“君自谓善《易》,而语不及《易》中辞义,何也?”辂曰:“夫善《易》者,不言《易》也。”晏笑而赞之曰:“可谓要言不烦。”因谓辂曰:“试为作一卦,当至三公否?”又问:“连梦青蝇数千来集鼻上,何也?”辂曰:“元、凯辅舜,周公佐周,皆以和惠谦恭,享有多福。今君侯位尊势重,而怀德者鲜,畏威者众,殆非小心求福之道。愿君侯裒多益寡,非礼不履,然后三公可至,青蝇可驱也。”飏曰:“此老生之常谈。”辂曰:“老生者见不生,常谈者见不谈。”辂舅闻之,责其言太切,辂曰:“与死人语,何所畏耶?”舅怒,以为狂。

选部郎刘陶少有口辩,邓飏之徒以伊、吕称之。陶尝谓傅玄曰:“智者于群愚,如弄一丸于掌中。而仲尼不能得天下,何以为圣?”玄曰:“天下之变无常也,今见卿穷矣。”至是,陶退居里舍,乃谢其言之过。

辂之舅亦谓辂曰:“尔前何以知何、邓之败?”辂曰:“邓之行步,筋不束骨,脉不制肉,起立倾倚,若无手足,此为鬼躁。何之视候,魂不守宅,血不华色,精爽烟浮,容若槁木,此为鬼幽。二者皆非遐福之象也。”

晏性自喜,粉白不去手,行步顾影。尤好老、庄书,与夏侯玄、荀粲、王弼之徒竞为清谈,祖尚虚无,谓《六经》为圣人之糟粕。由是天下士大夫慕效之,遂成风流,不可复制。

魏以司马懿为丞相,加九锡,复辞不受。 魏护军夏侯霸来奔。

霸为曹爽所厚,以父渊死于蜀,常切齿有报仇之志,为征蜀护军,统属征西。征西将军夏侯玄,霸之从子,爽外弟也。

“你自称精通《易经》,但谈话时不说到《易经》的辞义,这是为什么?”管辂说:“精通《易经》的人,是不谈《易经》的。”何晏笑着称赞他说:“真可以说要言不烦。”趁机对管辂说:“请为我卜一卦,看我能否做到三公?”又问道:“我接连梦见数十只青蝇飞来落在鼻子上,这是怎么回事?”管辂说:“八元、八凯辅佐虞舜,周公辅佐成王,都因为温和宽厚、谦虚恭敬而享有福德。如今您地位高权势大,但怀念您的恩德的人少,惧怕您的威严的人多,这恐怕不是小心求福之道。但愿您削减多的,增加少的,不符合礼的事不做,这样三公可以做到,青蝇可以赶走。”邓飏说:“这是老生常谈。”管辂说:“可是老生者见到不生,常谈者见到不谈。”管辂的舅舅听到这些话,责怪管辂的话太急切了,管辂说:“同死人说话,有什么可畏惧的?”舅舅大怒,认为管辂狂妄。

选部郎刘陶年少时就有辩才,邓飏之徒把他比做伊尹、吕尚加以称赞。刘陶曾经对傅玄说:“有智慧的人对付一群愚笨的人,就像在掌中玩弄一个弹丸。可是孔子不能得天下,凭什么称作圣人?”傅玄说:“天下形势变化无常,如今看到你走投无路了。”等到曹爽被诛以后,刘陶退居家中,才抱歉自己言语的错误。

管辂的舅舅也对管辂说:“你以前怎么知道何晏、邓飏要失败的?”管辂说:“邓飏行走时,筋不能束住骨头,脉不能控制肌肉,站起来时歪歪扭扭,像是没有手脚的样子,这就是鬼躁。何晏看上去魂不守舍,面无血色,精神像烟一样飘来浮去,形如槁木,这就是鬼幽。二人都不是有长久福气的相貌。”

何晏生性喜欢孤芳自赏,搽脸的白粉不离手,行路时顾影自怜。尤其喜欢老、庄之书,与夏侯玄、荀粲、王弼之流竞相清谈,崇尚虚无,认为《六经》是圣人的糟粕。从此以后,天下的士大夫仰慕效法他们,终于形成一时的风气,不可再次加以遏制。

魏国任命司马懿担任丞相,加九锡,司马懿没有接受。 魏护军夏侯霸来投奔蜀汉。

夏侯霸深受曹爽厚爱,因为他父亲夏侯渊被蜀军杀死,所以他常常咬牙切齿立志为父报仇,担任讨蜀将军,隶属于征西将军统率。征西将军夏侯玄,是夏侯霸的侄子,曹爽的表弟。

至是,司马懿召玄诣京师,而以郭淮代之。霸素与淮不叶,恐祸及,遂来奔。姜维问之曰:“懿既得政,当复有征伐之志不?”霸曰:“彼方营立家门,未遑外事。有钟士季者,其人虽少,若管朝政,吴、蜀之忧也。”士季者,钟繇之子、尚书郎会也。

三月,吴大司马朱然卒。

然气候分明,内行修洁,终日钦钦,若在战场,临急胆定,过绝于人。虽世无事,每朝夕严鼓,兵在营者,咸行装就队。以此玩敌,使不知所备,放出辄有功。为大司马,病卒。吴主权为之哀恸。

秋,姜维伐魏雍州,不克。

维攻魏雍州,依麹山筑二城,使句安、李歆守之,聚羌、胡质任,侵逼诸郡。魏郭淮使刺史陈泰进兵围之,断其运道及城外流水。将士窘困,分粮聚雪以引日月。维引兵救之,出自牛头山,与泰相对。泰敕诸军各坚垒勿与战,遣使白淮,使趣牛头,截其还路。淮从之,进军洮水。维惧,遁走。安等降魏。

冬十二月,魏即拜扬州都督王凌为太尉。

初,凌以将军假节督扬州西,其甥令狐愚为兖州刺史,屯平阿,甥舅并典重兵,专淮南之任。阴谋以魏主制于强臣,楚王彪有智勇,欲共立之,迎都许昌。愚遣其将与楚王相闻。凌子广谏曰:“凡举大事,应本人情。曹爽骄奢,

到曹爽事败之后,司马懿召夏侯玄回京城,而让郭淮接替夏侯玄。夏侯霸向来与郭淮相处不好,担心祸害殃及自身,因此来投奔蜀汉。姜维问夏侯霸说:“司马懿已经掌握国家大权,会不会再有征伐别人的意图?”夏侯霸说:“他正在料理内部事务,还来不及对外征伐。但有个叫钟士季的人,虽然年少,但如果让他管理朝政,将是吴、蜀两国的忧患。”钟士季,就是钟繇的儿子、尚书郎钟会。

三月,吴国大司马朱然去世。

朱然态度分明,注重自身的道德修养,每天都恭恭敬敬,像是在战场上一样,遇到紧急情况,沉着镇定,胆力过人。即使是没有战事,每天早晚都要急促地敲响战鼓,听到鼓声,军营中的士兵,都整理行装排好队伍。用这个办法来戏弄敌人,使敌人不做防备,所以每次出战都会取得胜利。担任大司马,生病去世。吴主孙权对他的去世极度悲痛。

秋季,姜维攻打魏雍州,没有取胜。

姜维攻打魏雍州,依靠麹山修建两座城,派句安、李歆守护,集中羌人、胡人做人质,进逼各郡。魏将军郭淮派刺史陈泰出兵包围麹城,切断他们的运输道路以及城外流水。城中将士困窘,靠分发粮食和聚集起来的雪水度日。姜维率军前来救援,从牛头山出来,便与陈泰的军队相遇,双方对峙。陈泰下令各军坚守营垒,不与姜维的军队交战,派使者向郭淮报告,让郭淮尽快向牛头山进军,截断姜维的退路。郭淮采纳了他的建议,进军洮水。姜维害怕,率军逃走。句安等人投降魏国。

冬十二月,魏国任命扬州都督王凌担任太尉。

起初,王凌以将军的身份持节督领扬州西部地区,他的外甥令狐愚担任兖州刺史,驻扎在平阿,甥舅二人同时掌握重兵,专门承担淮南的防御重任。二人暗中策划,认为魏主受强臣控制,楚王曹彪足智有勇,打算共同立他为皇帝,奉迎他到许昌建都。令狐愚派手下将领与楚王通了消息。王凌的儿子王广劝谏说:“凡要干一番大事业,应该本着人情世故。曹爽骄横奢侈,

平叔虚华,丁、毕、邓、桓专竞于世。所存虽高而事不下接,变易朝典,民莫之从。故同日斩戮,名士减半,而百姓不哀,失民故也。今司马懿情虽难量,事未有逆,而擢用贤能,修先朝政令,副众心所求。爽之所以为恶者,彼莫不改,夙夜匪懈,以恤民为先,父子兄弟并握兵要,未易亡也。”凌不从。会愚病卒。

魏光禄大夫徐邈卒。

卢钦曰:“徐公志高行洁,才博气猛,其施之也,高而不狷,洁而不介,博而守约,猛而能宽。”或问钦:“徐公当武帝之时,人以为通,自为凉州刺史还,人以为介,何也?”钦曰:“往者毛孝先、崔季珪用事,贵清素之士,时皆变易车服以求名,而徐公不改其常,故人以为通。比来天下奢靡相效,而徐公雅尚自若。故前日之通乃今日之介也,是世人无常,而徐公有常耳。”

庚午(250) 十三年魏嘉平二年,吴赤乌十三年。

秋,吴废其太子和,杀鲁王霸及将军朱据。冬十月,立子亮为太子。

初,潘夫人有宠于吴主权,生少子亮,权爱之。全公主既与太子和有隙,欲豫自结,数称亮美。权以鲁王霸结朋党以害其兄,心亦恶之,谓侍中孙峻曰:“子弟不睦,将有袁氏之败,为天下笑。若使一人立者,安得不乱乎!”遂有废和立亮之意,然犹沉吟历年。

何晏华而不实,丁谧、毕轨、邓飏、桓范一心一意追名逐利。他们心里想的虽然十分高远但都不切实际,改变朝廷的典章制度,老百姓没人顺从他们。所以在同一天被杀之后,天下的名士便失去了一半,然而老百姓不感到悲哀,这是失去民心的缘故。如今司马懿的真心虽然难以揣摩,事情也不能预料,但是他却提拔任用贤能,修订先朝的政策法令,符合大家的愿望。曹爽为人憎恨的事情,他没有不加以改正的,终日兢兢业业,把体恤人民放在第一位,再说他们父子兄弟都掌握着军中大权,是不容易灭亡的。”王凌没有接受。就在这时令狐愚因病去世。

魏光禄大夫徐邈去世。

卢钦说:“徐公志向高远,品行高洁,才学广博,气势勇猛,一旦施行起来,高远而不急躁,高洁而不孤傲,广博而能掌握要领,勇猛而能宽宏大量。”有人问卢钦:“徐公在武帝时,人们都认为他很通达,但自从任凉州刺史回京后,人们都认为他很孤傲,这是为什么?”卢钦说:“以前毛玢、崔琰执政,崇尚清廉朴素的人,当时的人们都改变自己的车马服饰以求取名声,然而徐公不改平常的装束,所以人们认为他通达。近来天下奢侈淫靡,人们竞相效仿,而徐公依然保持平素的风尚。所以从前的通达变成今日的孤傲,这是因为世人变化无常,而徐公始终如一。”

庚午(250) 汉后主延熙十三年魏嘉平二年,吴赤乌十三年。

秋季,吴国废除太子孙和,诛杀鲁王孙霸以及将军朱据。冬十月,立皇子孙亮做太子。

起初,潘夫人深受吴主孙权宠幸,生下少子孙亮,孙权非常喜爱他。全公主与太子孙和有隔阂以后,自己想预先结交孙亮,因此常常称赞孙亮的美德。孙权因为鲁王孙霸结交朋党来陷害他的哥哥,因此心里十分憎恨他,对侍中孙峻说:“子弟们相处不和睦,将会有袁绍兄弟一样的失败,而被天下人耻笑。像这样只立一人做太子,怎能不乱呢!”于是便有了废孙和立孙亮的打算,然而犹豫不定,过了几年仍没施行。

至是,乃幽太子和。将军朱据谏曰:“太子,国之本根,加以雅性仁孝,天下归心。昔晋献用骊姬而申生不存,汉武信江充而戾太子冤死,臣窃惧太子不堪其忧,虽立思子之宫,无及矣。”不听。据与尚书仆射屈晃率诸将吏泥头自缚,连日诣阙请和,而无难督陈正及五营督陈象各上书切谏。吴主大怒,族诛正、象。牵据、晃入殿,据、晃犹叩头流血,辞气不挠,权杖之一百。遂废和为庶人,徙故鄣,赐霸死。杀杨竺、全寄等,据寻亦赐死。明年,立潘氏为皇后。

吴作堂邑、涂塘。

遣兵十万作之,以淹北道。

十二月,魏击吴,战于江陵,大破之。

魏王昶言:“孙权流放良臣,嫡庶分争,可乘衅击之。”司马懿遣新城太守州泰袭巫、秭归,荆州刺史王基向夷陵,昶向江陵。昶引竹为桥,渡水击吴军。吴将施绩夜遁入江陵,昶欲引致平地与战,乃先遣五军案大道发还,使吴望见而喜,又以所获铠马甲首环城以怒之,而设伏兵以待之。绩果来追,昶与战,大破之,斩其二将。王基、州泰亦破吴兵,降数千口。

辛未(251) 十四年魏嘉平三年,吴大元元年。

夏四月,魏司马懿杀王凌及楚王曹彪,遂置诸王公于邺。

凌遣将军杨弘以废立事告兖州刺史黄华,华、弘连名以白司马懿。懿将中军乘水道讨凌,先下赦赦凌罪,又为书谕

到了这时,才幽禁了太子孙和。将军朱据进谏说:“太子,是国家的根基,加之他平素性情仁慈忠孝,天下人都拥护他。从前晋献公宠幸骊姬而太子申生不能活下来,汉武帝相信江充而戾太子蒙冤死去,我私下担心太子不堪忍受忧愁,即使是像汉武帝那样修建思子之宫,也于事无补。”孙权不听。朱据与尚书仆射屈晃率领将领们把泥抹在脸上将自己捆绑起来,连日到宫殿前请求释放孙和,而无难督陈正和五营督陈象各自上书恳切劝谏。吴主勃然大怒,诛杀陈正、陈象及其家族。又将朱据、屈晃带入殿中,朱据、屈晃仍然劝谏不止,叩头流血,言辞声调不屈不挠,孙权责打他们一百下。最终将太子孙和废为平民,迁居故鄣县,赐孙霸自杀。诛杀杨竺、全寄等人,不久又赐朱据自杀。第二年,立潘氏为皇后。

吴军设立堂邑、涂塘二县。

派兵十万人进驻,以堵塞通往北方的道路。

十二月,魏军攻打吴国,在江陵交战,大败吴军。

魏王昶说:“孙权流放良臣,嫡子和庶子争权,我们可以乘机发起进攻。”司马懿派新城太守州泰袭击巫县、秭归,荆州刺史王基率兵向夷陵进发,王昶直指江陵。王昶拉起竹索作桥,渡河向吴军发起攻击。吴将施绩趁夜送入江陵城,王昶想把他引入平地再与他交战,于是先派五军人马沿大路返回,使吴军看到而高兴,又把缴获的铠甲马具丢在城的四周来激怒吴军,然后埋下伏兵等待他们出击。施绩果然来追,王昶与他交战,大败吴军,斩杀吴军的两个将领。王基、州泰也打败吴军,收降数千人。

辛未(251) 汉后主延熙十四年魏嘉平三年,吴大元元年。

夏四月,魏司马懿诛杀王凌和楚王曹彪,于是把各个王公安置在邺城。

王凌派将军杨弘把废立皇帝的事情告诉了兖州刺史黄华,黄华、杨弘连名将这件事报告了司马懿。司马懿率领中军从水路去讨伐王凌,先发布赦免令赦免王凌的罪行,又写信晓谕

凌,已而大军掩至百尺。凌势穷,面缚水次,懿解其缚,送诣京师,道饮药死。懿至洛阳,穷治其事,诸相连者悉夷三族。发凌、愚冢,剖棺暴尸。赐楚王彪死。尽录诸王公置邺,使有司察之,不得与人交关。

初,愚为白衣时,常有高志,众谓必兴令狐氏。族父邵独以为:“愚性倜傥,不修德而愿大,必灭我宗。”愚甚不平。及愚仕进有名称,从容谓邵曰:“先时闻大人谓愚为不继,今竟云何耶?”邵熟视而不答,私谓妻子曰:“公治性度,犹如故也。不知我当坐之不耶,必逮汝曹矣。”邵没十余年而愚灭族。初,愚以别驾单固、治中杨康为腹心。及愚卒,康露其阴事,愚由是败。懿至寿春,以问固,固曰:“无有。”遂收系狱,使康诘之,固辞穷,乃骂曰:“老傭!既负使君,又灭我族,顾汝当活耶!”康初自冀封侯,后以辞颇参错,亦并斩之。固又骂之曰:“若死者有知,汝何面目行地下乎?”

秋七月八月,魏太傅司马懿卒,以其子师为抚军大将军,录尚书事。 魏分匈奴左部为二国。

初,南匈奴自谓其先本汉室之甥,因冒姓刘氏。魏太祖留单于呼厨泉于邺,分其众为五部,居并州境内。左贤王豹为左部帅,部族最强。城阳太守邓艾上言:“单于在内,羌夷失统,合散无主。今单于之尊日疏,而外土之威日重,不可不深备也。闻刘豹部有叛胡,可因此割为二国,以分其势。

王凌,不久大军突然到达百尺。王凌大势已去,便把自己的双手绑到身后,到水边向司马懿投降,司马懿给他松了绑,将他送到京师去,王凌半路服毒自杀。司马懿到达洛阳,彻底处理此事,把各个相关联的人全都诛灭三族。挖开王凌、令狐愚的坟墓,剖开棺材将尸体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赐楚王曹彪自杀。全部收捕各个王公安置在邺城,派有关官员监察,不准他们与人交往。

当初,令狐愚还是平民时,常常志存高远,大家都说他一定能使令狐氏家族兴盛。只有同族父辈令狐邵认为:“令狐愚性情洒脱豪迈,不修养德行而志向远大,必定会灭我宗族。”令狐愚深感不公正。等令狐愚做官有名声后,从容地对令狐邵说:“过去我听您说我不能光大宗族,今天您还有什么话说呢?”令狐邵仔细看着他却没有回答,私下对妻子说:“令狐愚的性情和气度,还跟过去一样。不知我能否受到他的连累,而你们是一定会赶上的。”令狐邵死后十余年,令狐愚灭了家族。起初,令狐愚把别驾单固、治中杨康当作心腹。等令狐愚死后,杨康揭露了他的秘事,令狐愚因此而败露。司马懿到达寿春,拿这件事问单固,单固说:“没有这事。”于是将单固逮捕入狱,让杨康追问他,单固无言以对,于是大骂起来:“你这老奴才!既背叛使君,又灭我家族,看你能不能活!”杨康最初还希望自己能封侯,后来因为供词有很多错乱,也被一同处斩。单固又骂他说:“如果死者有知,你有什么脸面在地下活下去?”

秋七月八月,魏太傅司马懿去世,任命他的儿子司马师担任抚军大将军、录尚书事。 魏国将匈奴左部族分割成两个国家。

起初,南匈奴人自认为他们的先人原本是汉室的外甥,因此冒充姓刘。魏太祖将单于呼厨泉留在邺城,把他的人分成五部,居住在并州境内。左贤王刘豹担任左部帅,部族最为强大。城阳太守邓艾进言:“单于留在内地,羌人、夷人失去统治,是合是散没有头领管理。如今单于的尊贵地位日见削弱,而外地的威势日见加重,不可不深加防备。听说刘豹的部族中有反叛的胡人,可以趁此将他们分割成两个国家,来分散刘豹的势力。

去卑功显前朝,宜加其子显号,使居雁门。离国弱寇,追录旧勋,御边长计也。”又陈:“羌、胡与民同处,宜以渐出之,使居民表,以崇廉耻之教,塞奸宄之路。”司马师皆从之。

冬十一月,吴以诸葛恪为太子太傅,总统国事。

吴立节中郎将陆抗自柴桑屯所诣建业治病。病差,当还,吴主权涕泣与别,谓曰:“吾前听用谗言,与汝父大义不笃,以此负汝。前后所问,一切焚之,莫令人见也。”时权颇寤太子和之无罪。十一月,祀南郊还,得风疾,欲召和还。全公主及侍中孙峻、中书令孙弘固争之,乃止。

权以太子亮幼,议所付托,峻荐恪可付大事。权嫌其刚很自用,峻曰:“朝臣才无及恪者。”乃召之。恪将行,吕岱戒之曰:“世方多难,子每事必十思。”恪曰:“昔季文子三思而后行,夫子曰:‘再思可矣。’今君令恪十思,明恪之劣也。”岱无以答,时咸谓之失言。

恪至建业,见吴主于卧内,受诏床下,以大将军领太子太傅,孙弘领少傅;有司诸务一统于恪,惟杀生大事乃以闻。

费祎北屯汉寿,以陈祗守尚书令。

壬申(252) 十五年魏嘉平四年,吴主孙亮建兴元年。

春正月,魏司马师自为大将军。 吴立故太子和为南阳王。

吴主权复封和为南阳王,居长沙;奋为齐王,居武昌;休为琅邪王,居虎林。

去卑的功劳显赫于前朝,应该给他的儿子加封一个号,让他居住在雁门。分裂国家削弱敌人,追记旧功,这是统治边境的长久之计。”邓艾又说:“羌人、胡人与汉民居住在一起,应该渐渐把他们分出来,使他们居住在编民之外,以便推行廉耻的教化,堵塞奸人为非作歹的路子。”司马师都采纳了。

冬十一月,吴国任命诸葛恪为太子太傅,总管国家大事。

吴立节中郎将陆抗从柴桑驻所到建业治病。病愈将返时,吴主孙权流着泪与他告别,对他说:“过去我听信谗言,与你的父亲在君臣大义上没能真诚深厚,因此对不起你。我前后责问你父亲的诏书,全都焚毁,不要让人看到。”这时孙权渐渐感到太子孙和无罪。十一月,孙权从南郊祭祀回来,患了中风病,打算召孙和回来。但是全公主以及侍中孙峻、中书令孙弘坚决地劝阻,孙权这才罢休。

孙权因为太子孙亮年幼,商议找个可以托付国事的人,孙峻推荐诸葛恪,说他可以担当大事。孙权嫌诸葛恪刚愎自用,孙峻说:“朝廷大臣的才能,没有谁比得上诸葛恪。”这才将诸葛恪召来。诸葛恪临行时,吕岱告诫他说:“当今世上多灾多难,每件事你一定要先想十次再去做。”诸葛恪说:“从前季文子三思而后行,孔子说:‘想两次就可以了。’如今您让我想十次,这说明我才能低劣。”吕岱无言以对,当时人们都认为他失言。

诸葛恪到达建业,在卧室内拜见吴主,在床下接受诏命,以大将军的身份兼任太子太傅,孙弘兼任少傅;有关部门的事务全部由诸葛恪统管,只有生杀大事才报告吴主。

费祎向北驻屯到汉寿县,任命陈祗担任尚书令。

壬申(252) 汉后主延熙十五年魏嘉平四年,吴主孙亮建兴元年。

春正月,魏国任命司马师为大将军。 吴国封前太子孙和为南阳王。

吴主孙权再次封孙和为南阳王,居住长沙;孙奋为齐王,居住武昌;孙休为琅邪王,居住虎林。

夏四月,吴主权卒,太子亮立,以诸葛恪为太傅。

吴主权疾病,潘后使人问孙弘以吕后称制故事。左右畏后虐戾,伺其昏睡,缢杀之。

权病困,诏诸葛恪、孙弘、太常滕胤及将军吕据、侍中孙峻,属以后事而卒。弘素与恪不平,秘不发丧,欲矫诏诛恪。峻以告恪。恪请弘咨事,于坐杀之。乃发丧,谥权曰大皇帝。太子亮即位,以恪为太傅,胤为卫将军,吕岱为大司马。恪乃命罢视听,息校官,原逋责,除关税,崇恩泽,众莫不悦。

吴徙其齐王奋于豫章。

诸葛恪不欲诸王处滨江兵马之地,乃徙齐王奋于豫章,琅邪王休于丹阳。奋不肯徙,恪遗之笺曰:“帝王之尊与天同位,是以家天下,臣父兄;仇雠有善,不得不举,亲戚有恶,不得不诛,所以承天理物,先国后身,盖圣人立制,百代不易之道也。大行皇帝览古戒今,虑于千载,是以寝疾之日,分遣诸王,诏策勤渠,科禁严峻。诚欲上安宗庙,下全诸王,使百世相承,无凶国害家之悔也。大王宜上惟太伯顺父之志,中念河间、东海恭顺之节,下存前世骄恣荒乱之戒。而闻顷至武昌以来,多违诏敕,不拘制度,擅发诸将,私杀左右,小大惊怪,莫不寒心。里语曰:‘明鉴所以照形,古事所以知今。’大王宜深以鲁王为戒,改易其行。若弃忘先帝法教,怀轻慢之心,臣下宁负大王,不敢负先帝遗诏,

夏四月,吴主孙权去世,太子孙亮继位,任命诸葛恪担任太傅。

吴主孙权患病后,潘后派人向孙弘询问吕后行使皇帝权力的旧例。身边的人惧怕潘后暴虐无理,乘她昏睡之际,用绳子将她勒死。

孙权病危,召来诸葛恪、孙弘、太常滕胤以及将军吕据、侍中孙峻,嘱托后事后去世。孙弘平素与诸葛恪不和,封锁消息没有发布讣告,想伪造诏令杀死诸葛恪。孙峻将此事报告诸葛恪。诸葛恪请孙弘来询问事情,在座位上把他杀了。于是讣告天下,谥孙权为大皇帝。太子孙亮即位,任命诸葛恪为太傅,滕胤为卫将军,吕岱为大司马。诸葛恪于是下令废除充当朝廷耳目察探事情的官吏,原谅欠债,免除关税,推广恩泽,老百姓皆大欢喜。

吴国将齐王孙奋迁徙到豫章。

诸葛恪不想让各诸侯王居住在濒临长江的军事要地,于是将齐王孙奋迁徙到豫章,琅邪王孙休迁徙到丹阳。孙奋不肯迁移,诸葛恪就写信对他说:“帝王的尊贵与上天同一地位,因此以天下为家,以父兄为臣;仇人有善行,不得不举荐,亲戚有恶行,也不得不诛杀,就这样来承受天命治民,先国家后自身,这就是圣人订立的制度,百世不变的重要原则。先帝以古代的经验教训作为今日的借鉴,考虑到后世长治久安,因此卧病在床的时候,将诸侯王分派各地,诏令恳切真挚,禁令严峻。这样做,实在是想要上使国家安定,下使诸王保全,使百世后基业能够继承下去,而不会有危国害家的悔恨。对待长辈,大王您应该想着太伯顺从父亲的志向;对待同辈人,应该念及河间王和东海王恭顺兄长的节操;对待自己,应该将前世骄横恣肆荒废紊乱的诸侯王铭记在心作为警戒。但是听说您最近到武昌以后,多次违背诏令,不受法律制度约束,擅自征调将领,私下杀死身旁的人,我们上上下下都深感震惊,没有人不为此感到寒心。俗语说:‘明镜用来照形,知古为了知今。’大王您应该深刻地将鲁王作为警戒,改变自己的行为。如果背弃和遗忘先帝的教诲,对朝廷心怀轻慢之心,那么我宁肯辜负大王您,也不敢违背先帝的遗诏,

宁为大王所怨疾,岂敢令诏敕不行于藩臣耶?”奋惧,遂徙。

冬十月,吴诸葛恪修东兴堤。十二月,魏人击之,恪与战于涂塘,魏人败走。

初,吴大帝筑东兴堤以遏巢湖,后攻魏淮南,败,以内舡,遂废不治。至是,诸葛恪更作大堤,左右结山,侠筑两城,各留千人,使全端、留略守之。

魏诸葛诞言于司马师曰:“今因吴内侵,使文舒逼江陵,仲恭向武昌,以羁吴之上流,然后简精卒攻其两城,可大获也。”是时征南王昶、征东胡遵、镇南毌丘俭各献征吴之策。诏以问尚书傅嘏。嘏曰:“吴为寇六十年,君臣相保,吉凶同患,设令列船津要,则彼坚城据险,横行之计,其殆难捷。今边城之守,与贼相远,罗落重密,间谍不行,而举大众临巨险,以徼功,先战而后求胜,非长策也。唯有进军大佃,最差完牢。可诏昶、遵等择地居险,三方并进。夺其肥壤,使还瘠地,一也;兵出民表,寇钞不犯,二也;招怀近路,降附日至,三也;罗落远设,间构不来,四也;贼退其守,佃作易立,五也;坐食积谷,士不运输,六也;衅隙时闻,讨袭速决,七也。凡此七事者,军事之急务也。不进据则贼擅便资,据之则利归于国,不可不察也!”师不从,诏昶等三道击吴,昶攻南郡,俭向武昌,遵、诞攻东兴。恪将兵四万救

宁肯被大王您怨恨,又岂敢使诏令不能在藩镇中施行呢?”孙奋害怕,于是迁徙豫章。

冬十月,吴国诸葛恪修筑东兴堤。十二月,魏军来进攻,诸葛恪与魏军在涂塘交战,魏军战败逃走。

起初,吴大帝孙权修筑东兴堤来阻止巢湖水外流,后来进攻魏淮南,失败,便把巢湖用来停泊战船,大堤于是被废置不再修筑。到了这时,诸葛恪重新修筑大堤,连接左右两山,在大堤两边修筑两城,各留一千人把守,派全端、留略守城。

魏将诸葛诞对司马师说:“如今趁着吴国入侵内地,派王昶进逼江陵,毌丘俭向武昌发起攻击,以牵制住吴军上游的兵力,然后挑选精兵进攻大堤旁的两座城,可以大获全胜。”当时征南大将军王昶、征东将军胡遵、镇南将军毌丘俭各自献上征伐吴国的策略。朝廷下诏征求尚书傅嘏的意见。傅嘏说:“吴国与我为敌六十年了,他们君臣团结,同甘共苦,假使他们将战船排列在重要渡口,加固城池,占据险要,我们横渡长江的计策,恐怕难以取胜。如今边境上的守军,与敌人相距甚远,敌人设置的联络站数量众多,防守严密,我们的间谍不能通行,而在这时出动大军面临巨大的危险,以求得成功,想先交战而后取胜,这不是长久之计。只有大规模屯田垦荒,才最为完善牢靠。可以下令王昶、胡遵等人选择地方占据险要地势,从三方同时进军。第一,夺取肥沃的土地,让敌人回到贫瘠的土地上去;第二,士兵来往于百姓之间,不许抢劫掠夺;第三,在边境附近地区实行招抚怀柔政策,使投降顺附的人每天来到;第四,从远处开始设置联络站,使敌人的间谍不能过来;第五,敌人退守后,屯田垦荒容易开展;第六,军队坐地食用积蓄的粮食,兵士不用承担运输任务;第七,敌军内讧的消息及时传到,征讨突袭迅速做出决断。以上这七个方面,是军事行动急需办理的事务。如果不进一步占有,敌人就会独揽便利的资财;占有,利益就会归于我国,不可不明察!”司马师没有采纳,下诏王昶等人分三路进攻吴国,王昶攻打南郡,毌丘俭直指武昌,胡遵、诸葛诞攻打东兴。诸葛恪率兵四万援救

东兴。遵等作浮桥以渡,陈于堤上,分兵攻两城。城高峻不可拔。恪使将军丁奉与吕据为前部,从山西上。奉曰:“诸军行缓,若贼据便地,则难与争锋,我请趋之。”乃辟诸军使下道,自率麾下三千人径进,举帆二日至东关,遂据涂塘。时天雪寒,遵方置酒高会。奉见其前部兵少,使兵皆解铠,去矛戟,但兜鍪刀楯,裸身缘堨。魏人望见,大笑之,不即严兵。吴兵得上,便鼓噪,斫破其前屯。据等继至,魏军惊扰散走,争渡,桥坏,相蹈藉,溺死者数万。吴获车乘、牛马、驴骡各以千数,资器山积,振旅而归。

昶、俭闻东军败,各烧屯走,众议欲贬诸将,师曰:“此我不听公休过也,诸将何罪?”悉宥之,惟削其弟昭爵而已。后雍州刺史陈泰求敕并州讨胡,未集而雁门、新兴以远役惊反。师又曰:“此我过也,非陈雍州之责。”是以人皆愧悦。

魏光禄大夫张辑曰:“恪其不免乎。”司马师曰:“何也?”辑曰:“威震其主,功盖一国,何以能久?”

东兴。胡遵等人造浮桥渡江,布阵在大堤之上,分兵攻打两城。城高攻不下。诸葛恪派将军丁奉和吕据作前锋,从山的西面向上进攻。丁奉说:“各路军队行动迟缓,如果敌人占据有利地势,就难以与他们争斗以决胜负,我请求赶快进攻。”于是让诸军避开,从山路上下去,丁奉亲率麾下三千人径直突进,扬帆行船两天到达东关,最终占据了涂塘。当时漫天大雪,非常寒冷,胡遵正摆酒宴聚会。丁奉见魏军前部兵力少,让手下的士兵都脱下铠甲,丢掉矛和戟,只戴着头盔拿着刀和盾牌,赤裸上身爬上堤坝。魏军看到他们,大笑起来,没有立即整理队伍对付敌人。吴兵得以爬上,便击鼓呐喊,攻破魏军的前部营垒。吕据等人相继赶到,魏军惊恐万状,纷纷逃散,争相渡过浮桥,浮桥毁坏,互相践踏,掉入水中淹死的有数万人。吴军缴获车辆、牛马、驴骡都数以千计,物资器材堆积如山,整顿部队而归。

王昶、毌丘俭听说东路军失败,各自烧毁营垒撤走,朝廷商议打算降将领们的官职,司马师说:“这是我不听诸葛诞的话造成的错误,将军们有什么罪呢?”便全部宽免,不予处罚,只是削去司马师的弟弟司马昭的爵位而已。后来雍州刺史陈泰请求下令让并州讨伐胡人,队伍还没集中起来,而雁门、新兴二郡的胡人因为路途遥远,惊恐不安而反叛。司马师又说:“这是我的过错,不是陈雍州的责任。”因此人们都对他心悦诚服。

魏光禄大夫张辑说:“诸葛恪不能免死啊。”司马师说:“为什么呢?”张辑说:“他的名声震慑君主,功劳盖过全国,凭什么能活得长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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