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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次讲演

恢复和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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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个颠倒错乱的畸形的社会之中,一切的事变,几乎都要用颠倒错乱的方法去应付;这样积久而铸成习惯,畸形的观念沉到人们的脑筋底下去着土生根了,他们便径直认权为经,安变如常了。这种现象是新旧过渡过程中的一个大礁石。溯其来因可分两端:

一、社会现状的反响

“莫赤匪狐”,“莫黑匪乌”,“司空见惯”,印象深刻;于是见了公共机关,不问青红皂白,便一概地痛心疾首,如对蛇蝎一般。观察地对象,本没有丝毫变更,我们偏看出千形百态光怪陆离来了,其实都是我们的主观的幻象。在心理学里illusion的一种原因是frequency。如今我们看着一切的公共机关都是一种黑幕的illusion,便是从前看多了公共机关的黑幕的结果。

二、新思潮的遗毒几千年的缰锁,一朝打破;蠢动泛驾的原始的冲动,如同被压而未熄的薪火一般,忽遭新思想的干风一吹,不觉燎原大烧起来。可怜的时代的牺牲者,他们的神经竟被波尔希维克的赤帜螫得发狂了。一个著名的美国画家讲:假若一个发怒的神灵要用一种特别地酷暴的刑具惩罚人类,再没有什么东西,比将全世界的绿色都变成赤色更可怕些的。在这样一个赤色的世界之中,人类不久定都变成疯子了。俄罗斯的赤色在中国的影响,大概同这差不多。青年们竟以为解放便抹杀一切法律主权同习惯,以为社会的平等便包括知识的平等呢。这不是疯癫是什么?

若要挽回这种狂澜,没有别的方法,全在我们善于驱使理智节制感情。换言之,我们的头脑都太热了,若能少任血性,多用考虑,便不致有这种毛病。

出虎进狼,以暴易暴。好好一棵桔树,渡过淮水了,便度成枳树。其实这也不过是人类的长久的历史中一个片段里的现象。正如人生七八十年中一两天的疾病罢了。那里便可以判决凡是执事的都是奸恶,更那里可以迁怒嫁怨,囫囵地宣布一切行政机关的死刑呢?一方面我们既相信公共事业是要人做的,又相信公共事业是有人能做配做的,但是一方面又因一时的失望便要不分玉石捣乱一切。常照这样闹下去,只恐怕终久闹得天翻地覆才完事呢!

时局蜩螗,学生不得不抛了书本来倡一种运动;校事弛废,学生又不得不偷着间暇去倡一种运动。这并不是说学生总是当轴高明些,应该起而代庖。乃是外界既不幸有了这些麻烦生厌的畸形的状况,我们也只得耐着性儿破一个例,帮助大家把不正的扭正了,非常的复常了;为的是要这样,我们才好安心乐业做我们应做的事。所以我们没有恢复原状的机会则已,若有了,那肯不捉住这机会做去的呢!

况且我们是社会的一份子。社会的幸福建于秩序与和平的基础上。所以他的秩序将破则维持,既破则恢复才是我们的天职。爱和平重秩序,是我们中国民族的天性。我不愿我们青年一味地眩于西方文化的新奇,便将全身做了他的牺牲。

和平秩序之不见于清华久矣。如今他似乎又隐约地在我目前盘旋,我们千万要拉住了欢迎回来。所以我们的太烘热的脑筋要尽力地冷下来,我们要尽力地想象以置身于太平景象之中,用慈祥赤裸的心相待。我们要快把那不受缰锁的,安那其的(anarchical),浮躁蠢野的“赤”气摆脱,三熏三沐降心屏息地整顿大局。万一不幸又有需要我们的时候,我们不妨再破一个例出来趋应责任的诏命。但是我们总要记着这是一个例外万不得已的事!在不需要这种举动时,最好不要枉费精神。

我们学校与当局一向取对敌的态度,一言一动,辄藏机心。如今我们若以为这种态度是用不着的呢,便不妨抛掉了他。还是和衷共济赤诚相待的,舒服得多,痛快得多。我们对于我们自主的机关学生会,一向都没有信用,没有敬心。我们知道要使清华振起一点新气象来,非借学生会为工具不可。假若我们认为他不满意,便急起用正大光明的方法图谋改良。假若看不出要改良的地方,便需信他,敬他,护他,爱他。不要随便便就大书特书地,说他庸懦,说他专横,侮辱他的人格。在法律中公共机关称为“法人”(artificial

person),寻常我们若随便出条骂人,别人骂必拉我们上斋务处去要我们赔偿名誉。须知学生会是个“法人”,他的名誉也是不好随意毁败的,他的人格也是不好随意侮辱的。

同学之间若得相亲相爱还是这样为好。我们常常猜疑某某为政客,某某为流氓,某某为军阀,其实都是我们主观的判断。我们若大家平心静气存点恕道,这些名词根本地都消灭了。其实我是一个人,比尔呢也是一个人,难道我们好别人就那样坏吗?中国人最讲究家族主义。我们若能将对待家人的一种和爱的心境来施及于学校,假定校中人个个都是我们的家人,那就好了。

如今校中各方面(学校与学生,学生与学生)的捣乱也捣够了。乱极思治,人同此心。大家何必不即早回头呢!诸君!我们的梦做得久了;黎明来了,我们醒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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