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萍踪寄语

九四 工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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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工人城(workers'

city),也可以说是工人住宅区,是在革命后特为工人新建的。记者于八月四日下午参观莫斯科佛兰正斯基区(frunzensky)的工人城。我们先看到主持该区七万人口的卫生和医药的大规模的诊治院(dispensary,和医院不同的是病人不住院,重症仍另有医院)。该院是很新的大建筑,三层楼,内外症各科都各有专部,有专家医生和若干看护妇分别照料。该院成立于一九二五年,全院雇员四百五十人,其中医生一百六十二位。各科均装有最新式机器的设备,x光就有好几架,据说都是苏联自己的工程师造的(有些旧设的器械是从德国来的)。每日办公分两班轮流,自上午九点至晚间九点。每日到该院诊病或请指导关于卫生事项者约有一千五百至两千人。

该院尤重全区居民卫生和预防疾病的工作,将全区划为十二小区,每区有一位医生和若干有经验的看护妇负责主持,同时每区还推选有八十个“活动党员”襄助调查指导,改进关于该小区的公共卫生及预防疾病诸事。关于每区的各家庭人口,该院都存有相片及记述其家庭状况等等,以备参考。如病人需要专科医生诊治,或须送往医院等等,均由各小区的主任医生襄助办理。医药费全免。

该院设有产科专部,妇女在怀孕期内,即受该部指导及卫护,接生及产后卫生等事,也都由该部照顾一切,女工在产儿前后各四星期的例假,即由该院给与证书,工资照领。这一切也都是免费的。妇科并指导节育的方法。

除妇科外,还设有小儿科专部,该部的儿童休息室里也布置有像托儿所或幼稚园里所用的小椅小桌。墙上四面挂着关于儿童卫生的种种图表。

我们参观时,由院长引导,到各部去看,院长穿着雪白的布外套,医生和看护妇当然也是一样的装束。医生有男的有女的,有几位名医兼专科的研究专家,满脸长着大胡子,现出俄国人的本色。有的部分因为正有病人在内诊治,我们只能在门口望望。各部间的甬道很广阔而光亮(看上去有三四十尺阔,都是钢骨水泥建造的),随处见有数十病人或是请求指导者在那儿坐着等候,以妇女居多。

看到一个专部的门口,只许我们二三十个男子进去,还有二三十个同来的女同学却须在外等候,据说这一部分只有我们男子可以看!进去之后,看见各房里排着十几个白磁大浴盆,布置得像高等浴堂似的,有几位病人赤身裸体仰卧在装满着水的浴盆内,十分写意地躺着。旁边坐着一位女看护,很自然地毫无窘态地照顾着。据说这是一种水浴疗法(大概用的是药水,但因我是完全门外汉,未便瞎说)。我想如让许多女同学一同进来观“光”(此处的“光”应作光溜溜的身体解),一定要弄得她们面红耳赤,大叫一声踉跄奔出门外!

出来后许多充满着好奇心的女同学很起劲地围着我们问看见了什么,我们说看见了不少不穿裤子的“托伐立许”,她们都抿着嘴笑,大概已心领意会,不再多问下去了。

这个诊治院的经费来源有二:一部分出自卫生人民委员部;一部分出自社会保险(由国家付)。

在这个工人城里,新建了许多高楼大厦的工人住宅。在那新铺设的广阔马路上,就望得见东一幢西一幢钢骨水泥建造的镶满大玻璃窗的洋房,这是工人们在局身“斗室”时代,躺在地窖中的时代,所梦想不到的!这些宽敞新式的住宅,有的是由工厂建造的,有的是由合作社建造的。我们看了外表之后,还跑进了几家去看看他们内部的情形。房间里面都是粉刷得洁白,有橱有桌,有面盆桌,床是铁床,上面铺着雪白的被单,床头堆着洁白软厚的枕头。空气和光线都是很充足的。桌上排着不少相片,家属的相片和列宁遗像常夹在一起。有一个房间里住着一对夫妇,三个小孩;夫妇各占一个单身铁床,小孩各占一个小铁床。一个房间是六个女工同住的,好像寄宿舍的样子。一个房间是一对夫妇和两个婴孩同住,也是夫妇各占一榻,两婴孩各占一有栏杆的小铁床。一个房间住两个妇女和一个十三岁的孩子。他们所得房间的大小,是依人数多寡而支配的;而所付房租,则依收入为比例,都在全部收入百分之十以下。最后看到的一个房间是一对夫妇和一个十岁的孩子同住,男的是牙刷技师(dental

technician),每月收入五百罗布,出房租三十罗布,房间所占面积二十五方公尺。

这工人城里面还有个很大的公园,里面有专为儿童设备的一个部分,关于玩具方面最有趣的是小规模的火车,居然也铺设小轨道,儿童攒集在里面,可以来来往往地开驶着。我们这班“大孩子”也有几个想钻进去一试身手,可是钻不进去,因为这是专为那些小孩子设备的。

苏联的医业,也随着政治经济的革命而经过一番革命。这天和所参观的这个诊治院的院长谈了一些关于这方面的情形,颇有趣味,现再加上暑期大学里面学医的几位美国同学(其实他们都是已在美国挂招牌或在医院里服务的医生)所得到的材料,简要地述其要点如下:

(一)在未革命前,医生——尤其是专科的医生或名医——只有少数有钱的人才请得起,大多数的农工便休想;革命后全国的医药机关均逐渐实行大规模的有系统的设立,集中管辖于卫生人民委员部,把医药的利益,普及于一般的勤劳大众,除极少的特殊例外,已做到完全免费。但在乡村和辽远的边境,仍不够支配,故现在仍在积极扩充中。在一九一三年,俄国全国医生只有一万九千余人,一九三四年已增至七万六千三百人。在一九一三年医科大学只有十三个,一九三四年已增至六十三个。现在医科大学学生有四万六千人(百分之七十系女子)。

(二)苏联的医业特重预防,所以医药机关和公共卫生机关在全部系统之下打成一片。像上面所举的诊治院,不但要注意该区个人和他们家属的疾病,而且要注意增进该区全区居民的卫生。

(三)医生几全属国家的公务员,领受国家的薪俸,为民众服务,不再受病人的医金。苏联法律并不禁止医生个人行医,现在仍有极少数的专科医生或从前遗留的名医于公余时间行医,另收医金,但因为大规模的医药机关多多地设立,设备自为私人医生所不及,而大众又得免费,所以私人行医日少一日,有渐渐归于消灭的趋势了。

于是有人发生疑问,以为在私人行医的医生,因欲收受病者的医金,为获得病家的好感,特别用心,医术亦特别有进步,但在苏联的现状下,把医生和病人间的金钱关系,以及各医生间在金钱上的竞争,可谓几于完全消灭,对于医生的用心诊治及医术的进步上有无不良的影响?据苏联数年来的经验,认为非但没有不良的影响,而且那些在社会主义下养成的医生更因没有金钱关系的作祟,视医治有效是替社会增加健康和工作力,服务只有格外的勤奋;同时因在国立机关服务,设备上特别完备,而又得到各医生同人的共同研究与切磋,在医术上也只有更易进步。其实除金钱有它的引诱力外(在苏联的现状下,虽还未能除去金钱的应用,但它的魔力已大大地减少,其理由将来要谈到),还有专业上的自尊心,求优胜和荣誉的欲望,获得人类同伴好感的愉快;至于能解除病者的苦痛,更可在精神上增加无限的舒适;尤其重要而有力的动机,是把自己在职务上的努力和社会主义的建设联在一起,把自己视为这个大军的一员战士,那工作就更有意义,就是吃苦,就是牺牲,都是值得的!这不仅是医生,在苏联的千千万万的勤劳大众,所以能咬紧牙根,不知艰苦,向前猛进,都是本着这个意识而鼓起勇气,振作精神,勇往直前,作继续不断的努力奋斗!

一九三五,二,十六,晚。伦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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