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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海宗时论集

号角响了,曾受美国教育的自由分子赶快看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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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月十日,美国国务卿马歇尔在答复记者询问时,称:“美国对华政策,仍为企求该国能有一更广大基础的政府。杜鲁门总统曾于一九四五年十二月十八日声明此点,根据此项声明,所有党派应共谋解决其异见。自该时期以还,美方未再发表对华政策。”但马氏又补充一句说:“共党目前既已公开向政府叛变,美国未便指定条件,应由中国政府予以处理。”马氏的词句大体仍是不厌其烦地弹了已经两年的旧调,只是关于所谓扩大政府基础时究竟是否仍如两年前所坚持的包含共党在内的一点,含混其词,令人莫测高深,但给人的印象,最少是没有否认此点。这恐怕是中国所关心时事的人,无论属于何党何派,或无党无派,都很乐于闻知的,因为这最少叫我们知道美国的政策两年以来并未改变,各方都可依此自作打算。

然而出乎意外的,次日杜鲁门总统发表谈话,说:“美国政策绝非坚持中国政府包含共产党人在内,并且也从未希望共产党参加中国政府或其他任何政府。”杜氏并进一步,坚称马歇尔从未建议将共产党包含于扩大后的中国政府。这真使我们惶惑了,自己与自己的第一把助手,所曾屡次郑重申说的事,一旦竟可推得一干二净,我们只能说这是“贵人多健忘”了,同时,国务院也发表了一篇正式声明,解释国务卿前一天的发言,既未像总统的干脆否认前言,也未说出一句明白话,兜了许多圈子之后,我们仍是不知声明的用意何在。我们不禁地要怀疑,美国这两位最要的要人是否事先商定故意制造一串的谜,使别人永不得猜透!

但在一点上,杜氏的发言无谜可猜,清楚极了。他说:“中国共产党与自由分子两名称之间具有若干混淆。共产党员为相信自上级经由极权政府治理国家的人,但中国颇多自由分子,其中许多人曾在美国受教育,吾人希望此辈人士能包括在中国政府扩大的基础中。”好了,心坎的话已经说出来了,美国教育的无穷妙用当无人再有丝毫的怀疑了。过去也曾有外人号召中国的自由分子奋起,许多难得天真的人居然相信那是出于个人的热心,与任何方面用意深远的政策无关。现在机关点破,幕已揭开,凡属曾受美国教育的自由分子当可毫无保留地自拍自庆:我生何幸,而为自由分子,并且还是受过美国教育的自由分子,前途头头是道,处处光明,好不开心煞人也!祖国如此不竞,山河如此残破,尚有何可留恋?把它当作一只破鞋丢掉算了。花旗招展,景象万千,令人如何能不一心向往?过去有人曾走日本路线,有人曾走德国路线,有人曾走苏联路线,及今想来,那都是如何的可怜?那安能抵上美国路线的万一?有的是钱,有的是势,有的是民主,有的是自由,有的是四者合而为一的靠山,何物中国政权,还不是马到擒来!识时务者为俊杰,花旗为记的号角已在响了,凡有抱负的人赶快看齐罢!

不过有一点,忽然想起,不能不提请注意。今日中国政府中,岂乏受过美国教育的分子?但说来也奇怪,只要一进入政府马上就丧失“自由分子”的资格,立刻就染上“反动”“贪污”“无能”甚至“法西斯”的嫌疑。为保有“自由分子”的清名,为维持吹号角者的恩宠,自由分子最好是永远站在局外,从旁多说风凉话,在相抵相销上多下功夫。那才不辜负彼方千辛万苦所施的自由教育,那才合乎施政者不可告人的最高要求!

(原载《周论》一卷十期,1948年3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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