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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淞的开埠

吴淞一口,为长江下流,崇明蔽其外,实七省锁匙。朝廷命宿将督重兵坐镇此间,而近又练成自强一军,自金陵移驻,盖防江即以防海焉。然自上海通商,外洋轮船出入吴淞,为咽喉要路,情形与天津之大沽口、宁波之镇海口、福州之长门、广州之虎门无异。唯他处沿海有山险可扼,而吴淞之炮台,则在平地,其形势微有不同。其水路虽为通商要道,而岸上未有租界。且地属太仓州之宝山县,又非上海所辖,西商欲于此间设栈起货,格于成例,不克自由。而淞沪铁路工程又未告竣,公司货物必由驳船乘潮水涨落,未能迅速克期,此西人之心所以必须辟租界于吴淞者,殆为此也。

——《申报》社评

我在这儿谈上海掌故时,不独吴淞早划在上海市地区中,连对面那个崇明岛也是上海市的卫星县了。在上海的艰苦历程 中,上海的受难总是从吴淞开头的。1842年6月,英舰十余艘,由波洛顿领头,进攻吴淞口,英勇的陈化成殉国,昏聩的牛鉴逃窜,宝山陷落,便写出了《南京条约》,注定了上海的命运。

第一个看想吴淞的,便是英国人。1874年(清同治十三年),一些英商借口黄浦江淤塞,运输不便,从事建筑吴淞铁路。几经交涉,吴淞铁路由清廷备价向英商收购拆除。到了光绪中叶,英商又以吴淞铁路已拆,陆地缺乏运输工具,而吴淞口外栏又江沙淤涨,重载商船,不便驳运,乃由英领事转驻京英公使,要求清政府开放租界,均未得允许。1897年,英领事又照会当局,声称口外兵舰借用吴淞营地为操场,又经自强军营务处据理驳复。当时英国之外,美、法两国,也有要求在吴淞辟租界之议,而要求最顽强的还是日本。

1898年三四月间,两江总督刘坤一乃奏请将吴淞自动开辟商埠,并委沪道蔡钧为商埠督办。督办以下,设有会办一人,并设清查滩地局,凡界内清丈会丈事宜属之。自强军营务处沈敦和勘定开埠地段,北自吴淞炮台起,以南至牛桥角止,北以泗泾河为界,南以距浦三里为界,自行筑路设捕,作为中外公共商场。开埠工程总局亦于那年9月间正式成立。

可是,吴淞开埠,只造了那几条马路。限于财力,并无进展,而外商投资也不踊跃。又因庚子战后,订立《辛丑条约》,黄浦江积极开浚,商船进出利便,洋商营业,便集中在上海租界地区了。

从吴淞到宝山

我说过:香港的朋友要把我们算在“上海国”中去;而宝山县人士,要说他们是上海人,他们就会和你拼命。不过,我们从上海到了吴淞,总还有点都市气息,一到宝山,真的到了古代城镇,清静极了。

依一般人的想象,吴淞已经是海口了。真的要看大海,还得走一大段路,过了狮子林,到了宝山,才看到大海,那是扬子江和黄浦江汇合之处(吴淞口只是在黄浦江的口湾上)。吴淞口是一个极大的鱼市集散场,到了吴淞,也仿佛香港人到了香港仔似的。鱼汛时期,满港都是大小渔船,沿江一带,一连都是锚、缆、篙、杆的铁器铺、竹器行,空气中满是腥湿的味儿。大小鱼行都在收购装载,显然是上海的货仓。

海滨(今为海滨公园)先前有一家西式饭店,也可以在那里喝酒吃海鲜;上海人到此郊游,也像到了大埔、沙田 [1] 。那饭店有 如牛奶公司,可以在那儿吹海风听音乐的。

过了炮台湾,到了月浦镇,那便是有名的狮子林了。那儿有一所墓园,长着十几棵银杏树,春夏之际,枝叶茂密,青翠交拥,仿佛狮子的头毛,乃以此得名。(“八一三”战役中,有名的“月浦”之战,便是在那儿喋血竟日的。)

宝山县城,城垣如旧,那是清代修筑的,古朴之风盎然。(明代的宝山,原在浦东高桥镇左近。)那是宋代韩世忠抵抗金兵的地方,从宝山、吴淞,到真如、南翔,在南宋都是兵争之地。有名的黄天荡之战,韩世忠早在这一带和金兵不断接触,到了镇江,进入最后的决战的。因此我们看上海的史绩,每每会碰到韩世忠的军事遗迹的。

现在的宝山,南宋时也有一座镇海楼(也叫鼓楼),遗址在城中中央街。如今,遗址已不可见了,东门外临海,浩浩江流,到此入海,古代也可在这一带看海潮。远望浦东,渡海便到了高桥、川沙、金山各地。六百年前,海运中心不在上海,倒和海盐、杭州呼吸相通的。

游罢吴淞,回到上海,而今火车、公路车非常便利,古代是坐船溯江而上,另有风味。(上海人,夏夜也有浮舟游江的兴味,只是江轮到了口上便回航了。)

* * *

[1] 香港的海滨游览区。——编者注

真如

——真如寺

上海附廓的市镇,东边的江湾,西边的真如,都是最相近的,只有十二华里,洋人当然不懂得佛语,所谓“真如”,在买办文学中译作“真茹”。(正如有的人,不懂得北方人称黑色为“卢”。把“卢沟”当作“芦沟”。)真如乃是以“真如寺”得名。

真如原名桃溪,桃树浦(与杨树浦相对,一般人不知道就是了)正绕过镇右,西河烬、黎园浜、祖师堂一带,颇有水乡风味。在寺前街北首,桃树浦桥堍,就是有名的真如寺,本名万寿寺,宋嘉定年间改名,1320年(元延祐七年)迁到镇上,近十个世纪中,上海近郊,时逢战火,真如寺也屡毁屡修,近年,只留下正殿和东西配殿了。可是我们从正梁上还看到“时大元岁次庚申延祐七年癸未季夏乙巳二十一日巽时鼎建”字样,那大殿柱础,都是元代以前的形式,一部分斗拱梁架都是明清式样。近年重修,大殿上有释迦牟尼、文殊、普贤的塑像,还有一尊铜弥陀,那是明代所铸的。寺殿前,有一棵古老的银杏树,也有成千年的历史,浓荫 蔽空,仿佛是全镇的幢盖。

真如这一带,南宋初,韩世忠屯兵于此,西北的厂头乡,即宋史所说的屯中军的海口,也有不少遗迹。如“绕圈池”(屯兵所)、“赏酒台”、“三千里宅”(演武厅,可容战卒三千人)都在里巷传说中保留着,乡间农民挖土耕种,有时会挖到土绿色的瓷瓶,他们称之为“韩瓶”,说是韩世忠将士盛酒用的。

1923年前后,真如人赵正平氏,他把南京的暨南学堂移到真如来(他当时任暨南校长),在真如车站北首建造校舍,并于校北辟暨南新村,因此车站附近,成街成市,也成为上海富豪的别墅地区。一般人的真如印象,只是车站新街市的印象。中经“一·二八”“八一三”两次战火,暨大校舍全毁,旧宇只留下了科学院。其他新建厂房,乃是日军所筑的汽车修理厂,胜利后重加扩充,乃成为中型修理工厂。暨南新村也变成工人宿舍了。战后发展得最快的,倒是杨家桥一片市场,和真如镇相差不远了。

近十多年,沪西郊区迅速发展,工厂、农场、苗圃,慢慢和真如连在一起,前度刘郎重到,也不相识了。我看了杨家桥旧景,曾感赋一诗:

昆山古塔接青阳,群鹜低回野草长。桃浦暗沙依旧岸,暨南陈迹杂新秧。杨家桥外今轨辙,梁女园头老柘桑。流水小溪人去也,斜阳伴我立苍茫。

往日的真如,如果以暨南大学为中心,那就该把暨南新村、杨家桥头、张家花园看作卫星。而今,真如镇成为上海市的卫星,杨家桥头的新街市,又成为真如的卫星。(今日的暨南大学,已在广州建校,规模之大,也非旧景所能及的。)

暨南大学,这“暨南”一词,出自尧典,一般人不懂得。一句话,这是一所为海外华侨子弟而设立的大学(附设中学),因此,一到了真如,仿佛进了南洋博览会,那乌黑的皮肤,那饱满的青春,那畅快的笑声,那花花绿绿的衣衫,那奇形怪状的帽子,就把真如乡民看得眼花缭乱了。这些万里归来的南洋伯都被看作是有钱的,其实并不都有钱。

在郑洪年做校长的时代,造了那么多校舍,一幢一幢大洋楼,还在桃树浦北岸,造了一所平房“莲韬馆”,挂着“风雅一手提学子,江村小阁坐人豪”的对联,他也颇以张之洞自居的。经过两次对日战争,“暨大”在火焰中消失。战后才移到闸北去。

杨家桥头,本来只有铁路桥,后来架了木桥,而今呢,已经铺了水泥石桥了。先前只有一家小茶馆,村农在那儿歇脚、饮茶;而今有了三十多家店铺,可以饮酒点菜吃饭了。(杨家桥头,有过一个暨中学生,为了殉情而卧轨自杀,也有过在铁轨失魂撞死的过客,这些,到而今,都已烟消雾歇,从记忆中散去了!)

诸翟、赵家花园、北新泾

我这个乡下人,到上海以后,一直就住在乡下,真如实在给战火毁得太惨了,无可奈何,才住到租界里去。不过,在真如住那几年,除了南翔、昆山,四郊,到过的地方并不多。“八一三”战事发生,第一回,从法租界到闸北去,倒是绕道北新泾,转经真如,才到闸北的。我对北新泾的印象还是战火培养起来的。前几年,我参观西郊人民公社,又到了北新泾、真如和南翔。

我说过,大城市的卫星地区,农民生活是不错的。我深深明白真如的农民生活,他们单靠瓜果花卉,就可以谋一家温饱了。北新泾的情形,大体差不多。不过,那一带最有名的是赵家花园,那里有七八个村落,几百亩土地和几百家姓赵的花农。这一花农世家,比上海租界早得多。大约是1737年,有位赵姓花农,在那儿开始种植腊梅、桂花、月季等等花木,其后世代繁衍,有了四百多家姓赵的花农。他们种了几万棵花木,培养了许多有名的花种,成为上海近郊最大的花木供给区。先前,主要顾客是上 海洋人、殷商富户,而今远运北京、南京、广州、杭州,成为全国性花圃了(那儿的腊梅也是挺有名的)。

靠左一点,在吴淞江边,便是诸翟和北新泾镇。北新泾镇,乃是西郊米粮棉花集散场。从北新泾镇到诸翟的沿途,都是菜园、苗圃和稻田。“诸翟”原名“紫堤”,以遍植紫薇著名,与“诸翟”谐音(镇上亦多“诸”“翟”两姓人。)

诸翟的永福禅院,又名大涞庙,乃是元代的建筑。庙前有两棵大树,树下原有倭墩,说是当年诸翟人迎抗倭寇所留下的遗迹,而今墩已平了,只有庙旁一口古井,也已填塞了,说是杀了倭寇,投尸入井,才用土石封着的。镇上有小桥,一名落魂桥,一名云龙桥,一名张箍桶桥,说一位箍桶匠姓张,他发愤积一生之力造起来的。

诸翟位在上海与青浦的交界处,双方以小涞江、盘龙江为界,过了鹤龙桥,便到青浦县境了。(今青浦县也是上海市的卫星县。)

七宝(古蒲溪)

晓市评量信手拈,廿三尺外问谁添;关山路杳风声远,多少龙华七宝尖。

——张春华《沪城岁时歌》

我初到上海,只知上海是洋货的集聚场,“洋”字头的东西,都是从上海转到各地去的。后来,读了上海的志书,才知道上海出产土布,不仅远销朝鲜,而且远渡重洋,到了伦敦。17世纪的英国绅士,以穿着“龙华尖,七宝尖”为时尚的。18世纪以后,倒过头来,洋布舶来,土布受打击了。(这是西风压倒东风之始。)

七宝古名蒲溪,在上海的西南角,和漕河泾相近,富有水乡风味。那儿有一条叫蒲汇塘的大水渠,从镇中穿过,渠上跨了一条古石桥,建于明正德年间。上海四近,古代都以土布出名,陕西、山西商人在这儿设庄采购。土布既衰落,上海洋市场代兴,这一带乃成为最大的蔬菜市场了。

七宝寺在镇北,建于晋代,原在青浦六宝山,故名六宝庵,唐末迁到此镇。五代时吴越王钱镠赐给寺中一部金字藏经,且说:“此亦一宝也!”因此六宝庵改名七宝寺,镇名也就叫作七宝了。近千年中,寺院屡兴屡废,中日战争中,又受了破坏,只有一座山门,还是五代古物。在新建庙宇外,莲涌堂庭中的那棵梓树,也是宋代古物,树留独枝,年年开着粉红色的花朵。至于那部有名的金字藏经,还在上海博物馆中保存着。

镇南有宋代所建的东岳行庙,沿河浜一角,搭了紫藤架,下面朱漆栏杆,衬着浜上小桥,古色盎然。从前,玉皇殿前三株宋代的老树,两根又高又粗的银杏,和一株枝干虬曲的柏树,仿佛告诉过客:这个七宝镇的历史是这么古老的。

南东街上,一堵红墙,那是铁佛寺(又名东圣堂),乃是元代所建的古庙。庙分前后两殿,前殿一尊千斤大铁佛,明万历年间所铸。

七宝既是水乡,桥梁很多。明代本地人徐寿夫妇是著名造桥的工匠,除了蒲汇渠上大桥而外,从七宝到泗泾的河运上,他俩还建造了十座石桥。(北西街有镇门,拱形,题有“秀挹泖峰”四字,也是清代的遗迹。)

高桥

从黄浦滩乘轮船到了东沟,再一刻钟,便到了高桥镇了。(从小东门乘轮渡到东昌路码头,再乘公共汽车,从东昌路转浦东大道到东沟,也可以到高桥的。)

高桥,明代叫清溪镇,嘉定县的一乡。那儿有一座老的高桥,乃以高桥为镇名。镇上有许多寺庙。城隍庙、东岳庙,也都有了几百年的历史。元代以后,海运渐通,沙船往来营口、牛庄各地,出口重心乃在关外、华北。“套布”也是主要输出品。

离镇二里左近,古宝山城,依稀可识,那是明永乐年间所建筑的。(上面说过的宝山城,乃是清雍正三年间所新建的。)明初,永乐既定都北京,南方大量粮食物资,经海道运往北方,大批沙船,便集中在黄浦江口。那时,为了指示海上船只的航行方向,平江伯陈瑄在海滨筑了一座高三十丈、周围六百丈的土山,山上燃起烽火,四周种了嘉树名花,因之称之为“宝山”。(永乐帝还御写了一方“宝山碑记”。清文士侯荣曾有“土筑孤峰作表 准,舢舻弥望风帆收”之句,盖记实也。)这一烽火山,到了明万历年间,便被潮水冲坍了。在那儿,明洪武年间,曾造了一所很小的土堡。到了万历年间,在宝山脚改建较大的城堡,为驻防守兵之用,当然和防御倭寇有相当的关系。清康熙年间,又曾修筑新城,可是到了18世纪也已坍掉了。(我们从高桥镇北,穿过钟家弄,再向东行,便到了这个宝山古城。远远看去,就像一个土丘,弥望都是野草,可是城门还很完整,除了北门已堵塞掉了,其他三门,都还可以通行——每一拱形城门约一丈多高,也有一丈多深。全城共六十四亩面积,也还有一百余家住户。那儿也还留着城隍庙,却已久无香火了。)

在古城后,还有一所七百八十年前的古庙——法昌寺(宋淳熙十六年建)。当其全盛时代,寺内大小房屋千余间,建有几座高楼,可以登楼望远。当年为浦东八景之一。寺毁于倭寇,明代几度重修,到了清道光年间,又为英兵所烧毁。这一大寺院,而今只留下几间破屋,连有名的钟楼也坍毁了。唯一留下的只有明永乐十九年铸的铜钟、一千多斤重的铁佛和一座石弥陀。

沿镇海滨北行七里许,便是高桥海滨浴场,不仅可以和吴淞海滨比美,在上海市民心目中,这正是南方的青岛或北戴河呢!

松郡九峰:佘山

松江的一部分,而今也已划入上海市区,佘山也成为上海近郊的景物之一了。我们从上海西郊,乘车进入青浦县境,远远看去有几处青山起伏其间,那便是有名的“松郡九峰”(一半在青浦境内,一半在松江境内),最高的一峰便是佘山。(天主教徒以佘山为圣地,那儿有巍峨的天主堂。)

到佘山可以乘船由蒲汇塘经过虹桥、七宝、泗泾诸镇,而达山麓。也可以乘公路车在赵巷下车,步行五六华里,倒颇合游览的口味。

所谓“松郡九峰”,自东而西,依次是厍公山(厍:音舍),厍公山北连着凤凰山,西去的是薛山,西南是佘山、神山,又西去的是天马山和机山,南面是横云山和昆山。佘山最高最大,其次是天马山,山形如奔马,传说干将曾在这儿铸剑,又名干山。山形奇峭多岩石,山腰有清冽的泉水,更上则有庙宇,沪人来游的很多。凤凰山横展如翩然的舞凤,从山脚到山顶,自山腰向里一折 分成内外两重。山顶有一高峭石壁,古藤攀爬,中杂兰蕙,古昔有三星阁、梅花楼、锁溪桥等十景,今已荒废了。凤凰山右边为厍公山。那位秦时著《元桑子》的厍公相传隐居于此。更右为薛山,为唐代薛道约隐居之地,形如屏,亦称玉屏山。辰山亦称神山,元代道人彭素云修炼之地。机山乃是纪念晋代文士陆机而得名的。纪念其弟陆云的则有横山,亦称横云山。这两山相距五六华里,风物秀美。机山有坎离泉、真珠浦、绿云河等十景,横云山也有联云嶂、丽秋壁、黄公庐等十景,先前修道之人所发现的,后来也都圮废了。还有昆山,可以登高眺望泖湖,这一大湖,而今成为上海的西湖了。

佘山长约五华里,古有佘姓居于此。山上骑龙偃出产兰笋,又名兰笋山,有东西两峰,东山有佘将军庙、秀道者塔、骑龙偃、钓鱼矶、佛香泉等胜迹。山路两旁老树怪石杂出,景物清幽。可是沪上游人,总以西山为目标,到东山去的人并不多。

到西山去的,山路宽畅,石级整齐,山下有牌坊,上山后随石级转折,沿途松竹蔽空,林叶翳密,沿路亭子中多刻着天主教的圣绩。山顶东面,有天文台,这是我国著名的天文台之一。西部山冈上,峙立着巍峨的圣母大堂,这是一座兼有法国哥特式风格的建筑,尖顶矗立,景物瑰丽。佘山之游,能使游人尽兴的。

青浦、昆山

旧的上海市,靠近青浦;新的上海市,包括了松江专区的松江、川沙、南汇、奉贤、金山、青浦六个县在内,淀山湖也成为上海的西湖了。住在上海的人,很少到过青浦;那是比宝山还更古老的城市。大概沪宁、沪杭两路未通时,乘轮船走水路,倒是必经之地。前代诗人咏淀山湖的诗也是常见的。我先后到过两次,一次乘沪宁车到昆山,转乘汽车到青浦,又一次乘沪杭车到松江,再乘轮船往苏州,在青浦打尖,吃了中饭的。还有一次,抗战初期,奉命在青浦集合,可是日军早从金山卫,穿过松江到了青浦,比我还先了一着了。

今日青浦的中山公园,便是当年的灵园,可以算是富有东方气氛的大园林。当年,青浦城区,有人发起一钱会,即是每人每天积下一文钱来,积少成多,久而久之,积了一大笔钱,就用以建造这座美丽的花园。有一时期,一位青浦文士,用王羲之“曲水流觞”的文意,改名为“曲水园”。后来又改名为青浦公园。我 第一回到青浦,就在园中住了两晚。园中心是一塘明净的池水,对岸是一带又宽又大、重重叠叠名叫老人峰的假山,临水峙着一座亭子,假山上长着紫薇、槭、罗汉松、梧桐、罗杨等树木。假山最高处,有一座三层高的景周阁,登阁可以眺望全城。池东一座方形水榭,榭后,一长列紫藤花廊,池北一带堤岸,中有一座拱形石桥,石桥外接着小河,小河上,又是重重的楼房,池尽处也是一座走廊,壁上有刘权之的一块石碑,记着园子的来历。

从青浦到昆山,水路也很便利。不过,在上海住的,乘沪宁车游昆山,倒是很便当的,车行不及一小时。到了车站,步行四五里便入城了。走过了正阳桥,便接上亭林路。昆山乃是明末清初大儒顾亭林(炎武)的家乡,从这条路走去,便到了亭林公园。进了公园门,过了一座大紫藤架便是一片宽大的草坪,四周都是花木,秋天的桂花,最是芬馨醉人。园中还有许多株高大的塔柏,尖拔耸翠,增加园林的气氛。公园就在昆山之麓,顺小路上山,经过了半山亭,便到了山顶。昆山形如马鞍,亦名马鞍山,从西山顶向马鞍山最高处走去,平地上有座很小的石塔,叫妙峰塔。再上有一座平顶红砖的玉峰塔。山上还有“一线天”“试剑石”等名胜,附托故事,传信传疑。最高峰名紫云岩,峰上有玉清亭,玉清亭前有文笔峰,那儿是全山最美的一角。

江南水乡,一舟处处可通,只是都市人无此闲适性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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