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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太史集

卷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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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部,别集类,北宋建隆至靖康,范太史集>

钦定四库全书

范太史集卷十三    宋 范祖禹 撰奏议

论丧服俭葬疏【元丰八年六月七日】

臣谨案礼丧服斩衰父传曰为父何以斩衰也父至尊也诸侯为天子传曰天子至尊也君传曰君至尊也先王制礼以君服同於父皆斩衰三年盖恐为人臣者不以父事其君此所以管乎人情也自上世以来未之有改至汉文帝遗诏始令吏民三日羣臣三十六日而除後世又为易月之制二十四日而大祥三日禫而释服丧纪之数尤薄於汉焉自汉以来不惟人臣无丧君之服而人君遂亦不为三年之丧惟晋武帝以疏素终三年其羣臣多以为非盖谄谀之人习於流俗而不知礼也唐之人主无有为三年服者而三百年间议者亦未尝及之盖世无达礼之士而人不知事君之义也惟国朝自祖宗以来外廷虽用易月之制而宫中实行三年之服且易月之制前世所以难改者以人君自不为服故也今君上之服已如古典而臣下之礼犹依汉制是以大行在殡而百官有司皆已复其故常容貌衣服无异於行路之人无哀戚思慕之心岂人之性如此其薄哉由上不为之制礼也夫衰麻哭泣孝子仁人之所以表其衷也贤者无服则无以致其哀不肖者无服则遂忽而忘之是以礼义偷薄忠孝陵迟则由无服以管其情也素冠之诗刺不能三年盖为是矣且其礼之失者臣请得以悉陈之今羣臣易月而人主实行丧故十二日而小祥朞而又小祥二十四日而大祥再朞而又大祥夫练祥不可以有二也既以日为之又以月为之此礼之无据者也古者再朞而大祥中月而禫禫者祭之名也非服之色也今乃为之縿服三日然後禫此礼之不经者也既除服矣至葬而又服之盖见梓宫不可以无服也祔庙而後即吉才八月矣去山陵未久也而遽纯吉无所不佩此又礼之无渐者也臣伏见大行皇帝之丧自三月十三日服至二十八日而除羣臣衰麻才十六日遗诏易月因袭故事已行之礼不可追也臣愚以为过山陵宜令羣臣朝服止如今日而未除衰至朞而服之渐除其重者再朞而又服之乃释衰其余则君服斯服可也此非有所难行惟存其衰麻而已今之冠服非古之制也至於禫不必为之服惟未纯吉以至於祥然後无所不佩则三年之制略如古矣夫衰裳不可以服勤断以日月而易朝服以治事诚是也然既葬而遂除之臣窃以为太早矣孔子曰丧事不敢不勉又曰上好礼则民莫敢不恭伏惟皇帝陛下圣政之美四方风动上顺天意下顺人心书曰今王嗣厥德罔不在初於以革千余岁之弊正一代之礼教天下使知君臣之义其於风化非小补也如以臣言为然乞下有司考正其礼臣又闻俭葬者圣哲之训也奢葬者世俗之失也宋华元厚葬其君君子以为不臣汉世山陵多藏金宝故有张释之之言刘向之论世所明知也武帝在位岁久茂陵中物无所容霍光不达大体以厚葬为爱君无所减损从而益之故西汉之末唯霸陵犹完葬之厚薄祸福可睹矣臣诚知国家山陵送往俭於前代然犹以为言者欲於俭约之制损之又损使天下知其中无所有见其中无可欲则万世之利也臣昔者伏见仁宗皇帝葬於昭陵有缄封皮匣纳之方中者甚多皆出於禁中人莫得而知也臣窃以为如此之类无益於先帝窃恐沿袭故事犹或藏之推此类以损之必犹有可省者也昔周太祖将终戒世宗曰昔吾西征见唐十八陵无不发掘者此无它惟多藏金玉故也我死当衣以纸衣敛以瓦棺勿作石羊虎人马惟刻石置陵前云周天子平生好俭约遗令用纸衣瓦棺嗣天子不敢违也汝或吾违吾不福汝周祖生於五季之末非有前圣之识而其葬乃如太古此其智贤於秦始皇远矣近事不远即本朝所代也臣以为周祖惩唐奢葬故以俭薄矫之然以天子之丧而几於臝葬则太偪而不可以为继今惟於俭制之中加损约焉可也臣顷在书局未尝敢越职言朝廷得失今非职而言者窃以先帝之服臣子所同也先帝之葬四海所共也臣身服先帝之服预先帝之葬知其不合於礼而不言忧其或过於厚而不以告臣所不能已也臣尝采唐事为唐监数百篇欲献之先帝属先帝不豫未及上其中一篇论厚葬一篇论丧服辄不自揆谨録上进庶几观古以知今少禆万一焉干冒旒扆臣无任惶惧俟罪之至

唐监二篇

太宗

正观十一年二月帝自为终制初文德皇后疾笃言於帝曰妾生无益於人不可以死害人愿勿以邱垄劳费天下因山为坟器用瓦木而已及葬帝复为文刻之石称皇后节俭遗言薄葬以为盗贼之心止求珍货既无珍货复何所求朕之本志亦复如此王者以天下为家何必物在陵中乃为已有今因九嵕山为陵凿石之工才百余人数十日而毕不藏金玉人马器皿皆用土木形具而已庶几奸盗息心存?无累当使百世子孙奉以为法至是帝以汉世豫作山陵免子孙仓猝劳费又志在俭葬恐子孙从俗奢靡於是自为终制因山为陵容棺而已

臣祖禹曰厚葬之祸古今之所明知也夫藏金玉於山陵是为大盗积而标示其处也岂不殆哉是以自汉以来无不发之陵後之人主知其有害无益而姑为之以贾祸迹相接而莫之或戒也太宗虽为终制以戒子孙而昭陵之葬亦不为俭及唐之末不免暴露之患岂非高宗之过乎

高宗

永徽元年正月太宗女衡山公主应适长孙氏有司以为服既公除欲以今秋成昬于志寜上言汉文立制本为天下百姓公主服本斩衰纵使服随例除岂可情随例改请俟三年毕成昬帝从之

臣祖禹曰书曰三载四海遏密八音君丧三年自古以来未之有改也汉文率情变礼薄於丧纪始令吏民三日羣臣三十六日释服虽欲自损以便人而不知风俗实自此坏也自是以後民不知戴君之义而嗣君遂亦不为三年之服唐之人主鲜能谨於礼者故有公除而议昬亮隂而举乐内无父子外无君臣而欲教化行礼俗成难矣夫君者父道也臣者子道也无君是无父也况人君而可以无父乎若君服於内臣除於外是有父子无君臣也为国家者必务革汉文之薄制遵三代之隆礼教天下以方丧三年则衆着於君臣之义矣再论丧服疏【七月九日】

臣前上疏论大行皇帝丧服乞令羣臣依典礼三年之制臣之愚见以为过山陵虽易朝服宜存其衰麻而服乘之饰止如今日至朞年而渐变之以至於祥禫然後全吉此非有所难行惟令有司考正之而已今已卒哭山陵有期丧服事重道之隆污俗之厚薄系焉不可不早裁定也国家承平百有余年列圣钦明动循典礼人伦之正朝廷之治考之前世自三代以後未之有也惟是丧服犹依汉制遂使臣居君丧情礼至薄後世或谓本朝无一逹礼之士臣窃惜之且在礼臣子一也今君服於上臣除於下是有父子而未有君臣也天子者天下之共主也故其丧使天下共服之臣伏见朔望之礼羣臣朝服以造於先帝之殡宫是以吉服临丧也而人主独以衰服在上上下异礼是以先帝之服为人主之私丧也以吉服临丧以先帝之服为人主之私丧此皆礼之不安者也臣前所言君服斯服者窃以为君臣当同服也伏惟祖宗以来此礼未改者盖丧事常出於仓猝而有司惟举故事因袭而行无所损益焉今欲风天下以忠孝使民德归厚莫若先正此礼则衆庶晓然明於君臣之义矣夫居丧之礼衰麻本不可以去身然而朝廷之上异於私家故古者君臣居丧而行吉礼则释衰而服冕既终礼则释冕而服衰今人君素服以听朝羣臣素服以治事盖亦古之遗法也臣愚以为羣臣燕服亦宜为之制度以齐之吉礼则朝服与燕服皆吉凶礼则朝服与燕服皆凶居丧朝服所以从宜也而燕服有红紫之饰则何以异於无服者乎圣人所以制服者使民见其服而哀不忘於心也必使之脱去朝服而犹以有丧者自处则人情不可得而忘矣朞年之内燕服宜纯缟素至小祥而渐变之古者练衣黄里縓缘此练之服也既小祥则燕服亦可以有色而服乘之饰渐加以缘可也书曰三载四海遏密八音古者礼不下庶人惟遏密三年所以为君服也诗曰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然则民亦臣也今祔庙以後惟羣臣不举乐而四海之内万民得以作乐焉此所以不知戴君之重也臣愚以为宜禁民举乐三年窃惟朝廷所以不循遏密之制者盖不欲使天下之民三年不乐而为乐工者所在有之恐其失业故宁杀礼以便民也臣以为凡天下之为俗乐者率皆游民非良农也使之废业三年乃所以教之使知为君之有服也彼不为乐必有他业以养其生未必至於困穷也今杀礼以姑息之是使人不知君臣之义也故臣以为禁之合於礼而无伤於俗足以厚天下之情夫为国家者以礼为急不可忽也伏望陛下幸察断之以礼而勿疑

贴黄乞并臣前疏降附尚书省

进唐监表【元佑元年二月二十八日】

臣窃以自昔下之戒上臣之戒君必以古验今以前示後禹益之於舜则言其所无于佚于乐傲虐之作防於未然周召之於成王则相古先民历年坠命日陈於前皆所以进哲德而养圣功也臣某诚惶诚惧顿首顿首臣昔在先朝承乏书局典司载籍实董有唐尝于紬次之余稽其成败之迹折以义理缉成一书思与庶人传言百工执艺献之先帝庶补万分比臣赴职不幸先帝洮頮被冕遽迫登遐追攀莫及抱恨没世伏遇皇帝陛下嗣膺大统睿智日跻详延耆儒啓廸圣学监於前代宜莫如唐仪刑祖宗之典则四方承式万世永赖臣之此书虽不足以发挥德业广助聪明拳拳之忠不能自已苟有所得不敢不告辄以狂愚尘玷日月罪当诛死伏惟清闲之燕少赐省览其唐监十二卷缮写成六册谨随表上进以闻

又上太皇太后表

臣闻观古所以知今彰往所以察来唐於本朝如夏之於商商之於周也厥监不远着而易见臣顷在书局多历年所不勤而禄无补圣世神宗皇帝明烛幽远一物不遗特垂误恩擢寘秘省臣比及赴职不幸先帝违豫遽弃羣臣不获一覩清光蝼蚁之志无所复伸臣尝於职事之余讨论唐史摭其行事缉成一书妄以私意而发明之可以稽参得失监观成败伏遇太皇太后陛下母临万国天覆羣生酌於民言以美圣政臣区区之忠既无及於先帝思报之於陛下是以冒昧自竭不敢隐默古者史为书瞽为诗百工献艺庶人传语思不出职交修於上冀以尘露仰禆崇深臣职文史敢忘斯义窃惟治乱兴废皆起细微言之於已然不若防之於未然虑之於未有不若视之於既有故曰前事之不忘後事之师也其唐监十二卷缮写成六册谨随表上进以闻上太皇太后乞崇俭戒奢疏【二年四月四日】

臣滥备劝讲夙夜思职愚虑所及不敢不言伏以自先帝厌代谅闇三年今祥禫将终即吉方始服御器用内外一新奢俭之端皆自此始臣愚以为珠玑金玉之饰锦绣纂组之工凡可以荡心悦目者不宜有加於旧增多於前也皇帝方向儒术亲学问睿质日长圣性未定覩俭则俭覩奢则奢陛下所以训导圣德者宜动皆有法不可不慎也古之圣帝明王莫不以俭为美德侈为大恶帝尧所居之室土堦三尺茅茨不翦舜称禹曰克勤于邦克俭于家孔子曰禹吾无间然矣菲饮食而致孝乎鬼神恶衣服而致美乎黻冕黻冕祭服也伊尹曰慎乃俭德惟怀永图言俭之可以长久也文王卑服即康功田功周公戒成王以先知稼穑之艰难凡此皆陛下所宜日以啓迪皇帝之志者也东汉明德马皇后常服大练左右但衣布帛无香薰之饰欲以身率下前史以为美谈臣窃惟陛下圣政度越前古必不使明德马后专美汉朝若崇俭敦朴饬正後宫以辅养皇帝之德使目不视靡曼之色耳不听淫哇之音非礼不言非礼不动则学问日益圣德日隆此宗社无疆之福也孔子曰少成若天性习惯如自然老子曰不见可欲使心不乱古语有之曰贵不与骄期而骄自生富不与奢期而奢自至夫少习俭约长犹侈靡少习侈靡长将若何今天下之大生民之衆系在陛下陛下俭於上则百姓富於下陛下奢於上则百姓贫於下比年以来天灾流行年谷不熟国用虚乏百姓困敝幸赖陛下勤恤民隐存养休息视之如子有所不便辄弛禁以利民民方有乐生之意小康之望当今之务宜痛为节约昭示俭朴以率天下自古为国未有不先俭而能致四海富实者也汉文帝身衣弋绨慎夫人衣不曳地帷帐不得文绣以示敦朴为天下先景帝遵业务农训俭以雕文刻镂伤农事锦绣纂组害女红下诏戒之故太仓之粟陈陈相因红腐而不可食都内之钱贯朽而不可校称贤君必曰文景以比周之成康及其衰微民心思汉而不能忘以文景恭俭德泽及民者深也臣愿陛下上观帝尧舜禹文王之法考伊尹周公孔子之言下视文景之效则皇帝少而习之长而安之唯知俭约不知侈靡他日海内富庶自今日俭德为之始生民之类受陛下之赐岂有穷极哉臣窃闻奉宸库已取珠子至六十斤户部已用金至三千六百两不为不多矣臣所以先事而言者恐增加无已滋长侈心也唐太宗问禇遂良曰舜造漆器禹雕其俎谏者十余人何也遂良对曰奢靡之始危亡之渐也漆器不已必金为之金器不已必玉为之古之争臣必谏其渐若事巳横流则无所谏矣是以纣为象筯箕子叹曰为象筯必为玉杯为玉杯则思远方珍怪之物而御之矣舆马宫室之渐自此始不可振也古之人见微而防患如此唐明皇开元之初悉取珠玉锦绣服玩之物焚之於庭以示俭德及其末年犹以穷极奢侈天下败乱今臣区区之愚窃以皇帝即吉之始若一开侈靡之端恐後日奢费之无已也故愿豫为之防止於未然臣愚不识忌讳唯陛下裁赦

范太史集卷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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