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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子登科

第二十二回 兄妹为之玉鱼堪细玩 先生醉矣竹叶不禁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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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吃过饭,再回到办公室里,这时已七点半钟了。坐定后,金子平首先笑道:“刚才吃饭的时候,大家协议好了多再进一层,就是抽两天工夫上天津逛这么一趟了。”

杨露珠坐在沙发上,两手抱着一条大腿,叹道:“我倒无所谓,从简就从简吧。可是我的母亲,她那里是通不过的,这要一个会说话的去疏通才好。”

金子平笑着一伸手,拍了拍刘伯同的肩膀道:“现成的会说话的女婿在此。”

说时,收起了笑容,又放出正经的样子来道:“杨小姐,你心里一定明白,这时你是赛马跑赢了,你不把银盾抢着到手,还谈个什么从权不从权?假使你还不答应,在家兄当面,我放肆一点,现在正要动手去抢银盾的,是不是大有其人哩!”

金子原笑道:“没着的话,没有的话!”

他坐在办公室桌边,两手推着桌子。杨露珠经金子平再三说着,自己的心里已经活动了。看看金子原又竭力隐瞒,就故意笑道:“大概还没有吧?你自己说说看。”

她坐在写字台对面,伸着脚将金子原的大腿碰了两下。金子原笑道:“要我自己说吗?那就是没有。”

事情巧得很,金子原话没说完,电话却来了。那电话铃只是响,杨露珠对电话机望着。金子原道:“你接一接吧。”

杨露珠只好把电话机子拿起,“喂”了一声,那电话机子里问道:“你是金公馆吗?请金专员说话,我是陶花朝。”

杨露珠答道:“专员现在屋里,我去喊他。她用一只手按住电话机说话的地方,向金子原笑道:“陶花朝打来的电话。”

金子原道:“你干吗说我在家?这家伙不说真话。而且身份……。”

杨露珠听了,心里当然又痛快了一阵,但在脸上依然平和。向金子原道:“你接一接电话吧!说话千万要客气一点。”

金子原只好去接电话,笑道:“客气一点,可是那是要抢你位子的人。”

杨露珠笑着低声道:“接电话吧!专员,客气一点!”

金子原笑着,把听筒接过。只听他说道:“我就是……不能来,因为接到两封公事。……你不用等我……这里有你的……。”

杨露珠把手一伸,乱摇一阵,轻声道:“不能说,不能说呀!”

金子原含笑道:“也许明天能见着面吧?见了面再谈。……什么时候在家吗?……好吧,我明天等你。”

他也不管对方说完没说完,就把耳机挂起来了。然后笑着对杨露珠道:“你现在变得越发大方了,要我尽管客气—点。你要知道……”

杨露珠笑道:“没有的话,没有的话!”她学着金子原那一股子不肯承认有外遇的样子,两手扶着桌子用力向外推,引得满屋子人都笑了。

次日九点钟,金子原和杨露珠在屋里闲坐,金子原道:“我真该打。这三天被陶花朝一耽误,李香絮那一封信还没有送给她,今天派人送给她吧。可是你虽然不说什么?,怕你心里不好受吧?”

杨露珠道:“没有的话,过几天我就正式是你的。”

说着,正色道:“我的事,全依着你,你看应当哪一天我们同上天津?”

金子原道:“哪一天都可以去。不过,我想等老二回了重庆,我们一点事没有了,然后才去,心里格外着实些。”

杨露珠道:“这也可以。不过日子不要隔得太久,因为我……”

说到这里,自己不愿往下说,只伏在金子原的桌子对面,将衣襟上挂的自来水笔取下来,看着面前有空白信纸,便顺了过来,在上面写了“一个多月,一个多月”,写了好几处。金子原在对面看着,问道:“什么,你怀孕了?”

杨露珠把自来水笔丢在一边,两手折了信纸,有气无力地道:“这多糟糕!”

金子原道:“你怎样不早说?”

杨露珠道:“早怎么知道呀?这几日才知道。”

金子原笑道:“这事情,实在太好了。我向来没有儿女,这一回有了儿女,你的天下,更坐稳了。”

杨露珠笑道:“所以我说不怕。”

金子原正想说出哪一天上天津,却听到皮鞋声响,看时,却是陶花朝、李香絮两个人同来。杨露珠并不作声,只是抿嘴微笑。

二人走进外面客厅,金子原走出来说道:“我算你二位今天该来了,尤其是陶小姐。”

陶花朝道:“真的,昨晚上约专员,专员就不得空。”

金子原含笑,让两个人脱下大衣,然后坐下。只见这李香絮穿了一件崭新的蓝布长褂子,足下穿着一双紫色皮鞋,宛然是一副学生祥子,便道:“李小姐,这份装束很好。”

李香絮不知道答复什么,就向金子原一笑。这时,杨露珠出来了,见过了礼。她手上拿着一封信,笑道:“现在我们聘请李小姐当顾问,信在这里。另外这个月薪水,我也拿来了。以后,每月在出纳手上拿。”

说着话时,她又从身上摸出一个纸包,同那封信一齐交给李香絮。李香絮长这么大,不知钱是怎样挣的,现在钱和信全拿在手上,自己却在这里疑心,钱是这样容易挣的吗?当然,这里有会手续,陶花朝已经告诉她了。她立刻向金子原三鞠躬,口里连说“谢谢”。金子原笑道“这也用不着谢,以后见面的日子多,看看谁谢谁吧!”

杨露珠听着,只觉这位专员又在李香絮身上打主意。本来金子原把顾问给二人充当,也是打主意之一。可是何必这样忙呢?这位专员专是打金子、女子的主意,真是难以饲候。陶花朝也站起来,说道:“这话说得不错,以后见面的日子还长呢。”

金子原道:“昨天我不是接到两份公事吗?这公事与陶小姐也有份,我拿给你看看。说着,他走进房去,拿了一个扁扁的纸包出来,笑道:“小姐,你看看。”

说着,就把纸包递给陶花朝。她接过纸包来,上面写着陶小姐密启。摸摸纸包的里面,硬帮帮的。自己便拿着纸包,走到沙发后面去,赶快将纸包口子拆开。抽出东西来一看,原来是自己演话剧时候拍的。一张照片,这很不算什么。不过里面还有一张小的,急忙也抽出来一看,这不由得自己脸上红了一阵。这是她充当舞女的时候,在一家外国人开的照相馆照的。当时自己虽然很勉强,但事后想起,管它那些,只要挣到钱就得了。不想事隔两三年,这照片依然存在。这多难为情!要是等专员说破,那就不好办了。始而羞,继而急,到后来就忍不住心中难过,几颗眼泪,由眼角里直落下来。但这是哭不得的,一哭大家都就知道了。这只有赖,说这是别人假冒她做的。于是将两张照片依然包好,掏出口袋里手绢擦着眼泪。很久的时候,才恢复了本来面目。于是手里拿着纸包,慢慢的抽身转来,望了金子原一笑。

这时金子原已和李香絮谈了很久的话,陶花朝虽然对他一笑,但是眼角眉毛尖上,依然露出一种无可奈何的神气,因道:“这种公事,看了就算了,不要再提它了”陶花朝慢慢的走了过来,笑道:“这是以前那些不相干的人造的谣,他们把我的小照……”

这以下的话不大好接,因为在相片上,也有把头部割取下来,拼上别人一个身子,凑成另外一个人的。但是一来花朝不懂,二来真是花朝自己照的,所以她说是假的,却又说不出所以然来。金子原笑道:“假的就假的吧,我把这封信给你,可以知道我取的是个什么态度了。以后你还是充当顾问。”

陶花朝向前走了两步,向金子原深深的点个头。金子原笑道:“坐下吧,在我这里吃午饭。李小姐为人实在好,对人总是一笑,这真合了俗话说的甜蜜蜜的。”

李香絮坐在対面一张沙发上,旁边是杨露珠;金子原坐在正中沙发上。她听了这样一说,笑着将身子一扭,靠着杨露珠这边,对她说道:“我不会说话,杨小姐,我真是甜蜜蜜的吗?”

杨露珠虽是对金子原一味顺从,可是心里总是醋劲很大的。金子原对陶花朝前几天也有一番迷恋,但现在似乎过去了,但是又来了一位李香絮,这该如何是好?自己盘算了一下,觉得对付李香絮,还是比较容易些,因笑道:“我倒有个办法,觉得还好。李小姐就拜我们专员做兄长,自己算是个小妹妹吧。”

李香絮还没有答言,这里金子原听着,连忙站起来拍手道:“太妙了,太妙了!我要办一桌酒席来庆祝这件事。”

李香絮是她爸爸叫来联络的。杨小姐这样一提,心里默念,只有拜干爹乾妈的,哪里听到过拜乾哥哥的?可是金专员对此,很感到趣味。而且认一个专员当兄长,这当然是体面事,就笑道:“这不敢当。”

杨露珠笑道:“这何必说客气话!专员,这个妹妹认定了。你要办酒席,是哪一天?”

金子原道:“这何必问哪一天,就是今天,你愿意哪一家酒馆子?”

他说这话,就含笑望着李香絮。

李香絮在这个时候,不知道怎样是好,只有对杨露珠微笑,一面对金子原轻声说道:“不必了,我不曾请金专员,怎好叨扰金专员!”

金子原道:“谈不到什么叨扰,就是扰也应该的。”

杨露珠心想,这样一句话,也不过取笑而已,谁知他倒真要请客。当时心里又估计了一阵,才道:“这酒席,真的要到馆子里办,恐怕外面传出去,不太好。我看还是叫自己厨师傅做,倒便当一点。你尽管叫他们办得丰盛一些,都不要紧。”

金子原一听杨露珠的话是对的。不然,一个接收专员,大摆筵席庆祝收了一个乾妹子,虽然不一定被政界晓得,如果万一传出去,的确有点不好。想了一想,便道:“那也好。今天中午巳经来不及了,便是请吃晚饭吧。回头我通知伯同,是我们这里办事的都请。”

李香絮听了金子原的言语,简直确定要办了,自己就把身子歪了一歪,向杨露珠道:“好姐姐,这件事,我怎么办?”

杨露珠看她,真个没有了主意,这显得这个小人很可怜,便低声说道:“这没什么,我会照应你,你跟我来。”

说着,就站了起来。一只手将李香絮一拉,点头道:“你随我来呀。”

李香絮被她这一拉,也就慢慢站了起来。杨露珠道:“你站过来,对哥哥行礼,叫声哥哥。”

李香絮站是站过来了,叫她行礼,她也只好对着上面,鞠了三个躬;可是要她叫声“哥哥”,却没有这样大的勇气。好在金子原站在上面,受了三鞠躬,当然也点头回礼。她有没有叫,自己却未听到,只是说道:“好,好!我有一个好妹妹了!”

杨露珠笑道:“这是氏长兄,还有一个二兄,我叫来你见一见。”

说着便按着壁上电铃,杏子进来了。杨露珠道:,“你请二爷来。”

杏子答应着去了。李香絮自己本来没有什么主意,只是站着微笑。陶花朝在一边看到,一时不能插下语言,看到大家含笑,没有话说,便开口道:“我给专员道喜吧!”

杨露珠笑道:“还有一个礼没有行完哩。”

大家正等着,金子平来了。金子平望着金子原问道:“什么事?”

杨露珠把身子往上一抬,手里牵着李香絮,笑道:“我要给二爷道喜。这是李香絮小姐,就是专员新收的一位妹妹。刚才小妹对大哥已行过了礼,这要对二哥行礼。二爷,请你望里站。”

这金子平也是专在女子身上搞花样的,现在看杨小姐的态度,料定分明是她弄的把戏,便笑道:“很好,叫一声就是了。”

杨露珠道:“大礼不可少。”

金子平就移上两步,杨露珠用手一拉,李香絮就站着三鞠躬。杨露珠刚要拉李小姐坐下,金子平道:“李小姐你行过两个礼吧!另外还有一个礼。”

李香絮站着在左右看看。金子平指着杨小姐道:“这个是你未来的大嫂,你不该见礼吗?”

李香絮听了,觉得心甩一喜,便向杨露珠道:“杨小姐,这话是真的吗?”

金了平笑道:“你太老实,这未来的大嫂,也可以乱说的吗?”

李香絮笑道:“那我真要见一见礼。”

杨露珠的身份,家里人已经很明白了,所以也不避嫌疑,笑道:“得了,叫叫就算了。”

李香絮就站着行了三个赖躬鞠躬礼。杨露珠也笑嘻嘻的回礼。

这一下,陶花朝心里着实生气。原来他两个人已经定了婚。自己用尽了手段,虽然得了不少的钱,但毕竟扑了个空。不过金子原究竟还算不错,把自己那种见不得人的照片,居然退还了。自己坐在一边想着,脸上却晕红了几阵。杨露珠自然看到了,心中暗喜,心想我又战胜一个了,便道:我也该道喜呀。”

说着向金子原、金子平道喜。陶花朝也就跟着道喜。金子原笑道:“喜是道过了,我还没拿什么见面礼呢?露珠,你去把厨师傅找来,办得丰丰盛盛五桌席,今晚上大家在此乐上一乐。我去找点东西,给妹妹作见面礼。”

说着,就跑进房去,先开了一张支票,约莫值五两金子的钱数。回头又在箱子里翻到两只玉鱼,约有两寸大小。鱼翅上面,还套了两根红丝线。他很高兴的拿了出去,见了李香絮,便走近一步先将支票交给她,说道:“这一点小意思,妹妹可以拿去做衣服,或者买些化装品。另外,这里有两只玉鱼,据说是明朝的东西,挂在身上,听听那窸窸窣窣的响声吧。”

说毕,把玉鱼也交出来了。李香絮看着那玉鱼,说是古董,就算是古董吧。至于这样数目的支票,她却真没有想到。于是两手接着玉鱼和支票,向金子原又来一个鞠躬,笑道:“这真谢谢你了。”

一会儿工夫,杨露珠由外面进来,笑道:“从张丕诚起,一直到厨房里,他们都要进来为专员道喜,还要看看新收的妹妹。”

金子原笑道:道喜可以不必了,看看新收的妹妹,这倒要得。”

李香絮笑道:“哟!这可使不得!我又没穿什么衣服,又不会说话。”

杨露珠道:“就是这样见人,蓝布大衫,干干净净,正是大学生的派头。至于不会说话,又来这么一句,贫得很!”

金子原笑道:“不会说话好,我是喜欢不会说话的。”

这里话还没有说完,就听见外面道:“恭喜恭喜!专员收这样一个好妹妹!”

随着说话的声音,只见张丕诚掀了门帘子进来。进来之后,先对金子原一鞠躬。回头见了李香絮,便笑道:“小姐,你真有福气,现在是我们的上司的妹妹了。”

李香絮笑道:“谢谢你!”

张丕诚道:“怎么谢谢我呢?”

其实李香絮说谢谢他,也自有她的理由。她不是佟北湖勾通张丕诚,介绍她和陶花朝前来的吗?如今一帆风顺,做了金子原的妹妹,这还不应当谢谢介绍人吗?可是她没有法子把心情说出来。金子原生怕李香絮不好意思,立刻伸手道:“请坐请坐,李小姐谢谢你,因为你有见面礼呢!”

张丕诚道:“见面礼,当然是有的。不过我们专员的见面礼,一定很重的,恐怕我们拿出来,会贻笑大方的呀!”

这样说着,才把“谢谢你”一句话带过。那杨露珠牵着李香絮一只手同坐,笑道:“如今你就是我的妹子了。说到见面礼,那一对玉鱼,是非常好的古董,你要仔细赏玩。你哥哥将来还会替你选姑爷呢。”

李香絮笑道:“你别给我开玩笑,我是……。”

杨露珠连忙接着道:“我是不会说话的。”

金子原哈哈一笑,其余的人也都跟着哈哈大笑。陶花朝看到李香絮这番得意,同时杨露珠又以金子原未来的夫人自居,心里颇不好过。但是金子原是一只肥猪,今天不可得罪他,慢慢的肥肉里头也可以搞两块呢。因之她站在李香絮旁边,笑道:“你这种态度最好,金专员就是喜欢这种人呢。我都应该和李小姐常在一块,学习学习。”

李香絮也只是一笑。

正好刘伯同来了,当然又是一番道喜随后,各房间里的人也来了,甚至如司机、勤务也都来了。金子原倒甚为欢喜,便向杨露珠道:“快开午饭了,厨房里还有什么菜吗?”

杨露珠笑道:“这点事,不用专员烦心,我都安排好了。妹妹,你就在这里吃午饭,不用回去了。”

李香絮道:“我应当回去一下才妥当。”

杨露珠道:“我晓得,回去把这些事告诉父母。有给你的信,还有一对玉鱼等,一起交给妈妈。再就是换了衣服,坐了车子回来。到了晚上,这里满堂宾客,都等着看我这花枝招展的新妹妹呢你说,我猜得对不对?”

李香絮笑道:“猜得倒是对。”

杨露珠道:“这里吃过饭,随便派人到你府上去送个信,有的是车子,一会儿就到,这还费什么心?至于衣服,只要你这位专员哥哥,打电话向各公司一问,有合适的没有,有就送来。不用说你这位哥哥,就是我——”说着,右手伸出一个食指,指着自己鼻子道:“小小的东,我也垫得起。”

这句话,最让李香絮满意,她有了这样一个嫂嫂,比得了那个顾问,还要亲切,因笑道:“这不好吧,又要杨小姐花钱。”

正好金子原去接电话,杨露珠看看沙发前后,正没有人,便笑道:“这算什么?你记着,只要你认定了,是金子原的妹妹,包你好处还多着呢!”

李香絮道:“我叫一声姐姐吧,你的话,我一定记住。”

杨露珠拉着她的手道:“好的,你要衣服,我去替你办。”

说着话,果真去打电话了。杨露珠此一行动,刘伯同有些敏感,知道李香絮拜金子原做兄长,这里很有点意思,便赶快打电话回家,告诉太太买些什么。刘伯同这样一做,当然张丕诚知道了,也就去办了。陶花朝看在眼里,,也不肯示弱,她立刻上街,买了一份衣料回来。金子原最喜欢热闹,见到这些人只管买东西,极为满意。这样一来,道喜的人,就都送了礼了。

吃午饭,那是金公馆的便餐,这里也用不着细述。午饭以后,公司里拿来了十多件衣服,还有七八件皮大衣,向金公馆门房一送门房就把这些衣服又珣内客厅一送。杨露珠看到东西,就拉着李香絮,笑道:这些衣服,随便挑上几件吧。这皮大衣,是二爷送的。这旗袍,是我送的。不要客气,拣你中意的挑。”

李香絮笑道“姐姐,这我怎么敢当呢?”

金子平也在内客厅里衔着纸烟,坐在沙发上,笑道:“李小姐,我做了一个二哥,难道皮大衣还送不起吗?挑!”

李香絮向前一看,几件大衣,堆在大沙发上,其中有猞猁的,有灰鼠的,有狐狸的。看去件件都好,哪一件最值钱,可就不知道。自己把一个右手指头,放在嘴唇边,想了很久很久,才迸:“我要狐皮的吧!”

杨露珠道:“就是狐皮的吧。还有几件旗袍,你要哪一件?”

看时,在沙发那头,也折叠养几件衣服,颜色也很齐全。李香絮道:“又要我挑吗?”

杨露珠站在李香絮身边,静想了一想,笑道:“我好糊涂,这里能够挑衣服换吗?来!”她说着,就把几件衣服一抱,笑道:“我们到你令兄房里去试试。”

她走在前面,李香絮跟在后头,一齐到办公室里去了。

金子原在内客厅里坐着。客人只有陶花朝和金子平。金子原道:“她去换衣服,我猜着,若是衣服合身的话,一定拣那件淡绿色,上面有深浓的竹叶的,因为李小姐的脾气最爱这个。”

陶花朝道:“金专员猜着了,的确是这样。”

金子原笑道:“我们等一下,再评论吧。”

金子平也笑笑。果然,、过了一会儿,李香絮穿了一件淡绿的驼绒袍走了出来。金子原拍手叫道:“妙,太好了。这就是何可一日无此君啰!”

李香絮这倒有些不好意思,笑道:“我看这件雅致些,穿上也刚合身。”

金子平道:“很好,哥哥刚才所说何可一日无此君,此君就是竹子。”

杨露珠跟在后面,也是嘻嘻的笑。这时,许多人送的东西就一窝蜂似的拿到内客厅里来。多数是纸包的扁扁的一个,当然都是绸料。李香絮拉着杨露珠的手道:“姐姐,这真不敢当,我看还是璧还吧。”

金子原道:“我们妹妹,的确不错,马上就说了璧还呢。”

忽听得客厅外面有人开言道:“这个可璧还不得。”

说着,就见佟北湖走了进来,后面还跟来两个人,一个抱了几个纸包,一个捧着一个极大的银盾,都放在大家送礼的包裹当中。佟北湖向金子原三鞠躬,向金子平也三鞠躬。后来看到李香絮站在沙发后面,因笑道:“李小姐,现在是金小姐,请升几步,这里好向金小姐道喜!”

李香絮道:“我们是极熟的人,何必客气。”

佟北湖道:“越是熟人,越是大礼不敢忽略。”

杨露珠将她一拉,扯到沙发外面佟北湖真不马虎,果然鞠了三个躬,然后说道:“你叫人送回去的东西,你父母收到了。他两人真是喜从天降,还托我转达这里专员,就是小孩子蒙专员如此厚爱,真是感激得不可言状,叫小姐少喝一点酒。”

李香絮听了这番话,心中当然很欢喜。金子原道:“我看,这银盾是真的。北湖何必送这样重的礼!”

佟北湖道:“不重不重,聊表心意罢了。”

一番喜气,充满了客厅。当时金子原也忘了他是个接收专员,这些送礼道贺的人,有几个也忘了自己是汉奸。他们就痛快的玩笑一番。这个日子,是很容易混过的。五桌酒席,有两席设在内客厅,一席设在膳厅,两席设在前面客厅。金子原一席,自然是在膳厅里了。这一席,有金子原、金子平、杨露珠和李香絮,余外,便是陶花朝、佟北湖、刘伯同、张丕诚几个人,正好八个人。依着金子原本意,想拉李香絮坐在一处。后来在入席时候,金子平道:“今日受贺,要序个家庭长幼之礼。我推大哥坐主位,杨小姐坐第七席。李小姐坐在杨小姐上手”杨露珠就是因为金子原不明不白的对付自己,心里总过不去,现在金子平序家庭大小之礼,自己就排在和主人一块,心里自然又是一快。她站在椅子后面,笑道:“不!就随便坐坐吧。”

刘伯同经过一度谈话,已经知道杨露珠就要和金子原结婚,便道:“二爷说的话,最是公正,推了反嫌不好。”

杨露珠道:“那么,二爷自己呢?”

金子平笑道:“我是今天……”

说兹,将李呑絮一指迸:“这位小姐的二哥,当然是第六席。至于这首席,自然让陶小姐了。”

大家同声叫好,看看金子原,也随众哈哈一笑。

这番宴席,当然是很愉快的。席间,金子原、李番絮也向各席敬了一杯酒。后来酒席将完,金子原又要李香絮一路向各席敬酒道谢。杨露珠暗中扯扯李香絮的衣襟,口里轻轻叫道:“去去,这还是应当去的。”

李香絮今天喜欢的不知怎样才好,但是她有个笨主意,总是听这未来的金太太的话。就端了一杯酒,跟着金子原走。要论起酒量来,金子原原本来就属有限。这时他说到各席去敬酒,就觉两腿不听自己指挥,仿佛有点不踏实地,有点摇晃晃的。但是自己还是竭力挣扎,大步向各席走去。走到客厅,手上端了一只杯子,向两席上的客人道:“各位多礼,我同妹子向各位再敬一杯。”

两席人统通站起,都举杯相陪。李香絮也举杯抿了一下。这时就有人说道:“李小姐这杯酒,没有喝。我们对专员这两杯酒,用二十杯酒相陪,李小姐举起来不喝,似乎说不过去。”

李香絮笑道:“我真不会喝,对不起各位。”

又有人道:“那我们就这样站着,不喝酒我们不坐下去。”

这一说,两席的人都一律附和。金子原就走过来一步,看看李香絮杯子里,还是满满一杯子葡萄酒,因笑道:“这葡萄酒不要紧。你喝了吧!”

李香絮回头,对金子原一笑,低声道:“我真不会喝。”

金子原见她一笑,露出朱红嘴唇里两粒小白牙齿,便笑道:“我替你喝了吧。”

他就一低头就着李香絮的杯子,李香絮就恭恭敬敬把一杯酒双手捧着。金子原十分高兴,一下喝干,然后抬起头来道:“我喝了,各位算不算?”

各位还待说话,只见杨露珠很快的追来,笑道:“专员可不能喝了。你们看他的神气!”

说着,向金子原身上一指。众人看金子原真有醉的样子,大家就是一笑,这才混过去。

杨露珠伸手扶着金子原,笑道:“你大概真有点醉了,回席去吧。”

金子原道:“不能够,前面还有两席,我一定……一定要到。”

杨露珠听他说话,已经是结结巴巴,便道:“好!我陪你去。”

金子原对她这话,也没有怎么答,一只手拉着杨露珠,一只手拿着一只空酒杯,就举起手?摇摇摆摆向李香絮道:“妹子,你扶了我这只手,似乎有一点儿……一点儿醉。”

他说着,也不问她同意不同意,就伸手向李香絮肩膀上扶。李香絮也不好说什么,何况他又醉了?两个人就这样走回房去。金子原道:“不回房去,咱俩向前面两席敬酒去。”

杨露珠、李香絮只好掀开帘子,顺着走廊,慢慢向前面客厅里去。这时,金子平也赶快追出来,远远看去,见左面扶住金子原的是杨露珠,右面正扶着李香絮,便笑道:“大哥,绿叶不禁扶呀!”

金子原道:“绿叶不禁扶?不,绿叶……”

他说不下去了,仍然搭住李香絮的肩膀,一直向前走。走到前面客厅,掀开棉门帘子,便向这两席客人说道:“各位,多礼,我来敬客……各位一盅酒。”

说着,他拿开搭住李香絮一只手,抱着一只空杯子,笑着像唱戏似的叫道:“酒来!”

金子平也进来了,笑道:“敬他们的酒,我来吧。你进房去休息。”

这时,金子原又拿着那只手搭住李香絮的肩膀,笑道:“二弟对着我说,绿叶不禁扶,你看,这话……”

李香絮只是红着脸,不好说什么。杨露珠道:“是禁扶的,回房去休息吧。”

金子原哈哈一笑,两个入夹住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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