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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法吟

为禽为兽,为孝为忠。天壤悬隔,方寸之中。尔心能存,目明耳聪。尔心不存,目瞽耳聋。尔心能存,荣及祖宗。尔心不存,灾及尔躬。何穷何通,何吉何凶,正心淫心,天不梦梦。毋黠而惰,宁拙而恭。宁直而啬,毋曲而丰。五经之外,更无信从。五伦之外,更无事功。五常之外,更无心胸。士不治心,不如力农。

○作人诗七章

作人先立志,志立乃根基。人无向上志,念念入涂泥。从善天所命,尔毋迷途歧。

念念循善念,大端为顺亲。何不从亲训,而乃从他人?悖德者自思,何以有此身?

顺亲非面貌,反身诚为主。外顺内悖之,禽兽衣冠伍。魂梦内省来,欺诈速宜去。

诚心顺亲者,作事必识羞。惟恐辱吾亲,戏荡是吾仇。匪人引货色,断不与交游。

识羞知正路,步步学谨慎。守身如执玉,保德保性命。一言不敢妄,矧敢有恶行?

谨慎自勤业,读书真读书。熟读复细思,无处肯模糊。将求古人心,立品与之俱。

凡吾之所言,经传咸已具。古训谁不闻?嗜欲绊乃误。斩欲始作人,失足悔迟暮。

右诗七章,章章相衔接而下,以首章为提纲,以末章为归宿。中五章□顺亲,仁也;诚身,信也;识羞,义也;谨慎,礼也;读书,智也。五常具备,万事万物之理,不出乎此矣。所以不言五常之名目,不依其自然之次序者,以言其理,则名目可不言也。且五常之理,甚大而精,姑言浅近急切之端,以自成其次序耳。

顺亲、诚身,虽非浅近,而小子肯听父母教训,亦为顺亲;肯踏实作事,绝不说谎欺人,亦为诚身,此皆最急之事。识羞、谨慎,皆踏实做工夫处,故即次之。读书,在作人为余事,乃智之一端,故置之后;然非此不能明理以诚其身,故足与上四者相配而立也。总之,先非立志,则善无原;终非斩欲,则恶不净。故首、末二章,尤吃紧也。能率首、末二章之意,而中五章,乃一线穿成矣。

以“作人”二字命题,明从此,则为人;不从此,则为禽兽也。欲为人乎?欲为禽兽乎?如之何勿思?孟子曰:“我固有之也,弗思尔矣。”“岂爱身不若桐梓哉?弗思甚也。”“心之官则思,思则得之;不思则不得也。”“人人有贵于己者,弗思耳。”故“思”字最要。思之熟乃能立志耳。程子亦曰:为恶之人,未尝知有思;有思,则为善矣。一心为善,非立志而何。

知羞能吃苦,踏实自生明(肯吃苦而不寻乐,必是个出色男子)。理义为真我,《诗》、《书》是后天。

聪明而浮游,非有成之材也。鲁钝之质而又有浮游之心,吾不知之矣。

“孝弟忠信,礼义廉耻”八字,尔辈知其当然,而不知其所以然。故视若束缚人之物而苦之也。知其所以当然之故,则不苦之矣。此非思不可也。口讲耳闻,皆当然者也;学也,学而不思则罔,罔则苦也。

讲日记故事,孝子悌弟,便有思齐之心,方是有才情后生。

肯读书者,远到不信道,为下愚。

只要一个真心,“真心”者,耻也。

先求专诚不欺,再讲余事。

天下无一事能假,天下无一人可欺。不能假而假之,其徒假也──可笑。不能欺而欺之,其自欺也──可哀。

浑朴如孺子,微细如鸟雀,而不能欺之言色间,况进于此者乎?

孝弟者,人之元气;廉耻者,人之骨干;忠信者,人之心肝,试思此,有一时可无者乎?

经、史,饮食也,所谓“后天”也,亦不可废也。

○读书三要

字句清朗,遍数满足,常常自背。

读书二大要

思之,行之。

○读书五则

凡读书,须为终身计。古人每日只读一本书,一本书只读二、三百字,二、三百字便读二、三百遍,所以终身不再读此书,而无不熟也。所以有余力读他书、生书,无一日停,而能无书不读也。尔辈始而生书,继而熟书,终而带背,似手法详虑密。究竟读生书时,预备做熟书,再加遍;读熟书时,预备归带背时,再加遍。挨次姑待,无一踏实透熟之时,故已归带背,仍然与熟书等。必须读而后背,其为有名无实亦甚矣。带背既多,时日不给,不得不停生书以理之,此为磨面之驴,终日循环而一无所见,眼前路,究不知何处者也,其可哀亦甚矣。今生、熟书、带背之例,诚难骤革,然尔等每读生书,便须知为终身计;则熟书带背,亦势如破竹矣。其已做熟书、已归带背者,每日温理时,亦须痛下工夫,为终身之计,方有出头日子。否则,每日读书,无一本熟。不智不信,即读书一端,而知为庸恶陋劣之徒矣。

读书。读,固要紧;背,亦要紧。大抵背之时,不可早;背之数,不可少。如一书,须读五、六十遍方熟者,定至五、六十遍方背。须三、四十遍方熟者,定至三、四十遍方背。早,则生疏而不自然浃洽。此背之时,不可早也。又如一书读之五六十遍方熟者,定须背十五遍;读之三四十遍方熟者,定须背十遍。古人看读百遍,背读亦百遍,所以书之精熟。今背十五遍,或十遍,较之古人,已减其十之八、九,岂可更少?少则生疏而不自然浃洽矣。此背之数,不可少也。其背的遍数已足后,仍加读的遍数,多一遍,妙一遍。至夏夜露坐,滚背熟书,遍数或多或少,可不拘耳。

读书眼到、口到,仍要耳到。字字入耳,心便在腔内;一字不入耳,便是心走了。此课心之妙诀也。

读书勿遽讲,熟读成诵而后讲。诗文则先讲而后读也。

朱子曰:“某旧苦文字记不得,后来只是读。今之记得者,皆读之功也。是知书只贵熟读,别无方法。”又曰:“福州陈正之,极鲁钝,每读书,只读五十字,必二、三百遍方熟。积习读去,后来却无书不读。”又曰:“陈烈先生苦无记性,一日读《孟子》:‘学问之道无它,求其放心而已矣’。忽悟曰:‘我心不曾收,如何记得书?’遂闭门静坐百余日,以收放心。更去读书,遂一览无遗。”朱子三说,皆读书之真千金方也。

○书缓缓读有七美

唱叹悠扬,不伤气力,一也;字句清朗,铿锵悦听,二也;无别字,无生疏字,三也;节拍分明,易通文义,四也;咀含有余味,五也;次早,不必加遍,自能滚背,六也;带背,永远记忆,省却许多工夫,七也。

○讲书、看书六法

义理、时势、人才、典章、物类、文词。

○读文、读诗十五法

题求解、字求解、句求解、虚实前后、闭合反正、段段立意、著著归题、笔笔斩爽、言之有味、生发不穷、通篇一气、看旁评、看总评、涵泳、旁推。

右十五法,每读一文、一诗,以此十五法作十五遍,以分求之。前五法尤紧要。

○作文三美

笔气、笔情、笔力

○作文、诗二大原

积理、积书(积理,则思虑、处事、接物,凡有闻见皆是。积书,专在诵读耳)。

○写字三美

端直、浑厚、匀称。

○写字二法

摹帖,专学其笔意;临帖,并学其结构,而仍以笔意为要。

○作人二大要

敬、信。

作文学韩愈,作诗学杜甫,作字学王羲之,作时文学归有光,此皆今人所知也。独作人不知学孔子,何也?有言学孔子者,则笑其不知量。朱子所谓“让第一等,与别人做”是也。所谓“书不记,熟读可记;义不精,细思可精;惟有志不立,直是无著力处”是也。亦可悲也夫,亦可悲也夫!

○君子无四好

无好色、无好货、无好名、无好便安。

诚者,万善之会归;伪者,万恶之渊薮。

○学者四不足畏四大足畏

鬼神、气化也,不足畏;贫贱、时运也,不足畏;诽谤、俗情也,不足畏;生死、命数也,不足畏。

嗜欲不除,禽兽也,大足畏;品行不立,粪土也,大足畏;学问不广,傀儡也,大足畏;时日易过,草木也,大足畏。

二、三十岁方可交友。宁迟无早、宁少无多、宁涩无甜、宁孤无泛。

○择友六法

事亲,看其孝;临财,看其廉;立言,看其直;处久远,看其信;临患难,看其仁;常相见,看其敬。

古人友多闻者,是多闻典礼道艺,有助身心。多闻治乱兴亡,有关劝戒。今之多闻者,博杂之学也,既骄且吝,庸足为友乎?

四书五经之外,所当朝夕看者,其《通鉴纲目》、《小学》、《近思录》乎?

○学者三难过关

货色关、科名关、仙佛关。

○事亲二大要

养志(父母在日),守身(直贯终身)。

吾家先人始著仕绩,自吾十一世祖冰壑公,武昌二尹也。吾九世祖、副都御史熙台公,在明武宗朝,以直谏闻。在明世宗朝,以军绩著。年逾五十便归田在家,修家庙、定祭田、创宗谱,在郡建昭恤院,以白杨公之冤。辑《文献志》,以阐淮人之美。其他兴利除害之事尚多。出,不苟出;处,亦不苟处。《明史》本传只书仕迹,故未及归田后耳。家藏奏疏、杂文、诗稿,子孙敬谨展诵,便当感激奋发,求自树立,无作我前人羞。否则碌碌无闻,已非绳武之美,况昏愚流荡,颠覆其家范也乎!慎之哉,慎之哉!

吾家先人入郡邑志者,隐逸、独行、仕绩、文苑传中皆有之。为子孙者,当世济其美,不可一日自惰。予尝自励云:光阴易逝书难读,门户难撑品易污。小子识之哉!

杨秉“三不惑”,故足为清白吏子孙。“三不惑”者,不惑于酒、不惑于色、不惑于财也。贫儒少年,初学入手,当切切以杨公为法。此处立不住脚,永无指望。

酒色财气,俗言也。观人先观此四者。于此四者不动心,天下动心事亦寡。

不欺不荡,长读长讲,后生有此,大器之相也。

多才易,寡过难。

饥寒,岂可求人,却不当有致饥寒之理;鲁钝,岂足为罪,却不当抱鲁钝以终。

○接物五要

明辨、信实、长厚、谦谨、公直。

○治家六法

孝、弟、恭、恕、勤、俭。

○治家三礼

谨尊卑之序,严内外之辨,肃宾祭之仪。

读书不破名利关,不足言大志;读书非为科名计也,读书非为文章计也,此展卷时便当晓得者。

读书到昏怠时,当掩卷端坐,振起精神。不可因循咿唔而不自觉也。

读书不欺人,事事不欺人矣。

《四书集注》讲义理处,犹五经也,不可草草看过。

读书,但得一句便可终身行之。如《大学》只一句:“毋自欺也。”《中庸》只一句:“择善而固执之。”《论语》只一句:“修己以敬。”《孟子》只一句:“求其放心。”

《孟子》读得透时,不独学问大进,并气魄亦壮,文字亦佳。

人情不可失,世故可不从。

遵时与从俗大有异,不可不辨。

天文、地舆、礼、乐、兵、刑、食货,此学问大头脑也,略能通晓文义,便当讲求,故经史如饮食也。

八家古文中,韩、欧、曾之文,可多读。

以为善骄人,此与以能吃饭骄人何异?以读书多、能文章骄人,则如以能饮酒骄人者矣。以善钩取富贵骄人,则如本有异癖,能食土炭而骄人焉,弥足怪矣。

读“五经”,经文一字不可节去;“三传”,且拣紧要读耳。

《易》,只是分个阴阳;《书》,只是分个治乱;《诗》,只是分个贞淫;《春秋》,只是分个邪正;《礼》,只是分个敬怠。君子扶阳而抑阴,制治而鉴乱,保贞而防淫,黜邪以崇正,主敬以胜怠;小人一切反是。故五经之道行而天地位、万物育;五经之道衰而三纲沦、九法ル。

胡文定公《教子书》曰:“饮食男女,古圣贤都从这里做工夫起,可不慎乎?”文定此言,人禽关、金锁银匙也。

作恶者,断不自以为作恶,必以为寻乐,不知恶成而乐何往哉?灭身、覆宗,皆寻乐之心害之耳。君子寻道而已矣,道得而乐在其中,故君子有乐而不寻乐。

以作恶为寻乐,则必以作善为寻苦。故庸陋之夫作恶,如下坂之丸;作善,如逆水之舟也。夫天性之内,本有善而无恶,及为气质所拘,物欲所蔽,遂以恶顺而善逆。欲为善者,须步步用逆法。才要畅快,便思收敛。一步,艰难一步;实一步,长进一步。细看市井之徒,何人不自觉欢娱,朝朝歌笑,此皆作恶习惯而不自知也。逆水牵船,一步放松不得。慎之,慎之(“步步用逆法”,明高忠宪公语也)。

“下愚不移”,不是蠢愚、鲁钝不能开明转动,是他误用聪明,自暴自弃。程子注甚明。

为善,不遽有福,而必有福,为恶,不遽有祸,而必有祸。数在理中,终久自验。人眼光短,天气候大,故以为无凭耳。

善之得福,此善气与善气相感通也;恶之得祸,此恶气与恶气相感通也。总是自然而然,不曾有一毫勉强计较。盖水必就湿,火必就燥之道也。能谓水就湿、火就燥有勉强计较乎哉?然则谓善、恶两途,天计较其报应者,妄矣。然则伪为善,以求报应,而切切计较其间者,谬矣。

人之所以为人者,理义也,非形气也。顾舍形气,则理义安所寄,是故君子慎言行也。书之所以为书者,理义也,非字句也。顾舍字句则理义安所寄,是故初学者求训诂也。

勿以不知为知,勿以不能为能。勿以知,傲人之不知;勿以能,傲人之不能。四者皆笃实长厚之道,亦远耻避祸之法也。

言人之恶,在盛世为德薄,在末世为祸端,慎之哉,慎之哉!惟居官建言,则当弹击奸邪,无所回避耳。

佛,不必信;僧,不必骂。信佛,是不智也。今之僧,假此以博衣食耳,骂之则不仁也。

佛者,圣之贼也;仙者,佛之奴也。

仙,断无;养生长年,或有之。程子言之尽矣。

行己有耻,博学于文。圣门教人浅近著实法,人人可循者也。

“敬”、“信”二字,皆彻上彻下、彻始彻终之道,无终食之间可违者也。

圣贤去人果远乎?则仁义去人远矣。人皆有所不忍,人皆有所不为,仁义果远乎哉?

吉人惟为善,故吉;凶人惟为不善,故凶。而不曰“善人”曰“吉人”,不曰“恶人”曰“凶人”者,可知理能包数,数断不能逃理也。然则龙逢、比干之死时,亦曰“吉”;共工、欢兜富贵时,亦曰“凶”。

圣人论人才,不曰“善”、“恶”,而曰“枉”、“直”者,真善乃为“直”也,无恶迹也可以“枉”也。“枉直”二字,真取出心肝来看人了。如此,方是知人。

国无礼必乱,家无礼必亡。礼,在“五常”则范乎仁、义、智、信;在“五经”则贯乎《易》、《诗》、《书》、《春秋》。“人而无礼,胡不遄死”,“不吊不祥,威仪不类”,可不敬戒乎?

阴阳、堪舆、星占、子平、相法,皆有害义而惑人之语,以理义自持者,方能不为所惑也。

知子平之术,非知命也。唐李虚中能以年、月、日断人禄寿,而己则饵金丹暴死,可谓知命乎?

读书未仕,亦有君臣之义乎?曰:如之何其未有也?作秀才,不好讼,不揽漕,不入有司衙署,皆是也。初应童子试不匿丧,考不怀挟,不为人作文字,不隽人作文字,不通关节贿赂,皆是也。“遵王之路”即义也,而谓之无君臣之义可乎?

“其亡其亡,系于苞桑”八字,保国、保家、保身、保心皆然,即《尚书》一“钦”字也。

但说个“其亡其亡”,便“系于苞桑”乎?隋炀帝曰:“好头颅,谁当斫之。”亦知其必亡矣,而何益耶?故知两“其”字,有许多事实在也。

《书》之《伊训》、《太甲》、《咸有一德》、《无逸》;《诗》之《棠棣》、《小 》、《小宛》、《抑戒》;《丰》之《曲礼》、《内则》、《少仪》、《学记》,皆初学所当痛读、痛讲而浃洽于心者也。

“吉人为善,惟日不足;凶人为不善,亦惟日不足”,“作德心逸日休;作伪心劳日拙”数语,写君子、小人情性,真绘日绘影,绘水绘声之技。虽云《古文尚书》是伪作,然此等,皆非圣人不能道,其殆有所本而言欤!

《风》之《七月》,《雅》之笃《公刘》,多读他几遍。不独使人肯习勤苦也,长厚古朴之意,亦油然生矣。

《书》之《洪范》,《易》之否、泰、剥、复、损、益最好看。但初学苦不易解,且从浅处挨次理会去。

讲书而不读书,犹向面朋而乞米也;读书而不解书,犹食美物而不化也。喜读文而不喜读书,犹好饮酒而不啖饭也;不喜读书而常常作文,犹无米而朝夕炊爨也。今之学文章者,鲜不犯此病矣。

近寒士家子弟,迫于衣食,而不求其材之成就,遂至百无一佳者。其病在“三早”而已矣。一曰作文早,二曰应试早,三曰教馆早。此“三早”者,皆为学之大忌也。

不荡难,不欺尤难。不欺者之不荡,乃真不荡也;常读难,常讲尤难,常讲者之常读,乃有用之常读也。

读书不易熟,非尽关资质之钝,心不易入,耳未听著读也。不拘何事,入心则易,不入心则难,独读书而不然乎?故为学之道,一言以蔽之,曰治心。

立志要作第一等人,不尽是第一等人也。若立志要作第二、三等人,少间利欲当前,便和禽兽也都做了。故尚志最先(立志,是做人的基本,如谷之有种,木之有根也)。

一生,不能不与世俗之小人居,其何以处之?曰“敬”与“和”而已矣。敬,则彼不敢犯;和,则彼不忍犯。且小人之为小人,暴慢而已矣。敬,足以化彼之慢;和,足以化彼之暴。彼方为我所化,而犯我乎哉?其有犯者,以正容镇之,以大度容之,不必辨也,不必争也,而彼亦久而悟焉矣。除此二法,更无他法。若夫畏其犯而曲意以徇之,防其犯而厉色以拒之,皆失身招辱之道而已。

曾子曰:“居处不庄,非孝也;事君不忠,非孝也;莅官不敬,非孝也;朋友不信,非孝也,战陈无勇,非孝也”。论“孝”至此,精矣,大矣!予又为世俗之稍知孝道者,赘以数言曰:妻子不肃,非孝也;兄弟不爱,非孝也;族姻不睦,非孝也;乡党不和,非孝也;师长不敬,非孝也。

一收心便耳聪目明,虽中、下之材亦然。然则何为聪明哉?收心而已矣;何为不聪明哉?不收心而已矣。故聪明过人者,无他异焉,心易收而已矣。

“父母惟其疾之忧。”不独父母在时当体此志也,虽终身可也。故曾子之“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也,谓之守身可,谓之养志亦可。

君子之心一,小人之心万,只争这些子。

小人之心万,只是二、三。二、三,非万也。二、三,未有不万者也。《书》曰:“德二、三,动罔不凶”;《诗》曰:“士也罔极,二、三其德”,此之谓也。

有明黄石斋先生致命之日,犹作小楷数百字,岂真铁石心哉?只是一耳。

荀 、荀攸、周瑜、陆逊,皆乱臣也。读《春秋》方知此义也。吾于《三国》得二人焉,如诸葛武侯可以出,如管幼安可以处,皆合乎孔子之道者也。

今人之才学,非才学也。君子以有耻为学,以改过为才。学不能有耻,无本之学;才不能改过,无益之才。

“一刀两断”,只在为亡。为人处能一刀两断,则壁立万仞矣。

有盖世之志,方有盖世之气;有盖世之识,方有盖世之量。

谦则有益,恒则无损。

“胆欲大,心欲小;智欲员,行欲方”。孙思邈方外之人,而《小学》采其言,以此十二字,足为千秋之宝训也。

二十岁内,子弟正是紧要关头,为善为恶,皆在此时分途。慎之哉,慎之哉!一坠火坑,终身拔不出来,毋谓眼前受用为可乐也。小则灭身,大则灭宗。祖、父之身,而非己一人之身可以灭之乎?况使门户颠坠,祭祀斩绝,而一灭无所不灭乎?言至此,心胆真欲坠地,而可不畏乎?可不痛乎!

子弟衣食,不可求美,宴游不可数,与朋友不可骤交,闲人不可多见,淫词不可寓目,时日不可偷过。

做秀才要做个好秀才,做官要做个好官,方不贻父母骂辱耳。不然,虽位至公卿,终为不孝之子。

除好色、好货、好名、好便安外,犹有病耶?有“四好”而万恶来,无“四好”而万善来。无之,殊不易,须猛力克耳。

○子弟偏好必中“四毒”:

一色毒(邪思、秽语、淫视、浪游)。

二货毒(钱财、器用、衣服、玩好)。

三名毒(诈伪、争斗、夸耀、妒忌)。

四便安毒(闲散、游戏、贪饮、好眠)。

○既中四毒、虽得善药、难治“四症”:

一傲症(刚愎自用、闻善不服)。

二惰症(虽不自用、颓靡难堪)。

三隔症(非傲非惰、胸实不开)。

四杂症(亦有所解、心自乱麻)。

○四症既深、善药不治、必成“四死”:

一性情死(良心销灭、永无转念)。

二耳目死(聪明锢塞、无路开导)。

三身死(淫昏凶险、亏体促寿)。

四家死(世德倾颓、门祚颠坠)。

呜呼?凡子弟稍有人心者,闻吾“四毒”、“四症”、“四死”之说,得不悚然自振拔哉!一悚然自振拔,而症有起色,可以不死矣。彼“四毒”,又乌能害人也!危哉,微哉!

○佳子弟十德(或问予:佳子弟若何,故书此):

敦孝弟、务信实、存长厚、知名节、慎交游、恒诵读、循恭逊、持静默、习勤苦、崇俭朴。

○今世士人家子弟,朝夕于师长、书策之前,而长有五恶:

鄙陋、怠惰、淫荡、欺诈、桀傲。

○立身立业、二主二辅:

内怀廉耻(立身之主),外饬威仪(立身之辅);痛读经书(立业之主),亲习文辞(立业之辅)。

○子弟变化气质二急务:

读书、择交(刘元城有言:“子弟宁可终岁不读书,不可一日近匪人。”然则二者之中,择交尤急。)

不顺乎亲,则不信于友,此良友也。吾以为不顺乎亲者,必交败德之友矣。《易》曰:“比之匪人,不亦伤乎?”伤其身,即伤其亲而已矣。

不爱其亲而爱他人者,谓之悖德;不敬其亲而敬他人者,谓之悖礼。古人爱敬良友之心,犹不敌爱敬其亲之心之半也,而又焉有势利之交哉?而又焉有浮荡之交哉?今人于势利、浮荡之人,则敬之、爱之,惟恐不当其意,居然过于己之亲焉,非大悖而何?

“傲不可长,欲不可纵。”二语相因,盖长傲者欲必纵,纵欲者傲愈长,终于亡其心身而已矣。

“无若丹朱傲,惟漫游是好。傲虐是作,罔昼夜额额,罔水行舟,朋淫于家,用殄厥世。”此数句只以一“傲”字括之。傲则必慢,傲则必好游戏,傲则必虐人,傲则必多燕朋,傲则必淫,傲则不顺天地之常。故昼夜不息,罔水而亦行舟。夫孝该百行则傲该万恶,孝之为言顺也,傲字正相反。舜之孝,丹朱之傲,一圣一愚,天地悬绝,水火不相入,顺而不顺之间而已(舜,圣之至也,故能化丹朱而使不为乱。《书》曰“虞宾在位”是也)。

与父、师常相亲者,心胸必易明,学业必易进。

子弟初亦未见大恶,但于圣贤之格言,谓为迂腐而无益,不便于身心者,其人必大奸邪流荡之徒。

诸恶从一“薄”字生出。

“敬胜百邪”,朱子语也。切记,切记!

就事察事而义出矣,将心比心而仁出矣。

始不知理,继不行理而患,遂入于膏肓而不可救。不知由于不思,须沈苦反复而思之;不行由于不断,须著力猛克而断之

嗜欲如水之流,非礼让廉耻以防之,何不可以滔天哉?

少年人于可喜之事到前,须想到三件事:一曰身命、二曰品行、三曰学问。

寻乐则必逐欲,逐欲则必伤身,伤身则必害亲。夫害亲者,亲之仇也。然则寻乐者,是寻其父母之仇人而与之为乐也,亦大不仁哉(诸欲之中,色财二关最难打过。打过此二关,大半近理矣)!

呜呼!汝来前,汝能听吾言,则此数千言者,汝守之,以善其一身,而并以传汝之子孙。予虽不德,将与有荣焉。而此数千言者,且将为传家之宝训也。不然,予虽谆谆言之,汝则藐藐听之,则此数千言者,将视为迂腐之物,不足为重而止足为笑,并席间之废纸而犹不如者也。夫不言,予之过也;不听,汝之罪也。予尽予之心而已矣,能强汝乎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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