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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掌琐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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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珍之一的熊掌,笔者在十二三岁时就开过洋荤了。当时清史馆的协修袁金铠忽然两腿僵直,只能挪蹭而行,不能举步。经过北平几位名医会诊,逊清太医院御医张菊人认为炖点熊掌吃,疏通横纹筋,可能恢复步履。

清史馆馆长赵尔巽知道同年瑞洵(景苏)存有熊掌,同时打听厚德福有位厨师解宝峰,对于煨熊掌非常拿手,不过熊掌难求,解宝峰变成英雄无用武之地了。这次小聚由瑞景苏出熊掌,赵次珊(尔巽)请客,目的是给袁老医腿。这份熊掌虽仅一只,可是发开之后,一只大海碗,盛得满满的。熊掌腴润肥腯,吃到嘴里很像吃特厚极品鱼唇。这道菜吃完,堂倌立刻奉上滚热手巾擦嘴,不然的话,嘴就胶着张不开了。

民国三十五年我仓促渡海来台,泰县盐栈的厨师刘文斌亦只身来台,只好仍在舍间司爨,后来我奉调嘉南工作,他年老畏热,就到航运公司,想不到在日伪时期,他从李长江公馆学会了煨熊掌的手艺,如果有人自备熊掌,他可以代做,因此刘厨做过几次熊掌,声名大噪。

前几天几位吃过刘厨手艺的人谈起,现在台湾恐怕没有人会煨熊掌了。我说:“我觉得熊掌除了腴厚肥腯,并不能算是什么佳味,台湾现在虽然不一定有人会做,可是香港跟巴黎、法兰克福的中西厨师,有这份手艺的还颇不乏其人呢!”早年在香港吃熊掌真货甚少,很多酒家用的都是充装货,有时用骆驼蹄,有时用牛筋,酒家还预备真熊掌做道具。有些海派酒家,另用高脚瓷碟,盛上熊掌骨骼架子,同客人“照实”,在珠江流域固属事非寻常,可是让东北人看来,未免令人笑掉大牙了。

上海服装设计专家江小鹣,当年在上海静安寺路开了一家云裳服装公司,因为地点适中,所以他的办公室楼上变成了我们的俱乐部。有一天名摄影家李金发忽然谈到吃熊掌,他说:“我们中国人觉得只有我们会吃熊掌,其实法国巴黎有一家饭馆叫翡翠园的,由全法国四大名厨之一瑞荪主厨。他的拿手菜中文译名叫‘麒麟熊掌’,用火腿草菇清炖。在欧陆吃熊掌分‘干货’、‘湿货’(又叫急冻货),炖好之后温润缜密,泽如脂肪。在外国能吃到这样的火候菜,实在难能可贵。”

同座的籍孝存是新从德国回来的,他说他曾经应一位野味名厨wibbtkt之邀,到wibbtkt在法兰克福的野味餐馆吃德国式铁扒熊掌,不过炮制起来,颇费时日,也不是随做随吃的。先用香料红酒蒸得糜烂,然后切皮铁扒,一半还嵌上肉馅儿,菜端上来再加上柠檬汁、德国酒少许,入口甘肥,味道浓朘,大都认为德式做法,不在中国煨熊掌之下。

席间还提起,有一年世交范冰澄先生在哈尔滨以华方首席代表身份出席中东铁路某项会议。会后聚餐,俄方有一位代表聂彼洛夫是有名的俄国易牙,烹制熊掌尤擅胜场,所做烟熊掌味醇筋烂,膏腴多脂,与会人士无不同声赞许。据说他用虫草炖熊掌更是一绝,帝俄时代曾在御前献技,他跟俄方首席代表是郎舅姻亲,所以才能在中东铁路厕身理事,可见他们也讲人际关系。这一畅谈熊掌,谈得大家食欲大振,而在云裳公司来喜饭店,大家既无熊掌可吃,只好啃两只腌猪脚,喝两杯丹麦黑啤酒解解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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