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蒙·卢尔在十三世纪末发明了思想机器,四百年之后,他的读者和注释者阿塔纳斯·珂雪发明了幻灯。第一个发明记录在名为《大作》的著作中;第二个发明记录在那本名为《光影的伟大艺术》的并不难读的著作中。这两个发明大名鼎鼎。但是在现实中,在确凿无疑的现实中,幻灯没有那么奇幻,雷蒙·卢尔的理想机器亦经不起推敲,无论粗浅或雄辩的推敲。换句话说,根据发明人崇高的目的来看,思想机器是不管用的。这一点对我们来说是次要的。永动机也是不管用的,虽然它们的图案为热情的百科全书增添了神秘性。形而上学理论和神学理论也是不管用的,虽然它们习惯于声称我们是谁和世界是什么。它们公开的和有名的无用并不减少它们的趣味。思想机器就是一例(我认为)。
我希望我的读者能达到这个“等等”的所有范围,其中包容的组合数目远远超过本页所能写下的数目。至于它们都是空洞的——我们认为,说荣誉是永恒的就像说永恒是荣誉的一样空洞——这乃是次要的。这张静止的图表,连同它分布在九个格子里和由一个星形及几个多边形连结起来的九个大写字母,就是一部思想机器。自然地,它的发明人——不要忘记,他是十三世纪的人——构思它的时候所采用的材料,现在我们看来是无足轻重的。我们已经知道,仁慈、伟大、智慧、权力和荣誉的概念不可能提供值得尊敬的启示。我们(从深层次来说,同卢尔相比,更加无知)是用不同的方式来看待它的。无疑是用异序同晶、时间、电子、潜能、四维、相对、质子和爱因斯坦这样的词语。或者,也用剩余价值、无产阶级、资本主义、阶级斗争、辩证唯物主义、恩格斯这样的词语。
在本文的前言中,我说过思想机器是不管用的。我诬蔑了它:它运转得太好了!在大部分情况下,它是管用的。我们随便想象一个问题:弄清楚老虎的“真正”颜色。我们赋予卢尔的各个大写字母一种颜色,转动圆盘,我们可以得到这只变化多端的老虎的颜色是蓝的、黄的、黑的、白的、绿的、棕的、橙的和灰的或者是黄得发蓝、黑得发蓝、白得发蓝、绿得发蓝、棕得发蓝、蓝得发蓝等。面对如此众多的组合,《大作》的热衷者们仍不退缩:他们建议同时使用许多架组合式的机器,因为(据他们说)这样,通过“重叠”和“轮空”可以渐渐地确定和纠正(图2)。长时期内,有许多人相信,耐心转动这些圆盘就可以肯定地了解到世界上的一切秘密。
这部机器——格列佛船长说——有一个木头支架,由用细铁丝连结在一起的大小不一的桶组成。桶的六面上有字。在这个水平支架的各端置有铁把手,只要转动一下把手,就可以把桶翻个身。每翻一次,字和次序就发生变化。然后认真阅读它们,如果有两种或三种组成一个句子或句子的一部分,学生们就把它们记在本子上。“老师,”格列佛冷冷地说,“给我看了几册由御用纸张装订成的本子,上面全是不完整的句子:宝贵的材料,其目的就是把它们组成句子以向全世界提供所有艺术和科学的博学系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