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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妇谱

(清)湖上陆圻景宣 撰

傅氏有《理县谱》,一家相传,不以示人。今世无其书,予所见者,惟时人《治谱》一帙。京邸授官者,率不可阙。使果能奉以从事,虽古循吏,何以加兹。今丙申七月,仓卒遣女,萧然无办,因作《新妇谱》赠之,以视世之珠玉锦绣,炫熿于路者。虽所赠不同,未为无所赠也。然恐予女材智下,不能读父书,并以遗世之上流妇人。循诵习传,为当世劝戒。至文不雅驯,欲使群婢通知,大雅君子,幸毋加姗笑也。

做得起

近俗不知道理,闺女出嫁,必要伊做得起。至问其所谓“做得起”者,要使公姑奉承,丈夫畏惧,家人不敢违忤。果尔,必是一极无礼之妇人。公姑必怒,丈夫必恨,群小皆怨。且乘间构是非,亲戚内外,视为怪物,何人作敬?宗族乡党闻之,皆举以为戒。则世之所为做得起,正做不起也。吾今有一做得起之法,先须要做不起。事公姑不敢伸眉,待丈夫不敢使气,遇下人不妄呵骂。一味小心谨慎,则公、姑、丈夫皆喜,有言必听。婢仆皆爱而敬之,凡有使令,莫不悦从。而宗族乡党,动皆称举以为法。则吾之所为做不起,乃真做得起也。

得欢心

新妇之倚以为天者,公、姑、丈夫三人而已。故待三人,必须曲得其欢心,不可纤毫触恼。若公姑不喜、丈夫不悦,则乡党谓之不贤,而奴婢皆得而欺凌我矣,从此说话没人听矣,凡事行不去矣。故妇之善事公姑丈夫也,非止为贤与孝也,以远辱也。

声音

妇人贤不贤,全在声音高低、语言多寡中分。声低即是贤,高即不贤。言寡即是贤,多即不贤。就令训责己身婢仆,响尚不雅,说得有道理话,多亦取厌,况其他耶?

颜色

愉色婉容,是事亲最要紧处。男子且然,况妇人乎?但事公姑丈夫之色,微有不同。事姑事夫和而敬,事翁肃而敬。待男客亲戚庄而敬,待群仆纯以庄。

款待宾客(五条)

凡亲友一到,即起身亲理茶盏。拭碗、拭盘、撮茶叶、点茶果,俱宜轻快,勿使外闻。并不可一委之群婢。盖新妇之职,原须必躬必亲,不宜叉手高坐。且恐群婢不称姑意。姑或懊恼,而见卑幼不起代劳,是一娶一阿婆也。记之。

凡阿翁及丈夫要留客酒饭,或丰或俭,即须请命于姑。用菜几器、酒果小碟多少,一一亲自动手。至精洁敏妙,则须自心裹做出。不洁,则客疑主人不能烹,不速,即客馁而主人有愧色,大不可也。又须再嘱奴仆等,于座后用心看视,若有续到宾客,再添杯箸。若菜垂尽,须早增益。俱不必待外厢催讨。

凡留客不留客,自有阿翁、丈夫作主,新妇只宜随顺做去,不须措意也。如阿姑而上亲,可请教于姑,新妇该见否。如该见,急出万福,迟则亲去,而姑不悦矣。万一阿姑不留酒食,不妨赞成留膳。若留阿姑而上亲,姑云率薄,不妨从厚。如新妇母家亲戚,一到即请教阿姑,应见否?如见,一茶之后,新妇自先立起,不必久谈。盖久坐恐阿姑要治饮馔,深为烦扰耳。若阿姑云“何不留之”,新妇必谢云“彼有事,不能强留”。盖新妇统于所尊,未经分析,谁则责之?又况人有仓卒不便、银钱匮乏时。即姑难以语妇者,而新妇主席,阿姑治具,亦使此心不安。故凡涉母家亲戚,概不宜留。

凡阿翁丈夫有亲友仓卒忽到,要留酒食,而银钱偶乏,及要庆吊诸仪,而资财偶竭。新妇知之,即宜脱簪珥,典衣服,不待公姑开言,方为先意承志。新妇或系贫家之女,奁无可废,然常存此心,即布衣可质,发皮可截也。至一二赠嫁器皿,即当公用,不问全毁。若小有爱惜之语,即属吝啬,即伤公姑之心,即为下人姗笑。以故公姑有宁贷邻家,而不敢问新妇者,彼尘封不用,又保无水火盗贼之虞乎?

常见人家罗列请客,或费一金二金,又兼举家辛苦,无非为奉客计也。乃客欢饮而忽报酒完、忽云烛尽,又见蜡炬瘦短数灭,屏间碗盏叮当,此俱欲客速行之意。最惹客怒,殊为可恨。况既费一番经营,反取一番不快,此愚之甚也。请客时,酒须多蓄,未完先买添。烛须粗大,多买几枝,不失古抱焦之意。饭须用汤,可令客饱。价须早与酒饭,不可令饥。不过略加意要好,客人便终席欢畅,主仆皆得所欲而去,且叹主人之贤矣。新妇未当家者不论,若姑出外,及有倦时,代为料理,必须识此。

答礼行礼

凡答礼送礼,毋论姑家亲戚与母家亲戚,或否或该、应厚应薄,一须禀命于姑,不可自作主意。然待姑家亲戚,须常存要好看之心。母家亲戚,其礼文可省处,一切省之。盖整理一番,必费阿姑多少心血,就有烦苦,姑亦忍耐,不好声说,所以只是少些好。若必不得己,则略一举动。倘姑以为烦,竟歇亦可。与其获罪于姑,宁负歉于亲戚也。况身未当家,人多见谅。

亲戚馈遗

凡内外亲戚馈遗于新妇,应受应辞,一须禀命于姑。姑命受之,则受而献之于姑。如姑云“汝可收去”,必对云“婆婆收用”,仍藏姑之厨榼中。犒便多寡,俱应请教于姑。凡他家女使来,即应和颜色立起,不可高坐板脸,盖敬主及使,自然之理也。如厮叫,须要响响答应。若轻微,则似不屑,而彼或不听见,即怨我傲矣。其问安于他家主母,亦须朗朗。如阿姑不在一处,须频唤女使与坐。

夫家亲戚

新妇要得公姑欢喜,此大端也。其余姑娘、姑婆、舅婆、伯叔婆等类,非公之近亲,即姑之至戚也。若有一处不喜,即于公姑分上有欠阙矣。故凡遇岁时庆贺而来,必代姑作主人。和色欢言,卑躬曲体,备极趋蹡,用心衬贴,方为贤妇。如无处睡者,留在房中,让大床、奉好被、薰香点茶、时其饥饱、适其寒温,又要密请阿姑意旨。姑若要多留数日,则放口去留,姑若今日听归,即不宜强留矣,不然身虽做好人,恐不便于姑也。

其或还家,馈问往来,不可失礼,宁存过厚之心。又当为亲戚分劳,如做鞋、做针指之类。他日新妇若有急切事,彼亦相助为理,不唯见情厚,且亦得人之验也。

岁时甘旨(二条)

凡一岁之中,除夕、上元、端阳、七夕、中秋、公姑寿日,俱为大节。是晚虽公家自有喜宴,新妇房中,不可不自治精洁丰满饮馔数簋,送公姑处,以表孝心。若阿翁出外,则身陪姑饮,若翁有急客,姑欲移用,即移用为得也。其公姑丈夫寿日,俱宜早起,严妆拜祝,虔恪备礼。凡花朝月夕、赏心乐事时,姑或寂静,及不快意时,俱宜室中备美酝一壶,精品数器,侍姑谈论,以摅怀抱。若疾病所需甘旨,尤须速辨,仍问知医者可进否也。

甘旨之奉,不在多,而在意之诚。随时可尽、随地可尽,如贫家之女,必欲珍穷水陆,此断不能之势也。但逢时新诸品,俱要用心探听,最初第一二日,可即买之。其荤腥仍手烹,待公姑午膳时以进。不则作家之人,又不舍吃矣。其平时只要物件可口,便是甘旨。若用银置买,必须精者,贵者。若从亲戚中馈遗所得,虽平常之物,皆可进也。至于赴席所得,亲戚母家所与,虽物之一二枚,亦可藏之袖中,退而奉姨。姑必鉴其诚孝,不以为亵。盖事虽小、物虽微,而见人之真也。若姑事冗腹饥,虽枣栗之类、猪蹄鸡肋,皆可进之。

凡以物奉公姑,要使物溢于器,毋令晨星落落,摇于器之中间。凡治馔进公姑,须丰实,不可垫底。

早起

新妇于公姑未起前,先须早起梳洗,要快捷不可迟钝。俟公姑一起身,即往问安万福。至三餐须自手整理,不可高坐听众婢为之。至临吃时,则须早立在傍,侍坐同吃,万不可要人呼唤,阿姑等待不来,胸中必不快也。就有小恙,还须勉强走起,若高卧不来,阿姑令人搬汤运食,又费一番心曲矣。晚上如翁在家,即请早退归房,静静做女工,不宜睡太早。如翁不在家,直候姑睡后,安置归房。

门户

举家门户启闭,自有公姑主持,不须新妇措意。但自己房门无论夫在不在,一进房后,即须紧紧拴下。若夫在姑处未来,仍令婢女守门。一叩即开,不可睡去。若夫不在家,有人叩门,此必姑有所命也。响朗问明,方始开之。如姑有召,速整衣而出。毋迟时刻,其行仍以伴以火。

有过

人非圣人,不能无过,况新妇乎?新妇偶然有失,致蒙公姑丈夫谴责,便当欣然受之。云“我不是”、“我就改”,则不惟前过无害,后且增一善矣。若横争我是,得罪公姑丈夫,是一小过未完,而又增数大罪,愚之甚也。

或被人谗谤,有冤抑处,亦须缓缓辨晰,不可过于争论。如一时难白,即付之不辨,久当自明。古人云:“止谤莫如自修”,最为善处之法。

妆饰

妇人德、言、功、容,容止端庄,非云粉白黛绿也。固不可随俗艳妆,亦不宜乱头垢秽。在家布衣整洁,出外栉沐清鲜。立必拥面,行必屏人,此不易之程也。但衣妆鬓髻,各家风尚不同,又宜请教于姑,随其指示。然宁不及时,毋过时。要于净洁中,常存朴素之意,不失大家举止。

孝翁

新妇于翁,殊难为孝。盖中人之产,既有仆婢,则新妇谒见有时,无须执役。但当体翁之心,不须以向前亲密为孝也。何谓体心?如翁好客,则治酒茗必虔。翁望子成名,则劝勉丈夫成学为急。如此之类,体而行之,自可视无形而听无声也。至为翁洗濯器皿,及守药炉酒铛,可躬执其任,勿使婢操作,亦见服勤之义。或体小不安,不妨数对姑定省之。一日十数问侯,不多也。极贫家,躬亲服事,不在此例。

孝姑(三条)

视姑当如视母,则孝心油然而生,方从性命中流出,不是体面好看。但事姑事母,作用处微有不同,母可径情,姑须曲体。凡事姑,须在姑未言处,体贴奉行,若姑一出口,为妇者便有三分不是。盖姑不得已而发于言,原欲媳之默喻,此姑之慈也。与母之开口便说,正自迥异。

新妇事姑,不可时刻离左右。姑未冷先进衣,未饥先进食。姑愠亦愠,姑喜亦喜。姑有怒妇宽之,如大怒则妇亦怒。姑有忧妇解之,如大忧则妇亦忧矣。至姑责备新妇处,只认自不是,不必多辩。骂也上前,打也上前,陪奉笑颜。把搔背痒,无非要得其欢心。彼事君者,尚曰“媚于一人”,况妇事姑乎?非是谄曲,道当然也。

凡姑事翁敬,款客丰,待下慈,治家勤俭,此即新妇之师,奉之不暇,尚敢悖戾乎?即有形迹中不尽合者,必系老成人别有所见,随时处中。为新妇者,一以顺为正。如略怀斟酌,即失之远矣。其或姑有荡佚非僻,放于绳检之外者,新妇严惮自守,不在忤逆之例。

姑佞佛

凡为姑有佞佛者,如在家长斋诵经等,新妇俱宜遵信。虽不必效法长斋、或月斋、六斋、观音斋、斗斋之类,亦可志诚奉之。非惟顺姑,且亦惜福。倘姑喜尼众往来者,新妇当敬而远之,不可妄有施与,及多接谭。倘姑喜入寺烧香者,新妇托病不得随行,或能几谏,更为贤哲。

姑物件

姑媳之间虽如母子,然母子以情胜,姑媳则情而兼法矣。凡姑衣服、器具、银钱、酒食,俱不可擅动。若姑有低语向人,新妇便须退后。若姑在房中开箱,或看首饰衣服,或低语向姑娘、小叔,俱不宜进前直闯。若姑命之前,即入门。若看姑首饰衣服,不可多玩弄赞叹,及云“我倒没有,我也要制”。恐涉希冀,有伤堂上之心。

背后孝顺

新妇当面孝顺易,背后孝顺难。背后孝顺全在语言中检点,起念处真实。如在母家,必思姑家某事未完,恐其劳苦,或今日天寒,不知姑添衣否?念兹在兹,所谓起念处真实,不是当面好看也。人如在母家亲戚、夫家亲戚之前,及在自己房中,凡有言语,必称公姑丈夫之德,云:“待我好,只是我不会孝顺。”展转相闻,不欺背面,不愧暗室,岂非真孝顺乎?若略有一言怨望,内戚传闻,公姑丈夫不喜,连当面好处落空矣。此所谓语言中检点也。然起念果真,而语言自检点矣。语言之不检,由起念之不真也。

妯娌姑嫂

新妇之善相其夫者,第一要丈夫孝友。乃世之不孝者,十不遇二三,而不友者则十之五六。其源多起于妯娌不和,丈夫各听妇言,遂成参商,此不可不谨也。为新妇者,善处妯娌,第一在礼文逊让,言语谦谨。劳则代之,甘则分之。公姑见责,代他解劝。公姑蓄意,先事通知。则彼自感德,妯娌辑睦矣。如我为伯姆,彼为叔娣,则为伯姆者,先须做小伏低。倘彼偶疾言遽色,我欢然受之,不得回答。为姆且然,况为娣乎?其或公姑偏爱多分物件,一勿较量,只是仰承。或我富他贫,我贵他贱,皆须曲意下之,周其不足,不可使势凌他。若他富贵我贫贱,亦宜谦卑委婉,不可有感愤相抗之意。盖贫富贵贱,俱是各人分定,只宜认骨肉同气,不可多生形迹,致有妒心也。诸侄、侄女俱宜爱之如子,乳少者代之乳,衣食不给者分之衣食,常加笑容抱置膝上。新妇所生子女,当令其敬伯母、叔母,一如本生之母。虽不必尽拜干子,尽称寄娘,亦须得儿无常母之义,方为天伦乐事。妯娌是非多起于群小搬斗,乳媪赞襄。别房有此,切勿听之。本房仆婢,尤当痛饬。凡姑嫂之间,尤宜爱厚。母之怜女,人所同然。姑喜则婆亦喜矣。故凡有好物衣饰,察婆欲与姑者,须竭力赞成之。婆未有此意,或微开导之,又不可比例我也要。

敬丈夫(七条)

夫者天也,一生须守一敬字。新毕姻时,一见丈夫,远远便须立起。若晏然坐大,此骄倨无礼之妇也。稍缓,通语言后,则须尊称之,如“相公”、“官人”之类,不可云“尔汝”也。如尔汝忘形,则夫妇之伦狎矣。凡授食奉茗,必双手恭敬,有举案齐眉之风。未寒进衣,未饥进食。有书藏室中者,必时检视,勿为尘封。亲友书札,必谨识而进阅之。每晨必相礼,夫自远出归,繇隔宿以上,皆双礼,皆妇先之。

凡少年善读书者,必有奇情豪气,尤非儿女子所知。或登山临水,凭高赋诗,或典衣沽酒,剪烛论文,或纵谈聚友,或座挟妓女,皆是才情所寄。一须顺适,不得违拗。但数种中,或有不善卫生处,则宜婉规,亦不得聒聒多口耳。

丈夫在馆不归,此是攻苦读书处,不可常寄信问候,以乱其心。或身有小恙,亦不可令知,只云“安好”,所以勉其成学也。彼知或数归,即荒思废业矣。若母家及亲戚有馈遗时,亦须全送阿姑处,待姑云“拿几许至馆中”,方如数送去。

丈夫有说妻不是处,毕竟读书人明理,毕竟是夫之爱妻,难得难得。凡为妇人,岂可不虚心受教耶?须婉言谢之,速即改之。以后见丈夫辄云“我有失否?千万教我。”彼自然尽言,德必日进。若强肆折辩及高声争判,则恶名归于妇人矣,于丈夫何损?

丈夫或一时未达,此不得意之以岁计者也。或一事小拂,此不得意之以日计者也。为妻者,宜为好语劝谕之。勿增慨叹以助郁抑,勿加诮让以致愤激。但当愉愉煦煦,云“吾夫自有好日,自有人谅”方为贤妻如对良友也。其或一时阙乏,竭力典质措办,勿待其言,毋令其知。

风雅之人,又加血气未定,往往游意倡楼,置买婢妾。只要他会读书,会做文章,便是才子举动,不足为累也。妇人所以妒者,恐有此辈,便伉俪不笃。不知能容婢妾,宽待青楼。居家得纵意自如,出外不被人耻笑,丈夫感恩无地矣。其为胶漆不又多乎?凡待妾,恩礼之数须优,内外之防须密。有等丈夫不事儒业者,或居家营运,出外经商,俱是心血所成,劳四体以赡妻子。而妇人辈坐享衣食,恬然不知,深可怪也。若新妇之贤者,必须悯夫劳役,轸夫饥寒,其体恤随顺处正,与事读书之夫无异。若娶婢买妾,俱宜听从。待之有礼方称贤淑。贫家能抚恤相安,尤征妇德。荡子嫖赌,致费祖宗基业,新妇苦谏作家,坚守田产,允称哲慧。

丈夫未达,有不快意处,要劝慰之,鼓其上进之气。既达,有得意处,要戒勉之,淡其荣利之心。且常常想未遇时,回头是岸,须存厚道。盖富贵戏场,不能保久在也。至果报轮回之说,不可不信,信则慈念易起。但尼僧往来,无端施与,俱非功德。唯恤亲友之贫,待下人之慈,救人急难,解人冤抑,葱菜、轿夫、舟子辈,价值略宽,等头银水好看些,此真修行也。

待堂上仆婢(二条)

待公姑之仆婢,不但不可折骂也,并不可疾言遽色。盖优礼婢仆,即所以敬公姑也。如婢有过失,公姑未见,则当好言戒谕之,仍不可令公姑知道。如公姑亲见,欲加谴责,则当婉言方便,不可作增怒之语。其或大偷盗,及欲逃亡背主,情果万真者,亦须禀知。然非密闻阿姑,则密闻丈夫,不可公言其状,致难收拾。又须云“有闻不敢不言,恐非灼见,须再详察。”

凡平时,待群婢之色以和,待群仆之色以正。其或公姑偶不在前,奴婢将有怠肆之意,则待群婢之色以正,待群仆之色以严。其或姑扑责仆婢,但云“伊不足惜,只是难为婆婆身体。”此不说方便,而方便在其中,总不应搀怒也。待公姑之仆婢,须常存优礼之心。此即《孝经》云“得众人之欢心,以事亲也。”况群小无怨,则谗慝无自而生。凡授银物与仆辈,必置几案上,嗾使领之。

待本房仆婢(四条)

陶渊明有云:“此亦人子也,可善视之。”盖此辈与我同为父母所生。可怜他命不好,我吃他还未吃,我厚衣他还薄衣,我睡他迟,我起他早,俱是命苦可怜也。常常要照顾他,但又不可过于爱护。凡事,先有堂上之仆婢,而后有己身之仆婢。毋使人云“与公姑分尔我,先私己之婢仆,而后公众也”。要令己之婢仆尊称公姑之婢仆。公婢之长曰“阿奶”,少者曰“阿姆”;公仆之已冠者曰“阿伯”、“阿叔”,稚者曰“阿兄”。其事之之理,亦如卑幼之于尊长。

已身婢仆,童稚居多,如有小过,但当正言教诲之。不改,再骂詈之,许之以责。必不改而过差大,然后用小界尺与三下五下,亦不可多。第一要教他敬老家主,老主母。第一要教他做公众之用,而室中次之。

凡婢仆有三大罪:一淫佚,二偷窃,三说谎搬斗是非,此须防之于渐,慎之于微。防淫佚之法以庄,防偷窃之法以介,防搬斗之法以默,此治家之大略也。至于僮仆布素充体,亦宜浣濯缝补,早晚栉沐。亦须眉目清朗,使有天机自得之状,则瑕易露而教易入也。有等人家,此辈蓬首垢面,涕泪愁苦,身多血渍,面有爪痕,非如卑田院乞儿,则同地狱中饿鬼。余常叹悼,以为主妇之不慈不贤,入门即得之耳。

本房仆婢虽宜慈爱,然或触公姑之怒,及得罪宾客邻里,皆宜重惩。不则俗所云“护短”也。又立言须平和,训饬之不可过于愤激,此即俗所云“夹气孔”。反开罪于公姑耳。

偷盗

一家之中,惟盗情最难测度。或有形迹甚似而实非者,或有平常行止不好而此事偏不涉者,俱难以臆断也。若以臆断,令含冤之人最难辩白,伤德实多。故举家有偷盗事,虽极小者,新妇不可关一语,本房婢仆,尤不可置喙其间也(谓自己奴婢不许说人偷窃)。若公、姑、丈夫疑及己身奴婢,则当细心详察。如果真实,当告公姑丈夫痛责之。勿行护短,误其终身。本房奴婢,与堂上奴婢争闹,不论是非,只说本房奴婢不是,痛责之。

孝母

有等新妇,不能孝姑而偏欲孝母,此正是不能孝母也。事姑未孝,必贻所生以恶名,可谓孝母乎?盖女子在家,以母为重,出嫁以姑为重也。譬如读书出仕,劳于王事,不遑将母。死于王事,不遑奉母,盖忠孝难两全。全忠不能尽孝,犹事姑不能事母也。今若新妇必欲尽孝于父母,亦有方略,先须从孝公姑、敬丈夫做起。公姑既喜,孝妇必归功于妇之父母,必致喜于妇之父母。丈夫既喜贤妻,必云“彼敬吾父母,吾安得不敬彼父母?”于是曲尽子婿之情,欢然有恩以相接。举家大小敢不敬爱?而新妇之父母,于是乎荣矣。夫家贫贱,还只是情意好,夫家富贵,还有无限好处及母家矣,此女之善孝其亲也。反是者,公姑致怨于亲家,丈夫归狱于泰山,父母兄弟不好上门,情意索莫,燕会稀少矣。女虽欲孝其亲,何道之从乎?

母家奴婢

母家奴婢往来,自然稠密,然留饭留宿,俱不宜出自己意。若阿姑云“须留饭留宿”,必先固辞谢,不得巳而后仰承万一。母家人微有放肆处,必严谕之云:“汝来此,尤不比在家,须分外小心,汝若不敬,罪归于我。”婢来,或在房中有低语,亦不必多,多则恐姑见疑,以为以家事相告也。若仆,则有何密语?万不可近身分付,声音亦须朗朗,使众闻之。

【附录】

陸圻(公元一六一四年至?年)字麗京,一字景宣,號講山,浙江錢塘人。生於明神宗萬歷四十二年,卒年不詳。少明敏善思,早負詩名。與陳子龍等為登樓社,世號“西泠十子體”。性至孝,嘗割股療母病,久而知醫。後嘗入閩為浮屠,母促之歸。當賣藥長安市上。適湖州莊廷鑨私撰明史,因圻名盛,列之卷首,與查繼佐、范驤皆被株連。事白後,遁之黃山學道,子寅號泣請歸。不久,又往依嶺南金堡於丹崖精捨,忽易道士服遁去。(或雲:隱武當山為道士)遂不知所終。圻與弟培、階皆有文名,時號“陸氏三龍門”。著有從同集、威鳳堂集、西陵新語、詩禮二編及靈蘭堂墨守等,(均清史列傳)並傳於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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