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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朝典故

卷之一百二  使琉球錄(明)陳侃 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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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琉球錄,一卷,明陳侃撰。陳侃,字應和,浙江鄞縣人。嘉靖五年進士,官至南京太僕少卿。是錄記嘉靖十一年,陳侃以給事中身份出使琉球經過。後附夷語、夷字。)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朕恭膺天命,為天下君,凡推行乎庶政,必斟酌夫古禮,其於錫爵之典,未嘗以海內外而有間焉。爾琉球國,遠在海濱,久被聲教,故國王尚真,夙紹顯封,已踰四紀,茲聞薨逝,屬國請封。世子尚清,德惟克類,眾心所歸,宜承國統。朕篤念懷柔之義,用嘉敬順之誠,特遣正使吏科左給事中陳侃、副使行人司行人高澄齎詔往封爾為琉球國中山王,仍賜以皮弁冠服等物。王必慎乃初服,益篤忠勤,有光前烈。凡國中耆俊臣僚,其同寅翼贊,協力匡扶,尚殫事上之心,恪盡臣藩之節,保守海邦,永底寧謐,用弘我同仁之化,共享太平之休。故茲詔示,俾咸知悉。

皇帝

之寶

諭祭文

使事紀略

羣書質異

天妃靈應記

夷語附

夷字附

○皇帝

嘉靖十一年八月日

○之寶

皇帝敕諭琉球國故中山王尚真世子尚清:惟爾世守海邦,繼膺王爵,敬順天道,臣事皇明。爾父尚真,自襲封以來,恭勤匪懈,比者薨逝,良用悼傷!爾以冢嗣,國人歸心,理宜承襲,茲特遣正使吏科左給事中陳侃、副使行人司行人高澄齎詔封爾為琉球國中山王,并賜爾及妃冠服綵幣等物,爾宜祇承君命,克紹先業,修職承化,保境安土,以稱朕柔遠之意,欽哉!故諭。

○諭祭文

維嘉靖十二年歲次壬辰,八月朔日,皇帝遣正使吏科左給事中陳侃、副使行人司行人高澄,諭祭琉球國中山王尚真曰:「惟王嗣守海邦四十餘載,敬天事上,誠恪不渝,宜永壽年,為朕藩屏。胡為遘疾,遽爾告終,訃音來聞,良用悼惜!遣官諭祭,特示殊恩,靈其有知,尚克歆服!」

○使事紀略

嘉靖丙戌冬,琉球國中山王尚真薨。越戊子,世子尚清表請襲封,下禮部議。禮部恐其以奚齊奪申生也,又恐其以牛易馬也,令琉球長史司覆覈其實,戒毋誑。越辛卯,長史蔡瀚等覈諸輿民,達于勳戚,同然一辭,僉曰:「尚清乃先王真之冢嗣,立為世子有年。昔先王辱徼福於天朝,願終惠於義嗣者。」具文申部,宗伯韙之。

越壬辰春,禮部肇上其議,請差二使往封,給事中為正,行人為副,侃與澄適承乏焉。 (「侃與澄適承乏焉」,「乏」原作「之」,據明嘉靖刻本改。)

命下之日,時夏五望也。有為予等深憂者曰: (「有為予等深憂者曰」,原缺「為予等深」四字,據明嘉靖刻本補。) 「海外之行,險可知也。天朝之使遠冒乎險,而小國之王坐享其封,恐非以華馭夷之道,盍辭之,以需其領?」予等曰:「君父之命,無所逃於天地之間,況我生各有命在天,豈必海外能死人哉?領封之說,出於他人之口則為公議,出於予等之口則為私情,何以辭為?」勿聽。

六月,各賜一品服一襲,侃以麒麟,澄以白澤,俱大紅織金,羅為表,絹為裏,綠羅褡■〈衤蒦〉,青羅摺子,裏亦用絹。使外國必加服者,欲其稱國王位賓主也。帶以玉,則自備。又各賜家人口糧四名,憫茲遐役,優以緝御,恩至渥也。

八月,侃等始治裝戒行,行之若是徐徐者,因封琉球舊案,禮部失於回祿,請查頒賜儀物於內府各監局,彌月而後克明。復分造於所司,亦難卒製, (「亦難卒製」,原缺「卒」字,據明嘉靖刻本補。) 故弗克行,其敢久稽君命。

越癸巳五月,侃至三山,澄亦以六月至。閩之三司諸君承禮部咨文,已將過海事宜會裁已定。造船之制,訪於耆民,得之大小廣狹,惟其制價計二千五百兩有奇。予等初欲各具一艘,見其費之廣也,而遂不敢無益於國而侈其費財之蠧也。惟舊制以鐵梨木為舵桿,取其堅固厚重,今以輕價索之而艱於得,易以他木,予等必欲倍價以購,後果得之。財固當惜,舵乃一船司命,其輕重有不難辨者。

七月二日定■〈舟遠〉,■〈舟遠〉即船之底木。福州府備祭豕二羊二,予等主祭,三司諸君率府縣官亦與陪焉,重王事也。定■〈舟遠〉之後,方鳩舟人僝功矣,侃等與眾官時巡督之。

十一日,遣承差齎本赴京,謹題為求封事:「切照嘉靖十一年琉球國世子尚清奉表請封,欽蒙差臣等充正、副使,齎捧詔敕前往琉球,封尚清為中山王。臣等隨即辭朝前來福建造船,船完之日,過海行禮。所有齎去詔敕,聞弘治、正德年間修撰倫文敘、編修沈壽等曾差往安南國,因彼國欲留詔敕為鎮國之寶,俱曾題奉欽依聽其請留。臣等思得琉球國襲封事例,遠年無從查考,萬一尚清亦如彼國請留詔敕,臣等堅執不從,恐拂彼敬奉之心,聽其請留,又非臣等所敢專擅,如蒙乞敕禮部查議,應否聽其請留,庶臣等有所遵守而臨期不至錯誤矣。為此具本,專差承差鄭珂齎捧謹題請旨。」九月承差至京,赴通政司投進。奉聖旨:「禮部看了來說,欽此。」隨該禮部覆題云:「看得欽差吏科等衙門左給事中等官陳侃等題,稱齎捧詔敕前往琉球國封世子尚清為中山王,惟恐請留詔敕,乞要查議一節,既查有倫文敘等事例,合無准其所奏。本部行令各官臨時斟酌,如彼國王請留之意果出誠懇,亦宜俯順夷情,聽其請留。等因。」奉聖旨:「是,欽此。」

十一月,承差齎儀制司手本至閩,侃等伏覩睿旨,馭夷以誠,敢不祇若明命。是月,琉球國進貢船至,予等聞之喜,閩人不諳海道,方切憂之,喜其來,得詢其詳。翼日,又報琉球國船至,乃世子遣長史蔡廷美來迓予等,則又喜其不必詢諸貢者而有為之前驅者矣。長史進見,道世子遣問外,又道世子亦慮閩人不善操舟,遣看針通事一員,率夷稍善駕舟者三十人代為之役,則又喜其不必籍諸前驅而有同舟共濟者矣。大蹇朋來,憂用以釋,即此而觀,世子其賢矣乎!敬使所以敬君也,敬君所以保國也,懷德畏威,邦其永孚于休。

越甲午三月,舟始畢工。其舟之形制,與江河間座船不同,座船上下適均,出入甚便,坐其中者,八窗玲瓏,開爽明霽,真若浮屋然,不覺其為舟也。此則艙口與船面平,官艙亦止高二尺,深入其中,上下以梯,艱於出入,面雖啟牖,亦若穴之隙。所以然者,海中風濤甚巨,高則衝,低則避也。故前後艙外,猶護以遮波板,高四尺許,雖不雖於觀美,而實可以濟險,因地異制,造作之巧也。長一十五丈,闊二丈六尺,深一丈三尺,分為二十三艙。前後竪以五桅,大桅長七丈二尺,圍六尺五寸,餘者以次而短。舟後作黃屋二層,上安詔敕,尊君命也;中供天妃,順民心也。舟之器具,舵用四副,用其一置其三,防不虞也。櫓用三十六枝,風微逆,或求以人力勝,備急用也。大鐵錨四, (「大鐵錨四」,「錨」原作「猫」,據明紀錄彙編本改。) 約重五千斤。大棕索八,每條圍尺許,長百丈,惟舟大,故運舟者不可得而小也。小■〈舟華〉船二,不用則載以行,用則藉以登岸也。水十四櫃,海中惟甘泉為難得,勺水不以惠人,多備以防久泊也。通船以紅布為圍幔,五色旗大小三十餘面,刀鎗弓箭之類多多益辦,佛郎機亦設二架,凡可以資戎事者,靡不周具,所以壯國威而寒外醜之膽也。

二十五日出塢,塢即造舟之所,亦設祭如定■〈舟遠〉之時。其間若竪桅,若浮水,若治索,皆有祭,行祭禮皆如初。靡神不舉,靡愛斯牲者,王事孔艱,利涉大川,祈也。

四月十八日,舟先發於南臺,南臺距海百餘里,大舟畏淺,必潮平而後行,日行數里。故先之架舟民稍用一百四十人有奇,護送軍用一百人,通事、引禮、醫生、識字、各色匠役亦一百餘人,官三員,千戶一員,百戶二員。官各給銀十二兩為衣裝費,餘各給工食銀五兩三錢五分。舊時用四百餘人,今革其十分之一,從約也。舊例猶有金銀九十餘器,金廂帶四條,備二使過海之用,福州府造冊開報,回文與之云:「職等素守清約,無事華侈。茶鍾、酒盞用銀飾者相應備辦,銀酒素、銀撒盞、銀節盂、金廂帶皆不必用,雖舊有成案,似宜遵奉,但裁而行之,存乎其人,毋得妄斂妄費,以汙職等名節。造完之日,令首領官一員齎領前去,回還之日,照數給領,若此者,貞行也,非以要譽也。」

二十六日,予等啟行,三司諸君送至南臺,炰肉于几,釃酒于尊,爵三行,予等起謝曰:「曩時海國之役,必數年而始克竣事,聞之舟不易成也,今未及朞月而有航海之期,誰之功也?敢不再拜。」諸君皆歌烝民之詩以贈,亦再拜,遂別。是晚宿于舟中。翼日,至長樂,長史舟亦隨行,中途為淺所傷,臭厥載,具狀伏於階下,求為之援。予等欲藉其為前驅,即日將行事已亟不可辭判詞於提舉司,令申海道,假環海衞所禦寇之舟,暫遣其歸,此固為趙亦為楚意也。適分守海南道都閫諸君繼至,海道亦以王事為亟,遂遣之。

五月朔,予等至廣石,大舟亦始至。二日,祭海登舟,守、巡諸君設宴為餞。是日,北風大作,晝昏如夕,舟人皆疑,予等亦有懼心。有愛之者勸遲遲其行。遲而得已於行,姑少待焉可也,終不能已,遲之何益?今人既集矣,渙之恐難卒萃,舟不速行,器具易窳,有司費已侈,緩則更倍之, (「緩則更倍之」,「倍」原作「陪」,據明紀錄彙編本改。) 遂別諸君,慨然登舟。連日風逆,五日始發舟,不越數舍而止,海角尚淺。至八日,出海口,方一望汪洋矣。風順而微波,濤亦不洶湧,舟不動而移,與夷舟相為先後。出艙觀之,四顧廓然,茫無山際,惟天光與水光相接耳。雲物變幻無窮,日月出没可駭,誠一奇觀也。雖若可樂,終不能釋然於懷。九日,隱隱見一小山,乃小琉球也。十日,南風甚迅,舟行如飛,然順流而下,亦不甚動。過平嘉山,過釣魚嶼,通黃毛嶼,過赤嶼,目不暇接,一晝夜兼三日之路。夷舟帆小,不能及,相失在後。十一日夕,見古米山,乃屬琉球者,夷人鼓舞于舟,喜達于家。夜行徹曉,風轉而東,進寸退尺,失其故處。又竟一日始至其山,有夷人駕舠來問,夷通事與之語而去。

十三日,風少助順即抵其國,奈何又轉而北,逆不可行。欲泊於山麓,險石亂伏於下,謹避之遠,不敢近。舟蕩不寧,長年執舵甚堅,與風為敵,不能進不能退,上下於此山之側,然風不甚厲,浪亦未及於舟中,尚未懼。相持至十四日夕,舟剌剌有聲,若有分崩之勢。大桅原非一木,以五小木攢之,束以鐵環,孤高衝風,搖撼不可當,環斷其一,眾恐其遂折也,驚駭叫囂,亟以釘鉗之,聲少息。原舟用釘不足,艌麻不密,板聯不固,罅縫皆開,以數十人轆轤引水,水不能止,眾曰:「不可支矣。」齊呼天妃而號,剪髮以設誓,予等不能禁,徹夜不寐,坐以待旦。忽一家人匍匐入艙,抱予足,口噤不能言,良久方云:「速求神佑,船已壞矣。」予等聞此,心戰神怖,無可奈何,嘆曰:「各抱詔敕以終吾事,餘非所計也。於此將焉求之而又將焉逃之?」是時惟長年數人色不少動,但云:「風不足懼,速求罅縫而塞之,可保無虞。」眾亦知其然,舟蕩甚,足不能立,心悸目眩,何罅之求?於是有倡議者曰:「風逆則蕩,順則安,曷回以從順,人心少寧,衣袽有備,尚可圖也。」有一人執舵而云:「海以山為路,一失此山,將無所歸,漂於他國,未可知也,漂於落漈,未可知也。守此尚可以生,失此恐無以救。」夷通事從旁贊之,予等亦知其言有據,但眾股慄啼號不止,姑從眾以紓其懼,彼亦勉強從之。旋轉之後,舟果不蕩,執燭尋罅,皆塞之固,水不能入,眾心遂定。翼午,風自南來,舟不可往,又從而北,始悔不少待也。計十六日旦當見古米山, (「計十六日旦當見古米山」,「十六」原作「六十」,據明朱當■〈氵眄〉國朝典故本改。) 至期四望惟水,杳無所見。執舵者曰:「今將何歸?」眾始服其先見。徬徨躑躅,無如之何。予等亦憂之,亟令人上桅以覘,云:「遠見一山巔微露,若有小山伏於其旁。」詢之夷人,乃曰:「此熱壁山也,亦本國所屬,但過本國三百里,至此可以無憂。若更從而東,即日本矣。」申刻,果至其地泊焉。

十八日,世子遣法司官一員來,具牛、羊、酒、米、瓜菜之物為從者犒,亦有酒果奉予等。通事致詞曰:「天使遠臨,世子不勝訢踴,聞風伯為從者驚,世子益不自安,欲躬自遠迓,國事不能暫離,謹遣小臣具菜菓將問安之敬。」予等愛其詞雅,受之。時予之舟已過王所之東,欲得東風為順,夏月誠不易得。世子復遣夷眾四千人,駕小舟四十艘,欲以大纜引予之舟。通事乃曰:「海中變出不測,豈宜久淹從者,世子不遑寢食,謹遣眾役挽舟以行,敢告。」船分左右,各維一纜,迤邐而行,若常山蛇勢,亦一奇觀也。一晝夜亦行百餘里。十九日,風逆甚,不可以人力勝,遂泊於移山之嶴。法司官率夷眾環舟而宿,未嘗敢離左右。泊至五日,予眾苦之,在舟日久,鬱隆成疾,求登岸以避之而不可得,泣訴於予。予曰:「乘桴浮海,子路喜之,未知浮海之險若此也。人至四千,力亦眾矣,不能挽一舟以行,虎賁三千,猶足以成武功,孰為浮海為易耶?」二十三日,世子復遣王親一員,益以數舟而來,風亦微息,始克行。法司官左右巡督,鼓以作氣,自夕達旦,夷眾亦勇於用力無少懈。至二十四日,猶未克到,世子復遣長史來曰:「世子聞至移山,刻期拱俟,六日不詹,中心孔棘。恐為從者憂,謹遣小臣奉慰。」予等謝之。

二十五日,方達泊舟之所,名曰那霸港。計廣石登舟,至此幾一月矣。予二人局於一艙,不便出入,暑氣薰蒸,脾胃受疾,寢食弗安。兼以風濤之險,日驚于心,得保殘喘以終王事,嗚呼艱哉!是日登岸,岸上翼然有亭,扁曰「迎恩」。世子遣眾官大小百餘員,隨龍亭候於亭下,予等捧詔敕安於龍亭,眾官行五拜三叩頭禮,前行導引至天使館。館距港約五里,不移時而至,龍亭安於中堂,眾官復行禮如初進見,予等亦行禮而退。予等呼長史問曰:「世子不迎詔敕,何也?」對曰:「洪武禮制,凡詔敕至國,世子候於國門之外,數代相承,不敢違制以行。」予等曰:「守制,國之經也,臣之良也,大以字小,惟信之懷,敢惟一己是便而裂信毀制乎?」聽之。然世子雖不至館,館中皆官正蒞事,禮無不肅,用無不周,下逮從人,各有寢舍,時給廩餼,亦使之安。每三日遣大臣一員問安,具酒二壺,菓盒二架,酌酒于斗,跪而言曰:「世子念天使舍崇麗而卑痺是就,恐不能安朝夕,令小臣問候起居。」予受其酒,乃曰:「賓至如歸,不惟其物,惟其誠,世子誠矣,胡弗安之有?」飲畢,復獻牛羊菜菓,初皆麾之,後見其意勤懇,間一或受。每一饋,予等亦遍及於從人,無弗均。六月哉生明,報長史舟至北山。又越五日,始抵國,較之予舟,浹旬之隔。詢之,乃知桅折帆傾,非夷眾之熟于操舟,幾何而不飫魚腹也。

越既望,行祭王禮,王墓不知所在,有寢廟一所在國門外,即於廟祭焉。封其生者而又祭其薨者,厚也,所以勸天下之忠也;祭先於封者,尊也,所以勸天下之孝也。忠孝之道行于四夷,胡越其一家矣。祭品皆欽定之數,牲牷維腯,酒醴維醹,罔敢弗潔。先迎至廟,俟設定後,用龍亭迎諭祭文。予等隨行將至廟,世子素衣黑帶候於門外,慼乎其容,儼然若在憂服之中。予等拱而入,至寢廟,神主居東西向,予等居西東向,龍亭居中南向,世子居南北向。宣諭祭文畢,世子出露臺,北面謝恩,進與予等交拜。揖至中堂,予等南向坐定,世子令長史致詞曰:「清蝸處海角,辱玉趾遠臨,當匍匐奔迓,有制不敢違越,徒懷慚竦。今又辱賁及先人,幽明倍感,敬具清酤二卣,以獻左右,聊用合歡,其敢曰休享?」予等曰:「朝廷之制,臣子所當共守而弗斁焉者也。人欲為善,誰不如我,敢奪人之守乎?賓主初覿,良用合歡,玄堂在邇,恐非其時,敢辭。」世子又曰:「我有嘉賓,鼓瑟吹笙,吹笙鼓簧,承筐是將,禮也。斯可以燕樂嘉賓之心,今皆無之,正以此耳,幸毋辭。」予等愛其言,敬不踰制,忠也;樂不忘親,孝也。忠孝之人,可以言禮,諾之。酒數行,皆親獻,禮儀律度罔弗恭,坐少頃,別。隨遣法司官同長史至館,致世子詞曰:「今日勞從者,為先人寵光,小國無以為獻,戔具黃金十兩為壽。」予等辭曰:「世子知道,而亦以此凂我乎?」令持去,不從。作書與之曰:「君子交際之間有禮焉,有義焉,禮以將敬,義以揆物,賓主各欲自盡而已。今日之舉,君命是將,敬共王事乃其職也,欵我以華筵,亦云厚矣,而又惠我以褭蹄,不已過乎?在賢世子行之固為盡禮,在侃等受之則為非義,授受之間天理人欲判焉。辨之明而守之固,敢自欺乎?辭不更贅,惠無再貽。」世子果知禮儀者,得是書不復再饋。

祀事畢,越七月二日封王。是日黎明,世子令眾官候於館門之外,導引詔敕之國,國門距館路三十里,介在山海之間,險側高卑不齊,不能如砥如矢。將至國五里外有牌坊一座,扁曰「中山」。自此以往,路皆平坦,可容九軌,傍壘石牆,亦若百雉之制,世子候於此。龍亭至,行五拜三叩頭禮,導之國門,門曰「歡會門」。內逶迤數步即王之宮,宮門三層,層有數級之堦,至正殿,巍然在山之巔。設龍亭于正中,行大封拜禮,國王升降進退,舞蹈祝呼,肅然如式。先期五日,長史已請儀注,習之熟矣。禮畢,揖予等至別殿,復行見禮,眾官亦拜見如初。王暫退,出臨羣臣。是日,維良受天子新命與一國正始,羣臣但四拜為賀,臣之尊者親者捧觴為壽,夷俗以此為敬,君臣之間亦行之。朝罷,別殿設宴,金鼓笙蕭之樂翕然齊鳴,王奉酒勸坐。酒清而烈,來自暹邏者,比之麵米春醺,人更不須一盞,予等但嘗之而已。籩豆之實,備水陸之珍,膷臐膮炙之膳,既旨且多,然不能自製也,皆假予等所帶庖人為之。蓋夷俗蓆地而坐,無燕享醵會之事,不知烹調和劑之味,故假以文其陋耳。獻酬交錯,至晡而止。予等令儀從迎詔敕至館,王再拜曰:「小國無以為寶,璽書以為寶,先朝詔敕藏之金匱,已八葉于茲矣。今辱賁臨,幸留鎮國,不爾,予小子自底不類,為先人羞。」予等見其詞意雖誠,猶未信也,令啟其金匱之藏,以驗其留否之實。長史數臣各捧一道而來,奎璧輝映,絢采一堂,遂許留之,王喜甚,重拜而別。予等至館,王親一員同長史來饋禮物,厲色麾之,長跪不起,不得已,姑取扇、布二物以答其誠,餘不之受。復與一書曰:「士君子立身大節,不過禮儀二者,前書備布,想已知之,賢王亦知朝廷之大法乎?今聖天子御極,儀禮制度,萬物維新,羣工濟濟,皆秉羔羊之節,晉如鼫鼠者,愁如摧如而已。侃等叨居近侍,萬里銜命,正欲播君德於無疆,守臣節於不辱,為天朝增重,乃敢自冒非義,以貽滿槖之譏耶?與者受者,其戾一也。欲馨清議,甘罪不恭。」王見書,令長史來言曰:「聖天子威德被海外,清聞之常虩虩不自安,惟恐不道為聖朝棄,況天使之陟降左右者乎?敬君之心,華夷無二,昨聞高論,敢犯朝箴?」

二十二日,復設宴,名曰「拂塵」。使琉球與使他國不同,安南、朝鮮之使,開讀詔敕之後,使事畢矣,陸路可行,已事遄返,不過信宿。琉球在海外,候北風而後可歸,非可以人力勝者。日久不免會多,會多不無情褻,勢所必至也。踽踽凉凉,豈能一日安耶?是宴之設,籩豆尚楚,而方物不復陳矣。但令四夷童歌夷曲,為夷舞,以侑其觴,傴僂曲折,亦足以觀。舞罷,令世子介子執弟子禮,奉酒三斝。將行,復躬捧玉盃,乃武宗所賜者,引滿勸白,辭以不善飲,一酌而止。

越二十五日之夕,颶風暴雨,倐忽而至,茅舍皆席捲。予館亦兀兀不安,寢不能寐,起坐中堂,門牖四壁蕩燃無存。因念港口之舟恐不及繫,遣人視之,僉曰:「昏黑不辨牛馬,而岐路安可分?盍待之?」風雨果惡,亦不可強質。明而往,王已差法司官率夷人數百守於舟側矣。詢之舟人,乃夜半時至也,法司亦夷官之尊者,路且遙,不避而來。予因嘆曰:「華夏之人,風雨晦冥之夕,塞向墐戶以避之, (「塞向墐戶以避之」,「墐」原作「塞」,據明紀錄彙編本改。) 猶恐未安,衝風冒雨而行者,必其骨肉顛沛而不容已,孰能視他事如家事,而艱險不辭者乎?夷之君臣,其亦可感也夫!」

八月中秋節,夷俗亦知為美,請賞之,因得徧遊諸寺。寺在王宮左右,不得輕易往來,有曰天界寺,有曰圓覺寺,此最鉅者,餘小寺不暇記。二寺山門殿宇弘廠壯麗,亞於王宮。正殿五間,中供佛象一座,左右皆藏經數千卷,夷俗尚佛,故致之多。上覆以板,繪以五彩,下用蓆數重,清潔不可容履。殿外亦鑿小池,甃以怪石,池上雜植花卉,有鳳尾蕉一本,樹似棕而葉似鳳尾,四時不改柯易葉,此諸夏所無者。徜徉良久,塵慮豁然。但僧皆鄙俗,不可與語,亦不敢見。然亦知烹茶之法,設古鼎于几上,煎水將沸,用茶末一匙于鍾,以湯沃之,以竹刷瀹之,少頃奉飲,其味甚清。是日,王因神降送迎無暇,遣王親侍遊。至未刻,邀坐,宴不甚豐而情意則款洽矣。諸從人皆召至堦下,令通事勸飲,旅進旅退,各以班序,至醉而止。向夕回館,月明如晝,海光映白,松影篩青,令輿人緩步徐行,縱目所適,心曠神怡,樂茲良遇,忘其身之在海外也。

二十三日,王始至館相訪,令長史致詞曰:「清欲謁左右久矣,因日本人寓茲,狡焉不可測其衷,俟其出境而後行,非敢慢也。」予等但應曰:「已知之矣,海外之國,唯彼獨尊,深居簡出,乃其習也。井底之蛙,豈可與語天日之高明哉!」亦具殽核,留坐移時別去。

二十九日,請餞行,陳席于水亭中,觀龍舟之戲。舟之制與運舟之法皆效華人,亦知奪標以為樂,但運舟者俱小吏與大臣子弟也。各簪金花,具彩服,雖濡于水而不顧,以示誇耀之意。越九月七日,復請餞,予等訝其煩也,深拒之,懇之再三而後行。至則見其席之所列皆非昔比,山蔬海錯,糗餌粉酏,雜陳于前者,製造精潔,味甚芳旨,但止數品,不能如昔之豐。詢之左右,乃知前此之設,皆假諸閩人,此則宮中妃嬪親製,以表獻芹之敬耳。臨行,長史捧黃金四十兩,王乃言曰:「送贐之禮,振古有之,非清敢自褻,其毋辭。」予等曰:「於義可受,軻氏受薛之餽,不以為嫌。但予等以君命來,受此而歸,是以君命貨之也,惡乎敢?」王愕然曰:「天使言必稱君、動必比義,清知道矣。」遂不敢強。復手持泥金倭扇二柄,乃曰:「天使遠來,賜清以弁服,即清之師也。此別不復再會,揮此或可以繫一念耳。」予等憫其情,受之,各答以所持川扇,彼喜不自勝,再拜而別。

十二日,登舟,官民送者如蟻,皆以漢官威儀不可復覩,至有泣下而不忍去者,亦足以見夷人天性之良,莫不羨衣冠文物之美,拘于法而不得入,是可哀也。泊舟之港出海僅一里,中有九曲夾岸,皆石,惟滅風而復可行,坐守六日。王日使人侍于其側,且致慰詞,仍遣看針通事一員、夷稍數人護送。又遣王親、長史等官駕昔日所假之舟進表謝恩。

十八日,風少息,挽舟而出,亦斜倚于岸,眾恐其傷于石,大驚,幸前月親督修艌,不為所傷,復止。二十日,始克開洋,挽舟同行。二十一日夜,颶風陡作,舟蕩不息。大桅原以五木攢者竟折去,須臾舵葉亦壞,幸以鐵梨木為柄,得獨存。舟之所恃以為命者,桅與舵也,當此時,舟人哭聲震天,予輩亦自知決無生理,相顧嘆曰:「天命果如此,以計免者得之矣,狐死尚正首丘,嗚呼!狐之不能若也。」舟人無所庸力,但大呼天妃求救,予等為軍民請命,亦叩首無已,果有紅光燭舟,舟人相報曰:「天妃至矣,吾輩可以生矣。」舟果少寧。翼日,風如故,尚不敢易舵。眾皆廢寢食以待斃,不復肯入艙上去。同行夷舟遂相失,不知所往。

二十三日,黑雲蔽天,風又將作,有欲易舵者曰:「舵無尾不能運舟,風弱猶可以持,烈則不可救。」有不欲易者曰:「當此風濤,去其舊而不得安其新,將奈何?」眾不能決,請命于予等,予等曰:「風濤中易舵,靜則可以生,動則可以死,中心惶惑,亦不能決。」令其請珓于天妃,乃得吉兆,眾遂躍然起舵。舵柄甚重,約有二千餘斤,平時百人舉之而不足,是時數十人舉之而有餘,兼之風恬浪止,倏忽而定。定後風浪復厲,神明之助,不可誣也。舵既易,眾始有喜色。

二十六日,忽有一蝶飛繞于舟,僉曰:「山將近矣。」有疑者曰:「蝶質甚微,在樊圃中飛不過百步,安能遠涉滄溟?此殆非蝶也,神也,或將有變,速令舟人備之。」復有一黃雀立于桅上,雀亦蝶之類也,令以米飼之,馴馴啄盡而去。是夕,果疾風迅發,白浪拍天,巨艦如山,漂蕩僅如一葦。稍後距水不下數丈,而水竟過之,長年持舵者衣盡濕,則艙中受水又可知也。風聲如雷而水勢助之,真不忍聞。舟一斜側,流汗如雨,予等懼甚,衣服冠而坐,欲求速溺,以紓其懼。又相與歎曰:「聖天子威德被海內外,百神皆為之效職,天妃獨不救我輩乎?當此風濤中而能保我數百民命,真為奇功矣,當為之立碑,當為之奏聞于上。」言訖,風若少緩,舟行如飛,徹曉已見閩之山矣。舟人皆踴躍鼓舞,以為再生,稽首於天妃之前者若崩厥角也。

二十八日,至定海所。十月初一日入城。痛定思痛,不覺傷感,凡接士大夫,敘其所以,無不為之慶幸。區區二人,何德獲此?實荷聖天子威福,以致神明之佑,不偶然也。今越旬日,同行之舟尚未至,或不免漂溺之患焉,嗚呼危哉!嗚呼危哉!予因是而有所感,浮海以舟,駕舟以人,二者濟險之要務也。今官府造作什器,官之尊者視為末務而不屑于查理,官之卑者視為奇貨而惟巧於侵欺,以故種種皆不如法,不久即壞。房舍器用之物,壞則可修,猶未甚害,惟舟之壞,即有覆溺之患,雖有般師在舟,亦無及矣。前之所云古米山之險,其明效也。後之使海外者,軍官不必三員隨行,先擇有司賢者二員委其造舟,舟完令其同行,彼軀命所關,督造必不苟且,萬一藩臬不從,以之請于上命可也。從予駕舟者,閩縣河口之民約十之八,因夷人駐泊于其地,相與情稔,欲往為貿易耳,然皆不知操舟之術。上文所云長年數人,乃漳州人也。漳人以海為生,童而皆之,至老不休,風濤之驚見慣,渾閑事耳。其次如福清,如長樂,如鎮東,如定海,如梅花所者亦皆可用。人各有能有不能,唯用人者擇之,果得其人,猶可少省一二,此貴精不貴多之意也。一則可以節國之費,一則可以衞眾之生,故不惜辭之煩為後使者忠告。

○羣書質異

大明一統志:琉球國,在福建泉州之東海島中,其朝貢由福建以達于京師。國之沿革未詳,漢魏以來不通中華。隋大業中,令羽騎尉朱寬訪求異俗始至其國,語言不通,掠一人以返。後遣武賁郎將陳稜率兵至其國,虜男女五百人還。唐宋時未嘗朝貢,元遣使招諭之,不從。本朝洪武中,其國分為三,曰中山王、山南王、山北王,皆遣使朝貢。嗣是,惟中山王來朝,其二山蓋為所併矣。

風俗:男子去髭鬚,婦人以墨黥手為龍虎文,皆紵繩纏髮,從頂後盤至額。男以鳥羽為冠,裝以珠玉赤毛,婦以羅紋白布為帽。織鬥鏤皮并雜毛為衣,以螺為飾,而下垂小具,其聲如珮。無君臣上下之節,拜伏之禮。父子同床而寢。婦人產乳,必食子衣。食用手,無匙筯。得異物先進尊者。死者浴其屍,以布帛纏之,裹以葦草,上不起墳。無他奇貨,猶好摽掠,故商賈不通。不駕舟楫,惟縛竹為筏,急則羣舁之,泅水而逃。俗事山海之神,祭以殽酒,戰鬥殺人,即以所殺人祭其神。王所居壁下多聚髑髏,以為佳。所居曰波羅檀洞,塹柵三重,環以流水,樹棘為藩,殿宇多刻禽獸。無賦斂,有事則均稅。無文字,不知節朔,視月盈虧以知時,視草榮枯以計歲。

山川:黿鼊嶼,在國西,水行一日。高華嶼,在國西,水行三日。彭湖島,在國西,水行五日。落漈深水至彭湖漸低,近琉球,謂之落漈。漈者,水趨下不回也。凡兩岸漁舟至彭湖,遇颶風作,漂流落漈,回者百無一二。

土產:鬥鏤樹、硫黃、胡椒、熊羆、豺狼。

按:琉球國在泉州之東,自福州視之,則在東北,是以去必孟夏,而來必季秋,乘風便也。國無典籍,其沿革不能詳,然隋兵劫之而不服,元使招之而不從。我太祖之有天下也,不加兵,不遣使,首效歸附,其忠順之心無以異於越裳氏矣。故特賜以閩人之善操舟者三十有六姓焉,使之便往來、時朝貢,亦作指南車之意焉耳。在昔其國三分,今中山併而為一者,得非沃強晉弱之故歟?

風俗男子不去髭,亦不羽冠,但結髻於首之右,凡有職者簪一金簪。漢人之裔,髻則結於首之中。俱以色布纏其首,黃者貴,紅者次之,青綠者又次之,白斯下矣。王首亦纏錦帕。衣則大袖寬博,製如道服,然腰束大帶,亦各如纏首之布之色辨貴賤也。足則無貴賤皆着草履,入室宇則脫之,一則蓆地而坐恐塵汙,一則以跣足為敬,故王見神,臣見王及賓主相見皆若是也。唯接見余等則加冠具服履,揖遜之間,每見其疾首蹙額,蓋弗勝其束縛之勞矣。婦人真以黑黥手為花草鳥獸之形,而首足反無飾。髻如童子之角總于後,而簪珥不加。不知足而為之屨,男女皆可用也,第富室則以蘇蓆藉履底,少加皮緣,即為美觀。上衣之外,更用幅如帷蒙之背上,見人則以手下之而蔽其面。下裳如裙而倍其幅,褶細而制長,覆其足也。其貴家大族之妻,出入則戴箬笠,坐於馬上,女僕三四從之,俱無布帽、毛衣、螺佩之飾,亦無產乳必食子衣之事也。

其君臣之分,雖非華夏之嚴,而上下之節亦有等級之辨。王之下則王親,尊而不與政也;次法司官,次察度官,司刑名也;次那霸港官,司錢穀也;次耳目之官,司訪問也;此皆土官而為武職者也。若大夫、長史、通事等官,則專司朝貢之事,設有定員而為文職者也。王并日而視朝,自朝至於日中昃,凡三次。陪臣見之,皆搓手膜拜,尊者親者則延至殿內賜坐賜酒,其卑疏者則移時長跪於堦下焉。凡遇元旦、聖節、長至日,王率眾官具冠服設龍亭行拜祝禮,蓋久漸文教,非復曩者之陋矣。

父之於子,少雖同寢,及長而有室則異居。食亦用匙筯,得異味先進尊者。及子為親喪,數月不肉食,亦其俗之可嘉。死者以中元前後日溪水浴其屍,去其腐肉,收其骸骨,以布帛纏之,裹以葦草,襯土而殯,上不起墳。若王及陪臣之家,則以骸匣藏於山穴中,仍以木板為小牖戶,歲時祭掃,則啟鑰視之,蓋恐木朽而骨暴露也。地無貨殖,是以商賈不通。若以為防摽掠,則其國小法嚴,凡有竊物者,即加以劓剕之刑,人誰敢犯?朝貢往來,具乘大航,海邊漁鹽亦泛小艇,未嘗不駕舟楫而縛竹為筏也。俗畏神,神皆以婦人為尸,凡經二夫者則不之尸矣。王府有事,則哨聚而來,王率世子及陪臣皆頓首百拜。所以然者,以國人凡欲謀為不善,神即夜以告王,王就擒之。聞昔倭寇有欲謀害中山王者,神即禁錮其舟,易而水為鹽,易而米為沙,尋就戮矣。惟其守護斯土,是以國王敬之,而國人畏之也。尸婦名女君,首從動經三五百人,各戴草圈,攜樹枝,有乘騎者,有徒行者,入王宮中以遊戲,一唱百和,聲音哀慘,來去不時,唯那霸港等處不至,以此多不良者家,兼有漢人故也。閩人為王倩作宴者身親見之。且傳聞封王曰必見天使,是日不來,此則真有,而殺人祭神則非也。王之宮室建于山巔,國門扁曰「歡會」,府門扁曰「漏刻」,殿門扁曰「奉神」,四圍皆石壁,無有波羅檀洞之名,亦無聚髏為佳之說也。門外有石砌,砌下有小池,泉自石龍口中噴出,名曰「瑞泉」,王府汲之供飲食,取其甘潔也。道路坦夷,曾不設塹樹棘以為險。殿宇朴素,亦不雕禽刻獸以為奇。至于賦斂,則寓古人井田之遺法,但名義未詳備。王及臣民各分土以為祿食,上下不交征,有事如作封王所用布帛、粟米、力役之征,則暫取諸民而不常也。雖無經生卜士之流,然亦諳漢字,奉正朔,豈至視月盈虧以知時,視草榮枯以計歲哉?

山則南有太平山,西有古米山、馬齒山,北有硫黃山、熱壁山、灰佳山、移山、七島山,蓋不黿鼊等嶼,彭湖等島而已。落漈不知所在,殆遠去琉球,而非經過之處也。昨見古米山水急礁多,聞舟有至此而敗者,亦不亞于落漈之險矣。

土產無鬥鏤樹,亦無胡椒。硫黃雖產自北山,而取之亦甚艱。無熊、羆、豺、狼、虎、豹等猛獸,是以多野馬、牛、豕,價廉甚,每一值銀二三錢而已。牲雖賤,人有終歲不獲食者,貧約故也。凡殺牲,不血刃,但以水泅之而火其毛。不畜犬,亦鮮鵝、鴨,鶯、燕、鸛、鵲之族俱無,鳥唯烏鴉、麻雀而已。有蛇、蝎,蝎亦螫人,蛇則不為害,聞前使遭蛇怪之驚,無是事也。穀則有稻、秫、稷、麥、菽,蔬則有瓜、茄、薑、蒜、葱、韮等。品果則有芭蕉、柑樜、石榴、橘、柿之類。人言冬瓜可以解渴,柑樜巨如盌形,皆非也。至于壁間有虫,形如中國之蝎虎者,聲噪如雀,則罕異焉。

嬴虫錄:琉球當建安之東,水行五百里,土多山峒,峒有小王,各為部隊而不相救援。國朝進貢不時,王子及陪臣之子皆入太學讀書,禮待甚厚。

按:福州梅花所開洋,順風七晝夜始可至琉球,以水程計之,殆將萬里矣。若夫建安,則建寧屬邑也,又在福州之西北,而云水行五百里,不知自何洋以發舟而若是乎其近易耶?琉球固多山,而崆峒則少,王之子弟雖出分各山,而未嘗不聽徵調,如祭王封王等日,則各率所部戎服而列伍以防衞,則其有事而相為救援可知矣。歸附國家之初,朝貢固無定期,今每二年而一舉。至于令子侄入太學,僅于洪武二十二年而創見之,嗣是唯遣陪臣之子進監讀書,大司成教以誦詩學禮,處以觀光之館,夏葛而冬裘,朝饔而夕飱,禮待不亦厚乎?邇如蔡廷美、鄭賦、梁梓、蔡瀚等皆俊秀可教,曾北學中國,授業名儒,今皆補為長史、都通事等官。進見之時,儀不忒而言有章,未必不自讀書中來也。其他則苦禮法之拘,衣冠之縛矣。

星槎勝覽:琉球國山形抱合而生,一曰翠麓, (「一曰翠麓」,「麓」原作「麗」,據星槎勝覽改。) 一曰大崎,一曰斧頭,一曰重曼,高聳叢林。田沃穀盛,氣候常熱。酋長遵理,不科民下。釀柑樜為酒,煑海為鹽。能習讀中國書,好古畫、銅器,作詩效唐體。地產沙金、黃蠟。

按:琉球國之山形,雖南北一帶而生,不甚抱合,亦無翠麓等四山之名,且形勢卑小,不高聳,林木樸樕不茂密。厥田沙礫不肥饒,是以五穀雖生而不見其繁碩也。氣候不常熱,雨過即凉,秋冬亦雨霜雪,其地近北故也。政令簡便,各食分土,故曰酋長遵理,不科民下。造酒則以水漬米越宿,令婦人口嚼手搓,取汁為之,名曰米奇,非柑樜所釀,亦非美姬含米所製。其南番酒則出自暹羅,釅如中國之露酒也。陪臣子弟與凡民之俊秀者,則令習讀中國書,以儲他日長史、通事之用,其餘但從倭僧學書番字而已。古畫、銅器非其所好,其所好者唯鐵器、綿布焉。蓋其地不產鐵,土不植綿,故民間炊爨多用螺殼,紅女織袵,惟事麻縷。如欲以釜甑爨,以鐵耕者,必易自王府而後敢用之,否則犯禁而有罪焉。至于作詩,則弄文墨,參禪乘者間亦能之,而未必唐體之效矣。地不產金,亦無黃蠟及玻璃等物。通國貿易,惟用日本所鑄銅錢,薄小無文,每十折一,每貫折百,殆如宋季之鵝眼綖貫錢也。曾聞其國用海巴,今弗用矣,然與其用是錢,孰若用海巴之猶涉於貝哉!

集事淵海:琉球與泉州之島曰彭湖者煙火相望,其人驍健,以刀、矟、矢、劍、鼓為兵器。旁有毗舍那國,語言不通,袒裸盱睢,殆非人類。

按:地之相去,近則可望,遠則視之而弗見也。琉球去彭湖不下數千里,山川出雲蜃氣作霧,則光景且伏矣,煙火可得而相望乎?閩中士夫常曰:「霽月登鼓山,可望琉球。」蓋所望者小琉球也,若大琉球,則雖離婁之目,亦豈能明見萬里之遠哉?若曰其人驍健,則誠是也,蓋生有膂力,耐饑渴勞苦,熱壁挽舟之時,雖終日不食,終夜不寢,而亦未嘗告病。匪直賤者若是,雖酋長之貴亦慣勤動,大風暴雨,雖夜必興,相與徒行露立于港逸,以防舟之漂蕩焉,而寒濕不能使之疾也。國無醫藥,民亦不夭札,或壯或老,始生痘,地雖卑濕,而不見有疲癃殘疾之人。是豈盡出于稟賦哉?亦由其薄滋味寡嗜慾,元氣固而腠理密也?第人尚忿争,有不平即以刃殺人,度不免亦剖腹自斃。所用兵器如刀、劍、弓矢之類,亦嚴利勁直。弓稍長如握擔,射則樹于地而兩手彎之,矢可至二百步許。盔甲製以文革,進退節以金鼓,鄰國目為勍敵焉。其國西南則暹羅,東北則日本,聞東隅有人鳥語鬼形, (「聞東隅有人鳥語鬼形」,「隅」原作「隔」,據明嘉靖刻本改。) 不相往來,豈即所謂毗舍那國耶?杜氏通典:琉球國王姓歡斯氏,名渴剌兠,土人呼之為「可老羊」,妻曰「多拔茶」。居舍大十有六間。王乘木獸,令左右輿之。凡宴會,執酒者必得呼名而後飲,上王酒者亦呼王名,然後啣杯共酌。歌呼蹋蹄,音頗哀怨,扶女子上膊, (「扶女子上膊」,「女子」原作「子女」,據明嘉靖刻本改。) 搖手而舞。又曰民間門戶必安獸頭。

按:琉球國嗣王姓尚氏,名清,父名真,祖名圓,自上世以來皆命名以漢字,妃皆選自民間女子充之。土人稱王曰「敖那」,稱妃曰「札喇」,無「可老羊」并「多拔茶」之稱也。至于陪臣則無姓氏,但以先世及以所轄之地為姓名,如王親孔加迷益器,法司官寧沽安丹也,皆地名也。若大夫金良,長史蔡瀚、蔡廷美,都通事鄭賦、梁梓、林盛等,凡有姓者皆出自欽賜三十六姓者之後裔焉。王之居舍向南者七間,向西者七間,以南者舊制不利于風水,反以西者為正殿。閣二層,上為寢室,中為朝堂,末與臣下坐立。 (明紀錄彙編本無「末」字。) 凡閣門,俱五色土硃為廉櫳,中三間畧加金碧,傍有側樓。亦有平屋,皆以板代瓦,廉不遠地而階亦近除,僅如國公侯之宅,無越制也。王出入乘肩輿,非木獸,以十六人扛之。傘蓋用五色,從者數百人,鼓吹導前,戈矛擁後,仍以土硃小團扇四柄,貼金葫蘆一對為儀衞,不知何所取義焉。宴會不時,禮亦簡樸,陪臣遇吉,每稱觴以壽王,王亦與之坐而共飲,但不至于呼名也。樂用絃歌,音頗哀怨,嘗譯其曲有「人老不少年」之句,亦及時為樂之意,如唐風之山有樞也。更以童子四人手擊柝而足婆婆以為舞焉,所謂蹋蹄之歌,女子之戲,皆非也。大抵琉球俗樸而忠,民貧而儉,富室貴家僅有瓦屋二三間,其餘則茅茨土堦,不勝風雨飄搖之患。人不善陶,雖王屋亦無獸頭,況民間乎?傳者訛矣。

使職要務:洪武、永樂時,出使琉球等國者,給事中、行人各一員,假以玉帶蟒衣極品服色,預于臨海之處經年造二鉅舟,中有艙數區,貯以器用若干。又藏棺二副,前刻天朝使臣之柩,上釘銀牌若干兩。倘有風波之惡,知其不免,則請使臣仰臥其中,以鐵釘錮之,舟覆而任其漂泊也。庶人見之,取其銀物而棄其柩于山崖,俟後使者因便載歸。 (「貯次器用若」至「邇者鑒汩没之禍」間一段文字,原脫,據明嘉靖刻本補。) 邇者鑒汩没之禍,奏准待藩王繼立,遣陪臣入貢丐封,乃命使臣齎詔敕駐海濱以賜之,此得華夷安危之道,雖萬世守之可也。

按:我朝封錫藩王之制,如安南、朝鮮則遣編修、給事中等官為使,占城、琉球則遣給事中、行人等官為使,各給以麒麟、白澤公侯伯駙馬之服,恩榮極矣,故感激圖報之下往往有人。且安南、朝鮮固陸路可通矣,若占城及琉球則海邦也,必於廣東、福建臨海之處經年造二鉅舟以涉大川。余等以一舟所費已及二千五百兩有奇,若人各一舟,非唯倍其費,抑亦不克共濟矣,故止造一舟。至於藏棺釘牌之事,原無事例,縱有之亦無益也,故令有司不設備焉。大抵航海之行亦危矣,凡親愛者為之慮靡不周,有教之以舟傍設桴如羽翼者,有教之以造水帶者,有教之以多備小舠者,殊不知滄溟萬里,風波莫測,凡此舉不足恃也,所恃者唯朝廷之威福與鬼神之陰騭焉耳。乃若領封之說,則肇自前使占城者,正副畏難不肯航海以畢事,曠日持久,渠國不獲。已而,領自海濱,非命旨也。嘗稽古諸侯,凡嗣立,俱以士服入見天子而後受封。今之四夷,即古荒服諸侯也,雖不克入覲天王,俾其於海濱領封亦無不可,蓋中國尊而當安,外夷賤而當危也,豈直省不貲之實而已哉?經國者為之建白可也。

大明會典:琉球自洪武年間,其中山王、山南王、山北王皆遣使奉表箋貢馬及方物。洪武十六年,賜國王鍍金銀印并文綺等物,山南王亦如之。後賜中山王、山南王、山北王紵絲紗羅冠服,王妃紵絲紗羅,王姪、王相、寨官絹公服。永樂以來,國王嗣立,皆請命冊封,自是惟中山王每二年朝貢一次,每船一百人,多不過百五十人。

貢物:

馬 硫黃 蘇木 胡椒 螺殼 海巴 生紅銅 牛皮 櫂子扇 刀

錫 瑪瑙 磨刀石 烏木 降香 木香

按:琉球貢物,唯馬及硫黃、螺殼、海巴、牛皮、磨刀石,乃其土產,至于蘇木、胡椒等物,皆經歲易自暹羅、日本者,所謂櫂子扇,即倭扇也。蓋任土作貢,宜其惟正之供,而遠取諸物亦其獻琛之敬,則夫符璽之賜,章服之頒,得非顯忠嘉善之典歟?

○天妃靈應記

神怪之事,聖賢不語,非忽之也,懼民之惑於神而遺人道也。侃自蚤歲承父師之傳佩敬而遠之之戒,凡禱詞齋醮,飛符噀水,誦經禮佛之類,閭黨有從事者,禁之不可,則出避之,或過其宮則致恭,效程子焉。廼者琉球國請封,上命侃暨行人高君澄往將事,飛航萬里,風濤叵測,璽書鄭重,一行數百人之生,厥繫匪輕。爰順輿情,申閩人故事,濤于天妃之神,且官舫上方為祠事之,舟中人朝夕拜禮,必虔真若懸命於神者。靈貺果昭,將至其國,逆風蕩舟,漏不可禦,羣譟乞神,風定塞袽,乃得達。及成禮還解纜,越一日,中夜風大作,檣折舵毀,羣譟如初。須臾紅光若燭龍自空來,舟皆喜曰:「神降矣,無恐。」顧風未已。 (「顧風未已」,「已」原作「反」,據明朱當■〈氵眄〉國朝典故本改。) 又明日,黑雲四起,議易舵未決,卜珓於神,許之。易之時,風恬浪靜,若在沼沚,舵舉甚便,若插籌然,人心舉安,允荷神助。俄有蝶戲舟及黃雀上檣,或曰:「山近矣。」或曰:「蝶與雀飛不百步,山何在?其神使報我以風乎?」予以其近於載鳴鳶之義,頷之曰:「謹備諸。」已而,颶風夜作, (「颶風夜作」,原無「風」字,據明朱當■〈氵眄〉國朝典故本補。) 人力罔攸施,眾謂胥及溺矣。予二人朝服正冠坐祝曰:「我等貞臣,恪共朝命,神亦聰明正直而一者,庶幾顯其靈。」語畢,風漸柔,黎明達閩。神之精英烜赫,能捍大患如此,謂非皇上懷柔百神致茲效職哉!然非身遇之,安敢誣也。揆之祭法,廟而事之允宜。在宋元時已有封號廟額,國朝洪武、永樂中屢加崇焉,予二人縮廩附造舟餘直新之,廣石望崎行祠則從行者斂錢以修。 (「廣石望崎行祠則從行者斂錢以修」,原無「廣」字,據明嘉靖刻本補。) 行當聞之朝,用彰神貺,因紀其槩。高君讓侃援筆舉以告,巡按侍御方君涯韙之。又命福郡倅姚一和視勒諸石。 (「又命福郡倅姚一和視勒諸石」,原無「命」字,據明朱當■〈氵眄〉國朝典故本補。)

○夷語附

天文門

天 甸尼 日 非祿 月 都急

風 嗑濟 雲 姑木 雷 刊眉

雨 嗑也 雪 由其 星 波世

霜 失母 雹 科立 霧 氣力

露 禿有 電 波得那 霞 噶嗑尼

起風 嗑濟福祿姑 天陰 甸尼奴姑木的 天晴

下雨 嗑也福祿 下雪 由其福祿 明日

昨日 乞奴 風雹 嗑濟科立

地理門

地 只尼 土 足只 江 密乃度

河 嗑哇 海 吾乜 山 牙馬奴

水 民足 冰 谷亦里 路 密集

石 依石 井 依嗑喇 牆 拏別

城 遶 泥 乜祿 沙 是那

灰 活各力 橋 松只 磚 牙及亦石

瓦 嗑哇喇 岸 倭嗑 遠 它加撒

近 即加撒 長 拏嗑失 短 密失拏失

前 馬乜 後 吾失祿 左 分達里

右 民急里 上 吾乜 下 世莫

東 加失 西 尼失 南 未南米

北 乞火

時令門

春 法祿 夏 拏都 秋 河及

冬 由福 冷 辟牙撒 熱 嗑子撒

寒 辟角祿撒 暑 奴祿撒 陰 姑木的

陽 法立的 晝 皮祿 夜 由祿

早 速多 晚 約姑里的 時 吐急

氣 亦急 年 多失 節 些谷尼即

正月 燒哇的 二月 寧哇的 三月 撒哇的

四月 升哇的 五月 惡哇的 六月 祿谷哇的

七月 式的哇的 八月 法只哇的 九月 谷哇的

十月 柔哇的 十一月 失木都及 十二月 失哇思

花木門

茶 扎 花 法拏 米 谷米

樹 拏急 果 吾乜 松 馬足

栢 馬足那急 竹 達急 笋 達急

棗 那都乜 草 谷撒 瓜 吾利

菜 菜 梅 吾乜 葉 尼

香 稿 蓮花 花孫奴法拏 龍眼 龍暗

荔枝 利是 甘蔗 翁急 胡椒 谷燒

蘇木 司哇

鳥獸門

龍 達都 虎 它喇 鹿 加目

馬 吾馬 獅 失失 牛 吾失

兔 吾撒急 熊 谷馬 象 槽

雞 它立 鵞 荅嗑 猪 吾哇

驢 仝 騾 仝 狗 亦奴

皮 哇嗑 鼠 聶 鸎 打荅噶

魚 亦窩 羊 非都只 蛇 密密

猴 撒祿 龜 嗑乜 雀 孫思乜

鳳凰 失窩 麒麟 其粦 孔雀 公少

獅子 失失 獬豸 害宅 僊鶴 司祿

象牙 查查華 玳瑁 嗑乜那各  牛角 吾失祖奴

喜雀 孔加查思 鶴項 它立奴谷只

宮室門

門 勒那 牕 慢多 房 亦葉

樓 塔嗑牙 井 依嗑喇 河 嗑哇

御路 密集 丹墀 密集 御橋 扒只

皇城 谷俗谷 館驛 館牙 瓦房 嗑哇喇亦葉

器用門

盔 不力千 甲 約羅衣 刀 荅知

箭 牙力 弓 由迷 弦 禿奴

鎗 牙力 桌 代 盤 松只

盆 大箣 瓶 飄 床 墮谷

船 福尼 椲 花時 舵 看失

櫓 羅 篷 賀 箸 朳只

帶 文必 畫 葉 書 福密

筆 分帖 字 閑的 墨 思墨

紙 嗑乜 硯 孫思利 鎖 沙舍奴

碗 麻隹里 屏峰 飄布 香爐 稿爐

花瓶 法拏飄 香盒 福法各 倭扇 昂季

箱子 凱 酒鍾 撒嗑子急 茶鍾 溥嗑子急

棊子 乞是 玉帶 衣石乞各必 金鍾 孔加尼麻加里

人物門

皇帝 倭的每 王妃 札喇 國王 敖那

王子 敖那吾哇 朝廷 倭每奴 大夫 大福

長史 丈思 使者 使臣 通事 度日

正使 申司 副使 付司 唐人 大刀那必周

師父 失農包 和尚 鮑子 父親 阿舍都

母親 阿乜 琉球人 倭急拏必周 日本人 亞馬奴必周

大明皇王 大苗倭的每 朝貢使臣 嗑得那使者 兄 先比

弟 非都只 妻 眠多木 子 吾哇

琉球國王 倭急拏敖拏

人事門

跪 非撒慢都急 說 嗑達里 拜 排是

興 吾達里唆亦 走 七姑 去 亦急

來 外亦利 你 吾喇哇 我 昂哇

有 阿力 無 乃 好 約達撒

歹 哇祿撒 買 鳥利 賣 高葉

睡眠 不里 請來 孟蓋失 見朝 大立葉亦急

入朝 大立葉密達 鞠恭 鳥遜皮 底頭 鳥其利

立住 荅只歪立 叩頭 嗑藍子 謝恩 密溫 普古里

朝貢 嗑得那 平身 各失吾奴必約 慶賀 密由歪利

表章 虎鳥 賞賜 非進的 起來 揭知

進貢 嗑得那 進表 漂那阿傑約 進本 盆那阿傑的

報名 包名 辭朝 慢多羅 回去慢 多羅

早起 速多密的 下程 林斤 筵宴 扎半失

敕書 着谷少 拿來 莫只個 好看 約達撒

不好 哇祿撒 放下 吾着刻 作揖 撒哇利是禮

給賞非近的 方物木那哇 多少亦如撒

言語 谷只 曉的 失達哇 不曉的 民納失達哇

聖旨 由奴奴失 御前謝恩 惡牙密溫普谷里 且慢走 鳥其利耐

上緊走 排谷亦急 上御路 惡牙即約里 再叩頭 麻達嗑藍子其馬

衣服門

段 怒司 紗 撒 羅 羅

紬 柔 絹 活見 布 木綿

靴 谷足 韈 都谷也 鞋 三朳

帽 帽 紗帽 紗帽 帶 丈必

網巾 網巾 圓領 急那 衣服 急那

彩段 法拏那恕司 綿布 奴奴木綿 夏布 拏都木綿

竹布 達急木綿 葛布 嗑布 官絹 活見

改機 蓋乞 倭絹 活見 西洋布 尼朱木綿

飲食門

酒 撒急 肉 失失 茶 札

飯 翁班尼 麪 以利蒙巳 菓 吾乜

菜 菜 水 民足 酒飯 撒急翁班尼

鮮魚 必沙莫知 喫茶 昂乞利札 喫飯 昂乞利翁班尼

喫肉 昂乞利失失

身體門

頭 嗑藍子 耳 眉 眉 馬山

目 乜 手 帖 腳 惡失

心 各各羅 身 度 髮 加監

眉 毛不潔 鬍 子品其 鼻 花那

牙 帖 口 谷之

珍寶門

金 孔加尼 銀 南者 銅 嗑加加尼

鐵 谷祿嗑尼 錫 失祿加尼 錢 熱尼

鈔 支尼 玉 衣石 珠 達馬

石 衣石 瑪瑙 吾馬那達馬 珊瑚 牙馬那達馬

珍珠 達馬 水晶 民足達馬 玉石 達馬衣石

琥珀 它喇 犀角 吾失祖奴 倭刀

硫黃 魚敖

數目門

壹 的子 貳 答子 叁 密子

肆 由子 伍 孪孪 陸 木子

柒 拏拏子 捌 甲子 玖 姑姑奴子

拾 土 拾壹 吐的子 拾貳 吐達子

拾叁 吐密子 拾肆 吐由子 拾伍 吐亦子子

拾陸 吐木子 拾柒 吐拏拏子 拾捌 吐甲子

拾玖 吐姑奴子 貳拾 答子吐 壹錢 亦止買每

貳錢 尼買每 叁錢 衫買每 肆錢 深買每

伍錢 吾買每 陸錢 祿谷買每 柒錢 式止買每

捌錢 法只買每 玖錢 谷買每 壹兩 就買每

拾兩 辟牙谷就每 壹百兩 辟牙姑 壹千箇 森那

壹萬箇 麻柔吐失  千歲 森那  萬萬歲 麻由哇失

通用門

買 吾利 賣 高葉  來 外亦利

去 亦急 說 嗑達力  看 密只

求討 答毛里 起身 榻知亦急 起去 榻知亦急

起來 榻知 回去 慢多羅 說話 嗑達力

不敢 揚密撒 曉的 失達哇 知道 失知

付答 仝 回賜 仝 好看 約達撒

不好 吐祿撒 買賣 亞及耐 有無 阿力乃

東西 加尼尼失 不知道 失監子 明早起身 阿者速多密的榻知

○夷字附

□以 □路 □罷 □尼 □布

□比 □度 □知 □利 □奴

□而 □倭 □哇 □加 □有

□他 □呂 □甦 □了 □尼

□那 □剌 □武 □鳥 □倚

□恕 □窩 □古 □牙 □末

□去 □不 □孤 □依 □的

□亞 □沙 □其 □又 □未

□芙 □實 □□ □庇 □母

□世 □敲

夷國上下文移,往來書札,止寫此數字。凡音韻略相類者, (「凡音韻略相類者」,「凡音韻略」四字原缺,據明朱當■〈氵眄〉國朝典故本補。) 即通用也。

【趙子富點校】

附录:

使琉球錄二巻(浙江巡撫採進本)

明郭世霖撰據浙江遺書目錄稱世霖永豐人官吏科給事中類姓登科考載嘉靖癸丑進士郭汝霖永豐人官至南京太僕寺卿當卽其人特訛世爲汝耳萬厯中蕭崇業使琉球錄稱陳侃郭世霖二錄其明証也初嘉靖十一年命吏科左給事中陳侃行人高澄册封中山王尚淸侃述其事爲琉球錄自爲之序至嘉靖三十七年又遣世霖與行人司行人李際春册封中山王尚元世霖因取侃舊本綴續成編所言大畧與明史琉球傳合惟每條列原錄於前而附所續於後皆以霖按二字冠之似乎考訂舊聞實則鋪叙新事於體例殊未協也(四庫全書總目·史部·雜史類存目)

使琉球錄二巻(浙江汪啓淑家藏本)

明蕭崇業謝■〈术上灬下〉同撰崇業雲南臨安衞人隆慶辛未進士官至右僉都御史提督操江■〈术上灬下〉長樂人萬厯甲戌進士官至戸部尙書總督倉塲萬厯七年崇業爲戸科給事中■〈术上灬下〉爲行人司行人奉使往封琉球國世子尙永爲中山王是年六月渡海抵其國十月還閩因記其行事儀節及琉球山川風俗爲此書大抵本嘉靖十三年陳侃四十年郭世霖二錄而稍潤益之明史藝文志載謝■〈术上灬下〉使琉球錄六巻此本止分上下二卷檢勘並無闕佚殆六字爲傳寫之誤歟(四庫全書總目·史部·雜史類存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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