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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青日札摘抄

●留青日札摘抄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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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万三秀

刘瑾

钱宁

江彬

严嵩

鄢懋卿

陶世恩

马祖师

李良雨

非夫过言

非文事

非武备

非民风

○沈万三秀

今人言富者必曰沈万三秀云葢元末人也沈姓万三行秀者元时称人以郎官秀等第至今人之鄙人曰不郎不秀是言不高不下也万三名富字仲荣其弟万四名贵字仲华本湖州南浔人父沈佑始徙苏之长洲东蔡村贵之子汉杰又徙于化周庄今南京之会同馆乃其故宅后湖中地乃其花园初居东蔡村时人以污菜之地归之佑躬率子弟服劳粪治有方潴泄有法由是致富不赀洪武中万三万四率先两浙大户输税万石仍献白金五千两以佐用度上命其造廊房楹六百五十披甲马军者十务罄所献金乃巳又命分筑南京城自洪武门至水西门其工先毕 太祖尝犒军万三欲代出犒银上曰朕有军百万汝能徧及乎万三曰每一军愿犒金一两上曰此虽汝好意然不湏汝也由此遂欲杀之太后苦谏以为彼富固敌国然未尝为不法事柰何杀之上意乃释然亦由此被人告讦或旁累所逮及往往曲宥之

后得流云南其壻余十金亦流潮州寻命选大户家为京官六曹令近侍各举所知得汉杰之子曰玠者擢为户部仓曹员外郎受官辞禄上益器重之也至今传二家子孙之在流所者尚富足或云善点化之术又当元末时吴人陆德原者富而好古亦能诗文名振吴下沈万三秀曾之治财入 国朝德原亦为黄冠葢惧法而迯云嘉靖间严嵩盗窃国柄贪墨滔天苞苴公行仕路污秽嘉兴丙辰科一进士用金一万三千两买选吏部考功主事时人号之曰沈万三官卒为科道所劾以此形之奏章遂命锦衣擒治削藉大快政也因详及之

○刘瑾

刘瑾陜西西安兴平人景泰初以净身进坐内臣李广奸党充南京海子口军夤缘取用 干清宫灾复发配又召回佥书正德元年十月掌司礼监事提督团营与马永成谷大用张永罗祥魏彬丘聚等为八党肆恶无忌伪传诏旨变乱成法谋为不轨五年八月张永憾瑾因征宁夏安化王归疏瑾大奸一十七罪伏诛藉没家产

平天冠一顶 衮龙袍四领 蟒衣四百七十袭八金龙盔甲三十副 金甲二副 金钩三千 金丝碧玉带五条 玉带四千一百六十条 玉印一颗 玉琴一张 宝石二斗 牙牌二柜 穿宫牌五百面 金银汤鼓五百件 金二十四万锭 碎金五万七千八百两 银元宝五百万锭约计银二十五千万两 零银一百五十八万三千六百两余物不可胜计

○钱宁

钱宁幼名福宁儿云南李廵检之家生子也太监钱能镇守云南时飬以子故名钱宁后得宠于 武宗赐以国姓号义子因称朱宁正德八年以左都督掌锦衣卫事干与国政钳制百司罪恶贯盈十四年七月以宸濠事败下诏狱伏诛籍没家产

金七十扛共十万五千两 银二千四百九十扛共四百九十八万两 碎金银并首饰五百二十箱 珍珠二柜 金银台盏四百二十副 胡椒三千五百担 苏木七十扛 段疋三千六百扛 余物不可胜计

○江彬

江彬者大同游击也正德时刘瑾既诛余党迯窜义子刘六刘七赵风子邢老虎杨寡媍倡乱内地号为流贼官军屡败因调边兵入御彬亦建功渐谋进用赐姓朱氏凶悍横行公卿屏息导 上逸游祸几不测十二年冬以左都督为应州功封平虏伯明年 上自称威武大将军太师镇国公朱寿以朱彬为威武副将军欲廵行天下以穷逸乐十六年春驾崩三月以皇太后懿旨下狱伏诛籍没家产

金七十柜共一十万五千两 银二千二百柜共四百四十万两 金银首饰五百一十箱 金银汤鼓四百个 余物不可胜计

○严嵩

严嵩江西袁州分宜人弘治乙丑进士仕至少师太子太师吏部尚书华葢殿大学士诈伪百端贪酷万状结交内侍杀戮大臣干儿门生布满天下妖人术士引入禁中三十年来流毒华夷葢古今元恶巨奸罕与俦匹者也议者以为李林甫秦桧不啻过焉其子严世蕃起白徒官工部左侍郎助父肆虐欺君误国为祸尤甚言官竞劾嵩罢职世蕃充雷州卫军后与罗龙文等怨望谋叛奉 圣旨这逆情你每既会问的确严世蕃罗龙文便会官决了盗用官银财货家产着各该廵按御史严拘的亲儿男尽数追没入官送部不许亲识人等侵匿受寄违者即便拿问严嵩父子欺君大负恩眷并伊孙见任文武职官的都削职为民有司拘管当差余党逆邪尽行逐治毋致贻患其余俱依拟行奏内不言逆本是何法制且不查究所云逆本者指贼嵩也积焰所及死灰余烬犹能焚灼台察之吻况当炎炎炙手之时乎有其君无其臣古人痛惜良不诬也廵按御史林门汪等抄没江西家产畧载其大纲嘉靖四十四年八月也

诰敕翰器等项共二百二十四件 金共一万三千一百七十一两六钱五分 纯金器皿共三千一百八十五件重一万一千零三十三两三钱一分内有金海水龙壸五金龙耳圆杯二金龙盘三 金厢珠宝器皿共三百六十七件共重一千八百零二两七钱二分内有龙盘凤杯龙壸 镶金器共二百五十三件内有金牌十二面金人三个共重四百零三两九钱二分 连前各项金器三千八百五件共重一万三千三百三十九两九钱五分 金厢珠玉首饰共二十三副计二百八十四件共重四百四十八两五钱一分内有猫睛六颗祖母绿二件 金厢宝珠首饰共一百五十九副计一千八百零三件共重二千七百九十二两二钱六分内有猫睛二十颗有天上长庚人间寿域庆无穷寿永喜心字等名件 金玉珠宝头篐围髻共二十一条共重九十九两六钱三分

金玉珠宝等耳环耳坠耳塞共二百六十七双内有猫睛二颗共重一百四十九两八钱三分 金厢珠玉宝石等项坠领坠胸禁步事件共六十二件共重一百七十九两二钱六分 金厢珠玉宝簪共三百零九件共重九十二两八钱四分 金玉厢嵌珠宝等镯钏共一百零五件共重四百二十两一钱 杂色金玉首饰内有美人夜游玲珑掩耳共七百七十六件共重九百四十九两七钱六分 金厢珠玉宝石帽顶共三十五个共重七十七两一钱七分 金厢玉宝绦环二百八件共重一千一百一十三两零九分内有海内英雄五龙翫月福寿康宁等名色猫睛二十颗内墨猫睛一颗员月大珠不计 金厢嵌珠宝绦钩六十八件共重二百三十五两七钱五分内猫睛二颗 连前首饰等项共三千九百三十八件共重六千五百五十八两二钱 通共净金净器皿首饰等项共重三万二千九百六十九两八钱 净银二百零一万三千四百七十八两九钱银器皿共一千六百四十九件共重一万三千三百五十七两三钱五分内有满池娇银山二座 银嵌宝首餙事件六百二十八件重二百五十三两八钱五分 连前银器共计二千二百七十七件共重一万三千六百一十一两二钱 通共净银银器共重二百二万七千九十两一钱

玉器共八百五十七件共重三千五百二十九两五钱内有汉始建国元年注水玉匜晋永和镇宅世宝紫玉杯永和镇宅世宝玉盘紫玉墨玉碧玉黄玉荒玉花玉等名番字玉板一片重一十三两七钱千岩兢秀玉山一座重一十三两二钱 玉带二百零二件 金厢玳瑁犀角玛瑙银■〈王母〉珠钿牙香等带共一百二十四条 金折丝带环等项共三十三条内猫睛二颗 金厢珠■〈王母〉犀象玳瑁器皿共五百六十三件共重一千三百三十一两七钱 金银厢牙筯二千六百八十二双 金厢双龙龙卵壸一把镀金双龙龙卵壸一把金厢龙卵酒瓮二个连座未厢龙卵一枚共龙卵五个 珍珠冠头篐等项内有五凤三凤等冠共六十三顶件共重三百六两三钱 珍珠宝石琥珀共重二百六十两五钱 珊瑚犀角象牙等项共六十九件内有大学士司丞牙牌二面除珠不计件

珍奇玩器珠宝水晶珊瑚玻瓈玛瑙哥窑柴窑嘉峪石斗龙须席西洋席共三千五百五十六件副双 象牙签八十五根 洪熙宣德古溂水熊胆空青蔷薇露共十三罐盒 矿砂三百八十五两 朱砂二百五十斤六两 檀沉降速等香二百九十一根重五千五十八斤十两 奇南香三块 沉香山四座 织金妆花段共一千一百五十一匹内有大红妆花五爪云龙过肩段二匹 绢七百四十三匹 罗六百四十七匹 纱一千一百四十七匹 紬八百一十四疋改机二百七十四匹 绒五百九十一匹内有西洋铁色褐六匹 锦二百一十四匹内宋绵一百一十七匹 绫一十一匹 琐幅一百六匹零一段 葛五十七匹 布五百七十六匹内有西洋红白棉布巳上共一万四千三百三十一匹零一段 织金妆花男女衣服段绢罗纱紬改机绒宋锦葛貂裘丝布洒线共一千三百零四件 丝绵四百八十七斤 刻丝画补四十副件 金银铰扇二万七千三百零八把

古今名琴五十四张内有月下水玉琴咸通之宝清庙之音响泉霜锺清流激玉玉壸苍龙喷玉一天秋万壑松秋涧泉雪夜锺玉琮琤寒玉秋月春雪调古泉垂月松风鸣雷震殿九霄鸣佩流水高山寒江落鴈等名大理石古铜琴 古砚一十六方内有未央宫瓦研铜雀瓦研唐天策府研贞观上苑研苏东坡天成研宣和殿研文文山研 都丞文具六副 屏风围屏一百零八座架 大理石螺钿玳瑁床一十七张 古铜器一千一百二十七件重六千九百九十四斤零二两 铜钱九千四百七十五文 钞二捆 古今书籍八十八部二千六百一十三本 石刻法帖墨迹三百五十八册轴

古今名画刻丝纳纱纸织金绣手卷册叶共三千二百零一轴内有唐九成宫避暑图阿房宫图宋周文矩学士文会图金谷园图唐阎文本职贡图杏坛图越王宫殿图宋张择端清明上河图西湖春晓图南屏晚钟图刘松源西湖图 变价紬绢布匹二万七千二百八十三匹共估价一万五千零四十七两六钱 变价男女衣裘一万七千四十一件共估价银六千二百五两零七分 变价扇柄二百八十四把共估价银八两六钱四分 变价铜锡器二项共估价银二百七十九两五钱五分 变价螺钿石床六百四十张共估价银二千一百二十七两八钱五分 变价帐幔被褥共二万二千四百二十七件双副共估价银二千二百四十八两二钱

轿三十五乘共银七十两 卓椅橱柜七千四百二十四件共银一千四百五两 盘盒家火九万四千九百二十六件把双 瓦蜡胶藤通估价银一千二百三十五两九钱五分 乐器神龛共四百二十零件估银二十两八钱四分 兵器三百四十一件 变价第宅房屋共六千七百四间所共价银八万六千三百五十两 变价田地山塘约三万余亩共价银四万四千四百九十三两四钱六分七厘二毫 变价船板稻谷马牛等畜共银二千七百八十七两六钱八分 通计净银并器皿首餙与变卖寄借银二百三十四万二千七百三十一两七钱七分七厘二毫 续追金七十四两七钱九分 续追银一万三千九百两八钱九分二厘 续追金玉器物共二百一十三件副 又朱砂八十两 檀速香二百八十四根 中书牙牌一面 续追变价物件共估银八百四十四两四钱四分 连净银银器共一万六千五百一十六两二厘连先报通共银二百三十五万九千二百四十七两七钱七分九厘二毫

又直隶廵按御史孙丕扬抄没严嵩北京家产

五彩金龙罗段等一千六百七十九匹 金四百八十三两二钱 金珠宝首餙六百五十件重六百三十四两 金厢玛瑙象牙金玉宝带四十七条 银一万二千六百五两 珍珠宝石二十四两五钱 玉石犀角珊瑚象牙器皿三百三十斤 降真等香一千五百三十斤 牙笏三十七根 牙牌三面 牙筯四百三十一双 图书古画三千六百五部轴织金妆花衣服翠物二百一十三箱 房屋共一千七百余间所内有雕刻香十间 金彩铜锡器皿共五千五百余件 地一百五十余所亩 寄出银三千八百余两

传闻二处所抄不及十四五葢行赂于权要者十二三顿寄于亲戚者十三四郿坞久营兔窟多术安能根连株拔风翦霆灭如我 高皇帝藉没胡蓝二党时邪其籍中龙卵猫睛诸奇货皆得之仇鸾海上将领并贼汪直求和易者越王宫殿图乃仁和丁氏物文会等图乃钱塘洪氏物皆总督胡公以数百金转易者清明上河图乃苏州陆氏物以千二百金月冓之纔得其赝本卒破数十家其祸皆成于王彪汤九张四辈可谓尤物害民也嵩贼生辰总督诸公皆以紫金镌为文字缀以锦绮以珍珠为缨络以珊瑚为阑杆杂以宝石袭以香药网罗围绕彩绣灿烂眩目骇人以供一时之翫以悦奸臣之心罪不容诛矣

又闻有八宝溺器金丝帏帐及违禁诸异具先巳毁灭而嵩当斥逐时身负奇珍狼仓道路为人搜夺卒至乞食殒躯世蕃又纵姬妾宣媱以繁荫袭饬美人队伍以代樗蒱其孙严绍庚严鹄等尝对人言一年尽费二万金尚苦多藏无可用处于是竞相穷奢极欲鬼殛神号而祸败立至矣所恨者不父子祖孙骈斩藁街以为天下后世快耳论者又曰若并其壻媍之家及鄢懋卿诸党而尽发之则所得又当百十此也足国裕边斯亦良策又何必丈量疆土加赋困民也哉

○鄢懋卿

鄢懋卿者江西丰城人嘉靖辛丑进士贼嵩义子也又结昏姻之好嵩之牙羽翼固未易屈指数而阴谋盗行则皆懋卿助之科道论劾自知难容而贪噬之心尚未厌足于是乞好差以图归计乃以都御史经理东南塩课诸务声势赫戾睹记所未有者每历淮扬诸大镇则馈索不下二三百万金风力所加甚于诏旨及至吾杭则三司望尘而詟慑府县闻风而奔走如点选妇女以充内人八轿之夫役多至百名置造金银汤鼓器皿以充筵席之供亦费千百两猛如倭寇室家惊皇山岳震摇又受灶户赃私六万之奏乞分外优免田丁贻害平民万死有余辜矣呜呼山一倾今不知其所积竟何如邪

○陶世恩

陶世恩湖广黄冈人其父仲文以仓大使当刑假符箓进用官至礼部尚书恭诚伯世恩以恩亦至尚宝少卿傅习伪书招聚奸党妄造方药希固宠荣乃进小亟等丹而陶仿者其从子也则进九白及兠肚香袍刘文彬进经验仙丹陜西鄠人王金先以献五色龟芝得幸亦进百花等酒令人饮之能使丹田即刻火发三原申世文进丹名曰天水生元至于武当山道士太康高守中进三元等丹皆用麝香附子诸热毒之剂假以延年羽化名其实皆房中术耳未几驾崩隆庆初伏诛呜呼此辈妖人惑君不足深责当时师保诸公岂不与闻邪漠然付之不知坐视君父之阽危而不谏救尚自鸣曰贒相便当愧死矣

○马祖师

嘉靖三十四年秋杭人讹传马祖师至云能入人家迷惑人至死变幻飞走异形多能蝴蝶人御之则刀杖反伤其人或害及家人妻子于是昼夜鸣金击鼓喊声赶逐无分乡市人不聊生不知所为皆相传书符贴于门户虽深山穷谷皆然也葢此言起于苏常乃妖人马道士幻术惑众将谋不轨而特盛于湖州时余在金陵至苏州则廵按御史尚维持出榜谕众擒其奸徒正法讹言者枷号以安民心而马道士卒遁去余方抵家则吾乡哄然矣惟湖州士民崇信虽仕宦大夫显显有名者亦受其愚云以盆水照影则贵贱迥别或有影带貂珰幞头纱帽兠鍪诸色种种奇恠者亦有带平天冠如帝王像者彼即署名簿籍豫定官爵大小高下大率如所见之影羣居乌程云雾山中乃三十六年秋也

约九月十四日举事倡乱以白巾为号先二日有邬彩者发其谋于主簿田本渭白于知县蒋弘德合谋缉捕贼首蒋鹏蒋潮越城逸去集于乌镇双林烧劫民舍地方被害十六日总制胡宗宪檄知府李敏德委千户蔡懋恩李钺督兵擒之亦放火杀害无辜数百人而马道士终不获搜得花名簿三五册中多士大夫皆与胡公厚善者因焚其籍不治然而小民疑畏迯窜者多矣遗弃家产田地反漏名士夫所得如籍没者然甚获厚利此又可笑也使再迟数月则祸变绵延有大可忧者白莲教之祸可不严禁之邪宁波志载三十七年春马道人能翦纸为兵念咒即能布陈夜入人家男媍睡时多为所压不能醒虽醒气犹索索不苏有因而死者书符作龁齿其龊齿定四字虽边海州县无不至后遇广西人云亦被其扰也

○李良雨

隆庆二年五月陜西民李良雨本男子无恙忽变为媍人与同伙一人合为夫媍其弟李良云报官奏闻此阴盛阳衰之妖也因考建安七年越嶲男子化为女子占主易代余作诗云日不可为月山不可为川如何天与地倾倒如转圆山西古出将刚气今不全乃有彼丈夫而化为婵娟姓李名良雨草木雨露偏木性失曲直克土不生烟同火自匹妃嗣续恐弗延兹谓阳从阴阴疑易阳权造化岂小儿变幻等沧田丈夫不雄飞雌伏亦自便把酒发浩叹不饮空潸然闻诸山西人实无此事一县官妄申廵按宋纁纁以奏报后取其人亲验行至某驿羞愧自缢死实县官者绞杀之也

○非夫过言

古人有言君子居是都不非其大夫夫所大于夫者以其道大德大而业大如孟子所谓大丈夫是也夫既大矣而君子是之也固宜乃今或不然不大其道大其势不大其德大其财不大其业大其弊虽谓之小夫可也则吾之非之也亦宜是故非文事所以是经也非武备所以是纬也非民风所以是本也皆即吾之所居所见而非之者也若夫其大者则吾尝是之矣苟能因吾之所非者而自非其非则吾亦将因其是者而复是其是矣刍谈荛议或在上者之药箴石谏也与

○非文事

国家用人率重科举而科举取士率重文章科举 制也不可易也文章华也不可核也又况文之未必尽章矣乎试即其所举者而考其实则言行未必其相符而德业未必其相副也葢是者恒十三而非者恒十七矣或有白头之老叟亦有黄口之小儿富者以财而发身贵者挟势以膺荐目不知书惟习括帖身不居业惟事钻求主司以是而信其才铨曹以是而隆其选呜呼科举如此况于昏耄之贡途乎又况于卑贱之吏役乎吾见天下之事日敝矣善为治者盍亦反其本邪

国朝经义取士即往代之词赋也五经四书圣学之本敷时义体制亦佳第流习渐靡淫泆自恣殆与词赋不殊葢洪武永乐之间浑厚纯朴直而不俚宣德巳后体格卑弱风骨斩然弘治正德浸淫复振逮乎嘉靖局面忽更纤缛者丽而不雅棘钩者恠而不典澶漫者滥而不裁尝观弘治间一二程文词理明畅即后学可式也当是时李公东阳程公敏政王公鏊皆以慱雅欝时宗而钱与谦顾士廉辈又以隽才唾手高第是以青衿之士咸取则焉自薛侃昌言欲以论孟古义式场屋而大学士张孚敬深以为然又复奏遣京官出主省试少年初学兢奇妖无所顾惮文体顿坏反可慨也先大夫两督学政首以正文体务敦实学教在广东则名其堂曰崇正在福建则名其堂曰飬正规复旧制人文焕然改观所有兴革条约布诸学政集者至明且悉也惜乎一倡十咻而时态复变耳岂气运之使然也哉

时义之奇恠者莫过于嘉靖十年之后有士子作孔子圣之时者一题其破承云圣易也夫易时也以时语圣神哉此殆以题释义非以义释题也与西昆之体何异而督学方首举不亦骇哉

南海陈献章当成化初会试虽负重名躁于趋进亦投时好兢出新奇作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怀之一题其破云物各有其等圣人等其等考官戏批其傍云若要中进士还须等一等传者莫不绝倒使在今时更属平易矣金编修璐尝有诗云何处歌新调旖旎故不羣翦花金琐琐鬬叶玉纷纷巧迭空中锦轻翻水上云自惭心太拙到此不能文其言颇切纤缛之病岂特时义然哉古作亦有然者矣

括帖之说总属时套举子习熟取便于场屋耳先朝陆釴诸公号称名家至如作易经时文亦有套数凡遇大吉无不利之类则云昏媾获标梅之吉涉川膺舟楫之任行师有三锡之宠听讼得金矢之利如此文法不一而足初不论其为何卦何爻也亦可丑矣又如锦囊集一书人所罕覩得其片纸只字不啻大贝南金率以厚赂购至抄录七篇偶凑便可命中子孙秘藏以为世宝其未得第也则名之曰撞太岁其既得第也则号之曰敲门砖呜呼祖宗立法惟此为进贤选能之具而顾使人苟且轻忽之若此不尤为圣世之一玷哉嗣后刻本日多套子日盛甚至于仁义忠孝之类各集美语编为数联遇题直书唾手发解三尺童子真才实学不知果安在哉

文章贾祸不惟古人诗词为然虽我朝时义亦有自罹其灾者当 太祖时臣子往往以光字则字之类触讳抵戮至于 世宗之世亦有以程序获罪者如山东试录以无为而治者其舜也与之文结用作聪明乱旧章等语 皇上震怒以为诽谤而御史逮捕卒毙杖下其后又有斥罢试官者有停止会举者于是监临官虑犯忌讳必择好题过为逢迎甚至断章取义不成文理及试录呈进必用千金买求权要矣浙闱近以大本堂作表题试录巳进有人语以此题乃懿文太子时事恐犯忌讳不宜御史惊惧欲死数千金厚赂阁下而息又一科出优恤军属判语误作军士试录巳发差人飞骑追至半途而易之亦费千金又有以幅员作幅巾员者为不学无术者也

学士罕能通贯皆指别经客经素未曾句读误出题目一督学命易题云故无有师保如临父母不知故字本属上文一场喧异又一督学命诗题云彼美人兮西方之人兮有生员不知其义乃出而语人曰圣经中如何亦有西方菩萨之说非观世音不能当也此生巨富不久即中举为优人搬戏文也

杨公用修尝恨举业之陋有曰士罕通经哗名苟进徒事末节五经诸子则割取碎语谓之蠡测诸史抄节碎事谓之策套其割取抄节之人巳不通涉经史而章句血脉皆失其真有以汉人为唐人唐事为宋事者有以一人析为二人二事合为一事者余曾见考官程文引制氏论乐而以制氏为致仕又士子墨卷引汉书律历志先其筭命作先筭其命者近日书坊刻布士子珍为秘宝转相差讹殆同无目人说词话宋人自尊其宋曰本朝家法与三代同过前代者五事今人亦云本朝家法与三代同宋人云汉有七制唐有三宗本朝有四圣成化中有殿试策袭用本朝及四圣字称前代为本朝称前君为四圣与三家村中学生称人父为家父何异而人莫之非也巳无特见一一随人之声而和之譬之应声虫焉此言切中时俗尊信宋人之大病故余尝曰今之学者宋儒之忠臣孔门之乱贼也近时俗学皆尚三苏文字不复知有唐文矣况秦汉乎故不拘大小试卷主司大率批曰宛然苏子口气或曰深得苏氏家法即中式矣有一士子素不喜眉山文集者乃笑曰众人皆有苏子倚靠偏我独无苏子可使唤耶于是论策中尝引证曰苏子有言为君计者莫若安民无事且无庸有事于民也又云苏子尝曰良医不能救无命疆梁不能与天争仲尼栖栖墨子皇皇忧人之甚也又云此苏氏所谓察微虑深慎在未形者也亦漫然批其旁曰此子固尝留心于三苏者但未纯熟耳此生见而大笑作诗嘲之云曾见东坡面目无试官惊得震苏苏分明指与平川路一个佳人两丈夫一时传讼以为笑柄殊不知始之苏子乃史记之苏秦也继之苏子乃汉书苏竟也终之苏氏乃窦滔之妻苏蕙也今不论秦汉不分男女一槩以老泉东坡颖滨当之不亦鄙陋之甚哉呜呼诚可谓子诚齐人也巳

纂修实录事宜浙江等处提刑按察司提督学校佥事林大春为纂修实录事案准本司关准浙江布政使司照会呈准礼部照会前事该本部题祠祭清吏司案呈案照先奉本部送该本部奏节该钦奏 敕谕纂修 世宗肃皇帝实录一应合行事宜悉照例举行钦此云云为照 先朝纂修实录例差办事进士往各处采取事迹近因进士俱巳选授是以拟差职官今职官又无应差人员役当另行议处臣查得各处提学官职专文学之司兼有地方之责委之采取事尤易集合无本部将合行取勘事件一面移咨都察院转行南北直隶提学御史一面照会十三布政司转行按察司各提学官将所属地方各项事迹查照开去款目俱自正德十六年四月起至嘉靖四十五年十二月止挨序年月分别事类务要考核精明收录公当编类造册俱限本年十二月以里纂完径自差官具奏册送史馆以备采择如有稽迟及草率者听本部查出参究庶几责任有归事体简便而纂修不致有误云云

隆庆元年五月十三日奉旨 一郡县境内之人曾授内外文武官职有功迹显著者及丘园之士曾遇优奖者今虽亡殁应有行状神道碑墓志圹志等文及曾有所上章奏之类抄录类进以凭去取不许将庸常之人狥情虚餙妄报 一凡境内孝子顺孙忠臣烈士义夫节妇曾经旌表及奉 旨褒誉者详悉开报 一各处递年行过事件有干系纂修可为劝惩者今开去条件虽不尽载皆须逐一点检具报

提学道札付本学廪生田艺蘅学有家传文长纪事其谕本道合令前来恊同整理庶有裨于 大典当无负厥初心也右札付杭州府儒学

因考弘治十八年十二月初七日钦奉 敕谕纂修孝宗敬皇帝实录 钦差进士顾可学张文麟 浙 江纂修官右布政使李瓒 杭州府知府杨孟王莫一文武官员不问职之大小云云谨按今无大小二字以致卑职下僚虽有功迹不得入录深可惜也况文非进士武非开府皆不得与与史汉之例不合 一山林德行之士曾经奖谕谨按今奉 旨奖谕者能几何哉抱道丘园遗名竹素者多矣 一旧无圹志葢有墓志不须重出也大率子孙不才遗失志传伪作诡名假托贵显甚可嗤鄙又或摭入些微功绩附会影响以求合式尤欺罔也而纂者或节其繁文且因无铭字之语乃弃而不录又可笑矣殊不知古人奇事多于铭中见之 一章奏有伤见在权贵者亦不敢录 子孙贫弱不能自致者多不得录 所著文集皆不进呈亦不足以备史官采录当详之

○非武备

古之武事出于一今之武事出于二古者相即将也民即兵也后世文武分而将相异任兵农分而军民异籍于是天下事如血脉之不通肩臂之相使无恠其联属之甚难矣况卫所有司之不相统摄钱粮刑名之各总理变起于仓卒之际而取办于行移之间此虚文之所以日烦而实效之所以难责也

军伍之中往往有习举子业致身科第时名相者未必学校民家子无深解弢钤素闲彀骑不能为名将者也顾作飬任用之术何如耳

将不久任无以服兵心兵不久练无以谙敌势兵心服然后可以得其死力敌势谙然后可以几其成功乃今纔得一良将本善于陆也而忽移之于水本善于南也而忽调之于北地利既巳不谙士卒又无固志及其偾事则一旦以文墨绳之呜呼如是而谓之善将将吾见其以国与敌也矣

国家飬军优渥本所以卫民也今则虑军士之阵亡而律法太重也乃反区支民以卫军因巧立之名色焉曰民壮曰勇士曰募兵曰乡兵甚至此之不足又招及僧兵借及土兵张皇狼狈为可耻也军民既杂纪律难齐反害地方元气顿索时人为之语曰宁可倭子下顾不愿官军救护又曰官兵来犹自可土兵来苦杀我又使南北多事则将何所借兵也哉

数十年以来海上元戎如俞公戚公刘公卢公辈不惟智勇过人抑且纪律严明今皆为名将矣如罗知县以功而升佥事胡典史以功而升通判皆起于举人吏员者惜乎拘于资格束于文法不得竟其材以致大用耳任人如此欲望天下之久安长治也得乎故曰时事之败由书生也

团练乡兵在治海巳有成効葢大族之力既能率人而久乱之乡又皆固志加以守廵之恊助府县之专督是以其势易行其民易集在内地则大不相侔矣漫然曰团练乡兵何可得哉故必得望重一邑才摄万夫恩威兼着之家信义素孚之人而后可与谈乡兵也

嘉靖三十六年督练乡兵事宜提督军门牌二面 瓶窑镇系余杭紧关隘口仰知县吴应征分拨乡义兵二千石恊同本地乡兵并力防守毋致流贼西突悉听生员田艺蘅操练调遣如违呈送治以军法 四月初十日卯时差徤步宋膺 沈相

临安精兵六百名拨守余杭横渎紧关隘口葢东固则西安也四月十一日 提督军门 差徤步沈文此皆右佥都御史阮公事也公讳鹗桐城人

仰钱塘县瓶窑镇里长即团集各里保甲乡兵一千名听军门原委生员田艺蘅调度固守地方如违本生呈来拿究须至牌者四月十三日 差徤步陈龙此分守道事也左参政汪公讳

甲寅年余客游湖州适海寇逼近姑苏而兵势甚弱人无固志时知县张公冕在乌程谓余曰兵不足用柰何余曰人人皆兵也安得不足但患不精耳为今之计团练召募皆缓不及事莫若任怨悉点富贵家之仆隶以充行伍庶人力强壮器械精明艛橹完备可以应令齐集耳公欣然拍案起谢曰此策甚良吾不惜为国任怨也即以利害晓谕之不数日间兵食俱足矣自后王江泾之捷果得此兵之効乙卯年余尝紏集义兵千人为保障一方之计具约一十八策呈诸本府李公蒙给帖遵行之亦首载此事

边方则有夷狄内地则有盗贼夷狄手足之疾盗贼腹心之患小贼不止必为大盗大盗不止其祸尤甚于夷狄葢夷狄之来去也有限盗贼之滋蔓也无穷今之当道以催科为急务以安民为末节以小贼为不足治以强盗为不足虑是武备之设岂专为外国而官军之飬岂专为乱世也哉愚则以为三五穿窬者当责之应捕民壮名擒而户索若二三十人为羣放火杀人者便当责之卫所官军根薙而汇拔之可也然有土贼有客贼今保甲之法或可以清其流惟族灭之令行庶可以绝其本平民之家一被强盗皆隐忍而不敢呈告葢苦捕役之需索也虑官司之纵放也在狱则妄攀良善以门汪牢吏发徒则迯回草窃以纳月钱及成死狱则又姑息而不忍决或困审录之累或虑减刑之恤一贼未除全家反破谚云失贼遭官诚可痛哉陵夷疽溃之患所当深长思也

隆庆末乡民夜获一盗乃惯偷也送之里长里长惧而不受付之应捕应捕熟而不擒不得巳送之县丞丞鞫之曰汝何处人曰余杭人丞曰余杭人如何来我钱塘为盗堂下隶胥闻之皆掩口而笑是贼但不当越境邪又将自巳酒食劳之曰汝良苦矣且纵之使逃两索其贿而罢或私语丞曰治贼何以如是丞笑曰此皆衣食父母也呜呼此非巨盗之魁也哉时行保甲之政谣曰要民安先保官官飬贼贼生翼

○非民风

民之风上风之也故曰君子之德风上奢则下侈上俭则下啬上欲则下偷上仁则下敦庞上义则下正直上苟且则下支吾今上之人大率以智术笼络黔黎耳或锐始以沽誉或守职以图迁孰能诚心爱民治国如家而为百年之计也哉往往称能者亦先茧丝而后保障缓抚字而急催科彼猛此宽朝令夕改而民风日敝矣又何望于贪墨阘葺之鄙夫乎故必上下不相回护甲第不相朋党得一贒守令宜于民风安乎土俗则久任以展其才虽居官以长子孙可也不入京以登台阁可也推之而守廵抚按皆然矣见一不肖者则为之明正其罪速夺其职不事姑息之举焉吾见官箴自正吏弊自革盗贼自化百姓自康而天下自治矣风岂在民也哉

百姓之病非病于天灾也惟官邪之是病也水旱凶荒适然之遇流移自食可以迯生惟官之邪则贿赂公行是非不白利害莫恤控诉无门此民瘼之所以日深而积薪之忧可为长叹息而痛哭流涕者也其病有十曰官府剥削曰号令欺惑曰粮里不均曰乡宦诡寄曰灶户免曰钱粮隐貱曰斗级守盘曰塩捕诈害曰水利占塞曰风俗奢薄昔年民所大病者惟耳房铺陈库子馆驿买办诸役十九破家及南海御史庞公大肆振作痛革此弊其它亦十去八九惜乎不得久任今复有萌孽之渐矣独持风裁者岂无其人哉庞公名尚鹏癸丑进士有大造于东南曾无颂碑生祠此亦风俗薄恶之一端也

官箴易正吏弊难清故吏胥上下亦有十弊曰上堂禀事曰棍徒充吏曰吏犯照会曰司府通连曰出廵关节曰阁灭卷宗曰积书把持曰那移钱粮曰仵作诈害曰白役下乡嘉靖四十四年庞公亦洗涤二三惜乎有治法无治人耳

小民出赋税以给公上有司征常课以充国用此理也分也今成熟之时则比较太严期限太促不过欲完公事以衒能声而巳初不计天道之阴晴农工之闲暇否也凶岁则又隐灾而不建白或灭恩而不蠲除一切催并大户以图集事宽纵小民以沽美名殊不知凶荒贫富共之者也官府不免小民之一二而大户巳免小民之四五矣又行劝借之巧令假赈济之虚文权贵之家既不敢犯乃独于乡村殷实良善而侵削焉岂仁心仁政也哉

洪武二年诏户部藉天下户口置户帖书各户之乡贯丁口名岁以字号编勘合用半印钤记籍于部帖给于民令有司点闸比对有不同者问发充军官隐瞒处斩又二十年浙江布政司进鱼鳞图册先是命户部核实天下土田而两浙富民畏避差役往往以田产诡寄亲邻佃仆谓之贴脚诡寄久之相习成风乡里欺州县州县欺府奸弊百出谓之通天诡寄而富者益富贫者益贫上遣国子监生武淳等往各处随其税粮多寡定几区区设粮长四人使集粮长耆民躬履田亩以量度之图其田之方员次其事悉书主名及田之四至编汇为册其法甚备谓之鱼鳞图至是册成乃上之嘉靖末年两浙田土复行丈量较成化之册美恶顿异葢古人法度精详今时大率苟简即吾杭论之莫善于海宁莫不善于钱塘而余杭则曾不丈量含糊申报要皆无任事之人故耳许公天赠在户部为余言海宁之政始终条理为合鱼鳞旧法至于钱塘则迁延七年而后成虽曰扒平犹为不平也安得借许而重平吾杭也哉此久任之法所以当急也余见出思集

湖州府后学吴仕旦覆订

建昌府督刊知事毛祯

督写检校季士俊

对读教授徐文渊

训导陆胜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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