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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入梦

昨夜入梦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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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我瘦削的脚儿,

越道人间的沙漠,

呵,蜗牛在墙上努力,

我何敢笑其迟笨。

我有清澈的耳朵,

但只能听城市的闹声,

女人咒诅,骡子喘息,

消磨我官能之机敏。

我的所爱,既如古墓旁的灰尘,

却随着凛冽的夜风弥漫到空间,

飘泊到我的眼底,

阻塞我飞跃的心之去路。

我想逃避这龌龊的活尸之围,

遁入仙山,以碧草为褥,海风催眠,

呵,企望着洁白的少女之臂儿,

终须满足于无底之空梦!

那迷人的桃花色的希望,

诱惑我无知地走近墓侧,

看朝暾里面翔舞的游鸦,

始痛哭我的生命之停顿!

吁!当我潜步来到园里,

严风已密布着荒凉,

我无处寻蔷薇的花片,

更何堪向其枯枝,证我命运!

1926年12月26日于岳州

海船上

无数黑毛的粗腿,

带来了初干的泞泥,

弃掉于舢板之上,

给往往来来的旅客去踯躅。

满着胡须的黑脸,

不绝地在阳光里摆动,

并在其黄牙齿的唇边,

哼着歌儿,应和别种之扰乱。

我痴立在这活尸之围,

凝望无涯之天际:

深盼着海风奔来,

扫尽去奇奥之人气。

但只有妇人与孩子的呻吟,

老头子的咳嗽,

(如夏天之暴阳,)

充塞这庞大的空间之清静。

1926年12月于天津

魔鬼

无须火山崩裂,大地垂沉,

我的心已徬徨如小鹿,

迷路于黑暗之旷野里的小鹿,

当我发现你来了的时候。

你,奇殊之种类,我的仇人,

无颜色能描写你的脸相之凶暴:

你的鼻如奇峰,口如血盆,

无数脑壳,是你的颔下之项圈。

你的眼睛,烈火般的眼睛,

曾烧死无数灵魂与生命;

那些被你走过的街衢,

全留着弱小者之血迹。

你的脚踪,漂渺如梦,

但有无数含恨的魂魄跟随着,

你也乐得他们做从者,

显示你的暴虐之威力。

吁!可恶的怪物,

竟然也以你悠悠的狞笑,

来破灭我的梦之美丽,

在每个万籁寂寥的夜深。

见你来时,烦恼遂如蚂蚁了,

集聚在我创伤的心上:

似增加我的抵抗的气力,

又似乎因怕你的獠牙而觳觫。

“去吧,再进一步便是你的坟墓!”

我怒目的向你警告:

这声音如空山的暴雨之激彻,

曾战栗了天上的金星与庭前的古柏。

但你只微微地挠须,耸着肩膀,

现出你的雄勃与“伟大”。

且带着轻蔑的意思:

“你说的,只是小孩子的呓语!”

于是你张开铁臂,闪耀火眼,

跳着那野人之跳舞,

吼着狂欢的胜利之歌,

从迷濛的灯影里倏然消逝……

呵!到世纪的尽头,(我敢断定!)

啮尽了有灵魂的人类,

不死的魔鬼,你的残忍之心,

犹惆怅的想念着美女与诗人!

1926年末日于北京

生活的麻木

不必因痛饮而沉醉,

我的感觉,已如泥中之残叶,

当这艳冶的春阳,

亦不觉空间的暖意。

在冥冥的长夜,

偶听孤雁的哀鸣,

(这声音曾颤栗了幽梦!)

但我的心扉,仍严闭如墓门。

终日是饱食而呆坐,

痴笨的眼光望着白壁,

和以单纯的低弱之鼾声,

偷渡了时光之飘逝!

呵,永远是疲乏,迟钝,

蛰居这空漠之小室,

如昏瞀的垂死之病人,

任风悲月朗,宇宙色变!

1927年3月于北京

生之不幸

二十年前,

(我永远诅咒那瞬刻!)

满足了上帝的一点意思,

铸成了我的今日之飘泊。

既做了此种动物,

又何独见异于同类?

未能向明月微笑,

或游泳于湖滨,追逐美女之素脚。

只有这弱小的心,

深印宇宙的灰色,

战栗于无底之黑夜,

使神魂飘荡于噩梦。

呵,重驮着如是悲苦之命运,

我已超乎骆驼之坚苦;

但一切之纷扰,

犹如时光,给我无穷之憔悴。

厌恶这人世,

我耽醉于虚无之仙境:

假眠在琼岛,伴静穆之树林,

听白鹤与泉流谐和……

终因这伟大的天地,

被污浊的弥漫之人瘴,

染成了悲哀的颜色,

显现着我的前路之茫茫。

吁,仅有的慰藉之幻想,

又变成了残叶,

带着死之启示,

永绝我的生命之春意。

是以我踯躅于苍野了,

叹息于颓败之墓侧;

我流泪于棺里的骷髅,

望其分担我的疲乏之重载!

1927年4月于北京

死之因

旋风击破松荫,

卷我平铺在草地之欢乐,

阔步地随秋远去了,

留下残痕,使泪儿为其妆饰。

我狂呼有幸福之人,

援助我补救这损失,

但除却猫头鹰之嘲笑,

宇宙依样是空漠。

黑夜亦乘机潜来,

遮断我最末的希望之光,

盘踞我周围,

使我迷失了前途与归路。

暴虐之苦恼,

遂放肆其威力,

统治了心灵,

证明我命运之塔的崩败。

为不愿春来人间,

我独萎靡于街旁,

故以疲乏之想象作美丽之梦,

但终因伤害而颠扑了。

呵,无厌的时光之大欲,

既吞没我永久之生意,

完了,无余剩之力,

痛饮我生命之泉的余滴!

1927年4月北京

爱神之降临

鸟语清脆,阳光明媚,

蔷薇花开遍幽谷,

和风送来了紫丁香之气味,

我无须如是浓郁的春之感觉。

亦不必洁白之裙裾,

与黄金色之长发,

飘忽于波纹漾漾之湖边,

散漫美之诱惑。

看见michelagnolo之“虔敬”,

爱神便降临了,

且在我心之深处,

开始其抚摩。

为纪念这幸福,

缄默就是我之赞颂,

纵横惯了之笔杆儿,

更莫想表现那感动。

1927年4月于北京

爱情与苦恼

上帝要人间热闹,

将我们去点缀,

在一个舞台上,

我们便常常遇见了。

你放纵着傲慢,

我捏死了懦怯,

冲突遂横在我们中间,

却成为彼此之关系。

或人曾因你痛哭,

或人曾因我欢笑,

但我们乃演戏给别人,

不是寻求自己的满足。

每至音乐最高之节奏,

我们的典礼告终了:

你除下面纱,我解开飘舞之裳,

作我们疲乏之叹息。

1927年4月北京

假使有个上帝

假使有个上帝,

以其慈悲之心怜悯世人之惨痛,

我亦不愿得其同情之眼泪,

因我无能离开我之苦恼。

吟哦于将夜之海岸,

不是追怀落日,亦非赞叹星光,

乃我之年华和天色俱暮了,

竭余剩之疲乏,作死之羡慕。

1927年5月于北京

痛哭之因果

我们抱头痛哭,

竭了眼泪之来源!

在这恍惚之片刻,

有如经历了无数世纪。

你因晕绝而颠扑,

如venus塑像之倾败,

僵卧我麻木之脚旁,

奈我无力去持撑。

是因这颓丧之手臂,

无能再作狂热之拥抱,

仅以我潮湿之眼角,

微睨你如雨后梨花之面庞。

我无语,

你缄默,

呵,如是伤心之后的疲乏,

是心灵萎靡之明证。

我曾发誓:

任花好月明,

及秋风横扫落叶,

或魑魅即是人心,

我们只为温爱而歌唱。

“勿忧,勿虑,

不管天上人间,

且看我频频欲动之眉梢,

我的眼睛并为你而明媚!”

这是你给我的生命之节奏。

但我们终须痛哭!

假使追究其原因,

与其归咎于命运,

我宁肯作人类之公敌,

愤恨这虚伪世界!

1927年5月北京

清晨之疲惫

揉开睡眼,黑夜已逃遁了,

阳光又开始其阔步,

从天边来到窗边,

终止牵牛花之贪睡。

木架上之茑萝,

瑟瑟的动着叶儿,

似嫉妒浅草会弯腰,

麻雀会歌唱。

隐约的琵琶之声,

起自邻家之深院,

宛如那窈窕之女郎,

弹她心中之欢曲。

欣幸大自然之神妙,

我亦欲吟一诗句,

鼓励了心思,

但无力赞美这清晨。

1927年6月于北京

暴雨之来

旋风引来了狂乱的游鸦,

为暴雨的先导,

尘沙弥漫着,

是其威力的显示。

阳光被逼迫向树梢远遁,

如惊弓之野鸟,

乌云追踪而来,

欲吞没这世界。

树林现着恐怖,

发出畏难的呻吟,

雷声隐隐地震动,

却无意或得意的带点威吓。

宇宙变样了,如黑奴之面部。

在空间驰骤之电闪,

成了黑暗的无数裂痕,

又象是报告暴雨之来的时刻。

1927年8月北京

青天

阳光之流丽,

一切的树枝灿烂了,

泉水在悬崖上缓流,

婉约之歌声满于山谷。

和煦之微风,从天际飘来,

浅草遂含笑了,

野玫瑰亦卖弄其颜色,

似竞争温柔之拥抱。

净白之鸭群,

联步入溪边,

为追逐之游戏,

将无数水花,点缀空间。

默坐于柳荫深处,

抚既断之琴弦,

怀疑这万物向荣之宇宙,

因我之心中,尚无春来之消息。

落雪之夜

习惯了孤寂,

能解剖失眠之神秘,

但我之岁月,

却不愿给苦恼做怀抱。

披满绵绵落着之雪缕,

我又寻欢于深夜了,

让可怖之寒气,

去盘踞那空室。

吻过洁白之裙裾,

释了眉上之重负,

看我镜里影儿,

是同灯光一样的灿烂。

呵,抱少女之纤腰,

作回旋跳舞,

音乐悉谐和了,

我亦为暂时之幸福而歌!

北京

颠沛的人类

思慕平庸的幸福,

已深尝命运之苦味;

心因伤而益跳,

脸儿渐如秋叶。

明知是苦恼的诱惑,

仍贪图欢乐的侥幸,

遂把无意思的莺啼,

认为悲哀的同调。

从骷髅的预示,黄叶落地的证明,

吁,不堪救药的人儿,

尚恋留着苟且,

以为幽梦是信女,定来践约!

为忠实于企求,

不惜以眼泪作信仰,

辗转在深夜里,

心儿听失望之哀戚。

甚欲希望重来,

忘了青春的可爱,

以含愁的眼光,

看宇宙色变,秋夏转移。

不死的岁月,

遂以疾病渲染生命;

衰老也得意地窃笑:

“随你厌恶,咒诅,终须我来!”

使苦恼得到机隙,

馋食了灵魂的养料:

呵,此乃自甘萎靡于空梦,

将哀怨去嗟叹东风,应觉羞怯!

但人儿善原谅自己,

终把那苦痛,

疲乏与叹息,

去判决“上帝”乃罪人。

噫!利用时神的火塔,

埋葬一切大欲,

心灵可游泳于明月而清辉!

嗟乎!奈人间无此大智之豪杰!

1927年8月北京

新秋

热风已随着

太阳的炎威逃亡,

留下无力的蝉鸣,

为下野之通电。

树林虽未变色,

但减少了夏时的浓荫;

叶儿在微风里飘扬,

欢喜空气的清爽。

天是高远了,

月光稍含着清凉;

萤火向草丛退怯,

欲投奔别一世界。

海棠从绿叶上结蒂,

渐如艳妆的少妇,

卖弄其姿色,单显示给玫瑰:

“你的青春过去了,让我来替代!”

猫与狗恢复了活泼,

各离家去作乐;

只有闲懒的人儿,

还觉得午时多少的疲倦。

异样的,是那蚊子,

反变本加厉,

似感着死之悲哀,

竭其猖獗,为灭族之前的奋斗。

北京

长风曲

如月儿是黑夜之女王,

则长风乃空间之霸主,

虽不明其来去,

但无形而有声。

驾白云呵长征,

灰尘为其先导,

野鸟惊狂,红日失光,

越高山如平坦。

得树林或海浪的助威,

有如动天的虎啸!

椿与橡因之危惧,

农民忧茅屋之坍倒。

纵不计其起源,追其归宿,

仅一刻之生存,

万物皆变色,

诗人应歌颂其伟大,闪电妒其神速!

北京

一尊想像

捐弃一切苦恼,

铸成了一尊想像,

是人间绝无的美女,

以香吻抚慰我苍白之颊。

我虽是生于山野,

听惯了狼群追逐,虎与豹的喊叫,

但她的小语,

在我心头,却有无限的重量。

哦,仅她的眉梢,

已是我整个的上帝:

我纵有蛮苗之秉性,

终受她眼光的洗礼,为温爱之信徒。

我欲挽夏夜之风,

或请幽谷中的泉滴,

为我歌颂这想像,

及因她而生的暂时之幸福!

北京

哀感

啊,希望之光既如暮霭,

渐成为黑暗,

我何能去鼓励咽喉,

唱美丽的命运之歌。

疲乏于生之苦恼,

我萎靡了,

纵富有虎豹的想象,

亦须作死亡之梦。

该诅的是远逝的时光,

挽我的青春为同伴,

使我欲医治

这既往的世纪之苍老。

一切沉寂了,只有不温的泪,

为无限回忆的祭礼;

但原有之欢乐,

竟成了死之忠告!

北京

苦恼如樵父,

砍尽我青春的树,

我生遂成荒野,

旋风挽飞沙长住。

损失了枝枒,

纵使春光明媚,

亦难结成绿荫,

让爱情如燕子,结伴去寻凉。

呵,惨遭这巨变,

倘若我心从空梦里游倦归来,

眼见这永灭的伤害,

我如何去安慰其悲哀!

我正如啼鹃般哭泣,

哀怜这生命之焰的将暮,

但恨生成了野人之意志,

为疾苦之呻吟,终觉羞怯!

北京

我披发望天,

欲消散心头的抑郁,

见星光如媚眼,

反生了无限可伤之故事。

我曾握起笔儿,

欲写命运的招供,

及美梦何以逃亡,

但呵,终厌恶去判断这罪咎。

看惯了生之戏剧,

(媚笑和低泣的!)

我无须乎上帝的仁慈,

彼之心,亦犹如无用的言语。

我不惜所有的欢乐,

因欢乐乃苦恼之引导;

与其让泪滴成流,

毋宁以想象之力,建筑一可爱的坟墓。

我欲折园中的玫瑰,

及一切半开的花朵,

如绒毡般平铺在地上,

任马蹄践踏,粉如泥沙。

倘黑夜能长征,

我愿为小卒,

纵横于这宇宙,

屠灭世人之作伪!

北京

有感

呵,我的朋友,

昔日的困苦之磨炼者,

尽随去燕分飞,

开始其温和的梦。

只余剩我之孤独,

成为这古城的恋人,

经春蚕变茧,秋雁重来,

颤栗于驴夫之鞭声。

何时得命运死亡,疾病,或沉醉,

寻机恢复我本能之自由,

越高山与黑海,

采集宇宙之精华,为荒年之宝藏。

如今又深秋了,

蝉儿作最后的诉苦,

河水受死叶的点缀,

我仍徘徊于沙滩,心头满冬天之气象!

北京

投赠

你,所谓朋友,

何必如是多多。

且慢少许的行期,

让我来结束友谊的账。

在往昔的时光里,我们乃一伙伴,

记得不,至少曾一次相对着兴感?

那可珍的同情之眼色,

曾几时,全成为回忆的疮!

我纵欲缄默,

再听你假意的赞叹,

但心儿已在跳跃,

愤怒的,为虚伪之轻蔑。

因而我失掉温和,

如骄傲的野人之子,

唱突兀之歌,

举眼望无涯的天际。

请勿怪我,

但你亦无须负责;

因聪明的人,

向势利作揖,正是上帝的意旨!

我心已染遍人情之灰色,

终可忘却你之赐与。

呵,我往昔寂寞之伙友,

远去,愿荒疏你的惯技,甜蜜的言语!

北京

无题

死神之脚音何以如此其渺茫!

尽听风的狂啸,

看落日死亡于山后,

时光挟旧感前来。

可爱的青春,

已尽为徬徨的代价了,

但我的手儿依旧有力,

欲捏死生之苦恼。

流泪到脸上,

还可还命运的苦账,

奈我心满着愤怒,

悲哀失其处所。

呵!我其如无期的刑徒,

老毙于梦之监狱?

误尽了一切春光,

只偶尔的感幸福于载饮载歌之一瞬。

北京

如死神蹑脚在脑后

如死神蹑脚在脑后,

欲寻机取我远去,

则我的生命应是充实的,

爱情或是苦恼。

但在半死之黄昏里,

板桥在河上孤冷,

秋叶随风漂落,

我心却无力为其兴感。

亦不因花枝之招展而笑;

呵,永远是空虚,

如不忠实之友谊,

毫无悲与欢的证明。

我欲裂喉而歌,

用豪放或沉抑之音,

自白我的诚意:

死神呵,我愿为你的俘虏!

作于北京

心儿

你是宇宙间惟一的宝物,

但已被人们各自的渲染,

遂在上帝的座前,

亦不为忠实之客。

生活于繁华的世纪,

人们皆以你为竞争的工具;

发生了爱与怨的轇轕,

作为伤害之武器!

宛转的黄鹂之歌声,

已无能使你倾慕。

呵,只努力于权利之企图,

变成了无穷止的欲望之奴隶。

我愿得一神巫,

或是天之使者,

摘下这心儿如残花,

为腥臭的屠场之点缀。

北京

路旁的草香

我欲语路旁的草香,

倘若喜欢我,

可取去我一切,

但莫引我入梦。

梦,美抑是丑,

我都不愿去尝试:

恶魔我害怕,

可爱的少女又含着许多伤感。

且同我来回缓步,

如我的想象中情侣。

能得到飘缈的香吻,

可不必那轻颦的笑。

到夜色伸张,

星儿将展眼羡慕:

“看这异类的爱恋,

嫦娥亦欲嫁给蝴蝶!”

北京

静寂的夜

呵,那静寂的夜,当它来时,我便想仰天狂啸,或痛哭,给一些这如死之周围的生动,但啊,苦恼已饮尽我眼中之泪滴,忧愁又横锁在喉咙,于是我多感的心,成为俘虏了,被凉夜的强暴,随意去摆布!

我深盼有古庙的钟声,或是睡鸟惊梦的喊叫,以解我围,因我无法去消散这无垠寂寥的重压:大地沉着,天是黑的,树林如骷髅之军旅……

灯儿反由明而灭!

恐怖遂成饿客,吞没我所有丰富之想象,驱我到荒原,阴谷,战壕及坟墓,为落魄之人!是以我灵魂露出了颓败之迹!

我不畏火山崩裂,狼群与虎豹争强,或魔师亦无能感化的野盗之明火,却不得不承认:当我的心成为俘虏的时候,可怕的,乃静寂的夜!

北京

九月六夜

吁,游行的凉夜,

其把我心头之火焰抹煞去,

我欲在今夜里,

冷眼看人们与我之友谊。

我不愿哭和笑,

全成为虚伪的妆饰,

同情之音初出喉咙,

即消灭于耳际,心儿更何须说!

我的所要乃死神与生命的关系,

秋随夏而来的忠实,

将一切之乐与苦,

为彼此灵魂之粮食。

我无须乎言语的赞叹,

多情的动作,

如巴黎的卖淫之女子,

无限的爱在口头。

但这人间,

(该毁灭的一切势利之大本营!)

所谓亲切的朋友,

尽为富贵与荣誉前来,见贫苦而怯。

是以我在今夜里,

欲冷眼看人们与我之友谊;

呵,游行的凉夜,

其抹煞我心头狂炽之火焰!

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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