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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资治通鉴长编

卷四百二十 元祐三年(戊辰,10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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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哲宗元祐三年閏十二月戊辰盡其月

閏十二月戊辰,詔以皇帝生辰年例度僧牒六十六,紫衣二十三,賜上清儲祥宮充修造費。(新削去。)

是月,右正言劉安世言:「臣四月以後凡十三次論列胡宗愈罪惡,乞行罷黜,至今未蒙施行。臣竊惟自昔臺諫官彈擊執政,未見是非不決如此之久。伏尋故事,蓋嘗有留百官班廷諍,及闔門待罪自求貶降之例。而臣所以包羞忍恥,涉歷九月,而不敢輕為去就者,誠欲廣陛下納諫之盛德,致賤臣愛君之孤忠。與其速去以潔身,不若盡言而報國。是以剖析義理,援引古今,凡可以上助聰明之萬一者,臣皆披瀝肝膽而盡言之矣。陛下雖未加臣狂瞽之誅,而公議已及臣失職之罪,循省微陋,實不足以勝天下之責。恭惟祖宗以來,體貌大臣,雖用捨之道,主於至公,而登拜罷免,亦有時會。今龍興之後,正當進退大臣之機,伏望特奮剛斷,早去宗愈,使中外知陛下聖德之日新,而朝廷君子之道長,非獨臣一人之幸,實天下之幸也。失今不圖,養虎遺患,則臣所謂留班廷諍、闔門待罪之下策,將不得已而為之矣。惟冀聖慈審察公議,出臣前後章疏,付外施行。」

又言:「臣竊謂二聖臨御以來,勵精求治,遵守法度,曾無過舉,諍臣之職,最以優為。惟君子小人消長之機,實係天下國家治亂之本,要在分別真偽,判白忠邪,使上心明辨而無疑,則羣小不攻而自破,今之急務,獨此為先。臣伏見宗愈以姦回之資,挾宰相之援,欺君亂法,盜取名器,更相朋比,無復畏憚。中外之論,皆謂宗愈之進,非陛下之本意,為大臣之所誤。臣是以採摭眾議,稽參實跡,歷指宗愈之罪凡十二事,皆有按據,昭如日星。雖陛下意在并容,未加考驗,而微臣官有言責,豈敢遑寧。伏望聖慈特垂省察,若臣之所言稍涉誣罔,則乞重行降黜,以戒虛妄;若宗愈罪惡如臣所奏,亦乞速賜罷免,以警姦慝。臣與宗愈義難兩立,惟冀早施睿斷,以決是非,使諫官職業不自臣廢,豈勝幸甚。」

又言:「臣竊惟二聖臨御以來,開廣言路,天下之事,幽遠必達。顧臣愚陋,獲廁諫列,實千載一時不可逢之嘉會,豈不貪戀聖德,願效萬一?然而數月之間,止以宗愈一事,章十五上,未蒙聽納,夙夜憂懼,若在塗炭。豈臣精誠不至,無以感動天心,議論不切,莫能開悟聖意,何所言之久不效也?自昔臺諫官論列執政,未嘗有兩全之理,今朝廷未加臣妄言之罪,則是陛下粗以臣言為信。而乃依違累月,未睹施行,搢紳之間不知諫疏之留中,往往指目譏誚臣等,以謂容身懼禍,墮廢職事,遂使小人久汙廊廟。公議若此,安可不畏。臣聞天下之理,惟是與非,為人君者,惟當正心誠意,以審其是而已。願陛下博考僉言,詳加聖慮,以臣所言宗愈十二事,反覆紬繹。若非誣罔,即乞罷免宗愈以從人望,進有德以尊朝廷。或宸衷以為不然,亦乞出臣章疏,明正其罪。使臣上不負陛下之拔擢,下不失諫官之職業。惓惓之忠,罄盡於此。」

又言:「臣自四月後來,凡十六次奏疏論列胡宗愈罪狀,乞行罷免,至今未奉指揮。臣迫於公議,不敢中輟,頻煩天聽,宜被譴逐,陛下曲示兼容,未加竄斥。臣若知難而止,不復盡言,則上可以結執政之驩,下可以圖一身之利,何獨自苦,力犯大姦?臣雖甚愚,竊亦有說,輒傾丹懇,再冒聖聰,仰冀睿慈留神聽納。臣聞聖人之治天下,有禮義廉恥之教,有刑罰誅殛之威,禮義廉恥所以待天下之君子,刑罰誅殛所以待天下之小人。非聖人有厚薄之私,蓋禮義廉恥由賢者出,則不可以治小人者待之也。伏惟陛下恭己於巖廊之上,而聽政於萬里之外,所與朝夕圖講天下之事者,執政數人而已。若得當世之賢者而任之,則朝廷尊嚴,四方率服;苟非其人,則堂陛陵夷,取輕中外,不可不謹也。今宗愈匿宰相之親嫌,盜中司之要任,欺罔人主之聽,隳廢祖宗之法,立朝有朋黨之實,行己多貪濁之惡。自叨大任,臺諫官前後論列,不知其數,而宗愈偃然自若,殊無愧心,禮義廉恥固已埽地。陛下猶以治君子之道而待之,望宗愈之自引以全體貌,臣竊以為過矣。管仲有曰:『禮義廉恥,是謂四維,四維不張,國乃滅亡。』古之善觀人國者,惟以此道而逆知其盛衰。今宗愈犯義如此,豈能為陛下設張四維,以致天下之治乎?臣聞十人之聚無不公,蓋以其好惡是非,難蔽於一偏之說,而眾心之所服者,惟理而已。臣向者嘗言宗愈十二事,皆搢紳士大夫之公言,明有按據,惟陛下虛心澄慮,詳繹庶言【一】,以臣章疏付之外司,特令推究。如稍涉虛誕,臣甘受罔上之戮,或皆有實狀,即乞早罷宗愈,以慰天下之望,臣無任跼蹐俟命之至。」

御史中丞李常、侍御史盛陶、殿中侍御史翟思、監察御史趙挺之、王彭年言:臣等近者累次論奏,乞以經義別為一科,令與詩賦科並行均取者,蓋以見行科場詔條稱,將來一次科場,如有未習詩賦舉人,許依舊法取,應解發合格人,不得過解額三分之一。以此觀之,則是朝廷更無用經術設科取人之理,止以舊人未習詩賦,且於將來一次科場,量以分數收取,而欲陰消之故也。臣等所以區區者,非特為舊習經義舉人頓然失業為言,直以上之好惡不可不謹。以義理論之,則以經術勸士為先,聲律為下;以教化言之,則通經術者為利博,事聲律者為害大。通經術則天下之士知道德之奧,講禮義之要,修身治性,乃能履忠厚,崇廉恥,其磨坛成就,十有八九必為良士。異日擇取以為公卿,相與修明政刑,宣揚教化,其為利顧不博哉!事聲律則涉獵浮靡,講習淺近,所謂道德之奧,禮義之要,弗學可也,而欲望其成忠厚廉恥之風則末矣。凡勸厲士人,而禮義廉恥之風不立,則中上之才,巧佞姦慝無不為矣,為害顧不大耶?臣等采之公議,且願以經義與詩賦各設一科,材性自有所長,謂經義蓋非止以一經,而又示之以新意之謂也,其詳今附之於後。臣等承乏言責,固不敢以苛末小故及自執鄙見,屢凟天聽。重念設科取士,其是非得失,實係時政之盛衰,今朝廷立法,黜抑經術,崇尚聲律,天下皆知其非者,以干治亂之體為不細也。臣等若緘默不言,雖或言之不能詳盡,是謂失職,惓惓之誠,所以屢獻而未已也。

臣等竊聞今太學舉人與四方之士,觀望朝廷意旨,已皆不復治經旨,凡干義理之書,一皆斥而不談。博士所講,與其父兄之訓,不復更及高遠。羣居切磨,惟是論聲韻,調平仄,事屬對,校比擬,以輕巧靡麗為務。此臣等所以慮道術日衰,以就廢絕,將復如唐末、五代時學子志識淺陋,此有志之士每多太息而流涕也。熙寧中改科場,乃欲以經術消詩賦,於道則順,言理則直,所不善者以私意教人耳。今也欲以詩賦消經術,於道不順,為理不直。孟子曰:「吾聞用夏變夷,未聞變於夷者也。」今施設乖戾,義理舛忒,亦何以異於斯耶?今將忘所以贊教化,成人材之大義而變之,於理安乎?倘以人材性有工於辭華,而或有可用也,莫如并取之為至當。臣等輒冒斧鉞之誅,博采輿言,妄條具設科取士之所宜【二】,以俟聖鑒而裁擇焉。臣等今采之輿議,欲以經義、詩賦各設為一科:

一、經義進士科。欲試四場:第一場試經義六道,每經二道:(欲於易、書、詩、春秋、禮記內【三】,第一場各出題二道,人許占對三經,以古今注疏及己見所長,文理通贍者為合格,不得如舊日止記誦一家之義。)第二場試經義三道,每經一道,論語、孟子各一道,共五道;第三場試論一首;第四場試策三道,並問子史時務。

一、詩賦進士科。四場:第一場試詩賦各一首;第二場試經義四道,出題同第一場,人許占對一經,試本經三道,論語、孟子一道;第三場試論一首;第四場試策三道,並問子史時務。

右伏望聖慈深惟國家教化之大,陶冶人物之重,四海執經之士七八萬人,仰俟命令之所嚮,詔以臣等愚瞽之言付之有司,如或不謬,特降指揮,不勝幸甚。又言:

伏聞外論紛紛,以科場之議至今未定,舉人惶惑,莫知所向。臣等以謂詩賦既已復用,而經義一科豈可輒廢?蓋以士人操術趣向,皆視朝廷好惡,今於詩賦科內雖曰量留一經,若廢經義本科,則天下學者必謂朝廷好聲律,惡經義,不復更為根抵義理之學。相師浮薄,靡然成風,則人材自此壞矣。朝廷立法,本欲興治救弊,乃於科場之中立破壞人材之法,此豈為社稷萬世之利哉?

今之毀經義,崇詩賦者,以謂國朝以來,名卿賢相事業著於世者,皆自詩賦科舉得之。蓋不知學士大夫有聞者,由素講經術義理,決科之後,進學不已,發其聰明,乃能自立,非由辭賦之技所能成也。或者又謂詩賦有章句平側,於有司考校為易,經義汗漫,於有司考校為難。此則尤為偏蔽不尊經術之論。且六經之有義理,其簡易如天地,昭明如日月,用以取人,猶權衡規矩誠陳,而方圓輕重不可欺也。議者不能深考,乃謂六經之義高遠而難通,淵奧而難明,因欲以私意曲學謀漸廢之,是將聾瞽天下之士,使不知道也。士不知道,則不能誠於身,信於朋友,孝於其親,忠於其君,無施而可也。孟子謂陳相:「吾聞出於幽谷遷於喬木,未聞下喬木而入於幽谷者。」今科舉之法,貴於誘進,成就人材,乃抑經術,重聲律,是使學者下喬木而入於幽谷,豈不陋乎!

況王者之政,務順人心。朝廷不以聲律取士近二十年,略計天下言之,挾經應舉者凡七八萬人。一旦使之棄其所學而習其所不學,捐其所能而強其所不能,則皆顛沛失業,因有終身不復更望仕進者。事雖有繫天下之大利害,亦不當矯革遽暴如此,況有害而無利乎!恭惟陛下遵迪祖宗之遺訓,務以順人,豈欲拂天下之士心至於此哉?議者又謂詩賦之法一定,豈必更恤士人之不能為者。是勸朝廷以不仁為政,推此心也,亦將何所不至?伏望陛下深加省察,必存經義一科,令與詩賦並行均取,以為萬世之利。

又言:

臣等伏以設科取士,係天下利害為不細,前後臣僚累有奏請,乞留經義與詩賦各為一科,而均取其人。臣等近亦別狀奏聞,區區之誠,未能上悟聖心,臣等夙夜不遑安處。臣等竊聞論者以科場之設,為取士一術,其人材美惡與得人失人,不繫於此,經義詩賦又何擇也?今朝廷遂黜經義,存詩賦,則是必用詩賦乃為得人矣,不爾,安肯拂天下之士心而力為之哉?此議論之臣特欲行其私意,而不知壞天下人材始於今日,臣等極為陛下惜之。

朝廷設法本於忠厚,而其弊猶或至於涼薄,設法於涼薄,而其弊反歸於忠厚者,自古未之有也。今以經義設科,是朝廷率人以知禮義,其有不知禮義者,非經術之罪,而士之罪也。今以詩賦設科,是朝廷率人以浮靡,其相率為浮靡者,非士之罪,而詩賦之罪也。倡率天下學士大夫趨向操術,不為禮義而為浮靡,可以謂之良法哉?浮靡成俗,則士無操行,士無操行,則回邪姦慝無所不為已。且朝廷公卿百執事皆由此塗而進,今設科育材取士以為公卿百執事,將不謹其初耶?

夫堯、舜、三代之治跡,詩、書存焉;賞罰褒貶之大法,春秋存;焉禮以治其顯,易以治其微。道德性命之理,人情事物之變,立身行己,仁民愛物之術,無不備載。先王用之訓迪天下士,猶有學而不知道者,又況絕之以為無用哉?雖今詩賦舉人,兼治一經,或並設而不均,以分數取之,則名存而實亡,以多而誘其寡。蓋學者曉然知科舉雖存經義,其去取升降皆不在是,尚復留意講習耶?異時不過如昔日帖經,為一場之數,此與不令治經何以異也?又以多而誘其寡,度不數年,經義之學絕矣。古之為賦者亦有法度與規諷,其言又多瓌奇美麗,揚雄猶鄙之以為雕蟲篆刻,而謂文麗用寡者相如也。如王褒、張子僑輩作為歌頌詞賦,其才固美矣,武帝止以為賢於倡優博弈。然則文章之不主於義理者,歷世之所不貴,況如今日之賦,文章義理兩皆失之,徒為殘毀經義,破壞道德之一術爾,校其得失,何啻倍蓰千萬也。

臣等所言,蓋非出於私意。自有詩賦以來,名卿鉅儒深排力詆,不可勝數,伏望聖慈特加省察。如詩賦未即廢罷,伏乞存留經義一科,並行均取。不及十年,當見磨坛成俗,必有通今博古,殊才異行之人間出,以資公卿輔佐之選。書之史策,則以為美談,行之天下,則以為美政矣。(李常前二奏,據本集不得其時,後一奏元祐雜錄有之,具列臺官姓名,稱閏十二月上,今因此並附前二奏。明年四月八日,詔應進士不兼詩賦人,許依舊法取,應增治一經,增試一場。常等此奏乞存留經義一科,並行均取,豈朝廷果嘗欲廢經義科耶?當考。元祐元年四月三日,蘇轍、上官均議可參考。)

右正言劉安世言:「臣伏見蘇州崑山縣百姓朱迎、徐宗、唐遂、朱育四人,經戶部陳狀,各稱有田產,元係抵當市易官錢,後來連值災傷,不能如期結絕,所納息罰已過官本,其餘逋欠自合依元祐元年閏二月二十八日朝旨,特與除放。今來州縣官司,不惟廢格詔令【四】,不為施行,而又章惇作其男名目,將朱迎等不願出賣田產,逼逐人須令供下願賣文狀,並從賤價強買入己。或不即承伏,縣官畏惇之勢,往往誣以他罪,屢加刑責,必使如意而後已。異日迎等遍詣本州及轉運、提刑司次第陳訴,並不依公理斷。雖一偏之詞未足盡信,而民負抑屈,無所伸告,不遠數千里赴訴省部,流離顛頓,恐不徒然。按惇以大姦之才,抱死黨之志,方陛下踐阼之初,布平易近民之政,惇備位大臣,不能輔成上德,而包蓄詭計,動為異論,陽示強鯁【五】,陰助姦慝,以至悖慢帷幄之前,殊無君臣之禮。陛下以天地之量,赦而不誅,止罷執政,出之藩鎮。謂宜退省前過,痛自懲艾,而長惡不悛,陵蔑國法,劫持州縣,強市民產,前後大臣肆行姦惡,未見如此之甚者。臣竊謂惇閑居里閈,不與執事,而氣燄凶暴,官司莫之敢忤,寧屈陛下之法,不敢違惇之命。使惇得行其志,則天下之弊將有不可勝言者矣。伏望詳此事理,留意遠民,特降指揮下戶部,取朱迎等四狀,選差臺臣置獄推勘。若惇果有上件罪,即乞特行竄殛,以戒亂政跋扈之臣。其州縣及監司承望風旨,殘害平民,亦乞重行追奪,以懲奉法不謹之吏。庶存公道,以召和氣。」

又言:「章惇抱死黨之志,而濟以陰謀,蘊大姦之才,而輔之殘忍,因緣王安石、呂惠卿之黨,遂得進用。而造起邊隙,僥倖富貴。在先帝時,以坐買田不法,嘗罷執政,元豐之末,再叨大任。陛下嗣位,擢置上樞,而內懷姦謀,沮壞聖政,公肆悖慢,殊無臣禮,陛下曲示容貸,未忍加誅,出之近藩,已屈公議。繼以家難,退歸里閭,而敢憑恃凶豪,陵暴寡弱,使無辜之民流離失業,不遠數千里求直於戶部,覽其訴牒,可為心惻。臣竊謂崑山縣輒違詔旨,將朱迎等不願出賣田產,逼以威刑,須令供下願賣文狀,使惇並以賤價強買入己,則是縣官畏惇也。朱迎等詣本州及轉運、提刑司陳訴,而逐處不敢受理,則是州郡及監司畏惇也。朱迎等抱負屈抑,赴訴省曹,本部明知兩浙監司皆有妨礙,雖提刑楊傑係後來到任,而其人孱懦齷齪,苦無風力,自合申稟朝廷,選官根究,而姑欲應法,止委楊傑,則是戶部畏惇也。國家設置御史,本以糾察百僚,今自中丞以下,未聞有一言繩其亂法,則是御史臺畏惇也。臣忝備諫職,不忍緘默,輒據事狀,奏疏論列,而執政不能明正典刑,惟務姑息,不即選差公方正直,不畏強禦之士,俾之窮治,而視為常事,止送發運司體量,則是執政畏惇也。夫州縣監司之畏惇,而廢格詔條,以害良民,則國家之憲章具在,猶可按劾;今執政大臣及御史臺尚亦畏惇,則朝廷之綱紀復何望哉!願陛下明詔輔弼,共守直道,有功必賞,有罪必罰,無使邪正雜揉,枉直混淆,好惡不明,是非莫辨,依違畏縮,徒為自全之計,則陛下威福之柄不至陵夷,而姦雄跋扈之臣少知畏矣。仰望聖慈檢會臣前奏事理,特賜指揮施行。」

又言:「臣近奏章惇強以賤價買朱迎等田產事,乞委臺臣置院推勘,繼聞朝旨送發運司體量,尋再具狀論列,未蒙施行。竊聞朝廷不欲輕信偏詞,遽興詔獄,然無告之民不遠數千里赴愬省部,以情度之,不應全然虛妄。緣本路監司見朱迎等訴牒,不為受理,即是各有妨礙,而轉運司與發運司自來職事相干,今若委之根究,深慮顧惜人情,滅裂其事。伏望聖慈詳酌,特降指揮,令自朝廷選差公方正直,不畏強禦之人,前去體究,所貴遠民屈抑有所伸雪。」

貼黃:「據朱迎等狀稱,已曾經蘇州及轉運、提刑司陳訴,並不蒙依公施行。今來若止下本州及監司體量【六】,必恐護短遂非,曲為蔽匿,淹延刑禁,虛煩行遣,欲乞朝廷詳酌,選擇官吏置司推劾,所貴易見情狀,不失有罪。」

又言:「竊聞發運司所委體量官,止於崑山縣取索公案看詳,遂具回奏,以謂買田之事雖有實狀,而於條法別無違礙。臣竊謂姦吏附會權勢,暴虐良民,必不肯於案牘之間明著逼脅之跡,往往假託公道,捃摭他故,使無辜之民不勝刑獄,然後命狡猾之吏取責情願出賣之狀【七】,則是外無違法之形,而內有奪民之實也。今若信其文具,而不顧其本意,則遠民屈抑終無所伸,須至辨明,以破其妄。檢準編敕節文,侍從官待制以上,不得廣置產業,與民爭利。前章所言者,止據朱迎等四戶爾,訪聞發運司體量到乃有二十一戶,是舉蘇州之內官賣田產,皆惇所有也。自來州縣估計抵當物業,止納一半之直,蓋官司防異日失陷之弊,不敢盡用實價。今惇利其甚賤,公違條制,劫持州縣,侵害良民,爭利之罪莫大於此。臣又檢準律文,祖父母在而子孫別籍異財者,徒三年,若祖父母、父母令別籍者,徒二年,子孫不坐。臣謂惇用其子承事郎援之名投狀承買,使惇初不預聞,則援宜得罪,若惇自為之,則咎將誰執?況朱迎等狀內陳其矯妄之事,條目甚多,此四人者粗有裹糧,故不遠千里求直於省,其餘貧病之徒不能自給,斂手去業,遂至流亡,陛下可不念之乎!臣聞西漢軹有儒生侍使者坐,客譽郭解,生曰:『解專以姦犯公法,何謂賢?』解客殺此生,吏以責解,解實不知殺者,亦竟莫知為誰。吏奏解無罪,御史大夫公孫宏議曰:『解布衣為任俠行權,以睚眦殺人,解不知,此罪甚於解知殺之。當大逆無道。』遂族解。臣竊謂惇以威勢迫逐平民,不顧國法,賤買其田,又非郭解之不知也。若今以姦吏舞文,粗能應法,害民之實,略而不問,恐非春秋誅意不誅事之義。伏望陛下詳閱朱迎等四狀事理,特降指揮,劾本縣官吏挾情不公之狀,按惇矯詐亂政之罪,明正典刑,以戒天下。其蘇州及本路監司不受朱迎等辭訴,乞並行黜責,庶權豪知畏,遠民安堵。」

范百祿、趙君錫既受詔同行相視東西二河,度地形,究利害,見東流高仰,北流順下,知河決不可回。即條畫以聞。

其一曰:王孝先、唐義問、陳祐之、張景先同共講議,稱準朝旨節文,王令圖與張問相度得於北京第四鋪去河近處,開引水簽河,導水分入孫村口還復故道處,躬親將帶屬官相視,打量到高下丈尺等。看詳大名埽第四鋪欲開河取水入孫村口還復故道處,河深二丈一尺六寸至二丈三尺,稍似港【八】,別無緊著港勢。據打量得流分尺寸,開掘到井筒深淺比照,只過得水一尺八寸五分至二尺四寸五分,尚有二丈一尺一寸五分至二丈五寸五分取引不過,委是即目難以還復故道。除此外未有可以興修去處,已錄奏聞去訖。臣等看詳顧臨等從初與王孝先同議孫村口難復故道之時,並係眾官躬親相視,得西京左藏庫副使孫勍等開到井筒一十七箇,連泥水三尺七寸至七尺四寸及九尺,眾定得尚有二丈一尺一寸五分至二丈五寸五分取引不過,遂行申奏,稱難以還復故道。今準敕命,卻係王孝先奏乞於上件去處,取水入故道。臣等尋牒修河司,會問擘劃上件事理日,打量得大河水深若干,取到井筒多少丈尺,並兩面地形高下及港勢流行次第。續準本司牒稱,去年十月講議河事所曾打量同銜申奏,後來王孝先獨出己見奏陳,遂專牒王孝先,會問曾與不曾再行打量檢視回報。準本官公文稱,自去年十月後來至申奏日前,即更不曾打量檢視。臣等勘會講議所欲於孫村口回河,即取撅井筒檢量得尚有大河深水二丈五分取引不過,遂奏稱難以回河。今臣等躬親檢視,檢量得修河司開下隄外第一處井筒一箇,通水深共七尺,內除水深一尺五寸外,有五尺五寸十一桩,卻行打量得大河水最深處一丈五尺五寸,河岸高八尺四寸,通高深二丈三尺九寸,打量比折得隄外地面高,如河底一丈九尺九寸一分,尚有一丈四尺以上取引不過,即與前來所驗無異。而孝先獨出己見,更不再開井筒,較量地形高下可與不可回河,執以為便。顯是鹵莽,獨任偏見,誤國大事。

其二曰:臣等看詳河北轉運司公文,已奏乞於諸路計置。修河司約用閉口物料,及舊河諸埽並馬頭上下,約通計人工一千四百七十九萬九千六百七十工半,物料計五千八百八十四萬八千八十二條束塊,日即目收買年計物料,三箇月方買到四萬九千餘束梢草【九】。今提舉修河司王孝先、俞瑾奏稱,合趁來年放水入孫村口歸還東流,委是可以回復故道。臣等竊詳孝先初奏,乞開減水河,即云俟其行流通快,新河勢緩,人工物料豐備,然後徐議閉塞。及召赴都堂,又供申稱元祐五年方議閉塞北流。今來朝廷再取果決事狀,卻稱來年取水過後,若河流順快,人工物力有備,便令接續閉塞北流。如此則卻是不竢新河勢緩,人工物料豐備,然後徐議閉塞。有此前後異同,緣回河事大,不容措置如此反覆。兼詳孝先、瑾等專領修河職事,豈不知合用物料五千餘萬,未有指揮見買,年計已經一季,未及毫釐,所闕不貲,全無涯涘,便云來年放水入孫村口,委可以回復故道。彼豈不知此事理終不可為,故為大言,近期倉卒,以謂朝廷必難應副,則須報罷。不然安得五千餘萬物料,於來年數月之間,遽能及期辦集也?孝先等又云,若失此時,萬一河勢變移,背了口地,豈獨不可減水,即水無可回之理者。臣等竊謂河流轉徙,迺其常事,水性就下,固無一定。若假以三五年或六七年,使數路休養民力,沿河收積物料,以漸開濬故道,修復舊隄,嚴敕所司,常切體訪,一旦港勢改變,別就得穩當口地。當此之際,審議事理,釃為二渠,分派行流,均減漲水之害,則勞費不大,功力易施,庶經久稍見穩便。豈得謂之一失此時,永無回河之理?但顧形勢順否,利害何如耳。竊詳孝先等所奏,於事理顯是未經思慮。

其三曰:孝先等稱契勘衛州以下及新開口以上隄埽,自是係都水監照管,兼自來修河即不曾通管向上隄道,今來並係南北外丞司地分,自合管認修護。臣等會到北外都水丞司公文稱,契勘見相度孫村口開河,若欲全回大河東入故道,於未閉塞北流已前,本司地分內黃三埽,臨河一埽,並對岸臨平等埽,合當預先添修,固護逐處埽岸。緣內黃三埽隄岸怯薄,雖修河司閉斷三河門,竊慮大河閉塞河口之後,向上臨河地分並三門河上下漲水出岸,奔流出內黃逐埽,緊著隄岸,其勢必定猛惡,最係喫力,不測疏虞。及對岸臨平等埽亦恐淪沒刷溢,分走水勢,深足為患。今修河司興作河事,閉塞北流,向上隄岸,稱不通管,又稱係都水監照管,外丞司地分自合管認修護。候將來如降朝旨依其所陳,即上件逐埽合倍加準備,所有人工物料,乞一面移牒澶州。(百祿等奏不得其時,據明年正月二十八日已前所附奏稱「乞罷修河司將近一月」,故斟酌附今年閏十二月末。按百祿等條具河不可回,當不止此三項,須更討求增益之。第三項後必有別項。又當結云「右具如前並乞罷修河司」等語,始為全備。今姑依所傳本附此。兼百祿等條畫多涉吏文,亦須稍加修飾之乃可。)

是歲,宗室子賜名授官者五十五人。

天下上戶部:主戶二百一十三萬四千七百二十三,丁二千八百五十三萬三千九百三十四;客戶六百一十五萬四千六百五十二,丁三百六十二萬九千八十三。

斷大辟二千九百一十五人。

注 釋

【一】詳繹庶言「繹」原作「譯」,據閣本及盡言集卷四論胡宗愈除右丞不當改。

【二】妄條具設科取士之所宜「具」原作「其」,據閣本改。

【三】欲於易書詩春秋禮記內閣本「禮記」下有「周禮」二字。

【四】不惟廢格詔令「詔」原作「事」,據盡言集卷五論章惇強買朱迎等田產事改。

【五】陽示強鯁「示」原作「云」,據閣本及同上書改。

【六】今來若止下本州及監司體量「止」原作「經」,據閣本及同上書改。

【七】然後命狡猾之吏取責情願出賣之狀「情」原作「不」,「出賣」原作「承買」,據同上書改。

【八】稍似港「似」原作「以」,據閣本改。

【九】三箇月方買到四萬九千餘束梢草「梢」原作「稍」,據閣本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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