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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资治通鉴长编

卷一百四十七 慶曆四年(甲申,10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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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仁宗慶曆四年三月盡其月

三月乙丑,以殿中侍御史會稽王絲為荊湖南路體量安撫、提舉捉賊,代張庚也。

諫官歐陽修言:「臣伏見近出內庫金帛,賜陝西以救饑民。風聞江、淮以南,今春大旱,至有井泉枯竭、牛畜瘴死、雞犬不存之處,九農失業,民庶嗷嗷,然未聞朝廷有所存卹。陛下至仁至聖,憂民愛物之心,靡所不致,但患遠方疾苦,未達天聰,苟有所聞,必須留意。下民疾苦,臣職當言。昨江、淮之間,去年王倫蹂踐之後,人戶不安生業,倫賊纔滅,瘡痍未復,而繼以飛蝗,自秋至春,三時亢旱。今東作已動,而雨澤未霑,此月不雨,則終歲無望。加又近年以來,省司屢於南方斂率錢貨,而轉運使等多方刻剝,以貢羡餘。江、淮之民,上被天災,下苦盜賊,內應省司之重斂,外遭轉運之誅求,比於他方,被苦尤甚。今若不加存卹,將來繼以凶荒,則饑民之與疲怨者相呼而起,其患害不比王倫等偶然狂叛之賊也。臣謂民怨已久,民疲可哀,因其困時,宜速施惠,不惟消弭盜賊之患,兼可以悅其疲怨之心。伏望聖慈特遣一二使臣,分詣江、淮名山,祈禱雨澤,仍下轉運司并州縣,各令具逐處亢旱次第奏聞,及一面多方擘畫,賑濟窮民,無至失時以生後患。」

丙寅,遣內侍詣兩浙、江、淮祠廟祈雨。

丁卯,金部員外郎、天章閣侍講楊安國為直龍圖閣,賜三品服;宗正丞、崇文院檢討、崇政殿說書趙師民為天章閣侍講,賜五品服。初,上謂輔臣曰:「安國、師民久侍經筵,其行義淳質,乃先朝崔尊度之比。」因以襃擢之。

己巳,職方員外郎、同判登聞鼓院張堯佐提點開封府諸縣鎮公事。諫官余靖言:「外議皆云:『堯佐識見淺近,依託後宮嬪嬙之勢,已得內降指揮,改賜章服,又從內批與省府差遣。大臣依違,不能堅執,遂與府界提點。』伏惟陛下近歲以來,每事思治,損節淫貨,放減後宮,絕斜封之官,無私謁之寵,此皆日來親行至美之事,安得更使外議籍籍如此?臣深為陛下惜之。大凡嬪御、親婣,但多與財帛,足表恩意。如堯佐進士出身,自當隨其才望,與之差遣。何必躐等,以騰物議?府界提點,比省府判官,固是降等,然呂公弼前亦辭三司判官,就此差遣,未及半年,早已遷陟,議者不論其才,但云故相之子,所以進用太速。將來堯佐若循此例升進,外議亦必謂斜封、私謁之類,竊恐上累聖德。若陛下必欲愛之,不若與有職田一近郡,足以表陛下屈己從公之德,於堯佐資敘,亦無所損也。」

又言:「堯佐,修媛之世父,進用不宜太遽。頃者郭后之禍,起於楊、尚,不可不監。」上曰:「朕豈以女謁進人?蓋因臣僚論薦而後用爾。如物議不允,當更授一郡耳。」上雖有此言,堯佐竟不出。明年閏五月,除戶判。

詔嘗經戰沒及為盜所殺,其子孫補班行而年幼者,並給以俸。

辛未,省廣濟河催綱朝臣一員,仍減歲漕軍儲二十萬石。

壬申,詔:「國家設巡檢、縣尉,以佐郡邑制姦盜也。朕每念其勤勞,而俸入未優,何以責其盡力乎?自今巡檢、縣尉月俸,並特給見錢,更不折支。」

癸酉,祠部郎中、集賢校理錢仙芝貸命決配沙門島,坐知秀州受枉法贓罪當死,特貸之;前兩浙轉運使王琪降知婺州,兩浙轉運使邵飾降知洪州,并坐按發仙芝在諫官奏劾之後也。琪、飾降官在五月庚午,今并書。

甲戌,命鹽鐵副使、戶部員外郎魚周詢,宮苑使周惟德往陝西,同都轉運使程戡相度鑄錢及修水洛城利害以聞。

先是,韓琦以修水洛城為不便,奏罷之,鄭戩固請終役。琦還自陝西,即罷戩四路都部署。戩既改知永興,又極言城水洛之便,役不可罷;命劉滬、董士廉督役如故。知渭州尹洙及涇原副都部署狄青相繼論列,以為修城有害無利,議者紛紛不決,故遣周詢等行視。戩初命涇原都監許遷將兵為修城之援,及戩罷統四路,洙亟召遷還,又檄滬、士廉罷役,且召滬、士廉。蕃部皆遮止滬、士廉等,請自備財力修城。滬、士廉亦以屬戶既集,官物無所付,又恐違蕃部意,別生變,日增版趣役。洙再召之,不從,洙亟命瓦亭寨都監張忠往代滬,又不受。洙怒,命青領兵巡邊,追滬、士廉,欲以違節度斬之。青械二人送德順軍獄,時周詢等猶未至也。蕃部遂驚擾,爭收積聚,殺吏民為亂,又詣周詢等訴。周詢具奏,詔釋滬、士廉,令卒城之。據尹洙乞與鄭戩下獄狀,劉滬、董士廉先送德順軍獄,後有旨送邠州獄,又覆奏李克劄子狀,董士廉繫獄二十餘日,但不知是何月日耳。

參知政事范仲淹言:「涇原路走馬承受趙正奏,內殿崇班劉滬、著作佐郎董士廉,被狄青枷送司理院次。竊緣此二人,元禀四路都部署節制,往修水洛城,即非是二人擅興。及四路罷後,本路部署司抽迴軍馬,其人即合依禀罷修,不合堅執拒抗。臣料其情,蓋本人在彼相殺得功,降下周回蕃部,又已下手修築城寨,懼見中輟之後,本路責其經畫不當,故以死拒抗;一面興修,意望成功,亦求免罪,始末可見,非有他意。況劉滬是沿邊有名將佐,最有戰功,國家且須愛惜,不可輕棄。恐狄青因怒輒行軍法,則邊上將佐,必皆銜冤,謂國家負此有勞之臣,人人解體,誰肯竭力任邊事?其董士廉是朝廷京官,即非將佐,亦將一例枷勘。蓋狄青粗人,未知朝廷事理。萬一二人被戮,逐家骨肉必來訴於闕下,亦更多有臣僚上言紊煩聖聽。雖知將帥行得軍法,即非用兵進退之際,有違節制,自是因爭利害,致犯帥威。昔陳湯矯詔命以破敵,王濬違節制以下吴,皆釋罪封侯,以勸將列。伏望聖慈,特遣中使乘驛往彼,委魚周詢、周惟德取勘劉滬所犯因依情罪聞奏,仍送邠州拘管,聽候朝旨。一則惜得二人,不至因公被戮,二則惜得狄青、尹洙,免被二家骨肉稱冤致訟。儻允臣所奏,事可兩全,彰陛下保庇邊將之恩,使武臣效死以報聖德。」

賜荊湖南路捕擊山猺軍士緡錢,仍遣內侍齎手詔體量捉殺次第以聞。諫官歐陽修言:

臣風聞湖南蠻賊,近日漸熾,殺戮官吏,鋒不可當。新差楊畋,銳於討擊,與郭輔之異議,不肯招降。又王絲去時,朝廷亦別無處分,慮絲到彼,與畋同謀。蓋蠻賊止可招攜,卒難翦撲,而畋等急於展效,恐失事機。今深入而攻,則山林險惡,巢穴深遠,議者皆知其不可。若以兵外守,待其出而擊之,則又未見其利。蓋以蠻賊所在依山,在衡永道州、桂陽監之間,四面皆可出寇。若官兵守於東,則彼出於西。若官兵守於南,則彼出於北。四面盡守,則用兵太多,分兵而邀之,則兵寡易敗。此進退未有可擊之便也。今正蠻已為鄧和尚、黃捉鬼兄弟所誘,其餘山民莫猺之類,亦皆自起而為盜。竊聞常寧一縣,殆無平民,大小之盜,一二百夥。推其致此之因,莫猺之俗,衣服、言語,一類正蠻,黃、鄧初起之時,捕賊官吏急於討擊,逢蠻便殺,屢殺平人,遂致莫猺驚惶。以此言之,則本無為盜之心,固有可招之理。然欲諸盜皆降,必須先得黃、鄧。

昨邵飾等邵飾先為湖南憲,慶曆三年四月遷兩浙漕,不知飾殺黃捉鬼果是何時。去年九月,因桂陽監奏蠻猺作過,已略載其事,當是三年四月以前捉鬼被殺也。按余靖五月疏,云知衡州陳執方殺捉鬼,修乃云邵飾等。修既云邵飾等,則陳執方在其間矣。初招黃捉鬼之時,失於恩信,致彼驚逃。尋捕獲之,斷其腳筋,因而致死。今鄧和尚等若指前事為戒,計其必未肯降,如云且招,終恐難得,必須示以可信之事【一】,推以感動之恩。若得黃、鄧先降,其餘指揮可定也。今深入而攻既不可,待其出而擊之又不可,且殺且招又不可,以臣思之,莫若罷兵曲赦,示信推恩,庶幾招之可使聽命。臣亦廣詢南方來者,云我若推信,彼不難招。鄧和尚等大則希一班行,其次不過殿侍足矣。正蠻叛者,得一團主之名亦足矣。莫猺之類,使安耕織,而歲輸皮粟,得為平民,乃彼大幸。今若擊之不已,則其為害愈深。況漸近夏暑,南方燀溼【二】,士卒不習水土,須慮死傷。仍恐迫之太急,則潭、郴、全、邵諸寨向化之蠻,皆誘脅而起,則湖南一路,可為國家之憂。臣欲乞速令兩府大臣,深究招殺之利害,共思長策,決定廟謀。若遷延後時,致彼猖熾,不幸官吏頻遭殺害,則朝廷之體,難為屈法而招,彼以其罪既多,必恐不能自信,則兵久不解,害未有涯。伏望聖明,斷之在早。

修又言:「臣風聞楊畋近與蠻賊鬥敵,殺得七八十人首級,仍聞入彼巢穴,奪其糧儲,挫賊之鋒,增我士氣。畋之勇略,固亦可嘉,然朝廷謀慮事機,宜思久遠。竊恐上下之心,急於平賊,聞此小捷,便謂兵勝,不能鎮靜,外示輕脫。其間二事,尤合深思:一曰不待成功,便行厚賞;二曰謂其可殺,更不肯招。苟如此,則計之大失而事之深害也。今湖南捕賊者,殺一人頭,賞錢十千。官軍利賞,見平人盡殺,平人驚懼,盡起為盜。除鄧和尚、李花腳等數大頭項外【三】,其餘隨大小成夥者,不可勝數。今畋所擊止一洞,所聚已二千餘人,於二千人中,殺七八十人,是二十分之一,其餘時暫鳥散,必須復集。臣見自古蠻蜑為害者,不聞盡殺,須是招降。昨緣邵飾等失信於黃捉鬼,遂恐更難招誘。今若因畋小勝,示以恩威,正是天與招服之時,機不可失。若令畋自作意度,招取大頭項者,因取小勝,傳布捷聲,其餘諸處結集者,分行招誘,藉此聲勢,必可盡降,旬日之間,湖南定矣。若失此時,漸向夏熱,以我病暑之兵,當彼慣習水土之賊,小有敗衂,則彼勢復堅,不惟為害湖南,必慮自此貽朝廷憂患。今於未了之間,便行厚賞,則諸處巡檢捕賊官等見畋獲賞,爭殺平人,而畋等自恃因戰得功,堅執不招之議,朝廷亦恃畋小勝,更無招輯之心,上下失謀,必成大患。其楊畋等,伏乞且降敕書獎諭,授與事宜,俟彼招安,便行厚賞。今湖南賊數雖多,然首惡與本賊絕少,其餘盡是枉遭殺戮,逼脅為盜之徒,在於人情,豈忍盡殺?惟能全活人命多者,則其功更大。仍乞明說此意,諭與楊畋,其賞典宜少遲留,庶合事體。」

余靖言:「訪聞荊湖南路州軍,以羣盜之故,去山二十里,禁民不得耕種,即不知出自何人指揮,此乃驅民為盜耳。竊以中民以下,素無蓄積,朝夕之費,盡出耕桑,一歲不耕,饑寒並至。今賊既焚燒其廬舍,劫掠其資穀,官又禁其耕種,蕩然無所歸矣。欲不為盜,不可得也。且衡、郴、道、永,相去僅千里,皆山也。賊之初起,往來山中百人耳。自官吏舉兵驅逐,而近山之民皆殺之,其不殺而幸存者,又禁其耕。千里之民,皆失其業,若不歸賊,將何所歸!故半年之中,聚至三四千。是知欲擒賊,而遂驅民為賊者也。伏乞特降指揮,切責湖南監司、帥臣并諸州長吏,疾速出牓告諭人戶,並令依舊任便耕種。其先曾窩盤賊人及驅率在賊中者,亦令招輯,倍加安撫。其先降宣命招收賊徒,自依前來指揮。」

又言:「訪聞湖南初以錢絹購斬蠻賊首級,軍人利於厚賞,道上逢人,即以為賊而殺之,至有頭插標識,以免官軍之害者。由是標識者,賊人殺之,無標識者,則官軍殺之。其中等以上民,猶能攜家屬入城郭以避害。中民以下,入城則食盡,故亡入賊中。今又頓兵九疑,以盡殺為期,則一方之民,永陷塗炭矣。伏乞朝廷特推恩意,抽迴九疑之軍,其蠻人首領,許以官封,平民各令歸業,以示陛下含忍之德。」

又言:「臣所奏湖南捉賊兵士等貪得厚賞,枉殺平民,尋聞楊畋殺賊有功,已推賞典,楊畋五年二月己亥,乃轉太常博士,賜五品服,此時未聞。靖云「已推賞典」,恐是當時嘗有此議,既而不行。其不行,或緣歐陽修之言,當考。恐謂臣言迂闊,未即施行;又恐以楊畋到後,必無此事。伏緣賊自可殺,民自可生,賞功罰罪,兩不可廢。臣之所聞,皆出南來士人之口。自楊畋到湖南,後乃支斬賊賞錢【四】,所以軍人冒利貪殺,不分玉石,感傷和氣。伏乞特降宣敕指揮,凡民不持兵器,非與官軍鬥者,皆不得殺。輒敢持民首以冒賞者,以故殺罪罪之;知而不告,從所部犯法不告之條,仍坐主將,以肅軍令。」

又言:「風聞湖南蠻賊,攻燒城郭,為害不止者。竊以賊本山獠,居在巖險,嘯聚亡命,出行鈔掠。數年以來,未甚為害,去冬今春,氣焰漸盛。其故何也?蓋緣官軍枉殺良民,以貪厚賞,近山百姓,皆入賊中。楊畋等攻賊巢穴,意在蕩除,由是賊出攻城,以爭死命。雖聞朝廷屢令招撫,而楊畋鷙勇,但欲淨盡賊徒。臣愚以為憑朝廷之力,取數千之賊,勝之未足為武,不勝適足為羞。今來民皆逃亡,賊無蓄積,必須急戰,乃見勝負,若能盡賊,但恐百姓亦盡。臣竊料賊勢已窮,欲降久矣,但緣楊畋固執前議,賊亦恨之,畋不罷去,賊必疑貳。臣謂宜因楊畋待罪之際,楊畋待罪,或因孤漿峒之敗也,當考敗在何時。別與差遣。假此為說,招諭蠻人,但言畋不曉朝廷素來招納之意,多行殺戮,今專委良將,惠懷吾民。百姓因此可以復歸,山獠因此可以綏撫。事定之後,用畋不遲。臣累奏官軍枉殺平民,朝廷未信,今來廣南東路亦奏連州土丁因備湖賊事,枉殺鹽商四十餘人,推此可知湖南之害。伏乞朝廷詳酌大計,不可重惜楊畋而輕荊南一路百姓。」

范仲淹等意欲復古勸學,數言興學校,本行實。詔近臣議。於是翰林學士宋祁,御史中丞王拱辰,知制誥張方平、歐陽修,殿中侍御史梅摯,天章閣侍講曾公亮、王洙,右正言孫甫、監察御史劉湜此八人姓名【五】,據李清臣史稿。等合奏曰:「伏奉詔書議,夫取士當求其實,用人當盡其才。今教不本於學校,士不察於鄉里,則不能覈名實;有司束以聲病,學者專於記誦,則不足盡人材。此獻議者所共以為言也。謹參考眾說,擇其便於今者,莫若使士皆土著而教之於學校,然後州縣察其履行,則學者修飭矣。故為設立學舍,保明舉送之法【六】。夫上之所好,下之所趨也。今先策論,則文詞者留心於治亂矣;簡程式,則閎博者得以馳騁矣;問大義,則執經者不專於記誦矣。其詩賦之未能自肆者雜用今體,經術之未能亟通者尚如舊科,則中常之人,皆可勉及矣。此所謂盡人之材者也。故為先策論過落,簡詩賦考式【七】,問諸科大義之法,此數者其大要也。其州郡彌封謄錄,進士、諸科貼經之類,皆苛細而無益,一切罷之。法行則申之以賞罰。如此,養士有本,取才不遺,為治之本也。」

乙亥,詔曰:

儒者通天地人之理,明古今治亂之源,可謂博矣。然學者不得騁其說,而有司務先聲病章句以拘牽之,則夫英俊奇偉之士,何以奮焉?士有純明朴茂之美,而無斅學養成之法,其飭身勵節者,使與不肖之人雜而並進,則夫懿德敏行之賢,何以見焉?此取士之甚弊,而學者自以為患,議者屢以為言。比令詳酌,仍詔政事府參定。皆謂本學校以教之,然後可求其行實;先策論,則辨理者得盡其說;簡程式,則閎博者可見其才。至於經術之家,稍增新制【八】,兼行舊式,以勉中人。煩法細文,一皆罷去。明其賞罰,俾各勸焉。如此,則待才之意周,取人之道廣。夫遇人以薄者,不可責其厚也。今朕建學興善,以尊子大夫之行;而更制革弊,以盡學者之才。教育之方,勤亦至矣。有司其務嚴訓導,精察舉,以稱朕意。學者其進德修業,無失其時。凡所科條,可為永式。

其令曰:

州若縣皆立學,本道使者選屬部官為教授,三年而代;選於吏員不足,取於鄉里宿學有道業者,三年無私譴,以名聞。士須在學習業三百日,乃聽預秋賦【九】;舊嘗充賦者,百日而止。親老無兼侍,取保任,聽學於家,而令試於州者相保任。所禁有七:曰隱憂匿服;曰嘗犯刑責;曰行虧孝弟,有狀可指;曰明觸憲法,兩經贖罰【一○】,或不經贖罰,而為害鄉黨;曰籍非本土,假戶冒名;曰父祖干十惡四等以上罪;曰工商雜類,或嘗為僧道。皆不得預。

進士試三場,先策,次論,次詩賦,通考為去取,而罷帖經墨義。又以舊制用詞賦,聲病偶切,立為考式,一字違忤,已在黜格,使博識之士,臨文拘忌,俯就規檢,美文善意,鬱而不伸。如白居易性習相近遠賦、獨孤綬放馴象賦,皆當時試禮部,對偶之外,自有義意可觀,宜許倣唐體,使馳騁於其間。士子通經術,願對大義者,試十道,以曉析意義為通,五通為中格;三史科取其明史意,而文理可采者;明法科試斷案,假立甲乙罪,合律令,知法意,文理優,為上等。此即仲淹等十事,其三曰精貢舉也,略已見三年九月丁卯。

戊寅,延州蕃官巡檢、右班殿直折保忠為右侍禁。保忠,舊名馬山,賜今名。龐籍在延州,委之防拓青澗川,用其部族為蕃捉生,即綏德廢縣置營居之,累以功補殿直。時西賊數百騎突境上,保忠率兵拒鬥,獲其首級、器甲甚眾,特遷之。尋又封其母李氏為福昌縣太君,籍言李氏頗知義訓故也。封李氏乃七月庚辰,今附見。

詔開封府吏受賄,雖會疏決,毋以例原。

己卯,上於邇英閣出御書十三軸,凡三十五事:一曰遵祖宗訓,二曰奉真考業,三曰祖宗艱難,不敢有墜,四曰真宗愛民,孝思感噎,五曰守信義,六曰不巧詐,七曰好碩學,八曰精六藝,九曰謹言語,十曰待耆老,十一曰進靜退【一一】,十二曰求忠正,十三曰懼貴極,十四曰保勇將,十五曰尚儒籍,十六曰議釋老,十七曰重良臣,十八曰廣視聽,十九曰功無跡,二十曰戒喜怒,二十一曰明巧媚,二十二曰分希旨,二十三曰從民欲,二十四曰戒滿盈,二十五曰傷暴露兵,二十六曰哀鰥寡民,二十七曰訪屠釣臣,二十八曰講遠圖術,二十九曰辨朋比,三十曰斥諂佞,三十一曰察小忠,三十二曰監迎合,三十三曰罪己為民,三十四曰損躬撫軍,三十五曰一善可求,小瑕不廢。顧丁度等曰:「朕觀書之暇,取臣僚上言及進對事目可施於治者,書以分賜卿等。」度及曾公亮、楊安國、王洙等拜賜,因請注釋其義,帝許之。

庚辰,降知潁州、翰林侍讀學士、給事中柳植為右諫議大夫、知黃州,坐不能察軍賊張海發所部也。

錄唐尚父郭子儀裔孫元亨為永興軍助教。

壬午,太子中允、國子監直講石介直集賢院兼國子監直講,樞密副使韓琦乞召試,特除之。

癸未,詔禁軍料錢滿五百有犯階級者,自今毋得作情理可閔奏聽裁。

甲申,免衡道州、桂陽監民經蠻劫掠并土兵入山捕蠻者賦役一年。兩朝史諸蠻傳云:時蠻所至,殺掠居民,縱火劫財物,被害者甚眾。詔被害者并入山捕蠻土兵,蠲復有差。余靖等疏或附此。

乙酉,上問輔臣春秋三傳異同之義,賈昌朝對曰:「左氏多記事,公羊、穀梁專解經旨【一二】,大抵皆以尊王室、正賞罰為意,然三傳異同,考之亦各有得失也。」上然之。

丙戌,丁度等上答邇英聖問一卷。帝覽之終篇,指其中體大者六事,付中書、樞密院令奉行之【一三】。答聖問者,即所釋前賜三十五事也。其序曰:「伏奉宣示御書文字十三軸。仰窺聖旨,皆陛下上念祖宗,下思政治,述安危成敗,忠邪善惡之事,詢謀下臣,使進裨補,敢不竭愚?竊思自古求治之主,靡不欲興理道、安邦國,納忠正、退姦邪,廣聰明、致功業。然行此數事,在明與威斷爾。明則不惑,威則善柄,斷則能行。總是三者,守而勿失,非聖人孰能為之?臣等嘗讀唐書,見憲宗英悟,留心庶政,宰臣陳說政要【一四】,必往復詰問。既盡其理,則曰:『凡好事,口說則易,躬行則難;卿等既為朕言之,當須行之,非空陳而已。』李絳對曰:『非知之艱,行之惟艱,陛下今日處分,可謂至言。然臣絳亦以天下之人,從陛下所行,不從陛下所言,唯願每言之則必行之。』憲宗深所嘉納。今臣等親承聖諭,敷明治要,亦願陛下日與輔臣舉此事目,推而行之,無使唐之君臣,專美前代也。」

是日,五臺山寺火。

丁亥,帝謂輔臣曰【一五】:「朕每令講讀官敷經義於前,未嘗令有諱避。近講詩國風,多刺譏亂世之事,殊得以為監戒。」章得象對曰:「陛下留思六經,能遠監前代興亡之跡,此誠圖治之要也。」

江西轉運使移屬州,凡市末鹽鈔,每百緡貼納錢三之一。通判吉州李虞卿受賕免貼納,事覺,大理將以枉法論。知審刑院丁度曰:「枉法,謂於典憲有所阿曲。虞卿所違者,轉運使移文耳。」遂貸虞卿死。

度喜論事,舊制,轉運使及藩鎮之臣辭謁,皆賜對。上初即位,詔中書、樞密院附奏之。度言:「臣下出外,必有所陳。今一切令附奏,非所以防壅蔽也。」又以內臣治詔獄為不可,因援唐制三司參按故事,請任御史,罷內臣。丁度以此月辛巳知審刑院,此事不得其時,附見此月末。賜對、治獄二事,亦附見。其行與否,當考。李虞卿,神錄一百十四卷有傳,亦說及貼納,但未嘗倅吉,當別一人也。

諫官余靖上疏曰:

伏見陛下屢降手詔,令兩府大臣條舉當今可行急務。此蓋陛下久厭因循之言,思樂興起之治,所以頻迴清問,用佇嘉謀,固欲極意更張,大去頹弊。大臣雖時進謀畫,未副陛下之虛懷,或煩為條目,徒取眾人之忿怒,寧且顧慮而不敢作事者,其故何哉?臣竊思自古帝王,必因大災變、大患難,然後明君側身、賢輔協力,增修治道,以拯時危。既有非常之才,亦因可為之勢,此皆慮始最難之事也。以今之天下事勢,今之大臣所蘊,今之眾賢所議,臣料必不能副陛下之望。何者?自寶元之初,元昊僭擬,契丹驕驁,當此之時,洶洶惟憂隕越,而不能得非常之才,因可為之勢,以修國度,以興治道,人皆歸過於張士遜、呂夷簡,責其惟能私徇,不識權變。自夷簡病去,陛下取章得象、晏殊而任之,又不能因此時修舉法度,以副天下具瞻。今既逾年,人心無所冀矣。若元昊既和之後,猶有可因之勢,寬民役、完國用,最其先也。臣以為國家之務,京城擇諸司之長,邊鄙擇將帥之材,牧民選循良之官,理財委明察之吏,則兵農刑政,庶職皆修矣。去宂兵,惜宂費,謹山海之禁,則國用足矣。省配率,恤有無,去侵漁之吏,則民力完矣。常謹此事,民可致於小康,皆當因事行之,不必日陳細碎之務以取譏誚也。

夫人主之所以服天下者,威令耳。威無不懾,令無不行,臂指相制,罔有違者。今之士人,名路相軋,不顧憲章,各懷倔強,如此風俗之弊,不宜崇長。古者賢智之士,為王者羽儀;材武之臣,為王者爪牙。漢之九卿,登為三公,唐之十六衛,出領旄節,此皆儲其才於待用之地也。今之臨事無聞【一六】,皆儲其才領京師職任,緩急有大謀議,遣大將帥,欲誰使者?臣愚以謂當今為陛下計者,但能自攬威權,大臣公行賞罰,內擇百官,外擇將帥,沮蠻夷之氣,塞賊盜之原,寬民力,足國用,則天下久安之勢也。余靖疏稱呂夷簡病去今已逾年。按夷簡以三年罷相,故附此疏於四年三月末。靖諫草稱擇取人望而任之,張英政要則云「章得象、晏殊」,今從政要。

先是,參知政事范仲淹言:「乞於翰林院選醫師三五人,於武成王廟召京城習醫者,教以診脈,并修合藥餌。至於針灸,亦別立科,候及三年選試,高等者入院充學生。仍自今不由師學者不得入院。如外間能醫者,須有朝臣三人奏舉,得同此試,更委宣徽院覆試,優者方許入院。若內中及諸宮院使,不由官學之醫,雖有功效,只與支賜,祇應及十年以上,累有功效者,乃與助教,或殿侍、三司軍將安排,即不得入院。其諸道州府,已有醫學博士,亦令所在教習,選官專管,委監司提點。其生徒精通兩部醫書,與免戶下諸色差配;累有功效,保明以聞,與助教安排。所貴天下醫道,各有源流。」詔宣徽院並依奏施行。會要正月事,今附三月末。

是月,國子監言:「儒者講學之地,不宜令醫官對列。竊見唐制,太常寺有八局,太醫隸焉,有博士以教之,其考試登用,如國子監之法。乞令太常寺管勾施行。所有合借經書,即令本寺移文於當監取索應副。」詔付太常寺。已而太常寺言:「近置太醫局,令屬本寺,昨令權就鼓吹局講說【一七】。今招到諸科生已八十餘人,其鼓吹局三間窄隘,兼副南郊每日教樂,講說不便,欲乞移就武成王廟。」從之。此據會要乃三月二十五日及八月二十二日事【一八】,今并附三月末,須別加刪去。

范仲淹言:「臣竊見尹洙才業操行,搢紳所推。由臺閣進用,便可直入兩制,若邊城驟遷,則有未便。緣去年春,是太常丞,在路分都監許遷、張肇之下;去年秋,轉司諫,管勾經略司公事,在鈐轄安俊之上;纔方半年,若就除待制,又遷在部署狄青之上。既不因功勞,又不改路分,偏受寵擢【一九】,眾情非便,於體未安。如須合進擢,即今將入夏,邊上無事,且乞召尹洙赴闕,令條奏邊事,觀其陳述可采,即與改職,卻令馳往邊上,亦未為晚。既因啟沃,而受殊恩,邊臣聞之,不為越次。」洙竟不召,亦不遷。

詔權停貢舉。

注 釋

【一】必須示以可信之事「可信」原作「恩信」,據宋本、宋撮要本及長編紀事本末卷四八桂陽蠻猺之叛、歐陽文忠公文集卷一○五再論湖南蠻賊宜早招降劄子改。

【二】南方燀溼「燀」原作「瘴」,據宋本、宋撮要本及同上歐陽文忠公文集改。

【三】除鄧和尚李花腳等數大頭項外「項」原作「領」,據宋本、宋撮要本、閣本及歐陽文忠公文集卷一○五論湖南蠻賊可招不可殺劄子改,下同改。

【四】後乃支斬賊賞錢「乃」原作「來」,據宋本、閣本改。

【五】此八人姓名 各本同,按本文所敍,乃為宋祁、王拱辰等九人,疑「八」字為「九」之訛。

【六】故為設立學舍保明舉送之法此句宋本作「故為設立學舍保薦送之法」,宋會要選舉三之二三作「故為立學合保薦送之法」。

【七】故為先策論過落簡詩賦考式此句原作「故為先策論次簡詩賦考式」,據宋本、宋撮要本、閣本及宋會要選舉三之二三、太平治蹟統類卷二八祖宗科舉取人改補。

【八】稍增新制「制」原作「製」,據宋本、宋撮要本及宋大詔令集卷一五七建學詔改。

【九】乃聽預秋賦「賦」原作「試」,據宋本、宋撮要本、閣本及宋史卷一○八選舉志、宋史全文卷八下、編年綱目卷一二改,下同改。

【一○】兩經贖罰「罰」原作「銅」,據宋本、宋撮要本及宋會要選舉三之二五、太平治蹟統類卷二八祖宗科舉取人改。

【一一】進靜退原作「靜進退」,據宋本、宋撮要本及閣本乙正。

【一二】公羊穀梁專解經旨「專」原作「傳」,據宋本、宋撮要本及閣本改。

【一三】付中書樞密院令奉行之「令」原作「今」,據宋本、宋撮要本及長編紀事本末卷三○聖德改。

【一四】宰臣陳說政要「陳」原作「諫」,據宋本、宋撮要本、閣本及編年綱目卷一二改。

【一五】帝謂輔臣曰「帝」字原脫,據宋本、宋撮要本補。

【一六】今之臨事無聞「聞」原作「間」,據宋本、宋撮要本及閣本改。

【一七】昨令權就鼓吹局講說「昨」原作「作」,據閣本改。

【一八】及八月二十二日事「日」字原脫,據閣本補。

【一九】偏受寵擢「受」原作「愛」,「擢」原作「權」,據宋本、宋撮要本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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