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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资治通鉴长编

卷四十九 咸平四年(辛丑,1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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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真宗咸平四年六月盡是年十月

六月辛丑朔,詔以近畿數郡,春雪損桑,令京朝官分往察視,蠲其正稅,其緣科等物,無令折納絲帛。

壬寅,命知制誥梁顥、薛映共詳中外章疏。

癸卯,太常丞、直集賢院梅詢上言:「邇者朝廷遣使,減省天下冗吏。今三司總括諸路,計省十九萬五千八百二人。惜費養民,足資治本,請付史館。」從之。

己酉,殿中丞、直史館樂黃目上言曰:「從政之源,州縣為急,親民之任,牧宰為先。今朝官以數任至知州,簿尉以兩任入縣令,雖功過易見,而能否難明。臣欲望自今審官院差知州,銓曹注縣令,候各及三二十人,一次引見,依唐開元二年故事,於御前試時務策一道,察言觀行,取其才識明於吏理,達於教化者充選。其有不分曲直,罔辨是非者,或黜之釐務,或退守舊資。如此,則官得其人,事無不治矣。」上頗嘉其好古,然不果行。黃目,史子也。

庚戌,上溪州刺史彭文慶等來貢方物。

先是,京朝官授遠地及緣邊知州、通判,朝辭日許升殿。時多有以細務干聽覽者,壬子,始令奏聽朝旨,得報乃許升殿。

癸丑,以兵部郎中、史館修撰韓援為秘書少監,知洛陽縣。援擢置史館才數月,自以年迫遲暮,乞知西京赤縣,為歸休之計,上憐而許焉。

甲寅,詔諸路轉運使、副,自今薦舉官屬,當歷任無贓私罪,及條其績效以聞,異時擢用,不如舉狀者連坐之。

丁巳,詔東川民田先為江水所汎者,除其賦。從王欽若之請也。

初,黃州境二虎鬥,其一死,食之殆半;羣雞夜鳴,經月不止;仲冬,震雷暴作。知州、刑部郎中王禹偁手疏言之,且引史記天官書、洪範五行傳為證。上亟命中使乘驛勞問,醮禳之。又詢於日官,言守土者當其咎。上惜禹偁才名,即命徙知蘄州,至,未逾月卒。戊午,訃聞,上甚嗟悼之,厚賻其家,賜一子出身。

禹偁詞學敏贍,時所推重,鋒裁峻厲,以直躬行道為己任,遇事敢言,雖履危困,封奏無輟。嘗云:「吾若生元和時,從事於李絳、崔羣間,斯無媿矣。」又為文著書,師慕古昔,多涉規諷,以是不容於流俗【一】,故累登文翰之職,尋即罷去焉。

庚申,上謂輔臣曰:「軍國之事,無鉅細必與卿等議之,朕未嘗專斷,卿等各宜無隱,以副朕意也。」

壬戌,停修江州廬山太平興國觀、常州張公山洞靈觀,以旱故也。

丙寅,對兵部尚書張齊賢於崇政殿,凡數刻。

丁卯,詔諸路州縣有學校聚徒講誦之所,並賜九經。

戊辰,出陣圖示宰相,上曰:「北戎寇邊,常遣精悍為前鋒,若扞禦不及,即有侵軼之患。今盛選驍將統領,別為一隊,遏其奔衝,彼既挫銳而退,餘則望風不敢進矣。敵又好遣騎兵,出陣後斷糧道,可別選將領數萬騎殿後以備之。」

初,田錫知泰州,幾三年不得代,錫乃上章自陳,即詔歸闕。屢召對言事,嘗奏曰:「陛下治天下以何道,臣願以皇王之道治之。舊有御覽,但記分門事類。臣願鈔略四部,別為御覽三百六十卷,萬幾之暇,日覽一卷。又采經史要切之言為御屏風十卷,寘扆坐之側,則治亂興衰之事常在目矣。」上善其言,詔史館以羣書借之,仍免其集賢校讎之職,每成數卷,即先進內。錫言:「臣所撰書,每五日具草一卷,檢討舛互,寫為淨藁,已七八日,大率十年絕筆。臣慮朝廷俾臣騳事,或委一郡、授一職,不若使臣常以皇王之道致主於堯、舜也。陛下春秋鼎盛,好古不倦,若師皇王之道,日新厥德,十年之內,必致太平,臣雖衰邁,得見其時,私幸足矣。」即先上御覽三十卷,御屏風五卷,手詔褒答之。(按田錫集五月八日召對,請修書,二十六日進草藁,降詔奨諭不得其時,今附見六月末。)

秋七月庚午朔,詔河朔饋運,勞民斯甚,令轉運使差減徭役,勿致流徙。

壬申,丹流眉國主多預機遣使打古馬、副使打臘、判官劄皮泥等九人來貢方物。其國東北距廣州百三十五程,自是始通也。

甲戌,以左侍禁、閤門祗候焦守節為閤門通事舍人。故事,閤門無通事舍人,通事舍人隸中書省,其長一人,判四方館,謂之館老,如抽赴閤門祗應者,則兼稱閤門祗候,今直授閤門通事舍人,始更舊制矣。(天禧二年十二月可考。)

丙子,封劍州梓潼神濟順王為英顯王。初,王均反,王師攻成都,忽有人登梯衝呼曰:「梓潼神遣我來,九月二十日城陷,爾輩悉當夷戮。」賊眾射之,倏忽不見。果及期而克。於是,守臣以其狀聞,故有是命。

己卯,邊臣言契丹謀入寇,以山南東道節度使、同平章事王顯為鎮、定、高陽關三路都部署,天平節度使、馬步軍都虞候王超為副都部署,殿前副都指揮使、保靜節度使王漢忠為都排陣使,殿前都虞候、雲州觀察使王繼忠為都鈐轄,西上閤門使韓崇訓為鈐轄,顯仍兼定州,超鎮州,漢忠高陽關都部署。

庚辰,詔王顯領河北都轉運使,王超副之,王繼忠、韓崇訓同其事。超初赴行營,顯候於郊外,超下馬望拜,上聞之,以為將帥有讓,甚嘉焉。

乙酉,申命諸州禁競渡。

令太常禮院定禡祭儀付王顯等。

戊子,知審刑院趙安仁、判大理寺韓國華議刑失中,命戶部侍郎張雍、知制誥梁顥代之。

甲午,契丹王子耶律隆慶下內四友班首兼北宮都博田鳳容及其弟從壽來降,補鳳容為三班奉職,恩賜有差。

戊戌,斬三司軍將趙永昌。永昌素兇狠無行,督運江南,所為多不法,知饒州韓昌齡廉得其贓狀及違禁事,移於轉運使馮亮,坐決杖停職。遂撾登聞鼓訟昌齡與亮訕謗朝政,仍偽刻印作亮等求解之狀。詔下御史臺鞫問,上察其詐,引於便殿臨訊之,仍召前饒州錄事參軍楊傑證其事,永昌屈服,遂戮之。釋亮不問,而昌齡以他過貶郢州團練副使。中外之人仰上明斷,罔不相賀。(韓昌齡、楊傑,未見。)

己亥,以會州刺史癿遇為保順郎將,蘇家族屈尾、白馬族埋香、韋移族都香並為安化郎將。

詔淄、青、齊州及河北經蕃寇蹂踐處,貢舉人許免取解。

先是,江、浙、荊湖、廣南遠地,應強盜及持仗不死者,并部其屬至京師,多隕於道路,是月,詔自今止決杖黥面,配所在五百里外本城。

八月庚子朔,蠲陵州崇楊等六井逋鹽三萬四千斤。

李繼遷遣其牙將來貢馬,猶稱所賜姓名,然抄劫邊部益甚。上以邊臣玩寇,朔方餉道愈艱,辛丑,命兵部尚書張齊賢為涇、原、儀、渭、邠、寧、環、慶【二】、鄜、延、保安、鎮戎、清遠等州軍安撫經略使,知制誥梁顥副之,即日馳騎而往。(齊賢本傳云清遠軍陷,乃命齊賢出使,蓋誤矣,賊陷清遠在九月二十,此時未也。)

石、隰州副都部署、唐州刺史王杲受詔步軍儲赴河西,逗撓不進,壬寅,責授千牛衛將軍。

丙午,大風,上遣健步於近郊取禾穗視之,皆無所傷。(實錄載是日蠲潭州民所負牛租,已並書在三年李允則被奨語時,今不復出。)

戊申,上出環慶、清遠軍至靈州地圖,指示輔臣曰:「一昨戎人所掠部族,邊臣奏不以實。」又指靈州西榆林、大定曰:「戎人多據此路,憑高以瞰王師,蓋恃敻遠,難於追襲。」復指天澗路曰:「楊瓊嘗言此路往靈州,險而有水,可保無患,然將帥顧方略如何耳。」又曰:「邊臣奏糧儲芻粟大有備。」呂蒙正曰:「國家貿易商貲以實邊,農人不擾,而西鄙足用,蓋上策也。」

己酉,復親試制舉人,得成安縣主簿丁遜、舒州團練推官孫僅入第四等,並為光祿寺丞、直集賢院,祕書丞何亮、懷州防禦推官孫暨入第四次等,以亮為太常博士,暨為光祿寺丞。遜,湖州人也。(遜,湖州人,據登科記。)

壬子,上觀稼北郊,宴射於含芳園,都人望見乘輿,忭躍稱萬歲。呂蒙正曰:「車駕遊幸,百姓歡呼如此,物情不可強致,蓋陛下臨御五年,務行仁卹,所以中外感悅。」上曰:「下民但不擾之,自然快樂。」蒙正又曰:「今秋大稔,太平有象,時和年豐,即為上瑞。」上曰:「朕以邊事未寧,勞民供饋,蓋不獲已也,苟能選將練兵,驅攘戎寇,使不敢侵掠,則近邊之民亦獲安泰矣。」

咸平初,太常丞陳堯佐為開封府推官,坐言事切直,貶潮州通判。潮去京七千里,民俗鄙陋,堯佐至州,修孔子廟,作韓愈祠堂,率其民之秀者使就學。時張氏子年十六,與其母濯於惡溪,為鱷魚所噬,堯佐以謂昔韓愈患鱷之害【三】,以文投溪中,而鱷為遠去,今復害人,不可不除。卒使捕得,更為文,鳴鼓於市而戮之,潮人以比韓愈。三歲召還,獻詩數百篇,大臣亦稱其文學,於是,命直史館。(歐陽修墓碑云:堯佐貶潮,其所言事,蓋人臣所難言者。不知何事,當考。據堯佐集,戊戌冬貶潮州,戊戌,咸平元年也。)

甲寅,御史中丞趙昌言奏:「近者審刑院、大理寺斷事乖當,其主判既已罷黜,詳斷官亦宜別加慎擇。自今復然者,請嚴示懲罰,授以遠官。又天下大辟,斷訖,皆錄款聞奏,付刑部詳覆,用刑乖當者並加按劾。惟開封府未嘗奏案,或斷獄有失,止罪原勘官吏,而知府、判官、推官、檢法官皆不及責,則何以辨明枉濫,表則方夏。望自今如外州例施行。」從之。昌言又請凡有罪被問不即引伏者,許令追攝。詔先以聞。

己未,直史館劉蒙叟獻宋都賦,述國家受命建號之地,宜建都立祖宗之廟。上嘉納焉,命史館檢討故事以聞。

甲子,職方員外郎、祕閣校理丹陽吳淑上言:「諸路所納閏年圖,當在職方收掌,近者並納儀鸞司。伏以天下山川險要,皆王室之祕奧,國家之急務,故周禮職方氏掌天下圖籍,又詔土訓以夾王車。漢祖入關中,蕭何獨收秦圖籍,由是周知險要。豈可忽而不顧哉!請令以今閏所納圖並上職方。又州郡地理,犬牙相入,向者獨畫一州地形,則何以傅合他郡,望令諸路轉運使每十年各畫本路圖一,上職方。所冀天下險要,不窺牖而可知,九州輪廣,如指掌而斯在。」從之。

丙寅,李繼遷率眾攻清遠軍,知軍劉隱、監押丁贊等分兵拒守。(隱、贊,俱未見。)

上以巴蜀遐遠,時有寇盜,丁卯,命戶部員外郎直史館曾致堯、太常博士王勗、供備庫使潘惟吉、通事舍人焦守節分往川、峽諸州,提舉軍器,察官吏之能否。致堯誤留詔書於家,惟吉教致堯上言「渡吉柏江舟破,亡之」以自解。致堯曰:「為臣而欺其君,吾不忍為也。」乃上書自劾,釋不問。其後,惟吉入見禁中,道蜀事,具言致堯所以自劾者,上嗟歎久之。惟吉,美弟之子也。(王勗,未見。王鞏雜記云:潘惟吉乃周世宗子,太祖不殺,令美養之。此事甚美,當考詳附載。)

是月,陝西轉運使劉綜請於浦洛河建城為軍,上曰:「比亦有獻此議者,然既立城郭,又須屯兵,屯兵不多,寇來不可出戰,止於閉壁自守,則軍城之立未見其利也。」宰臣呂蒙正曰:「聖慮所及,深得理要,願罷其請。」從之。

三司置拘收司,以判磨勘司官兼領之。

九月己巳朔,詔鎮、定兵馬分屯近地,以省糧運。時諜者言敵猶在炭山,未遽南牧故也。

知封駁司陳恕請鑄本司印,詔如有封駁事,取門下省印用之。因遂改知封駁司為兼門下封駁事。

庚午,清遠軍都監段義踰城叛降於李繼遷。(段義,未見。)

癸酉,環州言蕃族嵬逋等先為李繼遷所掠,今徙帳來歸。詔給近地閒田處之。

慶州言地再震。

太子中舍張宗誨獻屯田論三篇,召試舍人院,賜進士及第。宗誨,齊賢子也。

先是,上遣使諭旨於靈、環、清遠十州軍駐泊副都部署、鄜州觀察使楊瓊曰:「賊若寇清遠及青崗、白馬寨,即合軍與戰。」於是,繼遷頓積石河,長圍清遠,清遠屢走間使詣瓊請濟師,瓊將悉出兵為援,鈐轄、內園使馮守規,都監、崇儀使太原張繼能曰:「敵近,重兵在前,則後無以繼,不可畢往。」乃止命副部署、海州團練使潘璘,都監、西京左藏庫副使劉文質率兵六千人赴之,且曰:「伺我之繼至。」瓊頓慶州,逗留不行。乙亥,繼遷親鼓其眾攻清遠南門,其子阿移攻北門,堙壕斷橋以進【四】,城遂陷。時瓊又遣鈐轄、尚食使嚴州刺史李讓(李讓,未見。)領精卒六百人赴之,已不及矣。賊踰支子平,泊青崗城下【五】,瓊與守規、繼能始出師,其行甚緩,及聞清遠陷,益怯。賊進至望梅原,知環州、西京左藏庫副使、順州刺史王懷普(懷普,未見。)巡青崗寨,謂瓊曰:「此寨水泉遠,不可多屯師,師少即不可守,願棄之。」瓊等相與合謀,焚糧廩、芻積、兵仗,驅寨中老幼以出。瓊既退師,保洪德寨,賊勢浸盛,未嘗與交鋒也。(清遠軍陷是此月七日,其他皆附見,蓋不得其的日故也。)

或言永興軍副部署、齊州團練使、濮人錢守俊老病不任職,壬午,召為左領軍衛大將軍。

以國子監校勘官、前知永年縣劉士玄為大理寺丞、南宮侍教。南宮北宅有侍教自此始。(本志云大中祥符二年又有侍教之名,按劉士玄已見於咸平四年九月矣,本志或誤也。大中祥符二年二月又命李頌、時大雅為南北宅侍教,非事始矣。劉士玄,未詳邑里。)

丙戌,翰林學士承旨宋白等上新修續通典二百卷,詔付祕閣,仍賜宴以勞之,賜器幣有差。其書重復隈雜,大為時論所非,卒不傳布,上尋欲改作,亦弗果也。

先是,詔國子祭酒邢昺等校訂周禮、儀禮、公羊、穀梁傳正義,丁亥,昺等上其書,凡一百六十五卷,命模印頒行,賜宴國子監,並加階勳。於是九經疏義悉具矣。

江南轉運使馮亮言:「舊敕犯銅禁者,七斤而上並處極法,奏取敕裁,多蒙減斷。然待報踰時,頗成淹緩,請別定刑名,以為永制。」詔自今滿五十斤以上奏裁,餘遞減之。

戊子,以除名人胡旦為通州團練副使。旦自流所遇赦至闕下,頗不檢慎,故授以冗秩。

己丑,知寧州石熙政上言:「昨清遠軍失守,蓋朝廷素不留意。」因請授兵三五萬。上曰:「西北邊事,朕何嘗一日忘之。今熙政所言,蓋外任不知耳,宜賜詔奨其敢言。」知樞密院事周瑩等曰:「陛下求理從諫,憂邊卹民之心,雖童耭亦當知之。至於城壘失守,乃將帥非才耳,熙政豈得如此悖慢。」上曰:「儻罪之,則人誰敢言矣。」

庚寅,詔陝西民家出一丁,號保毅軍,給資糧,與正兵分戍守城壘,遣御史吳蒨與轉運使同主其事,凡得六萬八千七百九十五人【六】。其緣邊軍士先選中者,並升為禁軍,號保捷。(咸平元年,初置秦州極邊保毅,事見年末,吳蒨奏所得保毅軍數【七】,實錄在明年正月己酉,今并書。)

辛卯,麟府、濁輪副部署曹璨率熟戶兵邀擊李繼遷輜重於唐龍鎮西柳撥川,殺獲甚眾,生擒其大校四人。

冬十月己亥朔,上謂呂蒙正等曰:「選眾求材,誠非易事,朕常孜孜詢訪,冀有所得。向來於軍校中超擢八九人,委以方面,其間王能、魏能頗甚宣力,陳興、張禹珪亦稱有聞。」蒙正等曰:「才難求備,今拔十得五,有以見陛下知臣之明也。」王能,定陶人,時知靜戎軍;魏能時知威虜軍;陳興,衛南人,時為石、隰州部署;禹珪嘗歷洺、瀛、霸三州兼鈐轄,鐸之子也。(禹珪今任,考之弗得,因具載所歷,更須檢詳耳。)

上語近臣曰:「近者慶州地再震,昨司天奏熒惑犯輿鬼,秦分野當有災,宜戒邊將以靜鎮之。且上天垂象示戒,惟慮不知,今既知之,可不恐懼修省。」知樞密院王繼英曰:「妖不勝德。」上曰:「朕何德可恃?」同知樞密院陳堯叟曰:「天文謫見,實欲昭示時君,楚莊王懼無災政,恐其獲罪於天,弗容自警耳。今陛下克己愛民,常慮一物失所,河防十餘,溢而不決,歲復大稔,此聖德格天所致也。」上曰:「天不欲困生靈耳,豈朕德能感之!自此益須防慎,如荊湖比年艱食,災沴滋甚,尤可卹也。」上又曰:「自清遠軍失守,遂屯兵於洪德寨,常憂其暴露原野,薪芻乏少。屬使臣自彼來言,環、慶今茲大熟,薪芻尤賤,差慰意也。」

知益州宋太初與鈐轄楊懷忠不協,上以蜀土始安,慮其臨事矛盾,癸卯,徙知秦州馬知節代之,亟召太初還。先是,秦州嘗質羌酋支屬二十輩,殆踰二紀,知節始至,悉遣還,且曰:「此亦人也,豈不懷土乎!」蕃落感其惠,訖受代,無犯塞者。小泉銀坑,沃久不發,而歲課不除,主吏破產備償,猶未盡。知節三奏其事,得請蠲之,仍許以日收為額。

丙午,徙鎮定高陽關前陣鈐轄、趙州刺史張凝【八】為邠、寧、靈、環、慶等州副都部署,悉召楊瓊等付御史按其罪。

丁未,張齊賢、梁顥自陝西經略安撫還,對於便殿,齊賢上言曰:(齊賢所上疏,不知其時,因使還附見,理或當然也。)

昨者清遠軍陷沒以來,青崗寨燒棄之後,靈武一郡,援隔勢孤,賊遷必窺覘城池,劫脅熟戶,兵力傷沮,難固壘垣。況塞北未寧,方有調發,若果分兵西面,亦恐兩失機宜。以今日西鄙事勢言之,窮討則不足,防遏則有餘,其計無他,在激勵自來與繼遷有讎蕃部,招誘遠處大族首領,啗之以官爵,誘之以貨財,推恩信以導其誠,述利害以激其志。若山西蕃部響應,遠處族帳傾心,則兇醜之勢減矣。以弓箭手及旋點義軍對本城兵士,臣所領十二州軍有二萬餘人,若更於他州及近處對替,又合得五六千人,其本城兵士試加料揀,亦甚有材勇可扞邊者。若緣邊兵得及五萬餘,更誘蕃部,踰十數萬,但彼出則我歸,東備則西擊,使其奔命不暇,矧更能外侵哉。仍許蕃漢兵獲得馬畜貲財,悉令自取,明行曉諭,遠近皆知,則蕃漢將士之心,孰不見利爭進?

今靈州軍民不翅六七萬,陷之死地,艱危可知。臣又慮賊遷謂來春必發兵救援靈武,於我未舉兵之際,盡驅慐豕,併力攻圍,則靈州孤城,亦必難固。萬一陷失,賊勢益增,縱使多聚兵革,廣積財貨,亦難保必勝矣。所以臣乞封潘羅支為六谷王,及厚賜金帛,仍先敦諭,彼必嚮風,恐遷賊旦暮用兵,斷彼族賣馬之路。苟朝廷信使得達潘羅支,則泥埋族、西南遠蕃不難招輯。西蕃既已稟命,緣邊兵勢自雄,則鄜、延、環、慶之淺蕃,原、渭、鎮戎之熟戶,自然齊心討賊,竭力聖朝。設能與對替兵甲及駐泊軍馬,互為聲援,伺閒而興,則萬山聞之,必不敢於靈州、河西頓兵矣。萬山退縮,則賀蘭山蕃部亦稍叛遷賊矣。如此,則靈州孤壘,未至憂虞。

今議者謂六谷美名終宜吝惜,靈州孤壘翻未籌量,與其濫賞而收羌夷之心【九】。臣謂濫賞之失輕矣,苟若蹙地而稔豺狼之勢,則蹙地之恥大矣。今議者不過曰名器不可假人,刑賞不可濫及,此乃聖人治中國之道,非議於夷狄者也。陛下即位之初,以銀夏一管,盡與繼遷。委高爵於匪人,屈王臣於穹帳,分儲廩以悅其志,輦金帛以慰其心,有以見陛下愛全生靈,恥用凶器,惠此中國,以綏四方者也。朝廷於遷賊之恩,可謂厚矣。殊不知契丹慮遷賊感大國之恩,斷右臂之勢,防患所切,其謀甚深,署王爵以賜之,遣戎使以鎮之。王爵至則旌節之命輕矣,我之命適所以資之也,戎使至則動靜皆伺之,向背之心異矣,我使往適所以堅之也。夫西平之命,亦虛名也,契丹命之有何損哉。以今日言之,當時之策,豈不為失乎?

且六谷者,西北之遠蕃也,羌夷之內,推為雄豪。若計平時,但以市馬,須示羈縻,則一懷化將軍,亦已厚矣。酌今日事體,似失權宜,兼恐今後邊地事更有準前失中,即於國家大有妨損。昨清遠之陷,是使姦凶轉成豐富,兵民官吏六七千餘,或含恨重泉,或永囚異域,傷和致沴,思之痛心。顧惟靈州,還同穽獸,外則虞寇戎之過,內則憂變故之生,朝夕之間,垂餌虎口。然而握兵者畏懦逗遛,坐觀覆敗,運籌者安然自若,曾不憂邊。臣雖至愚,不勝忠憤。且戎人之性,變詐多端,必恐醜類之謀潛伺間隙,伏望明諭邊將,內備外虞,臣不任憂國思報之至。(據齊賢疏稱契丹西平之命,然則繼遷蓋嘗受契丹封冊矣,而史不載,當考。案遼史聖宗本紀八年十二月,遣使封李繼遷為夏國王,十五年三月己巳,夏國破宋兵,遣使來告,己卯,封夏國王李繼遷為西平王。事在太宗至道三年三月,距真宗即位前十五日。)

錄故靈州懷遠鎮駐泊、借職李贊子重貴為殿直,重寶為借職,拾得為殿侍。先是,贊為李繼遷所圍,本鎮戍兵數不滿百,拒戰累日,食盡力竭,積藁自焚而死,上憐之,故有是命。仍厚賜其家。(贊,未詳邑里,國史亦無傳,忠義泯沒者固多矣,可不惜哉!)

己酉,張齊賢上言:「請募江、淮、荊湖丁壯八萬【一○】,以益戍兵,廣邊備。」上曰:「此不惟動搖人心,抑又使南方之人遠戍西鄙,亦非便也。」遂寢其奏。

庚戌,上以陝西二十三州圖示輔臣,歷指山川險易,蕃部居處。又指秦州曰:「此州在隴山之外,號為富庶【一一】,且與羌戎接畛,昨已命張雍出守,冀其綏撫有方也。」次復指殿北壁靈州圖曰:「此馮業所畫,頗為周悉,山川形勝如此,安得知勇之士為朕守之乎?」又指南壁甘、伊、涼等州圖,及東壁幽州已北契丹圖,上曰:「契丹所據地,南北千五百里,東西九百里,封域非廣也,而燕薊淪陷,深可惜耳。」

甲寅,北面前陣鈐轄張斌與契丹遇於長城口,時積雨,敵弓用皮弦,皆緩溼,斌擊敗之,殺獲甚眾。漸近戎首,伏騎大起,三路統帥未及進,前陣兵少,退保威虜軍。(張斌,未見。七月己卯,初以斌為定州副都部署,不知何時改前陣鈐轄也,豈代張凝者乎?當考。)

利州言戍兵三十三人謀叛伏誅。

乙卯,以西涼府六谷都首領潘羅支為鹽州防禦使、兼靈州西面都巡檢使。初,知鎮戎軍李繼和請授潘羅支刺史,仍賜廩給。張齊賢又請封為六谷王、兼招討使、靈州西面都巡檢使,俟其立功,則授之節鉞。上命宰臣議其事,咸曰:「潘羅支已為酋帥,況藉其戮力共討繼遷,儻授以刺史,則名品太輕,未付節旄而加王爵,則典制非順,招討使號不可假於外夷,請授防禦使,俾兼都巡檢之職。」從之。仍以殿直、閤門祗候李振辭假崇義使為加恩官告使。(李振辭,未見。)

己未,以西涼府六谷左廂副使折逋游龍勨領宥州刺史,又以其督六族首領褚下箕等三人並為懷化將軍。時西涼使入朝,且言:「六谷分左右廂,游龍勨為左廂副使,崔悉波為右廂副使,朝廷所降符命,游龍勨專掌之,實參潘羅支戎事。」上方務招懷,故申命焉。

詔高陽關三路兵增騎二萬為前鋒,又命將五人,各領騎三千陣於先鋒之前;別命步軍副指揮使、莫州駐泊都部署桑贊領萬人,居莫州、順安軍,為奇兵以備邀擊;馬步軍都軍頭、北平寨駐泊部署荊嗣領萬人,以斷西山之路。仍列繪為圖,遣內侍副都知閻承翰齎示王顯等,且戒之曰:「設有未便,當極言以聞,無得有所隱也。」

辛酉,上得張斌捷奏,初議以大兵陣於威虜軍,會諜者言契丹猶未動,故命悉徙於中山。已而敵騎遽入漁陽,漸逼威虜,斌雖以前鋒獨克,大兵訖不進討,上甚歎息焉。

癸亥,詔莫州駐泊都部署桑贊分部下兵萬人屯於寧邊軍,令北面前陣兵居其後。上以前陣昨經力戰,故休息之也。

甲子,知雄州何承矩請於乾寧軍選銳兵,乘刀魚船,自界河攻平州,以分敵勢,從之。

詔三司官屬議軍儲經久之制,吏部侍郎陳恕監之。

主客司員外郎、直集賢院李建中言太清樓羣書,恐有謬誤,請選官重校。上因閱書目,見其闕者尚多,仍詔天下購館閣逸書【一二】,每卷給千錢,及三百卷者,當量材錄用。建中,洛陽人也。

注 釋

【一】以是不容於流俗「容」原作「諧」,據宋本、宋撮要本、閣本及宋史全文卷五上改。

【二】環慶原脫,據宋本、宋撮要本及琬琰集下編卷二張文定公齊賢傳補。

【三】堯佐以謂昔韓愈患鱷之害「以」字原脫,據宋本、宋撮要本、閣本及宋史全文卷五上補。

【四】堙壕斷橋以進「斷」字原脫,據宋史卷二八○楊瓊傳補。

【五】泊青崗城下「青」原作「清」,據閣本及本編上下文改。

【六】凡得六萬八千七百九十五人「得」字原脫,據宋本、宋撮要本及編年綱目卷六、治蹟統類卷三○兵制損益補。

【七】吳蒨奏所得保毅軍數「軍」字原脫,據宋本、宋撮要本補。

【八】徙鎮定高陽關前陣鈐轄「定」字原脫,據宋史卷二七九張凝傳補。

【九】與其濫賞而收羌夷之心按此句語意未完,其下當有脫文,或「與其」二字有訛誤。

【一○】請募江淮荊湖丁壯八萬「壯」原作「夫」,據宋本、宋撮要本及宋史卷二六五張齊賢傳改。

【一一】號為富庶「為」字原脫,據宋本、宋撮要本補。

【一二】仍詔天下購館閣逸書「逸」原作「遺」,據宋本、宋撮要本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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