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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杂事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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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国扶桑近日边,外称帝国内称天。纵横八十三州地,上下二千五百年。

日本国起北纬线三十一度,止四十五度;起偏东经线十三度,止二十九度;地势狭长。以英吉利里数计之,有十五万六千六百零四方里。全国濒海,分四大岛、九道。户八百万,男女共三千三百万有奇。一姓相承,自神武纪元至今岁己卯明治十二年,为二千五百三十九年。内称曰天皇,外称曰帝国。隋时推古帝上炀帝书,自名日出处天子。余此诗采摭诸书,曰皇曰帝,悉从旧称,用《公羊传》“名从主人”之例也。

泰初一柱立天琼,岳降真形地始成。西有和华东诺册,一夸手造一胎生。

纪神武以前事为《神代史》,曰:开辟之初,有国常立尊,为独化之神。七传至伊奘诺尊、伊奘册尊,为耦生之神。二尊以天琼矛下探沧溟,锋镝凝结成磤驭卢岛,名为国柱,因下居成夫妇。先以淡路洲为胞,钟灵孕祥,乃生八大洲,余岛则矛头滴潮濡沫所凝者。泰西人有《创世纪》,称耶和华手造天地万物,七日而成,同一奇谭。

荡荡诸尊走百灵,荒唐古史过《山经》。海神长女生鸬羽,天祖初皇法脊令。

《神代史》又言:伊奘诺尊、伊奘册尊见脊令相交,始知交婚,是为初皇。又曰:琼琼杵尊有山幸与兄火兰易海幸,后失于海,兄索之急,乃自投海中,海神妻以长女,复得海幸。获潮满琼、潮涸琼二宝神女,有孕,告琼琼杵尊,生子勿往视,不听,窃窥之,有卧龙盘儿,惊跃人海。产室葺以鸬羽茅草,未及覆甍,故号为鸬鹚草葺不合尊。尊生神武。

藂云挥剑日挥戈,屡逐虾夷奏凯歌。西讨东征今北伐,古来土著既无多。

日本土人即虾夷,盖如台湾之生番,蠢蠢如豕鹿,声音状貌皆少异,日本称为毛人(亦呼为倭奴)古所谓长须国者也。日本开国在日向大隅,自西而东,盖逐虾夷而居之。神武、崇神、武尊、神功皆力征经营,中叶专设征夷大将军以为镇抚。唐时陆奥一道犹尽属虾夷。近三百年,聚于奥北一岛,有口虾夷、奥虾夷之称。维新后置北海道,设官开拓,闻其种类只存数千云。神武初起师征夷,曰:吾日神之孙,而向日征虏,逆天道矣,不如随影讨之。藂云剑,武尊征夷之剑也。

避秦男女渡三千,海外蓬瀛别有天。镜玺永传笠缝殿,倘疑世系出神仙。

崇神立国,始有规模,史称之日御肇国天皇,即位当汉孝武天汉四年,计徐福东渡,既及百年矣。日本传国重器三:曰剑,曰镜,曰玺。皆秦制也。臣曰命、曰大夫、曰将军,皆周、秦制也。自称曰神国,立教首重敬神,国之大事,莫先于祭,有罪则诵楔词以自洗濯,又方士之术也。当时主政者,非其子孙,殆其徒党欤?《三国志》、《后汉书》既载求仙东来事,必建武通使时使臣自言。今纪伊国有徐福祠,熊野山亦有徐福墓,其明征也。至史称开国为神武天皇。考神武至崇神,中更九代,无一事足纪,神武其亦追王之词乎?总之,今日本人实与我同种,彼土相传本如此。宽文中作《日本通鉴》,以谓周吴泰伯后。源光国驳之曰:谓泰伯后,是以我为附庸国也。遂削之。至赖襄作《日本政纪》,并秦人徐福来亦屏而不书。是亦儒者拘墟之见,非史家纪实之词、阙疑之例也。

剑光重拂镜新磨,六百年来返太阿。方戴上枝归一日,纷纷民又唱共和。

中古之时,明君良相,史不绝书。外戚颛政,霸者迭兴。源、平以还,如周之东君,拥虚位而已。明治元年,德川氏废,王政始复古。伟矣哉中兴之功也!而近来西学大行,乃有倡美利坚合众国民权自由之说者。《山海经海外东经》:“旸谷上有扶桑,十日所浴,在黑齿北,居水中。有大木,九日居下枝,一日居上枝。”日本称君为日,如大日灵贵、饶速日命皆是。

呼天不见群龙首,动地齐闻万马嘶。甫变世官封建制,竞标名字党人碑。

明治二年三月,初改府藩县合一之制,以旧藩主充知事。而萨、长、肥、土旋上表请还版图。至三年七月,竟废藩为县。各藩士族亦还禄秩,遂有创设议院之请。而藩士东西奔走,各树党羽,曰自由党、曰共和党、曰立宪党、曰改进党,纷然竞起矣。

狐篝牛柩善愚民,百济新罗悉主臣。腰石手弓亲入阵,浪传女国出神人。

日本取法汉制,皆由百济、新罗来。神功皇后始通二国,《魏志》、《后汉书》所谓卑弥呼封亲魏倭王者也。史言仲哀讨熊袭,有神告后,宜先征新罗,弗从,崩。后摄位,遽发师,西征航海,祝曰:吾奉天神言,越海远征,苟捷有功,则波臣当手梳吾发,分为二,浴于海。如其言。遂结两髻如男子,亲执巨弩。时后有娠十月矣,复取石挟腰祝曰:凯旋,生于兹。至新罗,新罗主面缚降。封府库,收图籍而还。十四月,乃生应神。是皆神道设教,以愚黔首者。志书谓“以妖惑众,侍婢千余人不见其面”,胥由此也。然新罗、百济、高丽遂称西藩,旋遣使通魏。史书竟称为女王国。至郭璞注《海经》,犹称“倭在带方东,以女为王”。易世称其人,皆以女系国,功可谓神也已。日本今古英雄推丰臣秀吉,余谓使黑面小猴见此老妇,必当慑伏不敢动耳。

女王制册封亲魏,天使威仪拜大唐。一自覆舟平户后,有人裂诏毁冠裳。

日本典章文物,大半仿唐。当时瞻仰中华,如在天上,遣唐之使,相望于道。唐乱使绝,高行云游之僧,尚时通殷勤。唐、宋间亦遣使答之。元祖肆其雄心,欲抚有而国,范文虎帅舟师十万,遇飓舟覆,归者三人。以元之雄武,灭国五十,风起涛作,不克奏肤功,天为之也。然至是,日人有轻我之心矣。明中叶时,萨摩无赖寇我沿海,及丰臣秀吉攻朝鲜,八道瓦解,明误听奸民沈惟敬言议和。授封使者赍诏至,秀吉初甚喜,戴冕披绯衣以待。乃宣诏至“封尔为日本王”,秀吉遽起,脱冕抛之地,且裂书,怒骂曰:我欲王则王,何受髯虏之封?且吾而为王,若王室何复议再征高丽?日本人每讳言贡我,而明人好自夸大,视之若属国。吾谓委奴国王之印,亲魏倭王之勒,见于《三国志》、《后汉书》,(《北史》云:“其后并受中国爵命,江左历晋、宋、齐、梁,朝聘不绝”云)其时壤地褊小,慕汉大受封,此不必讳也。至隋帝之书曰:皇帝问倭皇好。既邻国之辞矣。唐、宋通好,来而不往。偶一遣使赍书,或因议礼不就而去。以小事大则有之,以臣事君则未也。至明成祖树碑寿安镇国之山,封足利义满为王,而不知乃其将军。虽义满称臣纳贡,然未有代德而有二王,于日本则为僭窃。神宗封秀吉,诏书至,为毁裂,此又何足夸哉!

载书新付大司藏,银汉星槎夜有光。五色天章云灿烂,争夸皇帝问倭皇。

我朝龙兴辽沈,声威所至,先播旸谷。又以彼二百年中,德川氏主政,讲道论德,国方大治,故海波不扬。迩以泰西诸国,弛禁成盟。念两大同在亚西亚,同类同文,当倚如辅车,于同治辛未,遣大藏卿伊达宗城来结好。至光绪三年,朝议遣使修报,恭赍国书,践修旧好,载在盟府,彼国臣民,多额手相庆。

鳄吼鲸呿海夜鸣,捧书执耳急联盟。群公衮衮攘夷策,独幸尊王藉手成。

泰西通商,自和兰(按:即荷兰)外,旧皆禁绝。德氏初,海禁尤严。律法:漂风难民归自异国者,锢终身。孝明帝之甲辰,美利坚始请互市,幕府拒之。己酉三四月,美、英船复来。癸丑,美国水师将官披理帅四兵船来,俄人亦帅兵踵至。安政甲寅、乙卯、丙辰,复迭来劫盟。初许以泊船供困乏,继许其馆宾礼接。至戊午六月,始与美国定互市则十四条。七月,与和兰与英与俄,皆定条约。是为开港之始。时孝明欲攘夷,德川家定主政,审力不敌,不敢奉诏。处士横议,以外夷披猖大辱国,而幕府孱弱偷安,不足议,始倡尊王以攘夷之论。至明治元年,德氏遂废。事皆详《邻交志》下篇中。

玉墙旧国纪维新,万法随风倏转轮。杼轴虽空衣服粲,东人赢得似西人。

既知夷不可攘,明治四年,乃遣大臣使欧罗巴、美利坚诸国,归遂锐意学西法,布之令甲,称日维新。嫩善之政,极纷纶矣。而自通商来,海关输出逾输人者,每岁约七八百万银钱云。然易服色,治宫室,焕然一新。

羲和有国在空桑,手握灵枢八极张。今世日官翻失御,如何数典祖先忘?

自钦明十四年,由百济遣历博士来,始行夏时。后袭用元嘉历,复用仪风历,复用大衍历、长庆宣明历。长庆宣明历行之最久,凡八百余年。至贞享元年,始行元授时历。虽设历官,所业不精。仅一贺氏传其家学,第从高丽、琉球沿用我法而已。别详《天文志》中。余友沈梅士往告余云:《山海经》曰:‘羲和之国,有女名羲和,浴于甘渊。’《归藏启筮》曰:‘空桑之苍苍,八极之既张,乃有夫羲和,是主日月,职出入以为晦明。’又:‘瞻彼上天,一晦一明。有夫羲和之子,出于旸谷。’疑此邦在昔有精天象历算之学者,上古本与中国通,用为日官,遂以国为氏,复以氏命官,故日官号羲和也。”其然岂其然乎?

纪年史创春王月,改朔书焚《夏小正》。四十余周传甲子,竟占龟兆得横庚。

明治五年十一月九日诏曰:“太阳历从太阳躔度,立月有日子多少之差,无季候早晚之变。每四岁置一闰日,七十年后,仅生一日之差,比太阴历实为精密。”遂祭告太庙,行改历礼。又诏以是年十二月三日为明治六年一月一日。盖自神武纪元,当周惠王之十七年辛酉,凡二千五百余年,历甲子四十余周,皆用夏时,及是废之矣。

神仙楼阁立虚空,海飓狂吹压屋风。四面涛声聋两耳,终年如住浪华中。

多雨,尤多大风。余所居室木而不石,四面皆玻璃,风作则颠摇鼓动,如泛一叶之舟于大海中,为之怦怦心动矣。

巨海茫茫浸四围,三山风引是耶非?蓬莱清浅经多少?依旧蜻蜓点水飞。

立国至今,版图如旧。神武至太和,登山望曰:美哉国乎!其如蜻蜓之点水乎?故日本又名蜻蜓洲。史言海外三神山,风引不得至。《山海经》注又言蓬莱在海中,上有仙人宫阙,以金银为之,禽兽皆白。稗官小说,称多长春之草,不死之药。今海外万国,舟车悉通,恶睹所谓圆峤、方壶?盖燕、齐方士,知君房东来踪迹,遂借以肆其矫诬,实则今日本地也。疆域皆别详《地理志》中。

翠华驰道草萧萧,深院无人锁寂寥。多少荣花留物语,白头宫女说先朝。

神武起日向,建都橿原,即畿内大和境。后迁徙不一,多在大和。(日本读大倭大和音为耶马台,故《魏志》称为耶马台国。以日本为国号,自孝德始。)至桓武帝都平安城,为今西京,定鼎千余年矣。明治二年,乃迁东京。銮舆西幸,偶一驻跸而已。谨案《使东述略》曰:“西京以山为城,无垣郭雉堞,周环数十里,有贺茂川萦贯其中。过故宫,守吏导人。有紫宸殿,殿屏图三代、汉、唐名臣像。循殿西行,过曲廊,涉后园。落叶满阶,鸣禽在树。有瀑名青龙,水喧石罅,泠泠然作琴筑声。静对片时,尘虑俱息”云。《荣花物语》,出才嫔赤染卫门手,皆纪藤原道长骄奢之事。道长三女为后,故多叙宫壶。

前朝霸主识龙蟠,富岳荒川极大观。留与东迁新定鼎,万家春树锦城宽。

通国以武藏、上总为坦沃。江户本远山某所居,德家康初起参河,丰臣秀吉语之曰:江户霸气之所钟,子宜筑城居。于是家康遂徙焉。筑石为城,高垒深濠,一如大坂。德川氏还政,参议大久保利通请迁都。越明治元年,遂东迁,因幕府为宫殿焉。旧都自大和外,摄津、近江、长门、丰前,皆曾一至。东京实始至也。凡东京府所辖之户,四十三万五千九百余。

九州地脉阻昆仑,裨海环瀛水作门。圆峤方壶虽妄语,分明世外此桃源。

四面环海,自德氏主持锁港,益与诸国相隔绝。然承平无事,闭户高卧者二百余年。有客长崎者,为言商贾交易以诚信,妇姑无勃豁声,道有拾遗者,必询所主归之,商人所佣客作,令司筅钥,他出归无失者。盛哉此风,所谓人崇礼让,民不盗淫者邪!

萨摩材武名天下,水户文章世不如。几辈磨刀上马去,一家修史闭门居。

材武以萨摩为最。赖子成曰:吾涉览其国,虽屠贩勇决过人,卒然争斗,动辄至杀人自杀。维新之际,其国英杰,首唱纳土撤藩,故功臣居十之六,长门次之。称文学者,有肥前、安艺、水户三藩,而水户为最。源光国作《本史》时,开彰考馆,名士多从之游,藏书尤富。余老友青山延寿,是藩人。父延于,兄延光,世治史学,具有典型。

舟鲛衡鹿富良材,椎结夷风草昧开。昨夕屠鲸今射虎,明朝跣足读书来。

北海一道,旧属松前侯。明治二年,割分十一国,初今诸藩分任垦辟,后专设开拓使治之。山林薮泽,上腴之奥区。民不耕种,日腰弓弭箭,驱狐狸,捕鲸鱼,文身蓬首,穴居血饮。而浑沌未凿,易受约束。近稍有读书者。

一洲桦太半狉榛,瓯脱中居两国邻。罗刹黑风忽吹去,北门管钥付何人?

桦太洲一名库页岛,西邻俄属,南与日本北海道天盐犬牙相衔,费雅喀、俄罗斯、日本虾夷人杂居其中,初亦不知属何国地。俄使初来,即议画疆界。至明治八年十一月,乃定归于俄,而举千岛属日本。桦太居民皆渔海猎山以自给,山多椴松,海多鮏鳟,掘炭捕鲸之利尤厚。闯自主太洞岁出昆布,不知几千万石云。

拔地摩天独立高,莲峰涌出海东涛。二千五百年前雪,一白茫茫积未消。

直立一万三千尺,下跨三州者,为富士山,又名莲峰,国中最高山也。峰顶积雪,皓皓凝白,盖终古不化。

濯足扶桑海上行,眼中不见大河横。只应拄杖寻云去,手挈卢敖上太清。

与富士山并称三山者,加贺白山,越中立山,盖于齐为巨擘焉。水以信浓河为最长,以琵琶湖为最大矣。然国中虽少高山大河,而林水邱壑,大有佳处。《使东杂咏》纪沿海光景,读郦元《水经》、柳州游记。其中山水名胜之区,闻陆奥之松岛,丹后之天桥立,安艺之宫岛,尤山层云秀,怀灵抱异云。恨蜡屐无缘,未能一游耳!

一震雷惊众籁号,沉沉地底涌波涛。累人日夜忧天坠,颇怨灵鳌戴末牢。

地震月或数回,甚则墙壁栋宇皆摇簸。先闻汹汹声,如大风鼓涛而来。初至颇怪,久亦习惯。累月不震,土人反疑。安政乙卯,江都大震,死者二三万人。父老谓数十年当有一厄,惴惴常惧之。

倚天铜佛古于树,挂月玉镜寒生苔。对人露立总不语,曾见源平战斗来。

镰仓八幡宫,有铜佛高今尺三十九尺余,径广十六丈有奇。铜镜一,古色斑驳,住僧云:神功皇后物也,一千七百余年矣。又有源赖朝之胄,平秀吉之刀,信元之角弓,家康之竹杖。镰仓本重镇,源赖朝开霸府,即此地也。德川以前,北条氏、足利氏皆居此以管领关东。镰仓余未至,闻之何大臣云。

石塔光明照夜灯,武尊宫阙郁觚棱。至今洒涕吾孀语,携酒相寻白鸟陵。

史言日本武尊征东夷,泛海相模,风涛大作,宠姬橘媛投海,暴风遂止。凯旋过碓日岭,东望怀橘嫒,叹曰:吾孀已矣!后人因号东陲为吾媛国。及崩葬,白鸟从陵出,目为白鸟陵。今有祠。

南朝往事久灰尘,岁岁樱花树树春。手挈铜铃拜遗像,呜呼碑下吊忠臣。

楠正成者,南朝殉难之臣,日本比之文文山、岳少保。源光国题其碑曰:“呜呼忠臣楠子之墓。”墓在凑川,有樱花数百树,手泽所留,重于大璧。尚有神铃塑像,能文者皆纪之。

芝山宫殿剩丰碑,摇动春风见菟葵。二百余藩齐洒涕,不堪哀诵《式微》诗。

德川氏主政二百余年,深仁厚泽,民不能忘。还政以来,父老过芝山东照宫,多有焚香泣拜者。旧藩士族,维新后穷不自聊,时时有盛衰今昔之慨。

臣连伴造称官氏,藤橘源平数世家。将相王侯真有种,至今寥落族犹华。

旧皆世官,故氏族最重。古所谓臣连伴造,以官有世功,以官为氏。其后赐姓命氏,自垂仁始。姓有升降,以氏为宠号,自天武始。氏之宠号既定,宏仁《姓氏录》所载旧姓,有千百氏。诸藤专朝,不举他族,而旧族皆降在皂隶矣。源、平迭兴,枝叶之蔓,分宗立长,割据国郡。其长者,犹古氏上。其族人,称家子郎党,蔓衍天下。数百年之藩,大都藤、橘、源、平四姓也。维新废藩,犹称为华族,以别开民。

国造分司旧典刊,百僚亦废位阶冠。紫泥钤印青头押,指令惟恁太政官。

上古封建,号为国造。奉方职者,一百四十有四。后废国造,置国司,犹变封建为郡县也。天智十年,始置太政大臣(三公首职,犹汉相国)、左大臣、右大臣,相沿至今。然自武门柄政,复为封建,太政官势同虚设。明治维新后,乃一一复古,斟酌损益于汉制、欧罗巴制,彬彬备矣。曰太政官,有大臣参议,佐王出治,以达其政于诸省。凡九省:曰外务、曰内务、曰大藏、曰陆军、曰海军、曰文部、曰工部、曰司法、曰宫内。而外设三府三十五县,于北海道别设开拓使。省有卿,有大辅、少辅,有大少书记。官有几等,属官若吏胥。府有知事,县有令,有书记官、属官。府县之事,上于诸省;诸省受成于太政官。各卿皆参知政事。太政官中,复有调查、赏勋、法制三局,有总裁,即以参议分任之。亦设书记官,以隶各省所上之事(诸省事有疑难者,上太政官。太政官示之,日指令)。每省所辖事,又随事分局。官凡十七等,而统以八位,位有从、正。自十等官而下,无位焉。皆别详《职官志》中。

议员初撰欣登席,元老相从偶踌闾。岂是诸公甘仗马?朝廷无阙谏无书。

太政官权最重。后设元老院,国有大事,开院议之。府县于明治十一年始选议员,以议地方事,亦略仿西法上下议院之意。此固因民之所欲而为之,规模犹未定也。旧有弹正台,后废。西法多民出政而君行政,权操之议院,故无谏官。日本君主之国,而亦无之。

堂堂黼座设朝仪,神武初元立国时。一百一声闻祝炮,满城红日早悬旗。

朝贺大礼,岁有三大节:日新年;日天长(十一月三日)。二月二十,相传为神武即位纪元之日,日纪元节,尤重之。官皆大礼服,诣宫朝贺,放祝炮一百一声,人家皆悬画日旗,以伸庆也。

肘挟毡冠插锦貂,肩盘金缕系红绡。前趋客座争携手,俯拜君前小折腰。

朝会皆大礼服,以免冠为礼,冠或肘挟,或手执。冠制皆狭长,前后锐而中尖,以黑羽为饰。皆毡衣革履。有勋爵者,蹙金线于袖,自肩至腰,斜披以红缘白绫,以系勋章。文武臣皆佩剑。新年朝贺,邻国公使皆在列,见客趋而前,皆握手通殷勤。入朝进退皆三鞠躬,无拜跪礼矣。明治六年,始易服色。然官长居家,无不易旧衣者。

金菊花浓罽幕张,鸡冠剑佩立成行。司书载笔司勋赏,拜手重光旭日章。

赏勋无五等之爵,而有勋号,日勋一等,勋二等。时时赐金。又仿泰西宝星例,给印章,亦画,有旭日重光章,旭日单光章。菊为王章,官舍行幕皆图绘之。

减租恩诏普醲膏,硕鼠疲民敢告劳。归语老农吾土乐,宽仁长戴帝天高。

民无私田,计明治七年租税定额,全国有米一千二百八十三万七干六百九十二石,余易米以钱,计八年收楮币五千一百五十万五千九百六十七圆。明治十年减租,计收三干五百五十三万八干七百九十四圆。考日本初仿唐班田之制,取诸民者,二十之一耳。延喜、天历后,豪强兼并,其制遂坏。镰仓来每以军兴加赋,后不复除。及丰臣秀吉兴,亟正经界,平租税。然古者每段三百六十步,裁为三百步,而收税如故,于是益重所赋,率取十四,谓之四公六民。德氏因之,世官益多,用益繁,大率皆取民之半,甚者或六公四民,七公三民,民困极矣。明治中兴,诸侯悉去图籍,奉田归公。亦用古法,诸国公田,皆随乡土估价赁租,凡值百者收三分。然值百之息,岁不过十,是十分而三也,民犹不堪。今君仁厚,于十年正月一日,复减租为二分五。然较之我国四十取一,乃叹吾民之凿井耕田,真不知帝力何有也。余详《食货志》中。

剪纸频将花样翻,司农用印不辞烦。法同手实名头会,绝少催租吏到门。

造纸画为界,分行如野,所有文凭计簿之类,均购而书之。官又造方纸,约寸许,分赭黑青黄红紫各类,以当分厘钱圆十百之数,名为印纸。即以作税券。纸中每刻王面,或古人像,华人所名为头税者也。课取物税之外,(如烟草类,用此课税。)凡一切买卖借贷典质之事,莫不计税,应用此纸而不用者,罚漏税银二十倍。惟官不督责,听民间自占其数,购取而自用之。盖近乎宋人手实之法,而无胥徒检核之扰,无吏役催促之苦,行之甚精善也。

左券都凭官契来,鼠牙雀角不疑猜。若非一纸文书在,无地能容避债台。

民间借贷不用印纸者,讼于官,官不理。一切诉讼,亦均以官纸为凭。

六干五均官尽备,踦零都数法俱严。禁烟禁酒工言利,独握牢盆不道盐。

凡以酒营业者,必先领准牌,乃许发卖,名营业税。或酿造,或贩卖,又分别纳税。官派员检查,令酒人于盛酒器标识其数,如或隐匿偷漏,皆重课罚金。业烟草者,法亦如之。惟所领准牌,必携之在身,以备查检。烟草或盛于箱,或裹以纸,或柬之如书卷,皆必用印纸粘于一拆必损之处。盖西人之课烟酒税,大类如此。明治十年,计酒税烟草税共收银二百七十余万圆,后又递加。日用各物,无不课税者。惟盐独无政,盖漉沙熬波,随处而有,故不能税耳。

闻说和铜始纪年,孔方渐变椭成圆。通神使鬼真能事,土价如金纸作钱。

银钱始见显宗朝,然莫详所来。史言天武三年,对马始出白金。十二年。有废银钱用铜钱之令。持统八年,始设铸钱司。元明和铜元年铜钱,始有文日和铜开珍。圣武天平感宝元年,陆奥贡黄金。四年,始铸金钱。近世宽永复铸铁钱。沿革不尽可详。凡铸钱皆不以易代更其式,有圆、有椭圆、有浑圆、有方、有长方。多无孔,无轮郭。重或数两,纵横六七寸,小则二三分,轻数铢而已。今所用者,尚有宽永文久,又有天保,以一当百。明治四年,金银铜三货并铸,式皆精美。六年复造纸币,当墨西哥银钱一枚者,日余。又有半圆、二十钱、十钱者。描画龙凤,中有明治通宝字,竟与通行货币等。

铸山难得矿常开,永乐钱荒不再来。海外有商争利薮,国中何地筑謻台?

源义政上表成祖,称臣国土瘠民贫,铜钱散失,公私索然,请赐钱。成祖颁以永乐钱五十万贯,复由商舶邻国运来,遂通行国中。后以一文当四文用。矿产不多,新铸金银,多为西人攫去。外国债一千余万,内国债二亿余万,分年还偿。皆详《食货志》中。然日人近方锐意通商,自丝茶外,输出物品,远及于欧罗巴。得利与否,未可知耳?

中将登坛妙指挥,宫妃鹄立亦戎衣。连环拐马连珠炮,更请君王看一围。

海陆军制,皆别详《兵志》中。海陆军皆有操练场,小队每日习之,间数月一大操,君及母后妃后或临观焉。戎服督队,容肃而仪简。兵仿西法,枪炮连发,分屯互击,若对敌者。步伐整齐颇可观。唯产马不良,少驽弱耳。

拜手中臣罪祓除,探汤剪爪仗神巫。竟将老子箧中物,看作司空城旦书。

古无律法,有罪,使司祝告神。害稼穑、污斋殿为天罪,奸淫、蛊毒为国罪,皆请于神祓除之。轻去爪发,重惩赎物。今尚传有中臣禊祠,即其事也。且有探汤法,入泥镬中煮沸,使讼者手探之,以董正虚实。是皆余所谓方士法门也。刑于无刑,真太古风哉!至推古乃作宪法,后来用大明律,近又用法兰西律;然囹圄充塞,赭衣载道矣。

《棠阴比事》费参稽,新律初颁法未齐。多少判官共吟味,按情难准佛兰西。

府县止理民事,刑讼专司于裁判所,而直隶司法省。明治六年,颁新律纲领,参用大明律、泰西律,然法多未备。判官上事,每吟味其事情,难于判结云云。吟味,公牍中语,谓审度也。近又由司法省撰《民法》、《刑法》二书,专用法兰西律,交元老院议之,未及颁行。余俟详《刑法志》中。

春风吹锁脱琅珰,夕餔朝糜更酒浆。莫问泥犁诸狱苦,杀身亦引到天堂。

牢狱极为精洁,饮食起居,均有常度。病者或给以酒浆,但加拘禁,不复械系。一切诸苦,并不身受。虽定罪处绞者,行刑时,或引教士及神官僧人为之讽经,俾令忏悔,仍祝以来生得到天堂云。

时检楼罗日历看,沈沈官屋署街弹。市头白鹭巡环立,最善鸠民是鸟官。

警视之职,以备不虞,以检非为。总局以外,分区置署。大凡户数二万以上,设一分署。六十户巡以一人。司扦拥者,持棒巡行,计刻受代,皆有手札,录报于局长。余考其职,盖兼周官司救、司市、司走虎、匡人、掸人、禁杀戮、禁暴氏、野间氏、修间氏数官之职,后世惟北魏时设候官,名日白鹭,略类此官。西法之至善者也。

照海红光烛四围,弥天白雨挟龙飞。才惊警枕钟声到,已报驰车救火归。

常患火灾,近用西法,设消防局,专司救火。火作,即敲钟传警,以钟声点数,定街道方向。车如游龙,毂击驰集。有革条以引汲,有木梯以振难。此外则陈畚者、负罂者、毁墙者,皆一呼四集,顷刻毕事。

火齐珠悬照夜光,粉墙碧瓦第相望。白桑板记公卿姓,紫逻途联左右坊。

街道甚修治,曰某区,曰某町,曰几番地,图记分明。人家皆书名于门,高官大府,亦以二_三寸木板悬楣上,曰从一位、正二位某。多嫌旧式湫隘,红墙翠瓦,玲珑云起。门外柱立灯塔,夜则然灯。巡逻者时时环门。

新绿在树残红稀,荒园菜花春既归。堂前燕子亦飞去,金屋主人多半非。

德川氏时,旧藩邸宅,皆在东京。广厦杰阁,今皆没入官,或改官舍,或为民居。其荒凉者,鞠为茂草矣!因记杜工部诗曰:“王侯邸宅皆新主,文武衣冠异昔时。”甚切近事也。

维摩丈室洁无尘,药鼎茶瓯布置匀。导脉竹筳窥脏镜,终输扁鹊见垣人。

冒府所属,皆有病院,以养病看。花木竹石,陈雅洁,军医于中以调治之,甚善法也。不治之疾,往往送大医院,剖验其受病之源,亦西法。

博物千间广厦开,纵观如到宝山回。摩挲铜狄惊奇事,亲见委奴汉印来。

博物馆,凡可以陈列之物,无不罗而致之者,广见闻,增智慧,甚于是乎赖。有金印一,蛇纽方寸,文曰汉委奴国王。云筑前人掘土得之。考《后汉书》,建武中元,委奴国奉贡朝贺,光武赐以印绶。盖即此物也。

握要钩元算不差,网罗细碎比量沙。旁行斜上同周法,治谱谁知出史家?

统计表者,户口赋税学校刑法等事,皆如史家之表,月稽而岁考之,知其多寡,即知其得失。西人推原事始,谓始于《禹贡》。余考其法,乃史公所见《周谱》之法也。

欲知古事读旧史,欲知今事看新闻。九流百家无不有,六合之内同此文。

新闻纸以讲求时务,以周知四国,无不登载。五洲万国,如有新事,朝甫飞电,夕既上板,可谓不出户庭而能知天下事矣。其源出于邸报,其体类乎丛书,而体大而用博,则远过之也。

削木能飞诩鹊灵,备梯坚守习羊坽。不知尽是东来法,欲废儒书读墨经。

学校甚盛,唯专以西学教人。余考泰西之学,墨翟之学也。尚同、兼爱、明鬼、事天,即耶稣《十诫》所谓敬事天主,爱人如己。他如化徵易,若龟为鹑(动物之化)。五合。水土火。火离然。火铄金。金合之腐水。木离木(金石草木之化)。同,重体合类。异,二,不体,不合,不类。此化学之祖也(以百物体质之轻重相较,分别品类之异同。西人淡气、轻气、炭气、养气之说仿此)。均,发均县。轻重而发绝,不均也。均,其绝也,莫绝。此重学之祖也。一少于二,而多于五,说在建。非半弗都。倍,二尺与尺,但去一。圜,一中同长。方,柱隅四讙。圜,规写攴。方,矩见攴。重其前,弦其前。法意规圆三。此算学之祖也。临鉴立。景,二光夹一光。足敝下光,故成景于上;首敝上光,故成景于下。鉴近中,则所鉴大;远中,则所鉴小。此光学之祖也。皆著《经》上、下篇。《墨子》又有《备攻》、《备突》、《备梯》诸篇,《韩非子》、《吕氏春秋》备言墨翟之技,削鸢能飞,非机器攻战所自来乎?古以儒、墨并称,或称孔、墨,孟子且言天下之言归于墨。其纵横可知。后传于泰西,泰西之贤智者衍其绪余,今遂盛行其道矣。又如《大戴礼》:“曾子曰:如诚天圆而地方,则是四角之不掩也。”《周髀》注:“地旁沱四隤,形如覆槃。”《素问》:“地在天之中,大气举之。”《易乾凿度》:“坤母运轴。苍颉云:地日行一度,风轮扶之。”《书考灵曜》:“地恒动不止,而人不知。”《春秋元命苞》:“地右转以迎天。”《河图括地象》:“地右动起于毕。”非所谓地球浑圆,天静地动乎?《亢仓子》曰:“蜕地谓之水,蜕水谓之气。”《关尹子》曰:“石击石生光,雷电缘气而生,可以为之。”《淮南子》曰:“黄埃青曾赤丹白喾元砥,历岁生?。其泉之埃,上为云。阴阳相薄为雷,激扬为电。上者就下,流水就通,而入于海。炼土生木,炼木生火,炼火生云,炼云生水,炼水反土。”中国之言电气者又详矣。机器之作,《后汉书》:“张衡作候风地动仪,施关发机,有八龙衔丸,地动则振,龙发机吐丸,而蟾蜍衔之。”《元史》:“顺帝所造宫漏,有玉女捧时刻筹,时至则浮水上。左右二金甲神,一悬钟,一悬钲。夜则神人按更而击。”奇巧殆出西人上。若黄帝既为指南车,诸葛公既为木牛流马,杨么既为轮舟,固众所知者。相土宜,辨人体,穷物性,西儒之绝学,然见于《大戴礼》、《管子》、《淮南子》、《抱朴子》及史家方伎之传,子部艺术之类,且不胜引。至天文算法本《周髀》盖天之学,彼国谈几何者,译称借根方为东来法(宋秦九韶作《数学九章》十八卷,中栽立天元一之法,即借根之法所本也)。火器之精(火器始金、元间。赵瓯北《陔余丛考》有火炮一篇可征),得于普鲁斯人,为元将部下卒,彼亦具述源流。近同文馆丁韪良说电气道本于磁石引针,琥珀拾芥,凡彼之精微,皆不能出吾书。第我引其端,彼竟其委,正可师其长技。今东方慕西学者,乃欲舍己从之,竟或言汉学无用,故详引之,以塞蚍蜉撼树之口。英吉利、法兰西、德意志语学学校,随处而有,故通西语者甚多。学校隶于文部省,东京大学生徒凡百余人,分法、理、文三部。法学则英吉利法律、法兰西法律、日本今古法律,理学有化学、气学、重学、数学、矿学、画学、天文地理学、动物学、植物学、机器学,文学有日本史学、汉文学、英文学。以四年卒业,则给以文凭。此四年中,随年而分等级。所读皆有用书。规模善矣!别详《文学志》中。

《化书》《奇器》问新编,航海遥寻鬼谷贤。学得黎鞬归善眩,逢人鼓掌快谈天。

学校卒业者,则遣往各国,日海外留学生。日本唐时遣使我国,每有留学生,宫制礼教,皆亦趋亦步。今于泰西,亦如此也。东京又有中学、师范学校,卒业则许为人师。教之之法,凡分七级(有心理学、天文学、地学、史学、数学、文学、商贾学)。分年受业,循第七级而至一级。由浅人深,由粗人细,由约人博。其书籍皆归实用,其课程皆有定则(月许给数日假,日给数时假)。其同方同业,群萃州处,以一先生教数十人,则师逸而功倍。盖教法皆得之泰西。余尝纵观其地,而叹其善。闻东人好博骛广,不能专精,然可以想见泰西学校之盛也。德意志国花之安译有《德国学校论略》,自言无人不学,无地无学,无事无学。郭筠仙侍郎言泰西人材悉出于学校。呜呼,其信然矣!

五经高阁竟如删,太学诸生守《兔园》。犹有穷儒衣逢掖,著书扫叶老名山。

学校诸书,自西学外,日本书有舆地学,有史学;中学则唐、宋八家文、《通鉴揽要》。

欲争齐楚连横势,要读孙吴未著书。缩地补天皆有术,火轮舟外又飞车。

海陆军有士官学校,专以教帅兵者。凡地之险要,器之精长,阵之分合,兵之进退,营垒之坚整,手足之纯熟,一一有成书,绘以图,贴以说。图说所未尽者,以木土肖其形,一览可知,不啻聚米之为山也。又身验而力行之,无事之时,若临大敌者。西人有恒言,简将难于练兵,兵可数月而成,将非积年不能成材也。宜其强矣。日人之为陆军也,取法于法与德;为海军,取法于英。

深院梧桐养凤凰,牙签锦悦浴恩光。绣衣照路鸾舆降,早有雏姬扫玉床。

明治九年,国后出藏金,命择士族华族女百人,延师教之,日女子师范学校,亦三年得为女师。开黉之日,卒业之时,国后亲临。鸾铃载道,公卿命妇,亦褰裳偕至。长者簪笔,幼者执简,跪迎于门,膜拜于堂。彤管纪史,称为盛典焉。校中勤慧者,时赐书赐衣。

捧书长跪藉红毹,吟罢拈针弄绣襦。归向爷娘索花果,偷闲钩出地球图。

女子师范学校,亦多治西学。而有女红一业,谓妇功居四德之一也。曹大家《女诫》,亦有译本。校中等级次第,大略与中学相同。若宣文绛纱,私自受业者,亦往往而有。有迹见泷,教女弟子凡一二百人。颇有五六岁能作书画者。

联袂游鱼逐队嬉,捧书挟策雁行随。打头栗凿惊呼謈,怅忆儿童逃学时。

附女子学校,有幼稚园,皆教四五岁小儿。鸟兽草木,用器具,或画图,或塑形,以教之以名。教之剪纸画界,抟土偶,垒方胜,以开其知识。教之唱歌说话习字;陈一切蹴蘜秋千之类,于放学时,听之游戏。以诱掖其心,节宣其气。课程皆有一定不易之刻,坐立起止,皆若以兵法部勒之,泰西之教法也。校中有保姆,有训导。

国学空传卜部名,三轮寺额未分明。天然丨■〈丨丨〉横纵画,万国翻同堕地声。

或言神代原有文字,至推古朝尚存,藏于卜部家。近世平田笃允倡为神学之说,所据如镰仓八幡寺、和州三轮寺额,皆模糊不可辨。余取观之,略似蝌蚪形,或如鸟篆书,亦不知始于何年。惟世传有肥人书,有萨人书,如一二五作丨■〈丨丨〉■〈川川〉,今虾夷尚沿用之。五字之外,或变换点画,如阿剌伯数字,或画作○□,或作鸟兽草木形之类。盖万国造字,象形之先,必先计数,如一二丨■〈丨丨〉。正如阿字为母之首,小儿堕地,先作此声,为天地之元音也。

东方乐久忘夷靺,上古文难辨隶蝌。欲藉舌人通寄象,只须五字熟摩多。

《孝经纬》曰:“东夷之乐曰《棘乐》。”元语曰:东夷之乐曰《朝离》。音皆不可考。今所传伊吕波,四十七字外,有五十母字谱,不出支微歌麻二韵,其发端之五音,为阿衣乌噎嗢,能统摄众音。考悉昙字母四十七字,其初十二字,谓之摩多。摩多,即母也。其三十五字,谓之体文。今五十母字中之阿衣乌噎嗢,即梵书摩多,知其法实出于《悉昙字记》。唐时传教、空海二僧,亦从遣唐使留学,当贞元间,并受《悉昙》学于梵僧,可知其所自来矣。

航海书来道遂东,虚辞助语惜难通。至今再变佉卢字,终恨王仁教未工。

《古语拾遗》曰:“上古之事,口耳相传耳。自王仁赍《论语》、《千文》来,人始识字。”然《国史案》云:“初教汉文时,悉皆指象以名,而助语虚辞,无象可指。”其土语又皆实字在前,虚字在后,与汉文不相应,故教之甚难也。

《论语》初来文尚古,《华严私记》字无讹。老僧多事工饶舌,假字流传伊吕波。

汉籍初来,令王子大臣受学,仅行于官府。然至于唐时,表奏章疏,皆工文章。即私著之书,余见唐开元时马道手箱《华严经音义私记》以和附注其下,尚无假字。盖日本学汉文虽甚难,而文只一种。王、段博士接踵而来,遣唐学生,又多高材,故自能斐然成章。至唐德宗朝,僧空海欲民便于用,乃借汉字伊吕波四十七字以附土音,创为イロハ,遂别成!本文矣。或曰:上古既有伊吕波,圣德太子营法隆寺,木工尝用之。或曰:伊吕波实出《涅槃经》,皆臆说也。

不难三岁识之无,学语牙牙便学书。春蚓秋蛇纷满纸,问娘眠食近如何?

伊吕波四十七字,已综众音,点画又简,易于习识。伊为イ,吕为ロ,波为ハ,仁为ニ,保为ホ,边为ヘ,止为ト,知为チ,利为リ,奴为ス,留为ル,远为ㄇ,和为冂,加为カ,与为ョ,多为タ,礼为レ,曾为ソ,津为ッ,称为,奈为ナ,良为ラ,武为ム,宇ゥ为,乃为ノ,井为井,于为ォ,久为ク,也为ャ,末为マ,计为ケ,不为フ,己为ュ,江为ェ,天为テ,阿为ァ,左为サ,几为キ,由为コ,女为メ,美为ミ,之为シ,惠为ヱ,比为ヒ,毛为モ,世为セ,寸为ス,(以假其偏旁,名片假字。其假字,则伊吕波之草书也。)故彼国小儿,学语以后,能通假字,便能看小说,作家书矣。假字或联属汉文用之。单用假字,女人无不通者。

难得华同是语言,几经重译几分门?字须丁尾行间满,世世仍凭洛诵孙。

日本为中土语言,有三种:日吴音,日汉音,日支那音。汉籍初来,经生博士,皆以口授,是曰汉音。唐、宋遣使,常以缁流。江南名山,戴笠云游者,接踵而至。口传经典,归教其徒,是日吴音。卅年以来,中外结约,英吉利、米利坚学者,每据我字典,译以彼文(如所刻《华英字典》之类。本之通西字者,复从其书以求我音,是为支那音。释氏称震旦亦日支那,今欧罗巴人称中土音略近之,本因沿其称)。今士大夫之通汉学者,时时操汉音、吴音,大抵近闽之漳、泉,浙之乍浦,而变而愈远,实不可辨。汉、吴参错,闽、浙纷纭,又复言人人殊(王、段所授,远不可考。三百年来,长崎通商者多漳、泉人,而乍浦购铜之船,每岁一来,所操土音,本大异中原,东人误以为正音也)。其称五为讹,称十为求,沿汉音而变者也。称一为希多子,二为夫带子,此土音也。市廛细民,用方言者十之九,用汉言者百之一而已。其读汉文多颠倒读之,注上中下甲乙等字于行间,以为识,间附土音为释,物茂卿所谓“句有须,丁有尾”也。

博士来从继体初,《五经》亦自劫灰余。航头古典欺人语,何处琅環觅异书?

君房所赍之书,盖不可考。日本史称有典坟,亦因中人误传而附会者。殆为当时焚书,故不得赍欤?应神十六年,征王仁于百济,始有《论语》(时并有《千文》。考李暹《千文注》云:“钟繇始作《千文》,献晋武帝。”应神当武帝时,殆钟氏《千文》也)。继体七年,百济遣五经博士段扬尔,十年,又遣汉安茂来,始有五经(日本纪以《礼》、《乐》、《书》、《论语》、《孝经》为五经)。余来东后,遍搜群籍,足利学校、水户书库,皆藏书极富者,未闻有逸书也。欧阳公《日本刀歌》曰:“徐福行时书未焚,逸《书》百篇今尚存。令严不许传中国,举世无人识古文。先王大典藏蛮貊,苍波浩荡无通津。”亦儒者妄想。明丰坊因之遂有伪《尚书》之刻,是亦姚兴《舜典》得自航头之故智也。

《论语》皇疏久代薪,海神呵护尚如新。《孝经》亦有康成注,合付编摩《郑志》人。

逸《书》固无存,惟皇侃《论语义疏》,日本尚有流传。乾隆中开四库馆,既得之市舶,献于天禄矣。《宋史》称僧奝然献郑注《孝经》,陈振孙《书录解题》之后,不复著录。日本天明七年,冈田挺之得之《群书治要》中(是书魏征撰,久佚。天明五年,尾张藩世子命诸臣校刊,有督学细井德民识之曰:“承和、贞观之间,经筵屡讲是书。正和中,北条实时请于中秘,写藏文库。及神祖命范金至台庙,献之朝,是今之活字铜板也。旧五十卷,今存四十七卷,其三卷亡。”是亦一佚书也)。考《治要》采书,不著撰人,其定为郑注者,殆相传云尔,或挺之据陆氏《释文》定之也。郑注《孝经》,不见于《郑志》目录及赵商碑铭,唐人至设十二验以疑之。然宋均《孝经纬注》引郑《六艺论》,序《孝经》有云“玄又为之注”。《大唐新语》亦引郑《孝经序》。均《春秋纬》又注云:“为《春秋》、《孝经》略说。”是皆作注之证。此注既与《释文》所引郑注合,文贞之书,日本珍奔,具有源流,决非赝鼎,可宝贵也。至信阳太宰纯所刻之古文《孝经》,山井鼎、物茂卿亦自谓误编,故不足述。

西条书记考文篇,曾入琳琅甲乙编。道学儒林寻列传,东方君子国多贤。

山井鼎《七经孟子考文》,著于《四库五经总义类》目中,颇称许之。芸台相国校勘五经,所称足利本,即此也。物徂徕云:“昔在邃古,吾东方国冥冥乎罔知觉。有王仁氏而后民始识字,有吉备氏而后经艺始传,有菅原氏而后文史可诵,有惺窝氏而后人人知称天语圣。四君子者,虽世尸祝乎学宫可也。”盖日本之学,源于魏,盛于唐,中衰于宋、元,复兴于明季,以至今日。自藤原肃始为程、朱学(肃,字敛夫,号惺窝,播磨人)。师其说者凡百五十人,尤著者,曰:林信胜(一名忠,字子信,号罗山,西京人)、林春胜(一名恕,字之道,号鹅峰。信胜子)、林信笃(一名戆,字直民,号凤冈,春胜子)、林衡(字德铨,号述斋,本岩村城主,嗣林氏,为信胜八世孙)、木下贞干(字直夫,号锦里,西京人)、新井君美(字在中,号白石,江户人)、室直清(字师礼,号鸠巢,江户人)、柴野邦彦(字彦辅,号栗山,赞岐人)、那波觚(字道圆,号活所,播磨人)、山崎嘉(字敬义,号暗闲斋,西京人)、浅见安正(字纲斋,近江人)、德川光国(字子龙,号常山,水户藩主)、安积觉(字子光,号澹泊斋,世仕水户藩)、贝原笃信(字子诚,号益轩,世仕筑前藩)、中井积善(字子庆,号竹山,大坂人)、佐藤坦(字大道,号惟一斋,江户人)、尾藤孝肇(字志尹,号二洲,伊豫人)、古贺朴(字纯风,号精里,世仕佐贺藩)、古贺煜(号侗庵,朴子)、赖襄(字子成,号山阳外史,安艺人)。为阳明之学者凡六人,中江原为之首(原,字惟命,号藤树,近江人)。其徒之善者,曰熊泽伯继(字了介,号蕃山,西京人),又有伊藤维桢(字源佐,号仁斋,西京人),不甚喜宋儒,而讲学自树一帜。其徒七十人,尤者曰伊藤长允(字元藏,号东涯,维桢子)。物茂卿(获生氏,名双松,以字行,号徂徕,江户人)之学,由《史》、《汉》而上求经典,学识颇富近伊藤,而指斥宋儒空谈则过之。门徒六十四人,尤者曰:太宰纯(字德夫,号春台,信浓人)、服部元乔(字子迁,号南郭,西京人)、龟井鲁(字道载,号南冥,筑前人)、帆足万里(字鹏卿,号愚亭,世仕日出城主)。更有古学家专治汉、唐注疏,共六十人,尤者曰:细井德民(字世馨,号平洲,尾张人)、中井积德(字处寂,号履轩,大坂人)、藤田一正(字子定,号幽谷,水户人)、藤田彪(字斌卿,号东湖,一正子)、会泽安(字伯民,号正志斋,水户人)、松崎复(字明复,号慊堂,肥后人)、安井衡(字仲平。号息轩,世仕饫肥城主)、盐谷世宏(字毅侯,号宕阴,江户人)。说经之书,自《七经》、《孟子》考文外,有《论语解》、《四书古义》(伊藤维桢著)、《论语徵》、《大学解》、《中庸解》(物茂卿著)、《论语古训》(太宰纯著)、《大学新疏》、《周易广义》、《论语广义》(新井君美著)、《学庸解》、《论语乡党翼解》(中江原著)、《朱易衍义》、《孟子要略》、《孝经刊误附考》(山崎嘉著)、《易诗书仪礼戴记春秋语孟绎解》(皆川愿著)、《九经谈》(太田元贞著)、《七经雕题》(中井积德著)、《冢注四书》(家田虎著)、《论语大疏》、《孟子精蕴》、《周易象义》(太田元贞著)、《四书辑疏》(安部井聚著)、《论语语由述志》(龟井鲁著)、《论语辑说》、《左传辑释》(安井衡著)、《善身堂一家言》)(龟田兴著)。备志之以劝好学。

斯文一脉记传灯,四百年来付老僧。始变儒冠除法服,林家孙祖号中兴。

日本保元以降,区宇云扰,士大夫皆从事金革,惟浮屠氏始习文。中间斯文不坠于地,赖儒僧也。及藤原肃出,始锐然为洙泗学。继之者林信胜。藤氏始为僧,后归于儒。信胜初读书僧院,有老和尚欲强度之,不可。然是时儒者犹别立名目,秃其颅,不列儒林。信胜之孙信笃,慨然以人道即儒道,不可斥为制外,请于德川常宪,许种发叙官,为大学头。世始知有儒。史记之曰:此元禄四年正月十四日事。三百年来,文教大兴,德将军拔用林氏父子为之倡也。罗山子恕,弟信澄,皆举秀才。

海外遗民竟不归,老来东望泪频挥。终身耻食兴朝粟,更胜西山赋《采薇》。

朱之瑜,字鲁玙,本称曰舜水先生,浙江余姚县贡生。明亡,走交趾,数来日本,遂家焉。水户藩源光国执弟子礼甚恭。年八十余卒。源氏为题其墓曰“明徵士”,从其志也。舜水善讲学,一时靡然向风,弟子多著名。郑芝龙(案:疑是成功之误)客台湾,曾寄书舜水,欲乞师,图复明。鲁监国之臣王翊,在余姚大岚山败亡者,亦其友也。亡国遗民,真能不食周粟者,千古独渠一人耳。《余姚县志》无传,余属沈梅史采其事归补之(同时陈元贽客尾张,戴曼公客纪伊,后又有张斐携舜水幼孙来。海禁既严,未至引去。然日本甚重其文,有张斐《莽苍园集》行世)。

昌平庙貌尚崔巍,列郡胶庠半劫灰。几辈龂龂断守残缺,捧经抱器拜门来。

史言大宝元年,文武帝谒学,始行释奠礼。及清和帝诏新修释奠式于五畿七道,可知当时学校既盛。中间武门主柄,僧徒横行,吾道遂微。德,氏兴,投戈讲艺,彬彬极盛。朱舜水客水户,复绘其式为建学宫。诸藩效之,规模一如中土。闻会津尤闳敞。在东京者,德川常宪书大成殿字于上,鸟革翠飞,仑奂俱美。年来西学大行,各藩文庙或改为官署,废弃者半。一二汉学之士,潦倒不得志于时,犹硁硁抱遗编,守祭器,可哀也已!

叩阍哀告九天神,几个孤忠草莽臣?断尽臣头臣笔在,尊王终赖读书人。

自德川氏崇儒术,读书明大义者,始知权门颛柄之非。源光国作《日本史》,意尊王室,顾身属懿亲,未敢昌言。后有布衣高山彦九郎、蒲生秀实者,始著论欲尊王。攘夷议起,哗然以尊王为名,一倡百和。幕府严捕之,身伏萧斧者,不可胜数,然卒赖以成功,实汉学之力也。何负于国,欲废之耶?斯文在兹,神武、崇神在天之灵,其默相之。明治二年,源氏、蒲生氏、高山氏,皆遣使祭其家,且赐其子孙米。

纪事编年体各存,黄门自立一家言。《兵》《刑》志外征文献,深恨人无褚少孙。

汉文之史有六部,国史为编年体。水户藩源光国始作《大日本史》,是为纪传。又有水户藩臣青山延光作《日本纪事本末》,三体备矣。此外则赖山阳作《日本政纪》,实仿朱子《通鉴纲目》。又有《日本外史》,纪执政大将军,故《外史》。惟《日本史》只有纪传,无表,志亦《兵》、《刑》二篇而已。故搜求典礼,网罗政事,戛戛乎其难矣。闻源氏草创十志而未成,曰《神柢》,曰《佛事》,曰《天文》,曰《舆地》,《职官》,曰《食货》,曰《氏族》,曰《舆服》,并《兵》、《刑》而十。其稿今存史馆。然二百余年,无继起而毕业者,盖以纪载多阙,不能成书故也。蒲生氏有《职官志》、《山陵志》,已刻。又闻欲作氏族等志,而亦未成也。

《徂徕》而外有《山阳》,余子文章亦擅场。南驾越裳北高丽,六鳌晓策耀扶桑。

物茂卿之《徂徕集》,赖子成之《山阳文诗》,国人无不知其名,三百年来古文家之领袖也。以余所见,盐谷世宏、安井衡、斋藤谦(字有终,号北堂,伊势人)、古贺朴,实卓然能成一家言。余外则林孺(字长孺,号鹤梁,江户人)、紫野邦彦、尾藤孝肇、室直清、太宰纯、服部元乔、山县孝孺(字次公,号周南,长门人)、中井积善、中井积德、木下贞干、新井君美、安藤焕图(字东壁,号东野,野州人)、佐藤坦、安积信(字思顺,号艮斋,陆奥人)、柴野允升(字应登,号碧海,邦彦子)、古贺煜、藤田彪、伊藤维桢、伊藤长允、中江原、松永遐年(字昌三,号尺五堂,西京人)、熊泽伯继、安积觉、山崎嘉、汤浅元桢(字之祥,号常山,备溪人)、皆川愿(字伯恭,号淇园,西京人)、赖维宽(字千秋,号春水,襄父)、贝原笃信、龟井鲁、干叶元之(字子元,号芸阁,西京人)、龙公美(字君玉,号草卢,山城人)、细井德民、斋藤馨(字予德,号竹堂)、长野确(字孟确,号丰山,伊豫人)、藤森大雅(字纯风,号宏庵,江户人)、藤泽辅(字元发,赞岐人)、广濑谦(字吉甫,号旭庄,丰后人)、筱崎弼(字承弼,号小竹,浪华人)、坂井华(字公实,号虎山,安艺人)、野田逸(字子明,号笛浦,丹后人)、青山延干(字孑世,号拙斋,水户人)、青山延光(卿伯卿,号佩弦斋,延干子)、中村和(字□匚,水户人)、贯名苞(字君茂,号海屋,阿渡人)、摩鸠宏(字子毅,号松南,西京人)、松崎复、太田元贞(字公干,号锦城,加贺人)、太田墩(字叔复,号晴轩,元贞子)、朝川鼎(字五鼎,号善庵,江户人)、龟田兴(字公龙,号鹏斋,上野人)、山本信有(字喜六,号北山,江户人)、秦鼎(字士铉,号沧浪,尾张人)、春田鬻(字九皋,号真庵,□□人)、苏我章(字子明,号耐轩,江户人)、大桥顺(字顺藏,号讷庵,江户人)、佐久间启(字子明,号象山,信浓人)闻皆以文名世。余所交诸友,亦多能手。盖东人天性善属文,使如物茂卿之言,以汉音顺读之,诚不难攀跻中土,高丽、安南何论焉。

观风若采《扶桑集》,压卷先编《侍宴诗》。读尽《凌云》兼《丽藻》,终推帝子独工辞。

诗始于大友皇子《侍宴诗》曰:“皇明光日月,帝德载天地。三才并泰昌,万国表臣仪。”殊有天地开辟,日月重光气象。总集之编,有《扶桑集》、《怀风藻凌云集》、《本朝丽藻经国集》,延喜、天历之间,称郁郁乎文矣。然未有专集。其后能以诗鸣者,日新井君美(著有《白石诗稿》)、梁田邦美(字景鸾,号蜕岩,江户人。有《蜕岩文集》)、祗园瑜(字伯玉,号南海,纪伊人。有《南海集》)、秋山仪(字子羽,号玉山,半后人。有《玉山诗集》、《玉山遗稿》)、菅晋师(字礼卿,号茶山,备后人。有《黄叶夕阳村舍诗稿》)、赖惟柔(字千祺,号杏坪,安艺人)、赖襄、梁孟纬(字公图,号星岩,美浓人。有《星岩集》)、广濑建(字子基,号淡窗。□□人。有《远思楼诗钞》)皆名家也。

岂独斯文有盛衰,旁行字正力横驰。不知近日鸡林贾,谁费黄金更购诗?

诗初学唐人,于明学李、王,于宋学苏、陆,后学晚唐,变为四灵,逮乎我朝,王、袁、赵、张(船山)四家最著名,大抵皆随我风气以转移也。白香山、袁随园尤剧思慕,学之者十八九(唐时有小野篁幕香山,欲游唐。小说家称人见海上楼阁,道以待白香山来,殆即日本也)。《小仓山房随笔》亦言鸡林贾人,争市其稿,盖贩之日本,知不诬耳。七绝最所擅场,近世河子静(号宽斋,上毛人)、大洼天民(号诗佛,□□人。有《诗圣堂集》)、柏木昶(字永日,号如亭,信浓人。有《晚晴堂集》)、菊池五山(字□□,□□人,有《五山堂诗话》。)皆称绝句名家。文酒之会,援毫长吟,高唱往往逼唐、宋。近世文人,变而购美人诗稿,译英土文集矣。

一千五百年前纸,在在神灵为护持。如见古人如见佛,焚香百拜展经时。

西京知恩寺僧彻定者,藏西魏陶仵虎《菩萨处胎经》,纸墨皆不蚀,神似钟太傅。世传北魏诸碑,结构正同,知当时体固如此也。陶仵虎跋,典质朴茂,云一切经乘,搜访尽录,则此卷亦凤毛麟角矣。西魏大统庚午,距今岁己卯,为一千五百有十年,墨迹尚存,岂非怪事。盖日本喜收藏,兵燹之乱,虽经武门迭争,而释教盛行,斯文寄于浮屠,故能历劫不磨耳。彻公又藏有唐苏庆节《大楼炭经》(按《唐书》,庆节,苏烈之子。高宗乾封三年卒。史称庆节封武邑县公,而此卷题章武公,当是改封于烈卒之后,史未究言之)。马道手箱《华严经音义私记》,皆唐人手笔。此外有僧怀素《千文》墨迹,于天德寺僧义应家见之。宋刘松年《养蚕图》一卷、僧贯休《罗汉图》一卷、李龙眠《降龙伏虎罗汉图》二幅,于大藏卿大隈重信家见之。张颠草书墨迹,于宫岛诚一郎家见之。小野篁书佛经一卷、朱子《屈曲》诗二首,于东京府书籍馆中见之。岳少保书,于故参议大久保利通家见之,云其墨迹在萨摩书库也。元、明以下至不胜纪。然伪者至多,购之又动称千金。

铁壁能逃劫火烧,金绳几缚锦囊苞。彩鸾《诗韵》《公羊传》,颇有唐人手笔钞。

佛寺多以石室铁壁藏经,秘笈珍本,亦赖之以存。变法之初,唾弃汉学。以为无用,争出以易货,连樯捆载,贩之羊城。余到东京时,既稍加珍重。然唐钞宋刻,时复邂逅相遇。及杨惺吾广文来,余语以此事,并属其广为搜辑,黎莼斋星使因有《古逸丛书》之举,此后则购取甚难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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