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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学士文集

解學士文集卷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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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叔昭序 【 壬申】

廼今年夏暑倍於常年山中靜人事有泉石據依猶困匱廢弦兒童至忘飲食酣寢藂薄之間飛走喘暍思惟道途行役舟車欝焬其為煩苦最人所不能堪也黃君叔昭來別去視季岳汝寧將觸熱二千里遠舟行出彭蠡亂九江廼學陽邏登陸步走又數百里而達季岳誠令弟以天子之寵羙才處佚地巍然擁皋比夏楚治群弟子而享其尊春宣聖人之道而禆造化之機非有難急雖持維也叔昭誠愛弟自三月得報輒行視之又即聞其便舟與鄉人俱行李粗足懽忻無地士友勸之少遲今遂行而勸之姑緩不可矣初不知炎暑之苦煩也非人情天理于是為至耶季岳筮仕年甚少父母鍾愛之大夫人惟其疾之憂致齋祈神翼之體往年歸覲省將別屏坐不忍視其出門季岳曾與予言未嘗不終夜感切也其前日過湖口纔三四日程不可一至家大夫人聞之彼此之情夫何如其切至也想其徙倚蓬窓之間風颿雲駛瞬息過之見匡廬之蒼蒼彭蠡之洋洋俯仰興懷盱衡而一悵也人情所不能堪也非叔昭之行無以慰之也亦大夫人志也人情天理於是為至也想其至也怡愉觀見之頃汝寧之人相觀而感者將有甚昔時服??咎鞬而拜道左者何也學校所以明人倫也季岳能得愛于父母兄弟如此其至者豈徒以情泥之私乎叔昭行矣

○送蕭崇岳序 【 壬申】

送人適萬里者期以一二歲而見焉適千里期以旬月而見焉適百里期以二三日而見焉所適有遠邇所期有久近事有得失而好惡之情生焉啇而歸者充于財而喜游而歸者充于學而喜挾藝而歸者充于名而喜富貴而歸故鄉尤人情之所喜凡有求而獲者亦莫不喜于是如期歸昔之送者固喜見其喜而歸送之寧不為之益喜乎是故人未有不好喜樂而惡憂愁也然比見行者出門而歸得意尚何如哉必未能盡其道耳有如盡其道如否者吾不信也邑中蕭崇岳氏姿貌環偉負文雅脩然抱凌雲之高志動觀光之茂想心馳紫禁呈休于藻鑑之中試重于權衡之下如升天如登瀛不可以萬百千里而期豈彼商遊挾藝區區富貴之為量也宜乎送者樂與之意而吾樂為之序知其所以獲不一一量也望其步雲霄之間脩青錢之選或周旋于皋夔稷契之濱先後于龔黃卓魯之間鏘瓊組綬舉于其職臨于已者穪其賢齊于已者服其善下于已者安其生而莫知其惠焉他日雖履衣締袍揚清風而載明月歸舟文水之上崇岳之得志而喜有不必言而今日之相祖送而詩歌以敘別者其喜當何如耶視彼諸岳大小當何如哉然吾聞之啇而惰者失其所以啇學而惰者失其所以學然有求于已皆不可以惰也盡其道而後獲啇賈猶然崇岳將求獲于聖天子之寵秩與斯世斯民者必盡其道而后可行者勉之

○贈宗平劉鄉貢赴會試序 【 丁丑】

學在安詳恭敬也脩身齊家謂暴者能之歟事長使眾謂躁者能之歟凡事皆然也至丁武士趙括之輊秦紀信之易楚使安詳恭敬也寧若是歟夫鹵莽而鹵莽報之滅裂而滅裂待之人以誕慢恠僻之心而為急句苟且之事否則怨天怨人惡在其為學歟予觀每歲大比應進士科者數千人患得患失每暴其志旅進旅退常易其心二者胥失之是以臨文百慮在顧右瞩想得失之形鼓舞戰爭之氣剗削于凌厲潰決而四馳此險易異而常躓于奇也亦或漫不加省肆筆疾書日望驚遲呼傳誥蚤脂韋不合于從容陳熟兼仍于轂紏寂寞疏竭皆胷中誕慢之形善吾見亦多矣科之中否或有命而往往若是于心自謂何如哉施之文韋武備且不可于天下國家其可乎惡在其為學歟吾弟宗平劉氏名家良苦廼祖章江先生季大父伯中仲正門人高弟宗平學易有原委不浮薄用是以安詳恭敬之說贈之

○贈趙用哲赴京師序

吉有趙氏其封邑也世有名顯蟬聯科第數十人今用哲又將試于春官對于大廷非先德歟用哲所以自立甚難其先人所以自立甚盛文章功業肩與齊而力倍始得為無忝故曰凡門弟高華自處甚非他人之比一第顯榮在他人津津之益喜在用哲拳拳之奉持以言乎文章則如蒙莊遠不如鄒孟如成都不如洛陽如河濱不如昌黎如廬陵関西建安東萊皆善于文也用哲既貫通則所以自立又在此不在彼必有德而后有言若夫功業文章之一事德者功之本用哲勉為德而已奉持而不自喜則人曰少年登高科有高才能文章他人之不幸而有德之深幸用哲勉之詩云毌忝尔祖聿脩厥德

○贈蕭觀復省兄 【 丁丑】

唐書史官有曰蕭氏有功德子民餘祉在其子孫至唐八葉宰相名德相望世家之盛古未有也吾觀宋史郡乘言宋仁宗皇帝嘗大書其殿枉曰彭齊之文章楊丕之清謹蕭□基之政事可為江西三瑞夫以瑞江西而皆在吾鄉指顧之間茲非大死渥洼崑崙之玄圃歟宜其至于今尚賢而學競令後人有可親而仰聞其風予嘗從觀復得定基蕭侯畫像而拜之凜乎可敬而藹乎可親畫且猶然矧若當時而聞議論乎又得宋君臣天章奎畫照耳瑩心溫厚和平從容不迫君臣之間肝膽照應忠厚淪浹故家文物此其所以可貴而况觀復之念先啟後競競恂恂以家世自持令人安得不悠然而感仰而嘆耶唐史臣但知八葉宰相在當時以為古所未有之盛又安知今日子孫尚能守其先德令人有所興起耶盖定基系在唐丞相復之後見于誠齋楊文節公所考據其甚可信觀復先去定基公纔十四耳予嘗謂世大不言而化之師表有不道而進之學校吾鄉節行文章多出于三瑞之後則三瑞有以倡之于前其功德益以遠矣而况子孫乎就蕭氏論之或以政事以文章以孝行以武功以貞節班班類相頡頏凡為故家賢者之後寧不忻然思有以襲其榮而蹈軌轍乎况其若觀復一門為其子孫乎不以仕止隱顯念之深而持之重觀復之兄儀復仕于皖城牧民奉法亦惟先世為之師表觀復不遠千里而往省之告別于予觀復以弟省兄固常事也以賢而仕又蕭氏之常事姑于觀復之行但以念深持重朂久而能言者亦以而歌之云

○贈韓賢良序 【 庚辰】

壽州安豊名郡也其民淳以質其出而仕焉多孝弟之人盖其地沃水甘穀粟麻枲尤宜有大堰在高阜淮淝之水通舟楫西南蒙城上接八公山草薪材木之利魚鱉不可勝食歲時戈獵鮮禽果蔬珍羙具足而東南吳越之啇賈盡集傳致食器百物以相交易可坐而享四方之供飬禮義生于富貴故多孝弟有由然哉韓賢良邦推擇為其州椽逾六年來錦衣親軍三年將仕有官職父母俱存垂白康寧彬深喜于得祿為飬其與友者亦皆欣欣然願之也予惟其以中原之康樂孝弟之羙倫推擇之英俊履歷之明敏中外之淳謙而致有今日之慶也非有所厚積而薄發者耶雖然予知賢良之父母必善教誨也在鄉郡固難在親軍豈易易哉至于今九載而有功無過又豈頃刻勉強而能至是耶想其安豊之康樂父母壽寧無日而不在念也得能保持而至是耶予知去此而翱翔也必愈高而愈歛也益寵益惧知仰飬之有日歸榮之有期建功立事增光蒙霍之山懸車致政詠歌淮淝之水為父母揚名也為郡人增重也是所以祝頌于賢良也

○送習賢良赴河州序

國朝初置陝西行都司于河州控西夷數萬里跨崑崙通天竺西南巨川入于南海元勳大臣先後至其處軍衞既肅夷戎率服通道置驛烟火相望廼罷行都司革河州寧河等府縣設軍民指揮司治之與中原郡縣等而善馬之出布于天下先是民啇九虜利相售易或相殺害而中國之貨馬貴中國之貨以荈茗為上盖夷人肥羶潼則群聚穹廬中置金煮荈茗調以童酪而濟其肉食如中國之用酒視酒醴反若荈茗者其俗非一日矣予前年謫居履其山川訪其圖誌神禹之道河積石寔自此始而積石西去河州數千里宋至積石軍固唐虞三代之舊治周衰而擯于夷至今數千年而復其舊則其飲食嗜欲宜稍近于中國而 先太祖高皇帝因其利而利之也置茶馬司河州歲運巴陝之茶於司官茶而民得以馬易之夷人亦知有法禁忌畏殺害之風帖息而茶之繆惡亦少数年之間河州之馬如雞豚之畜而夷人亦往來慕知識效信義有仕為臣者不但茶馬之供于利而已習君寅賓新金之玉笥入初為廣得倉曹滿陞茶馬使於河州也故備述其事以送之且知是司也夷夏之交義利之辨寅賓尚忠信而篤敬河州故唐虞三代之邦也且以告予兄高君焉

○送王止中歸永嘉序

東漢之末清貞高潔之士遍于天下而徐孺子之風節世莫不高之及晉陶淵明知世完節敝屣富貴遠離憂患放然自得世又從而高之為漢晉之士當以二子並称盖孺子以知幾淵明以知止而予謂二子之高風邈乎不可及以淵明比之固當有逕庭也夫方倦而后止心倦而后休所謂久動而思靜者此特常人之情耳惟是先幾而能慮先事而能權內能度己外能度時久靜而不動其心夫豈常情之所能及哉永嘉王君止中少有逸趣讀書為文以自娛而未嘗以求知于人其壯適當元季遂隱居以老今鬂髮蕭然白矣念其弟時中之出而仕不相見者三十年聞其當考績 京師不能己於情就其相見慰勞句日翻然復居其甥黃宗豫于予為同居相近也相與留之不可求予序以贈之予惟止中非所謂久靜而不一動其心者此人情所最難吾徒所深羡而于止中見之也且徐高士陶彭澤皆窮于末時而君獨逢時之休明則其所為詩歌必有以鳴 國家之盛而使二子為有知必自歎其不遇也王君然吾言嗣此當因宗豫而示之慎勿靳焉

○送葛維彰歸廬陵序 【 辛巳】

宋太史黃廷堅仕吾廬陵時葛敏脩先生寔從之遊後太史與東坡同知貢舉得敏脩之文相賀以為異人由是名起雖敏脩之材學有過人者而非二公亦不能如是之傳也今大常丞清隱敏脩之後人也其兄維彰在 太祖時有以其名薦者今年始赴 京師以老得歸清隱求予一言贈之曰使他日有傳也予曰君兄弟固無愧于先人矣若予者豈不有愧于東坡而何敢望為君傳也哉雖然維彰歸而教其鄉人子弟已脩其德將自有不可冺者而何慮其不傳也哉而何假他人以傳哉

○送高仲仁教瑞昌序

先外大父在翁高封州有弟曰觀翁愽古善篆籕從封州官下獨屏一室澹如也封州仕有名宗族多依從斈有□長同列上下官慕封州輒爭舉辟為属為教官甚眾觀翁不屑也後家居食貧賤或勸之出為學者師曰禮聞來學竟以隱終子汝檝少從先太史公真我學于縣齋遊學隆興益貧甚遇乱三十年無所屈家君素嚴親客少頃狎幼時但見汝檝來家君未嘗不迎門驩笑也歐陽可遠素清踞嘗謂終元朝無一人得其意獨為汝檝飲連日汝檝去轍不辭永豊劉倩玊春秋學專門學士大夫踵門請授恐不得獨求汝檝仲子德去教之數年曰吾嘗以吾受師春秋學今老矣恐自我遂不得傳也今德也可吾無憾矣德字仲仁又貧似其父然酒後耳熟嘐嘐然論說古今作文章琅然自歌自喜了不知王公貴人在側也仲仁最善予友申之兄弟每與予坐頃乏未嘗不慨然思吾仲仁也申之向又同在翰林暇日輒矯首南望曰東山何在安得見吾仲仁哉仲仁所居東山也仲仁得師友之愛如此有弟仲武最賢不幸早死伯兄仲智多才藝儒者仲仁事母孝而不幸貧且病日攻之仲仁尊君沒後家貧病今二十年郡縣萬方辟之不起今 天子龍飛遂以瑞昌訓導之舉來試文章禁中對策直言慷慨殊不覺其貧病人也于是仲仁之貧守三世矣隱德亦三世矣瑞昌在廬山下有濂溪周子之風在焉願無媿于濂溪以無負于三世無負乎師友也

○送徐叔通遊江淮序 【 辛巳】

大凡人之情閉戶而兀坐也頃刻逾時之問猶可勉強終日及旬難乎其處矢若其艱危冐?犬立而喧囂倦酬也盖□日及旬以及歲月者有矣若更年歲而迄無出戶之情未之有矣浮遊江海敖嬉都市風馳雨憩而波濤洶巇也未有不暫而觧順久而厭畏之矣動而靜靜而動人情之常耳孔子曰吾豈匏瓜也哉又曰歸歟歸歟然則時行時止固聖人意也是故予嘗喜遊山所至名山輒遊至于遐觀高步之處豁然心開景明未嘗不快忽然下幽履險輒心掉掉膽栗慨然欲還人生一世之內凡事亦猶是耳適情快意之處豈可常得而戀之哉彼其居之樂安戀而曖昧甚而寢閣之外一跬步而不願踰者有矣出而逐求者不繁華之鄉則物產之土四方水陸之都會也蕩然以終其身而忘其家有矣而皆自以為得意而適情也而不知其皆不近于人情者也今徐享叔通甫去家居從容之樂而且獨為江淮之遊江淮風淳民儉非有閩浙之佳麗也叔通居而不便安之戀動而不繁麗之趋也其于不近人情者相去不其敻哉江淮 聖人之所興王迹之所肇四方萬國由是而混一也叔通之遊豈不勝於行晉冀而思古聖人之遺風者乎然則適情之遊既與眾人異之而觀風仰德之意又與古之賢士同矣叔通属予序而士大夫各為詩詩之序曰何曰江淮太平之基也叔通之遊偉觀也

○送陳子術得請歸飬序 【 癸未】

子術陳君名家世業儒術有司以材貢 京師母胡氏年九十餘矣子術奏之 天子惻然許之拜辭即行翰林五經愽士張君伯穎其姻也請余敘其事而凡士大夫之能者皆與之詩余亦在鄉里之末知胡氏之篤於慈而子術之篤于孝也茲行至 京師為官所迫想其拜辭之頃予必白其母曰親老得付著在令典此別非久旦夕言還但嘗止于藩閫必不遠涉 京師願紓起處之懷勿謂行役之念母必謂其子曰老親康豫曾孫悅情且暮之懷必無所苦雖曰有早還之期願汝慎遠行之慮在家千日之易出路一日之難時而起居之節謹而寒煖之宜勿以老身為慮而為無益之憂於是鶴髮扶扙班衣出門當茲離門之頃難為母子之情及其去日既遠中懷念復母之念子者曰晨昏之定省饋食之嘗進色難之在目歡娛之接心自吾子之不見于今幾時也盖不能不為之慨嘆于窹寐之頃子之念母必曰眠食之减增顏色之欣戚溫情之疏問候之曠家人相告語使人通■〈忄尉〉勞將以安其親之懷副其親之望恨夜不即旦也盖不能不涕流于枕矣今而承優語之允俞得多士之歆歎近之為閭里之榮為其親之慶遠之為天下民俗之勸綵衣入門鶴髮燕坐賓從畢來奉觴上壽子術益致其孝飬母氏益享其康樂隆上恩而有耀垂令譽于無窮此人生之至樂至榮萬鍾千駟不能以易其一日之頃如之何其可得也予往年亦嘗蒙 天子之恩歲一歸省不能子術之飬于斯時也尚以為平生之至快而今未嘗頃刻忘于懷也後罹放逐抱恨無涯子術尚日謹其身兢兢祗祗必將奉其親于百年全始於多吉母右余之有憾焉是所以望于吾子術也

○送永豊知縣趙君季通序

古者百里之地為千乘之國后之大縣倍之而自漢至今穪善治者邑民戴之如父母者寥寥載于簡書何其少也予嘗疑後之人不如古之人也然觀載籍以來畫州國分其間賢諸侯與賢大夫則亦寥寥乎不見其甚多而又豈謂後之人不如古哉仲尼之門聦明才質亦多矣獨冉有季路為政事穪首季路之言曰子乘之國攝乎大國之間加之以師旅因之以饑饉由也為之比及三年可使有勇且知方也夫以季路之才當繁細之間催科煩擾公私困逼猶待三年之久而后尺寸之功可期也然大國之未必善而當有以事之師旅之興不得已而當有以濟之饑饉之灾不可測而當有以備之不可以緩弛廢又不可以急迫理嘗譬之治亂繩觧棼絲抽刀而断之非不快意也而無全繩矣故不可以急迫理也坐視而置之非不安且逸也而尺寸之功無所期又不可以緩弛廢也惟定其心而不期急迫之效于其政而日新漸漬之功使其撫摩告教熟乎人之耳目誠知惻怛入于民之心志而后卒以事上也如子弟之事父兄用以濟師旅備饑饉凡同舟之遇風家人之救焚無難色無私計而事無不理民無不安也故嘗觀聖門師弟子之問荅皆實理之可行非若后世之喜為高大而無實也吉有永豊縣自宋致和中折吉水所置方二百里猶古千乘之國也此吉水為小介于大府督責所萃今時方艱難師旅之興飛輓之勞幸未有饑饉之困而素以狹小之地彫弊之餘催徵者欲與廬陵吉水齊科而取具于旦夕之急茲非以季路之善政事者尚以為難而天台趙君季通蒞政三年民皆悅之趙君惟其民是恤不計其身之利為之也是以撫摩告教熟乎人之耳目誠信惻怛入于民之心髓而永豊之人士君子至于細人穪道君如一辭也而余同郡之民亦穪之無間言趙君初以學官起家讀書有得季路見之干言志而君果有以行其志者也又遇其難也尚日試之不已則吾見其称于當時而傳于后世也簡書之紀人豈能得而遺之也歟

○北京重遊序

北京地形天下之雄傑險要士君子壯遊奇偉絕特之觀而名能文章抱負慷慨者常終其身而不能一至焉且以孔孟汲汲于濟世幽薊之國欲行仁政豈不能賢于滕費中牟絕長補短戞乎其難哉而不幸當獻公子之時遂無孔孟之迹降及晉宋好奇之士若謝安王逸少之流宋南渡諸儒務為格物致知之學者僻處一隅皆無因而至焉及元氏入主中夏佐以姚劉許律諸君子雖因其迩于陰山以定都而地形之強實天下之雄傑險要撫據全盛幾將百年一時文章亦頗有奇氣未必非山川形勝風氣之觀感或有以助之也至于元季四方鼎佛而國都固猶晏然自若也盖其東連滄海西接晉冀前有瀰瀦大陸之利北有重関天險之固况非天命有歸其主自遜于荒而以勢利相持雖引百萬之兵頓之堅城之下歲月之間成敗利純未知其勢孰為得失也 天朝太平三十餘年士君子壯遊于北京者多矣若吾友龍虎張氏崇顯盖嘗往來而不□者也而予廼不能一遂其遊觀之樂每侍聞 天語退而稽諸簡冊所載信古人之不我欺當孔孟之時地之不幸而不得遇賢聖之人當晉宋之時人之不幸而不得混一之世及元之時時之不幸有賢智之士在形勝之地而不獲中華之主雖有文章其所称道黼黻豈可與六經並傳哉故曰其皆不幸也吾友張崇顯今又將往焉其為我訪湾河居庸與其豪傑俊人而謝之吾君無為而致垂拱吾民無事而樂雍熙一勝一豫將無不宜吾將酌直活之水磨碣石之顛作為文章詠歌盛世自慶其希遇固千載一時也某行旅多暇先為詩歌以俟

○姚大同歸襄陽序

今季父山泉先生諱蒙在元以易學家居授徒子弟自遠至者甚眾進襄陽陶元幹兄弟為最賢間嘗一再至燕過襄陽見其人皆淳謹好學屡嘆其風俗之羙而為后之學者將見孝弟敦實文質彬炳其出無窮也予竊識之洪武戊辰來 京師識都君從善與予兄尤莫逆間道舊故知李大父之學在襄陽都君實從得之以治其身淑其家而未指言也君以行文之餘日嘗從事于醫發劉河間張子和之秘而又通于李東垣朱奉儀合其殊而一之君以老居 京師今子判大醫院與予兄交游十有六年于此矣往歲其親戚姚君大同當大祖皇帝在位推三皇開天立極之意建官醫學以裁成輔相寒暑灾祥之偏品節纖悉其備也大同來試藝為襄陽醫官都君賢父子称之無間于其鄉人之言余以是竊識之矣及今 聖天子継統遵太祖高皇帝之制復建醫學之官大同自襄陽來朝歸為醫官教其鄉人也 京師大夫多為詩歌送之院判君請予敘余雖未與姚君交詢院判賢父子之言称道之非一日既先有學行為之本而發其濟世行道之心假醫術為之用也區區售技以取價狥名而幸報拘于術之中而不能超乎師之外者皆不足為姚君道也又聞姚君兄弟相友愛雖古人之不能過初自京口徙家襄陽其兄大有居市中售藥端坐讀書兼治方脉明辨精悉大同官暇相與講貫怡怡如也一市人皆化之今不幸其兄沒久大同之思未嘗湏臾忘也大同繼此務求聖賢之學超乎其術以濟斯人毋以醫官為小也先季大父以布衣流風餘韻存者如此而况襄陽風俗之羙在大同有以化之豈曰醫師而已哉

○送新化尹蕭崇岳序

翰林檢討蕭君引高弟崇岳以才薦 天朝初授承臨武縣有能聲擢知新化縣事三年上最于吏部而歸所治朝之士大夫咸作詩歌以餞之而引高同官王君又為序之崇岳且行復徵予言予觀群士之詩歌王君之序什則離逖之情勸朂之意備矣予尚奚言哉而引高於予為同官居邑且連于崇引之別可無言以贈之俟君秩滿九載復來謁天官芳聲偉績著于上下登循史之傳予不敢辭也姑書以徵于后

○送徐中書調陝西理問序

中書舍人徐君崇威事 太祖歷官有聲所至下人感其惠寮友服其義凡與之相識者莫不称信其才敏無施而不可而未嘗有所愧羡隨所寓而安之而未嘗有所陵胞懷洒落風裁凝峻誠可謂達理之君子而善為歌詩工翰墨皆盛唐作者之風又特其餘事耳尔今上龍飛初首擢中書舍人知制誥既而念內外官長掌刑法司民命之至重也屬天官慎重其選于是久關而君以侍從出為之君亦為素志于惠民也欣汴以從朝之士大夫為詩贈之而余與君同里余之從兄與君又皆胡延平之壻若古之人事業君之所熟聞也則告之曰予叔父嘗為山東理問山東之人称其廉平胡延平甞為廣西提刑西廣之人亦推曰廉平廉平近事也二公近親也崇威師之亦將有耀耀亦鄉里親戚之榮母以今日之近而忽之自近而遠自今人而至于古之人無難也

○送徐廣成之定遠教官序

吾鄉徐氏來自廬陵故宋孝子知道供奉選德殿仕致楚州團練使子孫蕃衍至林隱先生尤以長者称好施予家富累千金教子孫為儒者林隱先生先公外大父也先公少時大父宦遊 京師由是往來外氏尤密訓其祖子孫今先公捐舘舍六年而廣成由邑庠貢于大學大學以為才廷試經義論策優等仕為鳳陽定遠學官兵與廣成尊君耕樂為兄弟而年長再倍廣成與余同年生日月差長乃祖奇峰遇亂時挈家與先公同居止余少時兩家少長相過從伙虛日親情愛厚不愧古人耕樂先以大學生分教山西既而仕為廣東縣官便道歸鄉人榮之先公喜甚常指為勸后余兄弟忝竊高科登 朝而奇峯物故已久獨耕樂在又為之喜甚指以為廣成勸今而獨余得見廣成之仕而喜而先公與耕樂皆不及見矣可不為之悠然而遐思乎原其家世積之忠厚迭出而顯融又皆以儒術發身故宜以道德相勉而無以學官為小而無以廩祿為薄而無以英才為少明時公卿必取經術有行義而廉潔自著士之分內事也鳳陽中都 天子鄉也廣成尚凜然思祖宗祖之傳序與父師之期望哉

○送端木武庫歸溧陽序

聖天子尊臨大寶之初雅知端木公孝思名即以問臣縉時公使朝鮮未還也及還與脩太祖高皇帝實錄書成受褒賞陞擢武庫員外郎偕奉訓大夫合部人皆以老成推敬之未幾又念今書學荒落惟公在國初獲接諸老宿而翰林學士危公大朴侍制朔公儔皆嘗受學于文敏趙公也公皆及師事之而學士宋公景濂子仲璲仲珩饒君介之宋君克溫杜君叔循皆篤志于書公與之頡頏三四十年間遂空冀北無以為比者此眾人所知而聖天子之所深賞嘆者也于是屢書上進 上視其用筆轉折微妙處指以示臣縉曰恨老矣猶可以淑後進也遂命選天下能書者日就學文淵閣命君董成之聖天子所以優待老成之意甚厚而公以疾不能造朝其子閏入朝告恩命慰勞還第以藥其疾且冀其復來也 京師士大夫皆為詩歌送之而縉忝附絲蘿之契末相與最久相知最深知天下之人知公之書者未必知公之措置設施知公之措置設施者未必知公之高見遠識達道造微出乎事物之表也盖國初公之父為刑部尚書風裁壓于朝著一時俊偉環傑之士仰尚書之高風慕公之令譽皆願納交而自少學于金華范祖幹之門實朱品道學正傳而公之所得深矣其視區區利達為何事哉宜當時俊偉豪傑之士知之者已鮮矣及後寓于洪州時趙鐵峯熊雲西熊西宇諸公學問金華同一傳授其門人子弟如掑辰傳先生伯機熊先生一見而契所聞相與推敬之縉以晚生識公于洪武時但知慕公之書及見公之議論也退而問于伯機先生不嚐不洒然自失也由是辱公不鄙敬之重之后與同在史舘同直文淵閣早夜切磨未嘗不自為之深慰也今公謝病而歸優游家居以訓其子弟宗族人鄉黨固甚適矣望餘光而仰后塵者能不為悵嘆乎然聖天子方思起公公之疾行愈金馬玊堂之問可坐而待也姑書此以識一時之別云

○送劉君孝章歸廬陵序 【 甲申】

學必有師傳朋友講習而后有所成不然雖至白首猶為僻學也豈惟成德文藝亦然余少時先君子教以書輒舉所聞于大樸危先生伯琦周先生而沂其源于趙吳興以上未嘗自為臆說也及教以為文輒舉黃文獻公歐陽文公之說而沂其于曾王歐蘇柳韓班馬董賈先秦以上極于六經之奧未嘗自為億說也及進而語諸道德輒舉所聞于大父竹梧翁而沂其源于劉靜春楊伯子以達于関閩濂閣又未嘗為之億說也是以一德之遇間有所見者實先君子師友之傳講習之餘所及也繼而登 朝以所為文求正于平仲蘇先生先生與先君子受業於黃歐為同門于是傾竭所蘊為予言余始益有所見焉詹君孟舉在元嘗及子山巙公之門又嘗聽教于危周二公于先君子又同門而予與詹君同官為中書舍人忘心咨問又盡得其說與先君子之言無二不舍晝夜思惟至于今僅若有一髮之見至于道德則自先君子既沒世無復有講論及此者是以碌碌將為庸人之歸方慨然而自嘆也廬陵劉君孝章家世忠厚父兄宗族各以道相朂及授徒環州嘗與予友胡君光大游予亦聞之甚熟也去年光大延致來教其子予亦遣子從之遊孝章甚勤于學嗜為文與書而其此來也其尊君惇信先生欲其講于京師亦若先君子之望于予也惜乎為文為書吾黨有大愧于危詹諸君子而道德之懿則又茫如捕風雖談論且不能得其髣髴矣何以副痦孝章之意而承其尊公之志于是孝章將歸惧無以復其尊公也姑序予之所就者以相觧歸而求之家庭涵濡簡編之講論將必有大過人者倚需重晤孝章又必有以副吾之所望廬陵螺江二程之從周子寔始于此則廬陵固濂洛之淵源也俯山川之餘輝寧不有超然而獨悟者歟孝章毋若予之徒自徒也

○贈劉季友重遊錢塘序

余少時讀天下圖經志書見其所称山水古蹟名勝奇偉絕特盖不能以拾數予既受天下之命令稟賦耳目之聦明四時之運奔趋服乘得以識四方之遠而又際明世逢昌運六合一家萬里一侯有指者無不之也有行者無不至也舒豁其胸襟激揚其意氣蕩滌其迂腐消融其滯碍陶泳其中和不為事物細故之俱牽也亦庶幾于天命令稟賦為不負而豈若是草壤木石之無異哉十七年始遊廬田其后憩息栖賢三峽者再上鶴鳴雙劍香爐峯觀瀑布者一白鹿洞但得一過焉屡過之顧瞻咨嗟盖嘗見于夢寐欲往而今未能焉七年前始得至華山登雲臺觀時正寒大雪惆悵而西明年來歸值雪霽又望見所為蓮花峯銕鎖高垂處無伴侶不得獨去裵稟山下讀灝靈碑刻庙中詠唐人詩逡廵久之至今又未嘗不形于窹寐焉又聞廣陵成都與錢塘之勝皆不能至焉但廣陵已不如所聞獨成都錢塘民物益聚山水銏華耀湖光潮信之觀又成都之所無者誠不能自遺于胷中吾鄉士友数年相見別去而住游焉予竊自喜以支自附其間也未嘗辭焉前年宋君若璟于君子□劉君彥信皆嘗往游而予贈之言今年劉君季友復來自錢塘盖季友深有得于湖山之趣而不為事物所拘視彼之拘拘于盈縮之利而不知年壽之有期戚戚于身家之累而不知得失之皆妄然于一生而將無湏臾之適者季友過之遠矣彥信將之廣陵而宋于二君尚在浙季友將復遊錢塘也 京師士大夫皆為詩歌送之予因道其素志為序他日訖 朝扁舟錦袍相與觀海朝之秋而醉湖山之月詠歌太平之甚未晚也明明舜華朝榮慕謝悠悠羈旅前行后舍所厚常薄矧曰交友分東西枝如反覆手膝前酒邊若出肺肝機如毫髮陡起驚湍管鮑既遠陳雷寡儔賢哉季子砥柱中流蒼蒼雲松粲粲霜栢保茲歲寒朂尔令德播之聲詩以永無斁□

○送彭秀才永年序

京師予起而送之行有抱琴者隨焉永年學琴数十年人皆謂永年能琴永年樂學將以行之也吉之學者六藝之文后世惟琴獨存傳有師法于古學其庶幾乎永年必造其微矣余且與原其制粵自庖羲氏作而琴始制非庖羲不能作也虛其中通八風合四時取諸離其長當期之日廣視六合前廣后狹以言尊卑上圓下方象于天法于地取乾坤之義取身取物與地之宜鳥獸之文備矣故其妙微感鬼神動天地回風裂石魚鳥仰而聽之也永年造其微矣則于從政乎何有淧子賤不下堂彈琴而單父治非彈琴之可治也如有庸夫兀坐堂上拂弦視徽事謾不省以永之自治學如子賤不亦難哉盖子賤學于聖人審樂知政事物之應和調若琴鼓宮宮動鼓角角應其体備而用周也予賤與琴相忘久矣而民亦與子賤相忘于無事也單父之民囿于一琴之中而不能出胸臆之外也子賤何下堂之有哉賤之琴學造其微亦可見矣故曰學古入官官由是琴也不虛其中窒傲不通可謂琴乎可謂官乎尊卑定位方圓合宜法象既具可謂琴矣鼓宮尊重則不荒以驕鼓商清断則不陂以壞鼓角區別則不憂以怨鼓徵感生則不哀以煩鼓羽清趣則不危以亂琴之妙微至矣於從政乎何有永年每彈琴灉灉冷冷坐以待旦非與琴相忘能如是乎吾欲其施干政矣故說子錢之琴以贈之

○送西昌陳孟旦序

生於勃然者無良木成於卒然者無良器勃然而拱則祥桑杸也卒然而成則瓠缶盎也松栢之生浮秊堅緻其壽者又多產于傾崖絕璧之間彛卣之作假鍜鍊之精鑄治之巧盡人之力竭人之思而又沉蝕于土壤淪于雨水霜露之中而后赤者如丹綠者如翡翠登于貴重之用壓乎金玊之珍也彼勃而拱桑之類野菌柔木非不溢然羙矣曾不可関朝夕而經歲年卒然而成者鹵莽之工盎缶之倫土罃楮釜不炊而已破漏百出鹿壞不可收拾有之矣人之歷憂患與凡富貴而得意者何以異于是哉古之聖賢不假言矣顧以予之所經歷而自訟焉往時少年藉累世之餘業無衣食之窘而有琴書之娛雖不溺于聲色而不幸有過情之譽一薦而擢高科忝禁近受先皇帝春注之隆直行無前動與祻會頓撼抑欝者餘十年今皇帝收之遺棄之中親之帷幄之任而後稍自磨礪而盡悔其前之所為將幾千古之聖賢回忠少時所遇無不如意者乃所為失意之機而凜乎其可畏其得至于今亦幸也吾友陳氏孟旦西昌之世家也其祖海桑栢翁與家君最相善其先君雅愛予予與其兄結為知己而其宗族親戚無不相交游也去年孟旦從孟潔試藝江西其文既羙也而不合于考官黜落以歸以予還 朝而光大胡公其親戚也兄弟皆來視吾二人 京師視誦其所為文数十首說經史要義與詩書之難疑開闢無不洒然可聽而可敬愛也視孟潔之高致雅情若無與于紛競而皆未免于嘆其學之勤而為天頓撼而抑欝之也予故具道某所經歷與其得于天而失于人者以告之孟旦兄弟績其舊學以俟夫天將必有大得意者沛然造乎聖賢之域享吾之所得而免吾之所失又有超乎富貴功名之外者區區之得失又豈足云者哉

詩二首

白下昔逢陳孟旦渥洼風米称行空龍頭虎松湏臾事寶劍于年氣似虹

金縢竹簡會瀾翻孔璧堯階指顧間璧上龍梭纔尺許時來風兩撼湖山

○送寫真蕭士信序

余少時學書得古之断碑遺碣効其布置形似自以為王矣間有諛之曰比之古碑刻如燭取影殆逼其真則又喜自負聞有談用筆之法者未免非而不信也及稍見古人之真迹雖毫髮運轉皆遒勁蒼潤如畫沙剖玊使人心暢神怡然后知用筆之法書之精神運動于形似布置之外尤不可昧而少之也世言畫趙縱者二人其妻曰皆似也其一獨得其形其二乃兼得其神情二人之畫優劣遂判比之學書無異同者泰和蕭生士信十餘年前相見 京師以傳神称于士大夫問今又見焉為之序而送以言世好不以似不似為工拙善惡醜好為羙之求誠世之大患也是猶學畫者不擇字体但欲增减點畫一出私意析地之繁同天之省者其可誠若厶?之言也然士信之畫形似布置既似若精神意態之徵用筆遒勁之功幸亦取古人真迹用心于毫髮轉移之間而有得焉則形勝與情態兩無可議不患世人之不好也予之學字者亦然所以勉士信也盖自勉也

○送廖伯琛序

予鄉廖氏自宋中丞剛之裔孫來官吉水因家于邑之東溪世有文章行義之士余嘗接其老成交其英俊且相與有連而伯琛甫之謙恭自識之至于今將三十年不異也盖余自為童子時伯琛之諸父昆弟與予交與伯琛年已長所以相敬者如敬其諸父焉后予出而仕而伯琛壯游四方間或相見未嘗狎焉其客于溟南者累歲溟南之人未有不譽其虛已不伐也歸鄉與故舊相慰藉如在家時未嘗出一語相加也是譴於聖天子方綏懷遠人以禮義文物同中國而廖氏又素習詩書知伯琛師道之立於滇南久矣遂以為宣慰教授赴 京受命而朝之士大夫為之詩文以華其行而予獨念伯琛者名其堂曰自牧盖力行所由始而學之所由進師道所由立也予可無一言以為之助乎夫人惟自滿者所益非無益也其勢自不能受也自高之人日就於卑污淪陷顛溢而不能已而亦不自覺也惟謙受者如大谷之生萬物也如滄海之納百川也納之杯壤而不以為少塞之丘陵而不以為多而况區區之窮達得喪而足以動其心乎伯琛所以自牧之地其大盖如此固非但有以自立於滇也亦非教授於滇始也余所見三十年矣後百千萬年而獨不浮者在於伯琛之所將從事毋自畫而怠也予於伯琛有望焉

○送裴孝感子彥歸榮序

裴君子彥為孝感之二年其所親劉何岳就省之還言孝感之俗朴以忠其民儉而興於讓田漁牧各事其業事而不浮子彥文之以禮節鎮之以不煩孝感之民各適其適也予因謂孝感之易治而亦愛吾子彥之能因其俗也今永樂元年孟秋子彥以再考來 京師自府與布政按察兩司官課績皆言子彥廉能為政有方天官卿與之往復論難必欲窮其所以然且不明言善於愛民者子彥顏色自若徐曰固愛民恨催科不拙耳聞者為慙因曰若嘗部饋餉程期急道里遠孝感又小邑獨能僦商舡蘇民力商人服其信而民懷其德上司以無責而孝感以為績若之何信孚於人稱其易耶對曰信非一旦暮能立也惟事事信於人而且信於商則易然耳又曰若嘗部孳畜赴汝南時暑雨道遠同部送多亡失若獨無欠闕若何以之術耶曰非有異也仁民愛物初無二理察其利害善惡欲時其饑勞逸勤迪其下人而心存乎是而於其事而怨疾之程也其失已或寡矣對猶欲他引諷之未已也問者遽曰誠是書上考且休矣其且去子彥悠然而退於是有母在年八十餘矣子彥援例得歸省扁舟衣錦耀榮金川之上 京師士大夫想其意氣之歡愉風采之華溢既貴而有能名足以為親之慶也又足為鄉之歡也皆為之詩歌詠之予友金君幼孜請為之序余嘗謂孝感易治而愛子彥之能月其合矣及今而知子彥嘗催科之劇於撫字之餘處之有法豈非仁者是不推長於鎮靜而又優於應變也書不能盡言也且其言益不繁雜也而皆有旨趣其意不迫切也而皆有風諭豈不可書以為序乎

○送儲先生赴官序

公孫丑問於孟子曰夫子加齊之卿相得行其道若是則動心否乎孟子曰否我四十不動心此謂富貴不能淫也貧賤之不能移威武之不能屈窮達得喪禍福之凡自外至者皆不足為之動可以類推也豈惟孟氏為然哉飯糗茹草若將終身被袗衣鼓琴若固有之者舜之不動其心也鼓力渭濱不為之困心鷹揚牧野不為之得意處畎畝亦囂囂位阿衡亦囂囂然不阿衡畎畝之有異哉伊尹太公之不動其心也委吏乘田不足為之辱大夫司寇不足為之榮丈孔子之不動心也孟子曷不引以明之而宮黝之徒之養勇嘐嘐然與其弟子辨耶立言以為教闢而示之門引天下後世學者以入於聖人之途也驟而語之莫知乎其所用大矣柰何孟氏以來求若聖賢之不動其心者何其少也若今之所患仕者皆重內而輕外喜近而惡遠樂榮要而厭卑官散秩尤以為厭憧憧然往來于心者日夜惟在於是心得所重所喜樂洋溢光采煥發於外而所輕所厭惡憔悴如被疾然嗚呼知言養氣之功是曾有一日之集也於是可以觀人之嘗學否也吾友延陵儲君為先生有年矣一旦受命為王府紀善冒大雪中携挈妻子適萬里其友皆驩然送之行先生之不動其心知命為 王府紀善不知其為外為遠為卑官散秩也是以送者亦為之喜而謂予不可無一言以贈之知君學聖賢之學為眾人所難也紀善以輔道為職非卑官散秩之比天子慎擇之而命之寄以展親之任非學聖賢之學如吾儲先生者不可也况先生家世名宗族好德予少時已有豔慕之心知言養氣之功尤當致其力以進於成昔者滕文公之見孟子言曉之而終遂不疑也今之 親王豈在諸侯之下歟吾見其不疑於先生也必矣

○送劉孟獻詩序

孟獻劉君吾鄉之世家也於吾家有連世之好其諸父明道舉義兵保障其鄉先生君子往來其間為之畫計于時所居金灘之上當水陸之衝而民不知有流離之苦者幾二十年劉君賓客之盛歲時宴集賦詩論文無異平日故其子弟皆知隆師友而無勢利之習吾嘗得其金灘八詠詩一編而讀之皆一時名士所作美其家之先所積之厚既富而不忘其儒素吾嘗為之擊節嘆賞與孟獻一門群從極登臨之適而吊其先人之遺蹟濯清風追明月未嘗厭也前年孟獻以才貢京師歷事四方將有超擢而孟獻念其家政莫為之理子幼莫為之訓援例得歸而且自謂其膏肓泉石之癖不任於驅馳也拜辭闕下欣然而思曰吾清興在金灘之上矣士大夫多為之詩而予為之序夫孟獻之不習於勢利不薄於朋友故有得於其家而去就之際胸次悠然有可喜者信吾鄉之多君子也他日余得謝事而歸相尋於浪波釣艇之間金灘八詠之編猶可賦而續之孟獻先歸以相待

○送周氏崇縉歸文江序 【 乙酉】

余嘗侍先公得聽教誨於雪江周先生先生仕元為東宮說書先生慷慨好義其出而仕也與其猶子子直俱子直得補太學生此在元盛世天下方以進士為至榮先生得官未上而子直卒即棄官歸其喪因循禍變崎嶇江鄉不自悔惜先公與之交莫逆嘗為余言而子直之配先大父之女兄也由是知其家世之詳而喜與其後進交游雪江先生既沒余獲與其猶子子用同為縣學弟子員交遊益密常往來其家子用諸子姓皆好禮而甚文余嘗與之登崇岡以延眺濯清泉蔭嘉樹賦詩飲酒醉而奕棋達旦笑語不寐其時雖曠蕩不檢束然狎而能敬余嘗信子用之善教而諸子之森然競秀必將大有成也於是俯仰十餘年間子用亦棄余先亡余再往過之其諸子猶其在時前年覩江西薦書而崇述兄弟牽聯得書去年余讀進士卷廷中天子親擢崇述兄弟二三以二蘇期待之於是崇述之弟崇縉來省之盖崇縉少孤在群季中特淳謹遇我特厚其學又勉焉而未可量又將有光耀於崇述於其歸也序之如此云

○送徐宿州序

崇威徐君天性孝友在鄉里以善事其親為人所称道後出仕時迎親覲省之禮未嘗有缺及調居廣右邊夷繁劇之所崇威恐非其親之所宜處也勸以東歸其親不忍與之暫離也釗曰吾安之未幾而崇威擢為中書舍人與俱至京師蓋予因童兒時得趨侍後來別去二十年乃復見其父子娛樂於宦遊羈旅中而皆欣欣焉此古所謂慈父孝子者於是乃復見其真而嘗以此卜崇威之必將顯融也既而崇威連任為官跋涉水陸往返幾萬餘里道淮入關逾南山以出泝江入廣人皆謂崇威之仕為不達也而崇威處之夷然無慍無怨安於義命不援不凌常有樂志古所謂夷險一節者復得見其真而又以此卜吾崇威之將顯融也今而果用薦于宿州知州帝鄉之重地民淳事簡崇威又將迎其親以就祿養以身教宿之人凡交遊皆為之喜其親必將聞而喜之也余之所以卜之者將由是而騐又私竊為自喜也翰林庶吉士李宗白輯送詩得若干首而予為之序

○送養蒙羅先生歸廬陵序

國初時鄉先輩復仁羅公朴直無華受知先朝以弘文舘學士致仕而歸玊帶裘馬之賜焜耀閭里未幾卒而上思之不已即求其嗣將授以官而其從子養蒙以疾辭上亦不能強起之養蒙肥遯山林以詩書自娛從而受學者亦弗拒也於今垂四十年矣先朝至聖至仁天地之量於是亦可槩見其萬一而養蒙豪傑之才韞於烟霞泉石之間而時時發於議論見於文章則人亦未必盡知而天之所以報之者盖甚厚而不薄也予家君學士君之交莫逆也由是養蒙與家君往來亦密而予因得識其為人及壯而歸自京會于文江之西諶溪谷平之間學士君之風流固在每高談劇飲坐客盡傾間語予曰吾無以報國家吾將謂吾子孫以為 國家之光吾老矣死且不杇亦先季父志也予甚壯其言及永樂甲申予知禮部貢得汝敬之文而進之蒙上恩寵擢之入翰林在二十八人之列則養蒙君之令子也又日與之游恂恂然務學日夜思所以承君之志於是益知君之善教其子而其前所以語予非虛也又明年乙酉君來 京師入見退就祿于汝敬未幾而歸興如建瓴矣其仲子汝完又乘舟來迓之予惟君之出處從容誠有道之士也孟子所謂進退綽綽然有餘俗者非羅君而誰與君之壽考康寧之福以為江鄉之重者天之所賦未可涯也

○送蕭典祠序

舜之命伯夷曰汝作秩宗夙夜惟寅直哉惟清季路問事鬼神子曰未能事人焉能事鬼甚哉祀事之難也所以動天地之感治幽明之如通隱頌之情積微著之漸其幾不可測而其應為甚速其理不可昧而其事為至神以方寸之光輝潔白括今古於湏臾一六合而無間也而况祀事為官守宗廟壇墠坎瘞柴燎之所俎籩簠簋缻鼎之器粢盛牲滌酒醴之物升降俯仰進退之容繁簡疏數寂滅權謀術數索隱行恠以欺世而盜名者則紛乎其間非敬直內而盡事人之道又不能也聖天子推恩復怋王於舊國以蕭氏紫霞為其典祠紫霞廬陵人自少時飄然有出塵之想無物欲之累清而不同於俗是以寄跡老子法中洪武癸丑應太祖高皇帝寵召隸太常樂生陪郊廟之舞秩海岳之祀為樂師於藩府屡歸省其親與予見於 朝三十年不見其傲惰之容舜與孔子之庶幾乎其有默契者焉而敬之一字終身誦之可也或曰秩宗司天下之祀而紫霞秉一郡之典且季路孔門之高弟也疑若未可同歟曰惡是何言也統萬事者固當謹專一職者不容忽持滿捧盈一盃水之事頃刻之心不謹覆溢之患響應幽明禍福無感之機豈有二乎哉孔門日致其省也於是紫霞佩印綬行矣其所與者籍田奉祠葛清隱太常奉禮彭永年及其郡人相與餞而屬予序之

○送弟朝夫及第南歸吉水序  【 丙戌】

予弟朝夫名繪以字行同出高祖莊山宋季大儒在大學以錻斥賈似道徑歸忠厚之德精慱之學富而好禮享高壽以卒而二子八孫若先祖直我與弟觀我求我朝夫大父淵靜先生成我尤知名當世觀我求我請進士舉而先祖登第為顯官人皆為莊山之積德也既而先公筠澗與弟恭先同舉于監又謂先祖之積慶也入 國朝諸公皆由科目出身仕者名聲人咸謂先祖兄弟皆積德也及予與祠部兄又聯登進士第又謂先祖之積德將多於前朝夫弟文夫舉進士今為翰林檢討今年朝夫又擢進士甲科且敕賜南歸續斈所以期待之甚重人皆謂淵靜之積為盛也况朝夫自少失父淵靜教之母劉養之及淵靜沒朝夫從予斈青燈勤苦甚與予相似今其歸也又與予遭遇畧同也眾皆以為祖考之慶豈不信然哉朝夫尚日孜孜焉務德俾後之子孫又有善繼則人又將推而歸之今日之榮光他日富貴皆不足自羡自期也

○送周君崇效奉母歸文江序

崇效之先人於余家数世之交遊親戚皆非尋常之比而自余之身相與為交遊親戚者皆無愧其先人所未知自今以往余知後人兩家之契誼能久而益篤而其幾則兆矣吾以崇效之行卜之也余好書字而不妍媚好者或寡少而崇效見輒喜之好為詩歌而不綺麗知者已少而崇效每欲得之好為文章而不婉縟深知者尤少世之學而求之者未必皆其中情喜之也之三者崇效見輒求之盖真喜之者且曰他日傳之子孫有以追慕世契而不辱斯文是或一助也於是崇效兄弟有官翰林崇效念手足之情往來数矣今茲其壽母夫人來就祿養而載念其家崇效即具舟遠迎于以慰其兄於此慰其弟於家慰其母慈於起處之間千里之遠不四於庭戶不以為勞而甚於安樂之無兆示法於後之人具於孝友而且求為之一吾俾知其常有戰兢不足之意而無縱肆自悻之心懷傳家淑後之思而兆隨俗取譽且以崇效之才兆不能取功名為世用也忍而碌碌所就者大其將有所感發者豈但余兩家之契誼而已哉

○送恂如赴京序  【 丁亥】

恂如吾鄉之世家也自吉州公耐軒先生以上世有顯榮其在分寧尤盛此余平生之所慕也恂如距吉州公六世而復有俊才自少時已不凡吾甚為之奇望也及登進士第入翰林學問日有進吾又甚為之喜也日相切磋吾嘗冀以相長也不幸丁內艱以歸吾又為之歎息以思之也及歸鄉見其居喪有禮進學有加又甚為之慰且敬也今將還 朝吾且南去恨未有以為助也恂如既能以吾昔年之所望者為前日之喜俾予別而歎息以思相見而慰且敬也繼自今復相見庶幾有以助我乎重有以慰我乎使後之人相慕有加於吉州公乎是予所以致助於恂如也

○蕭九皐招諭底馬撒南還序

聖天子有開天闢地之宏畧經遠光前之睿謨當数千年大混一之會所以有二帝三王所未有之疆宇有二帝三王所未有之太平漢唐事固不足論而凡賢才之出於今之世者何其幸歟而亦皆兆漢唐之所可及也若吾鄉蕭君九皋兩奉使萬里外其人皆傾心嚮服如在畿甸傳之後世必有歎息追慕之不同時者而蕭君又得諸名士大夫所為詩文皆足傳示無愧者是以君之一人一事猶足與詩書所傳聯芳襲武如出一軌轍也而况又不止於斯乎君之奉使與一方嚮化之士風行草偃而况又不止於斯但如今之革面而已乎即以卷中詩文觀之但區區雲南一方詞翰之美猶足起敬况天下乎且益以見太祖高皇帝化行之騐昔之雲南曷知有詩禮乎今三年浸淫鄒魯矣蕭君奉使底馬撒也安知明日之善俗有不如今日之雲南諸郡邑乎是可坐而待也蕭君以名家才子歷職有譽况先世諱服者之使遼金諱淵之使湖南皆有名史籍致顯蕭君之有光於先祖遭逢聖朝將是通顯亦可坐而待也蕭君勉之予所以致位於公侯之子孫意甚重也

○贈王廣文考滿序

國朝承運肇基革元之弊當經綸草昧之機首務為崇儒崇道之禮是以太祖渡江之初闢禮賢舘於建康幸京口禮秦從龍 駐姑熟延陶主敬下金華幣聘宋景濂等皆為名臣著在史冊其後定制雖要職皆或以他才進惟學官非明經飭行不得與其選甚重為人師範如此及其教養得人視為成效陞之冑監陡之翰林其有材充德大進位台鼎惟上所簡拔其重學官之進用如此是皆以古者大賢之事期待之也今聖天子繼志述事視學講書勒名大學以風勵四方自有學恔以來未之有也延平王君洪武丙子以治禮經舉于鄉仕為靈川教諭十有二年于茲矣靈川在桂林為小邑其俗不以家富子壯輒分爨異居各為身計雖有聦明俊秀莫能自資以為學入 國朝舉進士者鮮有聞王君十年之間彬彬造就予因至其學舍取諸生所為文讀之皆可與進於高明也王君可謂有效於靈川者也而又當滿去吾知其將就陞擢可期也其訓導譚原福江智達與諸生不能已於情也求予言贈之予為推本國朝太祖與今聖天子所以待學官之意且俾王君以古賢哲自期也且其去此而富貴不足云但自宋以來師儒之學仕于桂林者有廣漢張公東萊呂公至今桂林之人談者尚有矜色王君勉焉使他日靈川之人談者有矜色是所望焉不然是將有愧於靈川也

○送王作昭府屬序

予廬陵佳山水多文儒重世族故多朋游之益有游賞之娛雖隱居終身而不厭也廬陵郡城南去不百餘里為屬邑太和昔黃太史廷堅嘗為令於此愛山水之奇勝作快閣以臨之將三百年來巋然獨存予嘗與客宴飲於斯買舡遡流放歌傲睨而得王作昭氏世家甚近其一門群從又恉文雅喜與予游也作昭方讀書縣學中嘗私相語吾二人者雖終隱於茲不恨竊恐皆為宦游所遷也未幾予果西遷積十餘年還 京師而作昭亦以明經領鄉薦又明年貢春官復相見歡甚已而連蹇困於小官作昭未嘗廢學侃侃自持其胸懷洒落則不異於在泰和之樂快閣之間者也遇今上擢為府屬伸之久屈之中起之久困之餘輔 親藩資啟沃共為忠與孝也文章之流傳行義之宣著必致其君與東平河間媲美豈止為鄒枚數子而已哉作昭勉焉庶幾朋游亦與有榮耀焉

○送河南參政夏君歸天台序

天台夏公廷簡以洪武丁卯舉進士歷官二十年擢為河南參政 恩例得歸故鄉 京師士大夫莫不謂廷簡之榮也於是翰林檢討王君孟晹謂予序以送之而且謂予不可無言也盖予與廷簡為同年廷簡學問文章誠不在同年後以疾不及試寄業太學中未嘗有慍辭及歷臬司獄訟清明德决無壅視同年鮮能及者廷簡未嘗有矜色後多擢為大宮廷簡以事留不果廷簡未嘗有不足之意後出為縣官上之人譽其能治劇下之人譽其能愛民廷簡自負其能及再陞 朝為埋官繼掌銓衡人皆謂選士决獄事當不同廷簡迺優為之又如素習及當遷擢又如昔在臬司時留不得遣廷簡未嘗有過高之望但聞其謙抑之言而輿論益不可掩矣聖明親擢付以重藩又得歸故鄉為桑梓之榮自常情觀之廷簡不以常人之所慍惜者為不滿而今豈以常人之所自喜為矜溢既不以天官刑曹與有司之職高卑煩簡為勞逸為難易則豈獨於今之藩閫之寄而遽為之動也哉想其桑梓之敬恭鈞游之思念固無異於葛巾杖屨之頃豈以黃金橫帶而有異哉若夫廷簡之素志則曰大行不加焉窮居不損焉又曰貧賤不能移富貴不能淫自余以往雖復入為公卿老而休佚懸車錫爵夙心不異於彈冠三命循墻俯僂益恭於筮仕其凡外至之榮無一毫動其意者此則廷簡之志庶幾在是而孟晹所以必徵予言者其亦在於是心庶可與廷簡鄉之人道之也

○送太守赴漢州序

公潛劉君大父伯琛先嘗與季大父求我舉進士江西為同年時年最少雋譽洋溢故家君尢相與莫逆晚為郡學師家兄從之為弟子往來必過予家或淹旬月予時甚少辱先生奇愛之為之廷譽繼而舉進士江西先生為座主宴集堂中先生不勝其喜後予歸鄉而先生沒久矣於是識公潛縣學中恂恂然先生之儀刑也厥后受卷廷中從旁得見所對策深為艱服公潛能以文學世其家也公潛除為行人將命遍於天下未嘗有過盖八年于茲始用薦為漢州知州不知以為峻擢也知者觀之則已不勝其晚矣盖古称近民之官必先豈弟之德若吾公潛者始真可謂豈弟之君子者也吾嘗私評當時之人其才智可取者不為不多求其可謂之淳而與從事於聖賢道學之工夫者公潛其可謂之絕無而僅有者歟且固亦本於其學有淵源故歟公潛又承恩歸故鄉上丘隴祭先廟為閭里之榮為鄉人之勸士大夫多為詩而予序之如此皆非溢美者也

○贈以達倪秀才南還序

人之大倫有五而兄弟位乎其間上而事父事君中之為交友下而所以畜妻子也皆視其於兄弟何如耳有如善事君父而兄弟其疵焉安在其能善事君父乎有如畜妻子交朋友盡道矣而或闕於兄弟焉妻子朋友之心亦安能貼服哉是故夫子歎詩人之旨必以兄弟既翁為父母之順世俗失事親之道皆由溺妻子之愛而薄兄弟之情至哉兄弟之倫也所以合五倫而各盡其道者孰有不由於斯乎載觀臨沂王氏之所以興至于今千有餘歲孝友之行重見而疊出富貴之澤前繼而後承其始本於休徵兄弟之相友愛而子孫莫不視效焉至于近世九江之陳氏浦江之鄭氏又皆於兄弟之相友愛始焉予嘗誦以為人勸也新安倪氏故文獻家以孚舉進士居京師家嚴康豫遣其弟遠來視之也父子兄弟之情何如其至耶春萱在望沐雨露之華滋蘭玊交輝慶雷雲之舒卷塤箎逓奏動人物之感興也由是而以達之畜妻子交朋友之情可想見也由是而其事君父之情可知也皆於其兄弟怡怡然推之也以達將歸復其大人也予為之序以贈之他日孝友之行重見而疊出富貴之澤前繼而後承蓬蓬然益起於東南而與向之陳氏鄭氏臨沂王氏而襲美超軼而過之者工必新安之倪氏也夫其必新安之倪氏也夫

○送子環赴京序  【 戊子】

子環居字水西時從鄉先生學余知其穎敏淳厚出於等夷也父居郡城時從予游西昌遇景觧物賦詩甚有奇氣而其家世多大人長者積累忠厚予知必復振其家聲也後予遭讒西遷適予會于京師歸情深意戚依依然離別之懷甚使人不忍也因為詩與之頗以古道自期及還聞其益務為學繼入郡庠舉于鄉擢甲科入翰林舍予寓所一榻蕭然青燈勤苦甚有加於前余又有以知其志之高遠也間與論事則視一切在外者皆以為適然隨所寓而安無所動於中庶幾聞道者既不汲汲於崇高亦不戚戚於窮困不以一人而喜之不以一人而毀之而蘊積之久將不以眾之毀譽而喜慍焉於是予□而愛敬之以為前所以知之者不繆也中間不幸其尊君捐舘舍而予亦出臨桂藩甚自惜其相違也今年予自京師還而子環遇當起復朋游多為之詩以遠大期之余惟見其自幼至長日有增益語言文藝固已可喜每有制作鑑鏘震耀浩乎偉然洞視古今詞翰超卓予每為之擊節凡今朋游之所期者謂富貴顯榮乃子環之所不動心者可以坐而莢之也夫凡為儒者將無施不可而後無愧於天地孔子云不患無位患所以立况乎子環以世德之所鍾朋游之所祝願勿以所能自足而以未能為勉且慎無變其初志焉是吾所深望於子環也子環宋氏系出景文公云

○送張用禮赴京考滿序

予觀嶺表民生之艱難與其山川之險惡風氣之暄欝憫其習俗之乖離察其性之本善而治化之不難也盖其田少而土瘠拙於生事而習於傲惰敢於鬥爭而易於刼奪虫蛇毒螫草木蔽翳寒暄不時而不知節適也故病者多枉死而生者多貧難習俗之乖離由是也豈不重可憫哉而其好尚淫祀宴樂歌舞供其豪戶惟謹至於猺獞苗獠號為好亂生事叛服不常者無不皆然間有得中州人士教之以識字者不以久近遇之於汝輒拜跪盡恭然則孰謂其性之不善哉予嘗以為若猺獞苗獠者擇其豪戶之良因而管束之而有司與之分理以古者家塾黨庠之制而立之師以教之順其俗而習之以射御田獵祭祀燕享以漸而歸之於正寬其賦役而漸摩之以禮樂也則朝廷有司之力足以制其豪戶其豪戶之積威素足以服其土人比於中州以為尤易也雖然未盡若予言而數十年來良法美意亦漸施行矣何其尚有梗者抑往往有司者之未得其道歟桂林之属縣有陽朔襄陽張用禮為其縣官三年矣將赴天官而陽朔之人士頌之予問用禮曰陽朔之民易治也先是用禮由大學生出為縣於義寧寧與陽朔接境也義寧之民至今識之猶曰吾縣父母也予問用禮又曰義寧之民易治也然則非可謂之得其道也歟予之所見誠是歟他日相見兩縣之民欣欣然而相告語者政成而化洽益知官於嶺表者果不難於中州而必以中州之治治之也用禮將由是而擢陞大官可期也

○贈周興安朝京師序

國家考績黜陡之法本於虞周而興賢亮采之實庠序學校之教激勸成就之法遠過唐宋故得人之盛治功之廣書之簡冊傳之詠歌皆可播揚之遠邇光華於後先也若興安令周永鳳祥章貢人以大學生試藝高等擢官三年政成民信將考績京師大夫士能言者頌之如出一口是雖由鳳祥行能之美而其實本於上之人德澤所成也鳳祥豈肯有一毫自負之心歟然興安在廣右水陸之衝湘灕渠水之所發源送往迎來者日相續也余嘗為之作素位軒記本其輿頌而勸之備矣比他縣令豈不尤難者哉則夫激勸成就之效於鳳祥既往有其驗考績而陞擢之於將來可期也今興安之民于日望其歸則其他日典大郡郡之民將于日望其來至於使天下之人于日望其歸於 朝廷也是又予之所望於鳳祥也

○羣公贈言序  【 庚寅】

余平生交友遍天下其愛厚者或贈以言積之久而成卷軸而藏之其間稱譽不能無溢美而其事則皆實不妄也他日或有欲考見予平生者安知不有取於斯歟

○送戚廷彥歸天台序

少宗戚存心洪武中夕進士也參政陝西時遇之逆旅間與言詩雍容溫厚愷悌而不迫切甚似其為人也予甚敬之後為今官日與相見及丁內艱復來則其學益進而量益宏未嘗有所動於外予益敬其不可及而未暇質其素也今年其猶子廷彥來省之則其質美而善學雍容而不迫又甚似存心者問之則云少孤母氏守節自誓育之以長而存心實教□之益知存心之不惟自治其身而又能以薰陶其兄之子其平居之素不問而可知也存心撫猶子恩逾已出而廷彥事之如父交相篤厚以昌其家此又人所難者也又知廷彥之母早年守節為其家榮則一家內外之間皆可謂古人中求之也所謂富貴而壽考將如川之方至而其源之深遠則益有不可測者戚氏之盛豈可涯哉故田廷彥之歸書其事為序用以為雍和孝義之勸

○栢臺思親詩序  【 甲申】

江西道學之士自陸夫子務以力行為先今學者恥為文藻浮華其於世教非小補也其於眾人所慕而興起尚如此而况於子孫乎家君以洪武辛亥主考江西鄉試得臨川陸先生昂夫薦之而知其文安世家也歷官華陽衞輝歸老而令子以賢人君子舉守沂州既沒而廣平以大學生為監察御史於衞輝公為嫡孫沂州公為冡子三世繼承仕而益顯是衞輝公以過八望九之年致引壽考所以教育之如父母之存也衞輝公見廣平之成立亦若沂州之存也是其處也不能無思也今廣平之出而仕也祖孫之情相望千里安能無所思乎此栢臺思親之詩諸君子所以為廣平之作歟廣平之思親也出亦思處亦思其思亦非尋常之可比也思皆沂州之情豈料其先父而隕伉儷俱逝遺孤孑然俾以士累此非人情之所至願而孝子之所不忍聞固衘哀於罔極而抱恨於九原者也衞輝公之情固不料其子先亡也又豈料其享有多壽而及見廣平之成立至於今日如是之盛耶是沂州有餘未盡之孝在廣平之所思也衞輝公有餘未盡之慶在廣平之所思也所以慰其沒而安其存者之心在廣平之所思也廣平之思豈尋常之比焉然則固非徒思之為尚也思如文安公之道學修明然後為能不墜其家聲也栢臺之思又宜乎其思也文安公在當時政事燁然有聲而仕不至於栢臺也有材而無時也衞輝公沂州既不媿其先而仕不至於栢臺也遇於時而無命也歷世冲和萃于廣平思所以称栢臺之任必求無愧其家學也

○顧謹中詩集序  【 即顧太常經筵進詩序】

臣縉少侍太祖高皇帝蚤暮載筆墨楮以俟聖情尤善為詩歌睿思英發 神文勃興雷轟電逐頃刻妙造 玊音沛然數千百言一息無滯臣縉輒草書連幅筆不及成點畫上進財點定數詠而已或不易一字故常喜誦古人鏗鍧炳朗之作尤惡咿喑齒?蜀齷鄙陋以為衰世之為不足觀而天下之士為詩者鮮能得意焉有詩僧宗泐者嘗進所精思而刻苦以為得意之作日餘篇高皇一覽不竟日盡和其韻雄深濶偉下視泐詩大明之於爝火也盖如泐者尤不足以當聖意聖凡度量相懸固如是耶近奉 內廷獲覩先皇所御書籍見其題曰顧錄詩集二篇盖先皇所嘗置諸其左右深有得於聖情者也臣縉亟取而讀之見其有高一世之懷而謂人莫已知洞萬古之志而謂聖人可及謂麒麟鳳凰可馴狎而九天可安行 帝所可趨而進也謂億千百為湏臾而日月可撫弄星辰可擠擲也謂風雲可噓吸雷電可奔走造化鬼神可叱咤而使令也其所以自持者盖將與天地久存而列聖其徒也此所以上合高皇帝喜其詩不置而天下之知者以為雲行水流與物無競而不知者以為狂為愚也然皆不足以知之惟高皇帝知之臣縉知之於今而後世復有知之而將嘆其不可得而見矣祿謹中松江人初以大學生典大常簿高皇帝郊祀有執事之榮後以才名數為人所排毀高皇帝憐而保全之予素見其詩所進上也今擢為 蜀王府教授予素相知而不相識也時年五十餘矣一見如平生歡傾情論且以其詩集示予因序其意如上云

○萬竿烟雨圖詩序

錢塘方君孟觀余交數年其謙虛直諒之美邁往凌雲之氣發榮長養利潤群生之意藹然而莫之能遏也其鄉先生善書□□曰若吾友孟觀之於竹也所謂萬竿烟雨者非歟郭林宗謂黃叔度汪汪若干頃波世以為至論余言又豈非歟凡與孟觀游者皆藹然也高君為圖以贈而能言者為詩嗟夫荊揚之間大山長林??困簵如簣榮瘁於巒烟瘴雨之間豈非可惜也哉使可引而置之大都輻輳之地縱觀者可以日致千金而不已且器用可以化德可以形諸詠歌而卒莫能得也然則觀高君之畫亦庶幾大都輻輳之地而有荊揚山澤之觀無羡乎其所惜也觀能者者所為之詩又似有出乎其畫之外觀方君之為人及詩與畫兩相忘其間而豈不真可貴重也哉君尚無忽於能言之意與高君之言而真無愧於古人而俾高君之言亦為至論於世哉為之歌曰高君昔年豪氣如長虹揮手畫竹如畫龍烟雲卷舒白日動霧雨變化當晴空長林倏忽千萬疊尺紙搖動銀河通荊揚山開洞庭析宇宙颯颯吹凉風縱觀未辨節與華脫畧形似超凡庸畫名畫法兩不論筆墨之外疑天工為愛夏官少司馬極口称道不覺言辭重使將妙墨等淇澳傳播四海來詩筒大篇短章悉絕好金宣玉振歌春容此君心事神造化豈大聲色驚盲聾誓將松檜歷氷雪咲拂瓊草紛青紅夏官尚書更瀟灑邀我賦詠無雷同太平達官賸間暇幾欲徑造軒窓中推窓看畫尚見竹燒筍作飲疇能供擊鮮釃酒集賓客為奏流水朱絲桐劇談今古合風雅俛仰賢聖追溟鴻萬竿烟雨坐來霽共聽彩鳳鳴雍雍

○西游集後序

余友唐君以寧吉之永新人洪武甲子舉進士為太平府推官謫居橫浦二十餘年每歲集其迎送序述悲喜離合與玩物適情之作皆在焉以較其今昔學問所進與交朋往來歲時事物之代謝可以備閑居之覽而非有所刻削以求工以誇多而鬬靡狥外而為人也前序范君仲綸作称廬陵文章自歐陽後世有傳續其論當矣特未知吾廬陵詩人之源流也始自周末有避秦者九人隱於玉笥多為四言詩刻之石間郡人往往效之而廬陵之四言詩始盛漢封安成王長沙王而淮南王賓客多往來荒祠古塜鑱文俱存至晉許遜郭璞殷仲文皆遊廬陵而五七言復盛至唐杜審言為吉州司戶始大興詩學廬陵之律詩尤盛吉詩人堂之作由是也南唐劉洞夏寶松擅其家宋盛時彭應求一作元忠称南國詩人江西詩派葛敏修擅其雄諸體備矣至元初而范德機授學於楊學睡學睡之子又從師德機即邵菴虞公所謂得范公之骨而廬陵之為歌行者大盛不可悉數若永新吾得一人焉曰萃樂吳先生以寧鄉先輩也宜其所得者有緒故不求工而自工歟康君未老幸而所作當益富他日歸鄉拜詩人堂而重論焉屈伸榮辱進退萬變而性情之樂易如一日雷電風雨晦冥萬變而日月之光景常新也康君其必有以惠教我乎

○隨所寓詩序

余鄉蘭溪曾氏有諱三聘者朱子門人也后奉使金虜死王事封忠節公弟三復三異亦皆有大名三異之後有諱師道者仕元為臨桂尹其猶子從之家焉今孟鼎其從孫也士大夫皆為之詩豈非有見於隋時之義者程子曰君子之道為眾所隨與已隨於人及臨事擇所隨者皆隨也人君之從善臣下之奉命學者之從義臨事而從事者皆隨也而豈同流合污之謂哉至於所寓則凡有形者皆寓也豈獨以桂林為寓哉孟鼎不忘故鄉謂予他日諸子稍長將遣之歸拜先墓復求故居是果能不徒以桂林為寓而又將以隨時之義遺其子也孟鼎真達士哉 詩曰大虛堪輿理氣同寓人寓其閭方以類聚下士拘拘窘止室閭達人大觀仁體寰區忠信篤敬蠻貊可居有如反此莫處州閭隨寓而安載歌考槃考祥元吉視履其旋

○為李君士鼎盤谷圖序  【 乙酉】

唐李愿隱居太行之盤谷其後子孫碩大以繁散而居四方者不可勝訃今古文城東李氏亦其裔也有曰士鼎者讀書尚文克世其家多藏古器名畫一日示余以先世所傳盤谷圖且慨然曰過殷墟而歌黍離瞻周道而傷戊草蓋滄桑變遷之餘人亡而士益以遠若前日之盤谷不可得而復有矣前人之流風餘韻不可得而復覩矣其所賴者昌黎韓子之文幸傳于今不泯吾之斯圖藏雖已久詎能保其長存不至朽且壞乎矧今文章鉅公子宜無媿盍亦加惠一言以昭于後來庶圖不虛作而前人益有賴焉余感其言展圖而翫之隱然盤谷之在目乃指而告之曰茲其為太行之陽耶維谷之口維山之阿短橋匹馬琴劍自隨者非愿之歸隱乎環乎兩山深窈有容樹林隱翳亭構翼然者非其盤旋之區乎至若泉出山間泓澄涓潔衍之為陂池者其可濯可湘之所也城平以曠土沃而肥原田之膴膴者其可稼可穡之處也洎乎彼丘之高可升而望此樹之荿可坐而憩彼山有美可採而茹此水有鮮可釣而食者又其無適不安無往不樂之地也嗟乎俛仰之間其景象形勝數百年猶一日何斯圖之臻妙若是也雖然使求之于其圖孰若求之于其人于其人則韓子之文得之第緣文考跡思所以善繼善述引之勿替則今日之城東猶前日之盛□又何拘拘於太行之陽徒食其舊德虛動其景仰哉

○王氏節孝堂詩序

海寧王氏女嫁木士賢早死王氏年財二十六一子始生舅姑憫其年少強使他適王氏以死自誓未幾舅姑沒鬻其奩中物以葬其父母亦無子紡績織絍以養無所闕乏母病籲天刲股和藥潛以進母病遂愈人皆以為孝感王氏雖經紀二氏而不動其夫所為一物以待其子之成立也人皆以節孝称之今其子既長字曰明善尤盡孝道人皆以為天報之也明善既新其屋為華堂奉母而鄉人遂以節孝名其堂翰林曹吉士景輝來請記曰俾有勸也余職在太史烏能已於言哉王氏以一女子不為欲動情勝毅然自處難矣而又能使兩家咸不落漠是能以義報夫以正事其舅姑孝事其父母而以身教其子有若明善之賢也豈不尤難乎哉庶幾可謂全德其節孝有不待言而其才亦可羡哉世之男子有不如王氏者能無甚愧歟然世有喜為膠固不通之論孝者恒曰有兆兆婦人也有善兆婦人也不論常變而拘以一律夫豈可哉盖婦人處人倫之常閨門之內上有賢夫下有才子而強務家政者雖不得謂賢可也若處人倫之變夫死子幼舅姑死父母獨如王氏者而其才不足以經紀兩家則亦何道哉若有其才而不用則又將何以全其節孝哉故若王氏者宣傳之世以勸則人家之絕而復續危而後安者將必多有之兆徒以誦王氏之才其有功於世道而不少矣此於之南亦何媿也

○山水之間序

今雲南參政姚公與予交幾二十年嘗謂余所居浙東西佳山水虎丘孤山西湖天竺吳松剡溪若耶雲門天台鴈蕩鳳翥龍導鷲山蟾伏登臨眺望遊詠漁嬉畫船簫鼓不足為耳目之娛鮮食芳茹不足動口腹之欲逍遙徜徉不知山水之為樂也而况區區功名與富貴哉浮雲無心風流蓬轉歷職官曹不為物誘陶然山水之間事至則應之而已功名富貴之過吾前者亦皆有可觀而况胸中之丘壑哉余喜公之言若有道者及其事鼓??務委造次途遇握手論心未嘗不欣然一嘆也於是其言益可信也嗟夫人惟超乎萬物之外則可以役萬物屈於萬物之內則萬物役此理之固然也故飛鳥之失其山林而局以懋籠則悲遊魚之奪其江湖而拘之以勺水則困僻野之士包之以冠裳負之以佩綬而驅之以拜起則怨懟而不敢安此皆未能超乎物之外也若姚公者其心非屑然於山水間而山之峙水之流動靜聲色自不出於其方寸之間也矧其家在富春山之陽有嚴子陵之高風出乎日月之上者為師表於前宜乎造詣者至於如是之高遠也士大夫為之詩若干首具如右

○張氏迎薰堂詩序

日元盛時叔祖蒼霖先生教授于鄉之瀧岡江河口江河口界於吉水永豐二里山水合流山開岸豁土田月?高腴人聚物富春夏之朝風月之夕竹沙翠竹與青山釣艇交輝互映如在圖畫故其地又以白沙名而張氏世家其上故饒財喜賓客尤尊重儒者叔祖每歸張氏子弟齎裝送之舟相接也于時若申齋桂隱劉先生尤喜與張交遊過從留連動淹旬月申齋則扁其堂曰迎薰其取義充以廣矣盖謂張氏有堂構之勝而能致賓客之盛文儒贊導之美亦薰風噓拂之使人快意也抑謂其家好施與賙人之急猶濯熱解慍使人德之者如被薰風之噓拂也抑其曰迎者何二者皆接於外者也非其胸中有浩蕩之懷無局促之義推愛人之心為豈弟之行絃歌之適趣道義之有養也安在其能迎也哉薰風自來而與已不相與者樵夫牧子皆然也焉能達劉先生所以名堂之意哉張氏之有此堂自先傳兄弟始將百年於此矣其孫永清永澄永澈皆與余善謂將新其堂而求士大夫之詩以自勉余為之序其事如此云

○虛舟集序  【 丙戌】

永樂初敕修金匱石室之書繼是復有 大典之命內外儒臣及四方韋布士集闕下者數千人求其慱洽幽明洞貫今古學慱而思深如吾太史三山王君孟揚者不一二見然孟揚之為人眼空四海壁立千仞視餘子瑣瑣者不啻臥之地下以是名雖日彰謗亦隨之余每擬 薦自代不果且孟揚視功名泊如每有抗浮雲之志期在息機與物無競故其集以虛舟名亦可見其志焉余竊第其人品當在蘇長公之列文之奇偉浩瀚亦類至於詩則凌駕漢唐眉山見之未必不擊節嘆賞思避竈而焬此余之論孟揚者如是他人未必知也孟揚在翰林越三年不欲示其長於人然一遇知巳與論古今成敗人物賢否政事得失治道升降釗目如曙光辯如懸河真若超千古而立於獨者孟揚固不欲專以文名越石父有言士絀於不知己而伸於知己余其有負於孟揚哉余其有負於孟揚哉握手都門出其集徵余言遂敬書以復之

○蕭氏三世字敘

泰和縣南江滸曰清沂蕭氏世居之至以姓名其灘則族姓衍蕃於斯可見矣今其一門三世父子祖孫壽考康寧後茂和順白髮酡顏彩衣交映固盛世之極祥極順而生民之至樂至榮也凡有血氣者誰不願之此余於以德三世字序之請不能不為之感不能不為之慶也以德名復祖夫道欲其自得之也行有得於心則復矣以德當亂世崎嶇奉母人以為難且幼孤而能復其至性至於有聞母氏今年九十餘而以德亦頒白矣無愧其名矣以德三男長曰聞字士信識余於 京師十餘年間無人不曰士信謹愿信人也則尊所聞而信於道也聞於師友者能信而行之而又信於人也仲曰生字士行人之生也直斯民也三代之所以直道而行也生理本直也季曰禮字士倫天理之節文人事之儀則夫人知禮倫理之明辨也士信三男長曰遷字于喬出幽遷喬克已從善也日進於高明也仲曰潛字于淵深潛以脩不自躍也季曰止字于丘取詩之義於止知其所止也止於至善也三世之所固也其老者長者既不忝其名矣季而幼者可不念哉不忝者而無自怠未成者尤當自朂三世一堂吾所謂民生之至樂至榮也不可以不知也

○永新周氏禮讓堂詩序

至理寓於人心至和發於造化合於人心未嘗有毫髮僣差也唐虞之群后德讓啟之讓益至於泰伯王季之讓文王化虞苪之讓以動天地之化成極治之應此天地之禮讓始於堯舜禹而後世則而象之者也若夫一家禮讓則亦本於舜以禮讓處於嚚頑傲狼之間卒成底豫之化施於後世莫不皆然於是能以禮讓為國者無不召一國之和能以禮讓為家者無不召一家之和以禮讓為天下者無不召天下之和傳曰一家讓一國興讓詎不信歟永新周子安氏世居潥陽自 固有始家永新城中以以禮讓律其身化其家其子伯魯仲魯叔魯季魯與其幼四人者孝友雍睦而仲魯尤好學工詩皷琴師事賢士大夫以先達勤翁吳先生其妻之伯祖也極口稱道仲魯之為人且為之別字曰慎初以勉其成而為之說此非有禮讓之實能得此於先生哉先生嘗過子安喜其一家之和名其堂曰禮讓而既為之記今年予因仲魯侍子安與樂飲茲堂慨先生之不可作而尤喜茲堂之名非溢羙和氣所召將有大於此時也合士大夫之詩若干首而為之序

○黃仲聚同聲集序  【 丁亥】

盛唐詩人江右不多見其下如鄭谷盧綸輩不足上擬□岑何其作者之寂寥也故二之盛而范揭二君子卓然起於千載之後雖雄視一世作者繼起至今復大盛豈非嗇於前而豐於後理固然歟予遍讀近代與當時作者之詩於予鄉里冀其復可雄視一世者得兩人焉鳳儀李君仲聚黃君也予嘗欲與二君作詩集序因循不果者二十年今年南歸偶得與黃君相見遍舟遡文江一日盡得其所謂同聲集者凟之終日而不爾如遠行客過故鄉山水之華室居之麗耆舊之逢迎應接不暇何其快也何其快也予之所欲追蹤古人者君輒能高步優入其間予之所欲出新意稍白凌勵者君輒能脫穎而出吁何其得予心之所同然者歟此獨未足以知君之趣深造之妙也君壯遊湖海學窮高厚而遁迹山林不涉塵累超然遠覽殆陶彭澤初年之所未能及也又豈若盛唐諸君子工於為藝而至於斯歟他年予亦將乞身于朝歸而與 君謳歌擊取三百篇而和之使范揭二君子亦有光焉是又區區之志也黃君以為然乎

○吉水庄西十老宴集詩序  【 戊子】

蕭侍御楊忠襄文節之里至本朝之初有十老者道存先生為之倡和而隨之者蕭之良曰從字與善衎字樂善楊氏則思忠思文道濟廷璋彥璋彥敬劉氏子通合而命之曰庄溪十老相與月為一會會必飲飲必賦詩循環然亦時有嘉客若歐陽先生師尹孫廷望廷璧聿脩家季父原祿鷄魚蔬笋取具隨時而文字之歡樂近所未有也且孰無老者田農草坐未足與此樂也孰無宴者膻圍妓押未足與此樂也孰無詩者孤嚶寂詠未足與此樂也陶淵明而得十人者其必不為虎溪之遊也矣若此十人者偶聚一堂偶為一會猶足為後來者之談而况皆文皆賢皆壽連會而連歲也哉蘭亭數篇猶或以傳而况此盈帙也哉然予平生亦嘗敘論天下是編也僅於吾吉水見之且十老者今皆有後能文樂善令子仲素求予序則十老者又前顯後賢也難矣哉仲素諸賢勉焉老而繼焉予時謝事則將繼予季父為嘉客也

○蕭氏流芳集序  【 己丑】

蕭氏流芳集者泰和蕭士信集其先叔祖其父與其所得名公賢士大夫詩文若于首習而傳之將遺其後之人流芳百世也故曰流芳集集之意已勤流之意無極而是芳也非若凡草木之花□重焚之烟燼一時俄頃過目感心而已也文章關天地之運開人心之善其發也有所感則其感為無窮矣故金石可滅而文章不可滅者為是故也士信世家泰和之南曰清泝其先世藏書史圖畫文章至多兵亂蕩毀故所存者惟是而已而元末慱碩鴻藻之士天朝壞偉名德之作皆萃此集謂之皆有感動於人也其叔祖得周號自愚翁善畫龍寄迹老子之法中至今稱自愚龍有名盖得之大玄子有傳受也鄉先生達如進士雲章劉公侍郎子高劉公國學子所蕭公海桑陳先生尚仁蕭先生錢塘士謙高公進士清江聶公器之王傳子貞胡先生皆推重其人謂其畫特餘事耳士信尊公以德少孤事母孝作仰事堂以奉宴處侍郎劉公所扁記御史陳君仲述學官廖君自強進士陳君士瞻先輩子與王先生進士子尚蕭先生國學嚴君從禮校文尚仁蕭公皆有題贊如出一口士信往年識予 京師予友蕭子放姚與成皆爭言士信善士可交繼而兩浙名貴人爭譽之若狀元禮部尚書任公克濟侍郎張公子平翰林鎦公三吾陳公子魯家父及予所交者中書承敕近侍能詩者皆有贈言而陳君仲述為記其清沂書隱學士劉公三吾又詳為之序序其善畫又不在當時人有名之下者獨予兄弟得相與往還鄉曲也其人可稱而畫又可喜諸君子至以顧陸期之是亦足以自致不磨矣况又得是文章之重疊也歟是可以流芳矣其他翰墨圖畫亦稱是好事者過清泝停驂觧舡亦可借而一觀亦平生之快也士信昆季諸子森立可羡幸世守之

○楊氏濟羙集序

楊氏文川先生諱中字伯允遺文七首詩三十九首濟川先生諱舟字道濟文二十六首季琛先生詩文若干首曰濟羙者一家三世作也文川詩學范大史得其骨文得之虞文靖劉文敏師其意濟川其從子弟季琛其孫也茲其為有傳授者也微婉不流於委靡雄渾不墮於粗豪此予之所得見也季琛日進焉其當不論量者也

○楊文川詩集序

詩必有序自虞廷廖歌已然其拜首颺言責難反覆聲容可想善哉史臣之序也自是數千年無詩序周詩小序淺深可譏人皆知刪後無詩不知三百篇已無序矣必暢其辭辭暢則作者之意顯必婉其辭且恊其韻韻恊辭婉則作者之意微惜哉詩之序不傳予嘗序范德機先生詩至清江閣皂山之陽曰屈原先生故里也又歷諭之百丈峯其寓舍也問其故老稱先生退然清苦而嶄然有不可犯之色辭吐貂暢制行凌厲故其詩類其為人有下視一世壓古作者之心每及理道則冲然有窮洙澈泗之懷今觀吾鄉先生文川楊公詩則與范氏同一軌轍而尤超然有飄揚道學之心絕去烟史之累求其歸于正者鮮矣聞之父老亦云先生傲睨一世冥搜遠絕不為世俗流遠之非介如也而其詩則寔從師於德機公又按文川忠襄公諸孫則其清苦廉厲又非特師於范矣詩非予所能敘故敘其人為之賢云

○自勤文集序

充充乎文哉文哉詩書六藝之文礼樂法度之文與凡言語文字之文著之簡策者皆可謂之經天緯地之文也所以維持人心挾植世教事事物物各有條理非苟為是無用之具而已也故皆自聖人發之後世學焉譬諸由道以入國所由入者正大深遠而不可測則其出也無窮昔者仲尼於詩書六藝禮樂法度言語文字亦皆斈之入於文王周公之道以至乎堯舜也集其大成吐辭為經尚懼夫天下後世學者不知所從入也刪詩書定禮樂贊周易脩春秋以為學文也所歸往舍是而他求者非惟不足經天緯地而且有害焉莊周之學入於遯世其出也荒唐而已矣申韓之學入於刑名其出也慘刻而已矣蘇張入於利害其出也縱橫而已矣其為天地之害可勝言哉莊周簧皷老氏之說固以啟虛無之教而賈誼亦斈申韓之文觀其鵬賦已深有釋氏之微意兆人心世教之害至于今尤烈歟若夫斈聖人之文者沛然而莫能禦粹然而出於正邹孟氏而已耳其他所入者可量則其出也有限駁無以議為也譬諸商人身歷遠方珍恠之所象犀珠具之物知之不審得之不多其出有限而應無窮則又假雜膺偽以欺人之耳目兆其文之善為雜也由其斈之淺少無以應人之求也近世為文者尤甚患此反從事史漢戰囯百家方外之書剽竊奇漏縱橫腐敗神鬼荒忽脅肩謟笑極其鐫巧形容以為古文有論及性理則以時文鄙之援及詩書則以經生目之是將為天地人心世教之害有不勝言者此予之所甚憂也吾友廖君自勤廼祖及其尊君其叔父其兄弟與予處連世為道義之交遘性理之斈予與自勤少之所習耳之所聞惟六經聖人之訓雖傳註訓詁長而後能之誦之也是以出諸其口而筆之於書為文辞所謂荒唐慘刻縱橫駁雜之說不惟有所擇而取亦無所聞而不能焉予厥後稍喜觀歐陽氏曾氏之文得其優游峻潔其原固出於經有入於精神於予心溉乎其有合也自勤之家法尤嚴目不觀非聖之書其先祖常舉為訓是以自勤之交獨得於邹孟氏為多也養氣以直雄豪英偉而奔放渾涵知言之要明辨切實而引喻曲當取為談天雕龍之巧絕無索隱行恠之說即其事之體而措其用語其理之常而盡其變未嘗或昧於仁義道德經訓而別為之辭也間嘗得其近藁觀之多所改定盖微近於荒唐輒改之微近於慘刻縱橫駁雜輒改之所謂沛乎其不能禦粹然而出於正其幾矣且其於文字所不憚改者如此其學之所至心之所得有不可測者為何如哉若文之淳龐駁雜過其目者如辨黑白昭乎其不可惑也與之言理益辨而詞益謙學益進而心益下聽之而不厭誦之而不能於予心益溉乎其有合者而所憂者不足憂也其將息邪說正人心樹世教以進乎經天緯地也予何足以知之

○李氏孝節堂詩序

古藤李伯方甫有女性至孝元季伯方仕為貴賀兩州幕官女常隨侍賀之僚有朱仕敏有子名童伯方許以適之當嫁而童死女為之服喪三年畢見世方大亂父母年老遂不他適養父母終身撫諸弟成立年六十七廼卒人皆以孝節稱之予來藤其弟瓊具言圖為之顯揚又云其先世家於藤高祖瑶曾祖震叟在宋元皆舉進士祖文載有隱德伯方元季以文學吏事出身入 國朝以賢良徵辭老不仕卒于 京師瓊負遺骸以歸李氏哀毀幾絕事母廖加謹剌繡織絍以供甘旨未嘗乏絕母氏之喪棺槨衣衾之羙封樹之固尤為遠邇羡嗟夫藤為縣嶺海之間孝節之士能與中州抗衡儷羙已足為難而况李氏一女子二羙兼備豈不尤難乎且未嫁而能守節者雖若過中然即其事而諒其所用心則庶幾能權而合道者又女子之絕無而僅有者也余嘗奉 詔纂修古今列女傳有真定一女子與李氏事正相類盖彼念其夫家父母老無以養者而此見世亂已之父母老將為扶持者其設心操行同符合轍不計其利害而為之也彼幸而得朝廷旌之史官書之此不幸而未及旌異而鄉人傳誦之有弟能圖為顯揚予為史官將歸朝序述當世遺逸必大書特書不可使李氏落漠也况其家世又儒者瓊亦年踰六十為鄉先生其後必有興者藤之人士節孝成風相望而起未必不由李氏之風激勸之也其於世教豈曰小補之哉

○彥奇周僉憲文集序 【 庚寅】

永樂庚寅春予自交廣入朝道經虎頭城下雲南僉憲周君彥奇奉表行在驛舟夜呼相見歡甚出其文一編示予詰朝別去自贛至吉五百餘里晝夜觀之忘寢與食鄉山在望不暇應接忽然舟泊交江之滸至家而尚在手賓客皆傳觀之共歎君之仕日顯而文與之俱進也盖君生名家自少穎敏為學官宣城宣城固名郡君不以人師為自大也來試禁中問五經百史時務如古所謂宏詞科一揮萬言十解更端辭義俱偉廷中莫不歎服尋除囼博不拜擢刑科給事中日與□□司豪辦昌言力爭百辟皆靡遂超擢今官當方面之寄而奠夷夏之交勳舊宿將相與共事較之他方面寶馬難能也人有日不假給者而君乃從容於文章若是其富也非不恃其敏而益勤乎及今又得其全而觀之盖其所經歷山川之雄又以煦而發之矣慨予平生所履與君有小異者嘗登華岳窮河源而觀於周秦兩漢唐宋之所經營也有以豁其氣焉不若君之所歷者遠且大也君之示予甚幸焉然昔者孔子惟南至楚西至于河予與君之所歷有聖人之所未嘗觀也聖人之文存者可見議論有易大傳敘事有春秋其荅問言行論語是豈有待於外哉豈有待於外哉

○緝熙小藁序

緝熙小槀劉隱君伯貞所為詩也伯貞故元文敏先生族孫家傳詩經學而又講於心雲羅君宜有得於古者也江西十才子如萬德躬諸公皆交游宜其有得於今者也合古今而一之其於詞於誼而其學成矣遇亂既以隱終其所以感激仰昂固有用之才而深可惜也其詞之工不在傅若金馬伯庸下而世少知者其原出於三百篇而以緝熙名其槀其固不求人知者耶其子子長仕為縣令以卒其孫尚坦示余此槀且為述其大槩然則緝熙之學豈無望於尚坦而豈獨其詩也哉

○椿桂軒詩序

永新周君子安有子八人皆以孝友著聞子安夫婦康寧享其服養一堂之上和氣藹如也於是孟勤吳先生題其所居軒之扁曰椿桂以喻其父子之間芳茂榮盛郁然人望而愛之且以期壽考而必其顯融也夫椿之靈祥雖不見於傳記而神仙家多能言之吳先生於莊周氏所謂八千歲者大抵皆寓然爾則椿不必樹於茲而惟視其人可也桂之芳華亦罕見於經傳至古書所謂桂者旨今之藥品而言是亦後之所稱述者然以今視之則芬芳郁烈凡草木又未有過之者也取以喻諸人又豈無所感激歟彼之穢草惡水人望而惡者寧不可以為戒歟吾知周氏之不為異稟之變也其子名謹子慎初者嘗從吳先生學銳然有志於事業者必不忝先生所以名軒之意也士大夫凡詩若干篇具如左

○墨氏終南書舍詩序

終南山述於禹貢與惇物鳥鼠精石諸山延袤千數百里禹道雍州山水往來經此故表識以為雍州之望而漢晉以來文人之歌詠侈矣至唐極盛韓退之作南百有二韻形容可謂備矣少時每一誦之往造其間而不可得後來京師與長安諸君子交游間其勝槩則又為之深羡慕焉歲戊寅之冬而遷河源過終南山下時大雪十日循山而至于積石窮愁羈旅之時遇瓌偉絕特之中亦稍償其宿願而訪問往時故人皆無在者於是亦付之慨嘆而已明年冬歸又迫於期倍道兼行但見終南山人也早歲讀書郡庠洪武甲子舉于鄉來仕栢臺與予同官今為夏官少司馬詹事東宮因復言予昔嘗讀書山中今書猶在而此心不能一日忘求善繪于啚士大夫為之詩子其為我記之羙哉墨君之不忘舊也自昔與予語終南之勝者若馬君京任君礪任君靖崔君敬謝君謙趙君節郭君文等十數人今二十年間或在或亡各天一方今日相見者惟予與墨君情誼與往無少異也山未始有異書之所藏未始有缺墨君與山為體則其鎮靜亦終南山也仕與學理同而事異耳異君嘉言善行常接乎目每警乎心此心無一日不在終南書舍也所謂出處一致者豈非墨君之謂歟他日懸車還第予一得相從擊壤一睹終南之勝詠歌太平之盛必有期也且俾詩之流傳人有或忘其舊者讀之未必不惕然而有感焉

○風木圖詩集緫序

風木圖詩集前後皆有序為筠陽簫君世英作世英父為開國將臣以武德將軍出鎮南海卒于官英護喪渡海歸葬筠陽當襲聀赴官所故崇文熊竪之子所望為此圖而翰林學士劉公三吾編脩致仕羙和張先生國子祭酒季安胡先生為前後序為之詩者瓊山學官趙考古先生給事王君彥舉翰林脩撰丁君顯與一時名士大夫也嗟夫木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此仁人孝子深悲疾痛之辭而凡有是心者莫不為之撫卷流涕而不能自己者天下之同情也而諸君子所以慰勉蕭君者何其至耶盖以親在致其養親沒致其思不徒思之為尚思所以顯揚為孝之大也蕭君兩有文武可以立功立事諸君子所以相期待者為何如又將二十年來諸君子皆已物故君亦歷涉四方馳射伊吾之比褰旗瀚海之南矣今方有事征伐宜乘時大奮出其素蘊佐元戌清激入典樞機出擁旄節樹勳建德與古名將等然後相期江鄉之上賁恩泉壤衣錦山林同歌風木之詩庶有以慰其親於九泉者歟不負諸君子之所以期待者歟子之言庶乎其可傳信於後也歟

○清約詩序

卓君民逸自號清約得翰林學士承旨宋公所為二篆字遒勁偉儷古意森然觀者目動神悚當是公之子仲珩代書十数年已不多見矣况如卓君之節行廉介時豈多有哉卓君善篆喜為詩奉母隱居絕無聲利居山之久景趣漸涵時時見於翰墨之間奇峭深慰自視來南宮父子以下不論也然未嘗可少屈雖甚權勢一語不合輒白眼相視近以能書入翰林聖天子所以待之甚厚君之志惟在清約曰此吾之所從入道也問以語之予謂語稱陳文子之清與虞仲夷逸朱張之清伯夷聖之清使君處其地而充其操或能無愧者歟而孔門自顏子之約禮與曾子之守約皆由愽而反之約也而君之入道也遽以約無乃固而有所不通歟君曰不然也人之多言也吾約之則寡過人之多慾也吾約之則寡悔故處身以約則易安處家以約則易足應事接物凡以約則易從也且凡事有清濁若夫為劉欲者世之所謂濁也為廉潔者世之所謂清也至於讀書綴文登山臨水彈琴奕棋焚香煮茗之世俗類皆以為清事也吾未能忘情焉於清事之中而約之讀書不求其甚觧也綴文不求甚工也山水之樂不至於為癖也若彈琴奕棋焚香煮茗之事有則舉之無其且未嘗求之也有之未勞神苦形務以悅人絕世以為高也此吾之所謂清也亦庶幾於約禮者乎予曰廣矣哉書之以清約詩序

○濟川詩序

予親戚劉氏彥濟故元義士知吉州劉公明道之孫士琛之子也少有俊才幹蠱用譽屹如成人未幾而士琛卒于外彥濟千里歸其喪營葬甚治未幾復□母家難相仍彥濟應機接物酧酢萬變人皆以為難初士琛之少也□於嫂徐徐無子士琛奉之如母士琛既沒彥濟尤能致孝今徐且年踰八十矣康強如壯年無嘆息之聲予又深喜彥濟之能繼其父之志為尤難也於是南耕許先生嘗曰彥濟當家難方殷之際眾為危之而彥濟生長綺紈廼能卓立濟難處大條理其在於易有涉川之才因其字彥濟也更字之曰濟川以羙之且以為人子弟勸也予聞而善之今年來 京師得名士大夫所為詩若干首而請予序予惟昔者義士公之在元也百戰以拒賊屹然為東南保障至歲乙巳守節而死此濟川之公不可磨滅者矣是有功於世道者也若彥濟年少緫家政事長慈幼舉盡其道劉氏豈可少哉是於世道亦不可謂無補者也予嘗見舟人之濟川也檣傾柂危風激水駛舟中之人相梘失色獨賴善操舟者凝神定志心無一息怠目無一息不存而後指揮轉移之間風力水勢輕重疾徐如六轡在手而張泛駕之足馴然聽命其未濟也無懼容既濟也無矜色而後舟入賴以為安者也彼其恐懼失當者固不足道既濟而有矜大之色亦無取嘕此心湏臾之或怠則未能無失者彥濟其亦重勉之亦惟斯民之稱情也

○蕭齋清意詩序

按世說云蕭齋天下之所由起也始梁武帝造寺時蕭□云飛帛大書蕭字其中後李約買歸東洛建一小室玩之故曰蕭齋也如約者可謂清矣然未知其用心果安在也吾鄉文江白沙蕭允文曰吾齋有清意也士大夫多為之詩予請言其用心也想夫一齋之中內盎瓿之不親緍斛之不計牙籌金鑰之不係其身而車馬喧囂市利之不接其耳也而居又甚得其所也隔江之山如東山仁山雄深厚尊秀麗奇拔朝陽夕陰春雨秋露風霜氷雪雲霞烟霧變化呈露俯臨几席高出簷危而又下瞰滄江厓傾峽東天日沃風濤起聲颿檣動目與巖姿壑熊連延顧矚於是者悠然清意可掬矣何必子雲之飛帛哉異乎世之用心也今夫好古器物者人以為清好法書名畫者人以為清好深居簡出者人以為清好蔬食飲水不接流俗者人以為清謂陳文子潔身去亂而可謂清謂虞仲夷逸隱居放言而身中清莊周列女寇言談之清也是皆其形於外者未必其徹於裏也人謂之清意意者心之所發也反而求之則思過半矣故予嘗為之說曰清天月皎年夜之無雲微風淡波春明之嚮暖茲清意之如我心之所同然也哉邵堯夫謂人之知味也意得於我物無不可對山川之清與古器圖史音樂居處服御之清清意固在也言若莊周列禦寇而不汨其高虛隱若虞夷而不清於固必當理無私而至於仁也心齋坐忘而用心中徹可見矣豈係累於一齋之居求世之所謂清事玩者以實汨汨然役伇然以求之田舍之污濁何以異哉吾所以為允文言之不如是也邵子所謂人鮮能知者不難知也知其意則知其味得其意斯得其味矣允文曰蕭齋清意也必誠其意意如斯而已誠則明矣明則清之至矣

○雲間樓詩序

廬陵陳某居 京師自號雲間作雲間樓而能言者既為之詩乞為之序予惟天之高遠也而雲則麗乎天者也雨露之所施山岳之所出蛟龍鸞鶴之所遊凡其在雲間者而豈尋常之所可至也哉彼潢污行潦丘垤之下與斥鷃蝘蜒之凡近固不足語此也人莫先立志有處高而志近者則負乘之不過乎富貴有處下而能尊者則節士勵行可以抗浮雲某雖布衣遨遊江海之間知天地萬物之理洞視前古而無芥蔕於胸臆雖闤闠之居而自有超乎其不可及者不在於斯也

○北齋詩序

玄氏與赤氏為友周流南北赤氏之居南交也詫之曰天光赫曦萬物潔齋向景而夷明燭無蔽不慄斯以寒拘每熙夷而傲聣振千仭濯足滄涯其人不為隩密疏通易知渴飲不厭清飢食不畏凝飲水茹蘖無所僵抑子之居殆不如是矣玄氏瞿然而笑戚然而笑戚然而悲曰吾與子行日中子曰暍而清冷之求也求之於外不居於內吾雖與子身南交而心予所居也玄冥敏寂清水堅雪凝不以日熱不以火盛不隨燄以馳守吾玄而自怡不覺署之切肌而莊生所謂入水不濡入火不熱者非幾歟然吾未嘗專其固而居之懷也吾可以南而子不可以北也子且之吾北齋而觀焉於是赤氏奮目舉頤頳吻庚眉勃然曰我且適之玄氏不之拒也未至乎朔漠之野而已愁于燕易之方盱衡於凌層隨指而慄踁曰予不能為此行也心服玄氏獨與道俱不懷不熱猶不磷碯也予聞此久矣前年西昌尚仁蕭先生與觀夫羅氏孟昭之北齋予舉以詰焉先生喔然笑曰有是哉孟昭從予游今其子又從予游予嘗謂道無不在也北齋之景與士諸君子能言者歌之詠之無所不至矣不知他日孟昭與其子出是北齋而南也東西行也能忘其日與蕭公游而讀書談道如在北齋時否乎如常以是為心不炎之附而寒之慄也則先王之道無不在之言審矣今年先生沒孟昭出此詩凡若干首敘以弁之

○村老詩序

古者四民士學詩書六藝脩已治人然恥為工啇不恥為農循至兩漢人有恒言猶以農者為力本啇賈為逐末近世以來則大不然士之厭貧窶者往往棄其學而為啇與工而稍得衣食也至詆斤士類為窮寒是尚欲使之躬秉來闢草萊事播種也不為所怒而罵者幾希矣故莫不以農為賤而俚語謂之村猶言野人而鄙之也於戲此風俗安能而近厚歟夫士明禮義以立教農植禾稼以養生民無養則死無教則亂二者曷嘗可湏臾亡哉故予嘗曰天下不可一日無士亦不可一日無農若無工啇則器用不備而已財用不足而已不至於爭亂而飢以死也故使天下賤工啇不過淳朴如上古不幸而賤農此生民之大患農之賤士由是而俱賤也吉水城東有隱者君子子同劉君為章江老先生之子家世儒者而季大父山泉解先生之子壻也經亂未嘗廢學而恥為章句之徒躬耕讀書而無城府之迹紛華盛麗無所動於中其自號曰村老者誠不以俚俗所鄙者為然而以士農為可賤將以挽流俗而歸於厚也吾鄉之薰陶而化者亦多矣故曰隱者君子無無異詞詠歌之成卷而予為之序

○玩心齋詩序

餌者魚之所欲也而釣所以得魚潭無魚雖餌之投魚可得而釣耶畜鷕雌以餌雊也業微雊餌將焉用耶人之有心也有性也仁也義也禮心智也故見父子而親見君臣而敬見長幼夫婦朋友而悠然各有處也心有喜也而歌舞宴游與凡可喜者得以投其喜有怒也而後毀訾排拉斥逐摧挫與凡可怒者得以激其怒有是哀也而後進別與凡可哀者得以感其哀懽本於心而凡驚震得以使之摇愛根於心而凡眷戀能以使之動惡統於心而凡嗛逆能以使之興至於欲心也心在於耳而音動之心并於目而色動之四肢口鼻與心一臭味安佚而後能動之也是故聾瞽絕聲色邕?鼻癉絕臭味矣而其有是心也猶未勉於羡而說之也心統性情無時不在人能反身而獨玩其心也無物不有無玩不宜至足於方寸而無以他求矣是不為魚亦不為鷕此?鳥餌釣安動而剌之耶予嘗謂持高蕭賢良之齋曰玩心而持高良以為然眾人翕而歌之也固何待几楹丹月?隻之玩琴書圖史之玩與凡物之玩而喪志哉持高名志其能持其志矣玩心高明豈足道哉

○贈劉君允元詩序

人之出處有時其天素定而非人之所能為善識時者□聽於天而已富與貴人之所欲不可倖而致也惡貧與賤曾可與倖而卻耶彼凡物之見用於世者或萌蘖之生而已彼採掇供服食盖如是其早也其遠且遲者至於數千百年而後一遇亦惟其時耳雖欲不如是得乎今天下少俊瑰瑋英傑之士彬彬輩出陰陽和風雨時提封位萬里之廣以恬以熙政猶麒麟鳳凰芝草諸福一出而家以為上瑞國以為禎祥下方卜邑得之不可為已有不貢之天子顯之天下不正也今上方嚮用耆邁之士以淳天下之文厚天下之薄劉君允元以既老之才出而應時需拜賜於天子見賞於王公大人雖未有爵祿之命而東歸故鄉輒為衣錦之遊亦可謂榮矣允元廼若有歉然者以為無心於富貴也予解之曰深山窮僻之所大木奇珤之物日月之所照臨雨露之所培結含精萃華歲委時積一旦遇知於心為棟宇以建廟廊削圭瑁以蒞天下為瑟瓚以奉祭祀人不以為恠以為當然且以為時行其行而非可倖而致也而况於人乎允元何慊哉

○去思詩序

去思詩篇若干夔浙之士民為常城劉君作也君事太祖時重守令之選往往被寵著聲譽而君獨以丞去當時之所謂難者也今秦府陳君廷介又紹興人也廼示予此卷求為之序且曰聞劉君今罷官逸游復臨夔浙語其在常山時幾二十年矣而其士民思之形於謳歌此且常山之人思之宜也吾夔浙之人士若某某者但於其公事往還道晤語至今不能忘懷若此劉君誠不易廷介之言如此謂非今之尤難者歟彼之仕者或貧而縱欲或暴淫刑思以病其民觧官謝事回首厚顏民之視之亦若鷹鸇豺獺者然視此卷寧不重有愧乎而能悔則此詩之傳不為無補也

○送高唐王君子舟赴巴陵文學敘并詩

唐虞之盛八元八愷而周之盛有八士或同出於一家以為極盛而皆本於學校脩明之故也厥後唐虞興學校盛所入於科舉獨貞元中韓愈等諸名士牽連得升以為極盛至宋科舉益盛而學校與之俱盛若孫陳蘇宋兄弟同出為宋之極盛元雖崇尚科舉而學校之政不修於是名公卿雖由科第而出於學校者盖鮮其人洪惟我國朝最重學校而考其成於科目於是科第者俱出學校余縣領鄉薦者八人而六人出學校於是魁天下者二人登上第者二人一得歸榮三得教官余友子舟王君名進得巴陵學官以往是豈徒為朋德致其抃野之私而已哉固以為天下賀見盛世將比隆唐虞三代八元八愷八士之盛而視唐宋又將軼而過之也科舉學校已如此而為教官者又當思所以繼其成也余於子舟同縣人情不能已為之詩曰

仁山字水多君子敦厚如公復幾人致意南巡老虞舜想思烟樹不勝春

洞庭曾奏釣天樂水底魚龍也會聽相見巴陵多俊彥為敷時雨細淡經

○梅邨序  【 癸酉】

梅邨有隱君子以文華剛正之才凌勵超卓之行坑志塵埃之表挹謝世紛而獨適其清遠閑放之懷訪梅遶村行歌自逸懌行春容林邵之高懷希夷天壤豪傑人也且以桑榆之景夏廟啇庭不形於夢寐自謂梅邨以托其意焉夫人之隨寓而安適可而樂則心憧憧而往其力徒弊勞而終無益也舜之居深山與木石居與鹿豕遊野人之所宜也為天子而袗衣女侍天子之宜也野人而慕天子之所宜則豈其宜哉昔邵康節富文忠司馬歐陽當熙恰而恬逸處京洛之繁華墅園宮室泉石花木之娛歲時宴賞鏕塵赫人此京洛之宜亦諸公貴人之宜也他如柴桑栗里西湖孤山霜叢雪樹冷淡蕭條淵明子野之適其意亦各其宜也若梅邨以老逸之豪飫山林之雅觀游適息無所不宜閭閻之所隔遠童雅樵牧之所不害也梅之花也宜村香與境俱清也其實也亦宜宗廟之時其薦也不遽及焉市鬻之競其售也不早遲焉梅村宜晝風輕日明練平蝶迷望之拂之香如也烟霏霧橫溟渤龍鬥低昂暠皓鷴長鶴瘦雲擁霞烘氷清玊虹摇摇而風濛濛而雨也蔽芾??幕歷無所不宜也而霜雪之朝夕則尤宜也幅巾藜杖鹿裘羽衣童僕欣慰壼觴自隨飲酒吹笛彈琴賦詩逍遙一村忘情憂樂而與世相違也遊亦宜醉亦宜亦無往而不宜且既不以梅邨憂亦不以梅邨喜任其自生自遂於墟籬坎岸之間映帶溪池瀰高漫下不勞種結不事耨鋤而花榮實未充悅口目備四序觀遊也况使是梅也或移之巖廊廟社庭砌之間辱於塲師販鬻之手拳根局土欝性盤條輦檻於富貴之間邇裀席之側陪樽俎之間隔離風霜雨露之所不濡襜帷之所重沓為兒女子玩好撫弄孰若自息自成於邨野之間哉有如君子之身包之以冠裳維之以組綬喧騰之以輿馬而朋萃之以萬慮之經營也豈不勞於一邨之上與梅俱老哉迺知周公之富貴不如孔子之貧賤於吾隱君子之欣於所遇而宜其信然矣然則梅不以村為辱而君為榮君不以梅為榮而村為辱村亦塊然不以君子與梅之榮辱也混得喪齊禍福一榮辱而獨超然於一世之外也故曰隱君子豪傑人也非世俗之所謂豪傑也隱君子姓羅氏敬其名豫張先生之華由?日吉之名裔世家云

○周君奇正字序

彥奇以字通籍于君所君前臣名則以彥奇名矣其名正也不可以易則兼取奇正以為之字經權之道有當哉按正之義經奇之義權也天下之事有常變處事之方有經權所以貴乎奇正也當事之常而守其經雖聖賢不外乎而亦眾人所可能也遭事之變而處之以權雖大賢惟不失其正而大聖之能事也奇正之義大矣哉奇正尚以伊尹周公之道自任哉若夫世說權變權術兵家之奇正悖理而傷道不正非吾之所謂奇正也吾惟權以通於經吾惟奇以達之正孔子仕正久速當其可亦可謂奇正也周君勉焉

○壽豈堂詩記

天地之氣清溫而和淑固塞而嚴凝也則為寒暑短長之侯人生而豫或多憂也則其天壽長短豈嘗與之異哉是故仁者壽賢者壽樂天者壽理氣之自然也至哉壽豈堂詩之作歟婺源倪君以孚其可以為孝歟其大人年踰七袠以孚裒然舉于鄉歌鹿鳴而來游于橋門壁水之間也無懷玊之憂有進德之樂其大人志也大人家居無望思之憂有好德之樂以孚善承其志也父願子之盡其忠子承父而盡其孝其父非可謂之善慈其子非可謂之能養歟宜乎壽豈堂詩之作也予惟豈但其父能以豈樂而致壽考以孚必將同其壽是以能同其樂也是盛福也非父子交修之致歟其視耳?台親之憂以虧其壽不壽其壽而私情之憂者其間相去何遠耶予將見其歸榮也垂金佩玊焜煌於鍾鼎之間兒齒童顏懽忻於几席之上或迎養也華軒畫艗嬉遊於水陸其望而見者皆羡之為壽豈咸欲企而及之則而象之也斯時也父子交修之應不其盛歟是岩為婺源之人之幸歟詩之傳豈惟當時歟詩曰 星回于天雷復于地琯出其埃為日南至微微而著溫溫而熙甘雨祥風雲慶日麗化舒以長擬壽而康顯融終始嚴翼其堂曰壽而豈豈弟無疆賢父名子愛天之慶笙鏞百世金石斯煌婺山滄滄婺源俱長

○具慶堂序

予鄉於新淦舊邑為同郡由淦而上幾百里由吉而下幾百里蕭峽之東山川清華有漢武梅□郭李倫彭真逸袁景立杜曇肅子雲之遺跡有太白覆箱芙蓉赤松金柱雲臺瑞蓮紫虛之峯大秀郁水之洞白蓮金井流杯碧玊之泉金英碧茸水精月華芝草之祥黃氏居其間也其地之靈勝茲非慶歟憲文憲武及予厚善盖嘗自蕭峽而東舍舟而上白沙翠竹溪橋嘉樹之陰有堂巋然高明爽塏山川之勝奄而有之顧瞻嚴署天宮主事周君文瞻之篆有在焉如玊樹交柯珊瑚碎網宏大莊毅與堂稱焉夫饛饋而牢醴具甘旨趋順而恭敬具和而兄弟具怡子孫具其儀賓客具其宴喜矣而其尊君蒼顏白髮讀書譚道內而母慈閨範其婉娩娣姒妯娌雍雍如也夫此其曰具慶也若他人有賢父母或子孫有不如意者外和而內敬外親而內疏也豈能如黃氏之具耶然而憲武讀書郡庠明倫講學推與親親其乂度越尋常者愛日之誠油然而他人之欲澹如父母之存為慶之具而於無所謂福慶若富貴權勢之類為曰求其具我者憲武兄弟無容心也何也父母具存皆天理也求具求福豈理也哉玊杯象箸必不羹藜藿此其具足者也被袗衣鼓琴正南面而不與以事其親為悅也仕純天理則篤其慶也憲武兄弟懽顏朝夕無不具者其他福慶之具不具又無容心未甞不具也已彼凡攀栢而傷讀詩而感歌廬而歎藿者聞斯堂也寧不戚然而有感乎

○金璧孫氏映雪軒序

映雪軒人嚴凝五性而不縱漱滌萬物而不從尚友千載鑒昭億萬眾方炎□而已獨凉也眾方流赴而已獨凝也眾方暗投而已獨明也人也映其明也雪其新此軒其顯敞也名義在茲賢士大夫故作是詩也詩之義益以遠矣若曰彼冐雪而今灞橋者逞其逸志賞雪而賦梁園者燿其雕心對雪而詠謝庭者巧其妖思也行雪而履敗凍之好奇夜雪而泛舟狂癡之風流因雪而踰城兵人之譎謀也皆非映雪軒人之所擬若夫苦雪而關門以晝眠幸雪而窺明以夜讀皆其可尚也而尚未知所用心也如在於釣名譽以干富貴也則雪如能神亦淮陰之於武陽耳且吾嘗見市里之嬛兒田間之細農與城闉之儓西?服矣得傳奇歌曲而方讀之也窮日以夜焚柴映雪亦無不至矣其愚豈不甚可笑哉映雪軒人之惡是也如惡惡嗅由其生之本潔而莫之污也漱滌萬物盖謂是也軒中不尋丈其義則包乎天地之外矣讀書以樂志無所求於世映雪以名軒非若眾人之尼也何也日可映也月可映也水可映火可映而鑑亦可映也豈獨雪之為可映哉不知人之可映又有甚於雪也夫雪天地之清凝豐年之上瑞也古今之賢哲亦天地之精英國家之上瑞其猶雪矣直清之徒與熙志之朋洗心之聖洗耳之隱者其猶雪與不降其志不辱其身其猶雪也明哲保身者雪也高尚其事非雪乎不為利誘不為欲昏非雪乎映而見之見賢思齊虗明洞徹萬境一視映之賢而得賢映之聖而得聖廓然大清此則映雪軒人之志也諸賢士大夫詩之意也映雪軒人者何廬陵之彥中鼎其字鉉其名系孫吳安成王之裔云

○舒嘯軒序

聲之動也未始不由所感也雷霆之砰訇風水之震蕩聲之出於自然也鍾皷鑑鏘瓠匏之激越笙磬之擊發之出於使然也皆假於器以出是聲也人之歌呼悲號笑嬉哭咷噫嚶呻吟咏口?卬嘅然而大息劃然而長嘯者假於口吻喉舌昇啛噏呼轉運動定以出是聲也聲有萬不齊感有萬不齊齊以不齊而自然者出於器器虗而感生焉虗實相形動靜相摩也孰為有形孰為無心理為有心孰為無心理為之主彼有無虗實動靜皆賓來而子從此之謂齊之以不齊也凎人毛仲鼎兄弟即山林之靖逸元朝市之拏紛主於靜也以舒嘯名其軒豈七聲體備乃獨有適於口?蕭乎登高而望遠感物而興懷雷電風水自然之聲日變其前而不能動其嘯之靜也舉足而近涉觀物而匱煩感人而匱應浩然思安而劃然之意塊然其中不實其虗也然則其主也固無時而非恬淡冲安之地其感也固無往而非清和會適之天雖得於嘯不泥於嘯非若成公之賦盖拘拘也歌呼悲號笑嬉哭咷噫嚶呻吟喜亦未嘗不嘯亦未嘗嘯也嘯以舒其志意所觸所傷亦必舒而後能嘯也何也山鳴谷應風起水湧此何如其感也仲鼎知使然之聲不異於自然之聲也天地萬物固一體也則一軒一嘯也心齋坐忘無以異也不然則春矧秋蛩嚶嗄灌莽之中皆有聲也彼且何所感也仲鼎兄弟與吾友子寧善既已求其記則聲感動靜虗實矣之妙他日以予言告之非知道者不足辦焉諸大士夫願為舒嘯詩更以此弁之

○長春圖詩序

余親范君畫衣深衣冠履游溪山間一童子抱琴一袖書冊一携壼挈榼隨之盖有真樂者也生長華腴席累世詩書忠厚之慶無艱難生理之窘優游怡愉不慕榮利彈琴足以自娛讀書識理得之家庭之訓引壼觴以自酌經丘尋壑庶幾陶彭澤之高風而又非倦游而悔昨非者沐浴聖世之榮光薰陶往哲之餘軌輯和子姓之雍穆動靜語默皆在春風中而自見之圖畫豈惟以自喻又將以示其后之人歟故曰有真樂者也天時有春夏秋冬而生物之仁未嘗不流行貫徹於其間何嘗有一息之停也哉仁人之處心無時而不推其愛無時而不有其樂何嘗有所恃害怨惡哉范君既為此畫而又名之曰長春圖余所謂不惟以自喻而將示其後之人者非信歟范君誠有志於仁者之處心歟自今以至於期賾上壽可謂之長春也自身而家及於交際可謂之長春也慶流子孫享有盛福可謂之長春也天時之春人性之仁孟子云非由外鑠我可以居之不疑能言者為之詩余為之序皆所以輔仁者也

○南山耕讀序

予邑東南二十餘里有南山幽栖云南唐時韓熙載嘗游其間而詩人劉洞之所隱居也地以故得名而溪澗之縈廻巖谷之隱映誠隱者之所樂也予父友靜隱劉君嘗闢舘于南山耕稼樹藝以佚其老而延致一時碩學之士為子弟師與之觀游論辯予少從家君過之見其方鑿池種茶樹花果經營締構雖一別墅而公之胷懷洒落設施合度予時雖少私心欲慕謂即此可以推之其他而豈徒以佚其身而已哉是誠可遺之於其子孫者也後十餘年過之則君已物故家君復予訪君之令子子潀則弦誦之聲琅然子弟後先賓客娛侍與君在時無異者而昔之所鑿池已可舉網擊鮮茶之種者可採而瀹果實可供具而花卉之榮者燁如也子潀躬耕甚樂談理甚勝家君為之擊節嘆賞曰幸哉故人之有子也今又十餘年於此矣家君亦久捐舘舍子潀令子仲鐔舉進士來 京師以士大夫所為子潀作南山耕讀詩求為之序予述其事俾世讀書講學與力穡者皆務本而有成效庶以為勸而且識予之感慨然

○蘭所序

竊嘗讀劉肇慶梅南集觀其自序歷官領海位列於諸侯未嘗一日安於朝廷之上未嘗怨也保身明哲卒老以忠是以愛君憂國之誠往往聲之言詠使人讀而感焉其清足以勵百世之濁其真足以愧百世之邪諒哉其有似於梅也梅芳有歇譽芳益遐諒哉其又加於梅也梅南吾不知其為人矣今見蘭所所梅梅南之嗣嘗讀其如縞鶴逸群疏翎欲舉飄然有摩天蹍嶽之意老氣橫秋不可嬉狎諒哉梅蘭同芳父子一道也竊嘗觀於蘭矣有服用之蘭服用之而不加異有幽獨之蘭幽獨之而不加衰有損弃之蘭損弃之而不加怨有春蘭春風不能使其豔有秋蘭秋霜不能使其葳或懸而益茂處困而亨也或無人而自芳處困而愈真也或與芝草同則善人之室為無愧或與桂椒伍則侈樂之宮而不污壞握之事君不拂其情也夢感而献兆不爽其應也若脆而堅知柔知刚清貞而潔雅宜乎與君子而方也旦人之同情未嘗不好善而惡惡喜薰芳而惡惡臭也惟其陷溺於蕕□也是以求潔與芳而莫適其所也蘭無所不用其芳君子無所不用其善蘭以芳為所君子以善為所為蘭止於芳為人止於善各止其所也曾以出處造次顛沛而離其所哉政如水之必凉火之必熟如騶虞不殺如竊脂之不穀也雖強而變之不喜不能也君子之不能變而為惡蘭之不能變而為蕕也雖撅而紉之雖焚而漚之終莫能變而移之其天定矣予嘗謂不知蘭所之芳而善人之為蘭所也盖久而與之化也而姑謂其然也蘭所字作吉壯遊嶺海中丁乱離搶攘四十年所謂撅拔而焚紉之餘本根固在貞性不虧春風秋露郁然而芳未有艾也人皆稱之曰蘭所其宜也其宜也是為序

解學士文集卷之六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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