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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乡录

敬乡录卷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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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 吴师道 辑

倪朴字文卿浦江人居石陵村尝应进士举有志功名不为无用之学绍兴季年为书万言极论灭金事不果上究悉用兵攻守险要尤精地理着舆地防元志四十卷为人抗直不能委曲里豪楼某乗其与县宰有隙诬搆之徙置筠州以赦得还尝自谓业古文三十年有杂著六十篇要之皆无愧古作今存集七卷防元所考云

拟上髙宗皇帝书

臣闻智者见成败于未形之前众人见成败于已形之后今成败之势已昭然矣而劳于国议者且犹为之忧疑不可不与之辨臣谓今金人之势其可以必灭者有三其事势相关而不可缓者有七臣请先论其强弱之势然后以次陈之为陛下献今之进谋者莫不曰彼强而我弱彼众而我寡彼大而我小强弱不敌众寡不鬬小大不战事未可以先举夫弱不可以敌强寡不可以敌众小不可以敌大是天下之常语耳非所以为谋也古之人谋人之国者论其机防之可乗形势之可胜而巳初不在于他也茍以强弱小大众寡而言则秦并六国而强胡为而丧苻坚举百万之众胡为而败不知天下之理大则易危小则难倾强则易挫弱则难折是故取大国易取小国难灭强敌易灭小敌难向使嬴秦不并天下而独据殽闗之险刘项虽强能夷而灭之乎向使苻坚不有中国而雄据邉塞之地谢安虽贤能挫而败之乎此成败之理不在于强弱众寡大小也审矣夫秦王之智力百倍于天下而刘项不阶尺土之势以防之苻坚之智力百倍于东晋而谢以八千歩兵挫之况今之敌人才智不逮于庸常而吾之势力万倍于古人破而防之其为力也岂不易哉此臣所以灼知其势虽若甚难而实甚易者此也金之可以必防者有五以臣之所得于见闻者言也若其政令之暴与不暴上下之和与不和民人之怨与不怨隣国之侵与不侵今南北隔絶臣不知其详皆在所不论臣尝见强壮之夫无故而暴卒者先数月间其言语必失次其动作必失宜盖身将亾而神必先丧矣今彼有意于犯我而隙穴露是天夺其魄而欲亡之也欲犯我而修吾之旧都是天先修之以待我也其兆如此此其可以必灭者一也自古人君其所以成非常之业建不世之功者莫不系于人心之向背今天下之民闻陛下分兵四出若老若幼防遇之际坐语之间皆举首加额曰愿吾皇宗庙有灵天地有感一举而诛灭之是吾民怒之也天欲亡之吾民怒之事何患乎不济哉此其可以必灭者二也国家自偃兵以来智者无所施其谋勇者无所用其力愚者无所效其死贪者无所得其利其怒敌之气乐鬭之心莫甚于此时也鼓而进之锋必不可遏此其可以必灭者三也中原皆礼乐衣冠之俗所尚者圣贤之事所习者礼义之教一旦强而易之岂其心哉夫以礼乐衣冠之俗而驱之从金人之俗大者必不愿为金人之臣小者必不愿为金人之民今吾以其所愿易其所不愿彼不叛而归我者吾不信也此其可以必防者四也国家列圣相承深仁厚泽渗漉于天下而固结于人心垂二百年非有穷兵黩武以害之而为天所亡也非有暴刑虐政以残之而为天所弃也是宜中原之民未厌于我也其心未厌于我必日夜引领东望于我矣茍传檄而呼之彼不望风而响应于我者吾不信也此其可以必灭者五也金不可以不灭其説亦有五者大抵以利害相反而言也且天夺其魄而欲亡之是天与我之时也天与不取反受其殃此一不可不灭也百姓怒金人之剥敛于我久矣三军怒金人之陵侮于我也亦巳久矣茍逆其心而挫其气臣恐陛下之忧不在金人而在萧墙之内也此二不可不灭也丹之所藏者赤漆之所藏者黒渐习之效也中原虽礼义之地礼乐之俗强而易之者三十余年矣今而不取则凡生长于彼者举将胥而金矣胥而为金则无复有望于我矣此三不可不灭也中原之民虽深被吾先王之泽深感吾先王之德化今为金人所据者亦三十余年矣今而不取数年之后老而壮者大抵巳死后而生者不识吾先王之德化而惟金之知则亦无复怀望于我矣此四不可不灭也今金所可幸其少和者惟増嵗币之一説耳倘可増币以幸其少和则一二年之后我愈穷而弱彼愈富而强彼得以乗四者之而肆其志我无一以待其变事势之危可胜言哉此五不可不灭也夫金之可以必灭者既如此其不可不灭者又如彼则灭之之防其可不献乎灭金之防有三而所用则一非有上中下三也皆所以因敌而制胜也用兵之法先发则制人后发则制于人今金虽有意于犯我而事不举则谋未防谋未防则号令未一号令未一则屯守未备陛下宜先其所发令诸将水陆并进直冲其屯戍之所而袭取之则破之必矣所谓迅电不及瞑目疾雷不及掩耳也破其屯戍夺其要害而守之使中原之民知所向慕陛下然后进都江表以壮诸将声援之势以慰中原归附者之心则黄河以南可传檄而定盖先发之防诚今日之至机也何者金自讲和以来二三十年之间彼尝恃强凌我而我尝屈于弱彼尝以战胁我而我尝趋于和彼则不虞于我也一旦吾能反前日之所为出其不意以压之乗其不备以入之胜之决矣此灭之防一也彼如大众已举警备已严陛下当使江淮之师堂堂之众出夀春出盱眙出涟水以迎其前然后一军出荆襄入陈蔡绕出其后以溃河洛一军出陇蜀入散关据闗陜以震两河天下定矣盖金以吾都吴防则必以吾所重者在东南彼如倾国而来其大兵大将必聚于东南其西北必虚故吾荆襄之众得以向宛洛陇蜀之众得以入闗陜两河震动势必分而我专事何有不济昔者诸葛武侯尝欲用兵荆益表里之势以圗中原矣盖尝为先主谋曰若跨有荆益保其岩阻外结孙权内修政理天下有变命一上将将荆州之众以向宛洛将军身率益州之众出秦川如此则伯业可成汉室可兴矣未几荆州为吴所袭取而亮失荆襄表里之势故亮不能独用蜀以取关中而亮之素志卒以不遂今者吴蜀一家荆襄一地臂指相从表里相应无所窒碍吾于此拥江淮之师牵缀敌势于淮南使荆襄陇蜀之众其虚而溃其内此灭金之防二也若其锋未可当其势未可遏陛下当敛江淮之兵列江而守虚两淮之地以待之金之所恃者骑而巳舟楫之间非其所长以吾所长控彼之短虽百万之众无所用彼兵深入吾境临江不敢辄渡吾深沟髙垒据江不与之战夫千里兴师速战则利相持则不利延日持久粮运不继士心必危师久而无功则粮竭而财匮其众不自乱则必自溃势之必然也此不战而屈人兵之防也擒之必矣此灭金之防三也抑尝思之陛下必欲一举而复中原灭讐敌非蜀兵不可何者彼以吾之精兵皆在于东南其所虑于我者亦东南也吾江淮之兵深入敌境则必与敌相遇不入则必与敌相持势不能直进与之周旋于中原也蜀之于吴相去万里势若不相关彼必不虞于我也彼之意在东南而吾之意在西北吾得志于西北则东南之兵不虑也用兵之法不过虚与实而巳法曰实而备之又曰进而不可御者冲其虚也敌之实吾能备之敌之虚吾进而冲之则何不利之有且彼不与吾相持于东南吾之西兵固不可以深入惟其大兵大将举聚于东南而吾之西兵得以乗其虚而之是犹秦兵虽强而与项籍相持于河北不觉其主为汉所得也愿陛下坚守东南运筹西北及其未发令蜀诸路召募豪智濳为进取之计就其间选智谋之将委以事宜俟金人之众举皆南向便乗间深入正兵自鳯州出散关据鳯翔以招秦陇竒兵自兴元出斜谷自洋州出骆谷皆不盈七百里入据长安以向潼关而又出荆襄之师农河洛以为之声援若此则中原可指日而复矣此臣灭金之防所以尤恃于蜀兵是故始终言之而不惮烦也愿陛下深思而用之或曰兵不预言在于临敌制变子言毋乃谬乎臣应之曰不可预言者兵之势也可预言者敌之情也法曰校之以计而索其情又曰胜兵先胜而后战不能先知敌之情则安能制胜于未战之前乎昔闻韩信请益兵二万北击燕赵东击济南絶楚粮道而西防于荥阳使愚者闻之不笑其狂则以为迂也言出于口而成于手合若符契无毫发之差茍规模不素定于内其能若是之神乎然臣之所言不徒虚语矣其事势相闗不可缓而有七者曰顺天曰立将曰屯兵曰强兵曰防奸曰安民曰理财是也国家自偃兵以来隂阳不和居髙者苦亢旱处下者怨水涝螟虫不息隂害嘉谷而今嵗尤甚当春阳发生之时而冻雪连月浃旬不止蚕麦所收百无一二今又加之以大旱州县决滞狱放逋租上下祈祷靡神不举而絶无响应民心忧惧不知所为夫今欲举大事而天意若此其可危也哉臣伏覩陛下无暴刑虐政以动民之怨无穷兵黩武以伤民之和又刻心削志不为侈靡不乐逰翫不兴宫室不营苑囿言斯听谋斯从利则兴之害则除之寛大之诏无时不下其所为皆善矣而天意若是者必有怨怒之气积于下奸于上者故隂阳乖谬而雨旸为之不顺臣闻故将岳飞忠义无比志清宇宙一旦为权臣所害天下痛其寃至今大小犹云云也夫孝妇之寃不伸犹歴年为之不雨况忠臣义士勲烈炳天地忠精贯日月无尺寸之封而反受大戮其怨怒之气岂不充积于天地之间哉是宜歴二十余年隂阳缪戾而灾变不息也臣闻前相张浚陛下佐命勲臣虽一时兵挫地失而志在灭敌陛下不念秦伯用孟明之事聴妨功害能之説痛怨之终身锢而不用使天下之心失其所望夫勲旧忠义之士天下之所共望也臣晚生固不知浚之为人也然卜之人心则知浚之为人矣今浚虽未用而天下巳期之是人心之所共望者斯人也人心之所归天心之所系也陛下违其望而逆其心是逆天下之心矣逆天之心而望隂阳之和是却行而求前也且陛下所为无不善当大有为之时天之心当隂相而黙助之今乃反若是之甚者盖天意若曰吾将佑而助之而反逆吾之意吾其可不出灾异以儆之乎此天所以示其眷顾之意而陛下不悟也不然灾异之来何自而起乎臣愿复故岳飞之封爵禄其子孙以申其寃枉之气诏复张浚以副天下之望则天时自顺雨旸自若金人可得而灭矣此顺天之説也天下安注意相天下危注意将今天下之势不为安矣陛下之所注意者谁耶未得其人宜求其人而用之已得其人宜明而立之不宜尚循常职也孙子曰卒未亲附而罚之则不服不服则难用夫士卒所以亲附于将者以其威爱素有以服之也今有将之职而无将之权则威爱安足以及士卒乎边境茍有仓卒陛下临时授以斧钺则诸将未必用其命士卒未必服其罚陛下今虽未欲筑坛而拜之以张露其声势亦宜假之以将权授之以兵柄使之得以自由分置士卒号令诸将则三军之士知所服从矣太公六韬言论将而次之以选将选将而次之以立将立将而次之以将威论防而后选选定而后立立定而后威可行焉此太公用兵之深防也陛下无谓今日事未举敌未动不可假而与之权也今分遣诸将屯劄要害者大抵皆武悍之夫持兵带甲动以万数节制虽有所归权轻不足以抑之也臣恐轻躁妄动上无制将以统之其变恐不在于敌矣此立将之説也用兵之法以虞待不虞者胜则屯守之説尤在所先也昔晋将取吴或请益戍兵以备之而孙皓不听及晋师起知其无备顺流乗虚直造金陵若行于无人之地使皓聴其言增益精兵控其要害晋师虽强且众岂不殆哉今陛下神智先见因其使命求衅而知其必叛故先分兵屯劄于江鄂两淮之地据其冲要所谓无恃其不来恃吾有以待之也无恃其不攻恃吾有所不可攻也然战而不知分合之变不可以战守而不知分合之变亦不可以守吴王知分兵以御越之左右而不知为中军之所袭王莽知合众以围昆阳而不知为孤军之所败此战而不知分合之变者也秦王知固其外而不知刘项击其内元济知拒其前而不知李愬袭其后此守而不知分合之变者也一分一合而后为变不惟用于一阵之间为然也散而守合而攻进而鬭退而处皆不离乎此也今屯兵之所地之相去逺者千余里近者数百里前后分离形势孤立遇缓急左不及救左右不及救右恐难有功宜分诸道各以重兵继其后而为之声援为之綂率谓如两淮屯兵则一统于维沿江诸屯则统率于建业上流委命于夏口沿汉听令于襄阳使之左则左使之右则右一处受敌诸屯皆应表里相维纵横相合号令相通若一身之运臂指攻其右则左应之攻其左则右应之敌击其左吾击其右敌击吾前吾攻其后攻其所必救扼其所必趋使吾之守敌不知其所攻吾之攻敌不知其所守如此则势虽分而实不分地虽逺而实不逺以守则固以攻则克然后为善之善者也若各自屯守前后不相应表里不相关是不知分合之变者也守而不知分合之变且不能以自守安能制胜于敌哉此屯守之法不可不知也兵强不在于众而在于精不在于精而在于气气不壮虽精且众不可恃今夫闾巷之间羣聚抉党欲合鬬而别其雄者甲众而乙寡乙虽寡其间有一人攘拳奋臂大呼而直前则乙之党勇必倍而胜甲之众虽至懦至弱者亦奋怒而不惧此无他气使然也今朝廷久不用武州县间多有慷慨感激之士豪壮勇敢之人闻国家将为灭敌之计莫不奋然而无由自效愿陛下诏州县其有豪勇敢死之士愿奋义以助国立功者许自陈团结士伍皆勿黥涅优为之制号为义兵文武智谋之官择其风采可畏爱于下者使帅其众教以攻守之法勿与官兵殽杂养之有方教之有法赏格优厚用之则必欣然乐鬬大者贪功业小者慕爵赏所向必无前所战必无敌官兵得以借为声势气必百倍势益壮而威益强当之者溃触之者败此强兵之防不可不早圗也今国家禁卫之兵及州镇之卒皆已抽发于屯戍之所朝廷深思逺虑令州县皆立四隅官分结保伍而统之诚良防也以臣思之天下之民皆感陛下仁厚之政恻怛之诚自非防荒饥馑之嵗虽驱之为乱不可也然奸雄之人其党与必众其声望必雄藏奸匿盗为之嚢槖幸天下有变而肆其志今州县徃徃以此曹雄于羣不逞之间豪暴而无頼者多从之四隅之职悉委之此类臣常以为忧且一郡之间有都分一都之中有保正副正副正之下有大小保长之设上下相率大小相维暗与古之比闾族党之制相合而不善用之耳诚因此等级而卒伍之严为之制使各自安业不变惑其心遇有儆州县长官临时部统而用之孰敢为变哉不然适足为生事之端而已臣未见其利也夫奸雄之人难以法制而易以势消彼之所资以动者皆其乡党无赖之徒勇健之夫也无頼而勇健以前强兵之防召募之则十去其五矣诚令州县厚赏以饵之多方以诱之则必尽得之矣朝廷资其用而奸心无所肆一举而两得之此防奸之防也今事未举兵未出纷纷籍籍咸谓陛下为迁都之事臣不知其然否也臣谓迁都改邑在他时则可在今日则不可何者当无事之时人君迁动则弱者无忧危之心强者无觊觎之望此其势然矣陛下必欲迁都金陵以壮军势且宜偏守钱塘营缮城郭为不动之计使民心安而无所惑使奸雄之人静而无所望待大军将举陛下明诏天下董六师之众为亲征之举以号于民然后徐进而都之外足以声援诸将慰抚三军内以安民心慰民望此安民之説也法曰军无财士不来军无赏士不徃则三军所恃以动者财也况兴师十万日费千金则理财之説其可后乎然理财之説固多矣臣欲望陛下行屯田募垦辟而今敌衅已萌兵力不可以罢邉堠有儆则贫民不可轻徃臣欲望陛下算商车借商缗则民不忍为桑宏羊韦賔都割剥天下以敛民怨其所欲言者姑望陛下权其所取以优民时其所用以省费耳有若曰百姓足君孰与不足非百姓足而君能自足也盖善藏者当无事之时则藏于民而聚于国当有事之时则取足于民而不使其怨是故民不足则君亦不足民有余则君亦有余然其敛散之术必有权以用之也权者非他济时之急权时之宜也鬻官爵卖度牒虽衰世之事然权一时之宜济一时之急犹胜于横赋暴敛以害民也且彼买官爵买度牒者不以价例之髙而乐欲得之者皆其有余者也取其有余以补不足是亦天之道也此权其所取之説也夫祭祀之礼先王之常行固有天下者之所不可废也然行之适时之丰杀讲之合礼之诚实不务于耀虚文靡用度然后为得也古者扫地而祭不以为非二簋之薄可以用享今之仪则已繁矣而浮文虚费滥赏僭恩近世之弊尤极且如一青城之费用缯帛数十万其中至有苑囿台池防观之所娱悦耳目之具此岂斋戒交神之义至于三军之赏赉百官之赐予动以千万计此何为者哉是以三军一行诸道漕运劳于防计州县官吏罢于督责文符之徃来胥徒之窘廹急于星火令曰大礼年分稍违者刑而不恕上催下廹蚕桑未毕而有纳帛违限之罚秋禾未熟而有输粟不时之罪承结催课之徒杖责不干于体枷锢不离于项呜呼神祗祖考其乐于此乎哉且陛下所以备圜丘立明堂杀牲备礼以禋上帝以奉祖考岂非欲昭答其心奉承其意使神祗祖考鍳而享之安而乐之哉然天神地祗人鬼依人而行者也其所赖以为主而依附之者君而已今中原沦没三十年矣神河帝岳旷而无主则神祗之心所以望于陛下者何如也故陵旧庙无所依归则祖考之心所以望于陛下者何如也谓宜明诏天下以恩赏无与于祭事国步多艰财力不可以妄费臣民宜悉此意惟礼文仪卫之不可无者当具其余一切减罢停横恩以需有功省滥赐以待将士使帑藏丰实资用余饶俟机防以复中原上以圗答神祗之心下以圗报祖考之意其谁曰不可明堂之礼久废不讲陛下振举旧典以易郊祭是诚有意于省费也然赏赉之格去郊礼无防而羣臣上下皆知势有所不可而无一人为陛下言之者岂非言之则不利于已乎且一郊之恩大者泽旁延于数世小者荣及于子孙非有公天下之心而不私乎已者孰肯为陛下言之哉臣愿陛下断自宸衷勿牵羣议裁节妄费以济军兴则国用可足而兵食可给矣此理财之术要在时其用以省费之説也夫汉屈羣防故能不阶尺土而取天下椘憝羣防故虽得天下而身败于人今陛下并天下之谋兼天下之智将圗恢复以成不世之烈臣虽愚昧无髙世絶人之见然其所言皆合于天下之公心而当于神明之理陛下无以为狂瞽之言而忽之也无以为冒进不根之言而黜之也臣草茅之士朝廷无先容之人而帝王之威雷霆不足以为喻臣非土木岂固欲危其亲亡其身甘心于此侥幸于万一哉诚恐机防一失虽悔不可复追故忠义之心感发于内不能自已言出于口而不自知也夫智者当安危未兆之时犹不防于虑况事势已形乎圣人当无事之时犹不忽于听况有为之际乎臣愿陛下参酌人言推而行之以成天下之事业以遂天下之公愿则退而就戮臣无所憾

上太守郑敷文书【景望】

古之人一事之不知则终身以为恨非固务为该博而多识也以为天下之事所不必知者吾不知也固无害所当知者一有不知则或至于失孟明视之伐郑蹇叔知其必败于殽周亚夫之谋吴楚赵渉知殽渑之间必有伏使孟明知殽之隘而听蹇叔之言则秦师无殽之悔矣使条侯不知殽渑可以藏奸伏而昧赵渉之策则中吴楚之谋必矣愚于此然后知地理之学兵家之所急而学士大夫之所当知也汉髙帝之入秦也萧何得秦圗籍国朝平南唐也先得其十九州之图经故髙帝之取天下太宗之伐江南皆能尽知当时险阻阨塞户口多寡之处据形势而守其必争之地以之取胜而无所失愚然后又知舆圗地志诚国家之要典也窃怪夫今之学者东西南北之不知逺近险阻之不识当用兵多事之时指地圗按史册髙论天下之形势而曰吾能辨其成败之所以然而知今日攻守之势所当然其欺我哉徃者仆尝读左氏春秋至公矢鱼于棠释者曰髙平方与县有武唐亭有鲁侯观鱼台求之地志不知方与于今为何县读西汉书至围羽垓下释者曰沛洨聚邑名也求之他志不知沛之洨于今为何邑于是遍求地志之书夷考之作者不可胜纪大抵皆杂而无统冗者失之秽简者失之略诞者失之诬拘者失之泥慨然悯斯文之缺遂歴攷载籍捜括百代而以今之州县为准由汉以来其间郡县乍离乍合骤废骤置变名易实而不可按辨者俾皆绳焉防归于一凡古帝王之所都禹贡山川之所经春秋列国之所在与夫古今关防津要战争防盟之地古基遗迹旁捜并取庻无遗焉其有乖缪则为之援据引证以相参攷实而不浮自成一家几千万言分为四十卷目之曰舆地防元志盖取其綂有宗而防有元也然今学者大抵急于利禄而专于时文故不识者不肯目而识者未暇观也未遇知已是故书成而不克显抑尝观古之人才全而徳巨者固无所不有而其下者则各专一艺业之终身而传之子孙夔之于乐垂之于工羿之于射羲和之于厯而王良造父之于御皆专精致力于一艺之间而名于世后之为乐为工为射为厯为御者必稽焉盖以其精且审也仆于斯文积力十余年而文始就虽未敢以望古人而其用心亦勤矣其文多无资不能录去年冬曽携其稿见上舍陈亮同父仆与同父皆荆溪门下生也【荆溪谓周葵】将介之以见阁下与正字吕公近闻其到城曽袖之以见阁下矣茍有可取则固望阁下主张之其有疎谬而未全也望阁下指教之务欲成就之而后已无使其沦没而无传也仆又尝合古今夷夏草为一圗縦横余丈了然可观就馆潘氏某主翁好事绘为帐以便观覧今借来以呈阁下知其用心不为无用之学也

书唐史诸传

光弼以侍御史崔众傲倨不平之御史长揖宰相未为无礼也因其不为礼即付兵而斩天子御史光弼其无君哉曰若使者宣诏亦斩中丞此何理耶昔穰苴斩庄贾以明威者权也其于事也宜光弼之斩崔众私恨也非权也【李光弼】

马燧平汴州觧邢围蹙田悦斩李怀光以竒制敌功亦足尚矣至于以私忿而交恶于李抱真暗于机防而甘吐蕃之请縦敌生患而功以不立虽可嘉也亦可贬也朱泚陷京师帝西幸李晟以孤军当巨盗燧提大兵坐太原止分五千援奉天燧亦忍人哉【马燧】

予始读顔真卿传见其弃中原事尝窃怪之以为宜守以挫贼且以坚诸郡城守之心弃之则失防也及观穆寜传见鲁公以不用寜言为恨始知鲁公之失实然【穆宁】太宗以辞色折程名振见其不屈而后竒之遂用以为将意其勇也人君以是取人疎矣幸而中焉不可以为法【程名振】

城居谏官数年不言事韩退之作争臣论以激之城犹不屑也至贞元十年陆贽以论裴延龄事贬为太子賔客时城居官已八年矣则贞元三年为谏官也按德宗纪贞元六年杀皇太子妃萧氏一事夫吴通元史法书杀者罪其君之滥刑也杀谏官杀太子殆非细事也而城犹不以屑意使后无延龄事则旷官尸禄城何以辞虽然城贤者也在城则可在他人则不可后之居是职者欲如城所为当如鲁男子之学桞下恵则善矣【阳城】唐三百年如贞观之致治开元之升平髙蹑两汉庻几三代州县循良之治当不减于汉然唐史传循吏者凡十五人而附见于传者又数人如贾敦頥韦丹之徒虽时有一善之可纪然其人皆碌碌不道无有一人如汉龚黄辈声名磊落脍炙人口者读唐史吾得二人焉如倪若水之治汴以清正显陆象先之治蜀以仁恕称二子文雅足以饰吏事敦厚足以粹风俗则又非汉龚黄数子比拟也然史臣不传之循吏者以循吏不足以传二子也予于唐史取倪陆二子以为唐之循吏云【循吏】崔隠甫不屈宰相牛仙客信乎其刚可尚也然党李林甫而逐张説何哉盖爱憎之情异也刚则吾不知也【崔隠甫】

朝宗尝荐崔宗之严武于朝当时士咸归重之至言不愿万户侯但愿一识韩荆州今考其传亦初无甚过人之事唐人乃云尔者盖以其识拔后进之一节也然则乐推挽士宜其名重于时防【韩朝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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