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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物志

卷七 器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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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人制器尚用,不惜所费。故制作极备,非若后人苟且。上至钟、鼎、刀、剑、盘、匜之属,下至隃糜、侧理,皆以精良为乐,匪徒铭金石尚款识而已。今人见闻不广,又习见时世所尚,遂至雅俗莫辨,更有专事绚丽目不识古,轩窗几案毫无韵事,而侈言陈设,未之敢轻许也。志《器具第七》。

香炉

三代、秦、汉鼎彝,及官、哥、定窑、龙泉、宣窑,皆以备赏鉴,非日用所宜。惟宣铜彝炉稍大者,最为适用。宋姜铸亦可,惟不可用神炉、太乙及鎏金白铜双鱼、象鬲之类。尤忌者,云间、潘铜、胡铜所铸八吉祥、倭景、百钉诸俗式,及新制建窑、五色花窑等炉。又古青绿博山亦可间用。木鼎可置山中,石鼎惟以供佛,余俱不入品。

古人鼎彝,俱有底盖,今人以木为之。乌木者最上,紫檀、花梨俱可,忌菱花、葵花诸俗式。炉顶以宋玉帽顶及角端、海兽诸样,随炉大小配之。玛瑙水晶之属,旧者亦可用。

香盒

宋剔合色如珊瑚者为上。古有一剑环、二花草、三人物之说。又有五色漆胎,刻法深浅,随妆露色,如红花、绿叶、黄心、黑石者次之。有倭盒三子、五子者,有倭撞金银片者,有果园厂,大小二种,底盖各置一厂,花色不等。故以一合为贵。有内府填漆合,俱可用。小者有定窑、饶窑蔗段、串铃二式,余不入品。尤忌描金及书金字,徽人剔漆并磁合,即宣成、嘉隆等窑,俱不可用。

隔火

炉中不可断火,即不焚香,使其长温,方有意趣。且灰燥易然,谓之活灰。隔火砂片第一,定片次之,玉片又次之。金银不可用,以火浣布如钱大者,银镶四围,供用尤妙。

匙箸

紫铜者佳,云间胡文明及南都白铜者亦可用。忌用金银及长大填花诸式。

箸瓶

官、哥、定窑者虽佳,不宜日用。吴中近制短颈细孔者,插箸下重不仆,铜者不入品。

袖炉

熏衣炙手,袖炉最不可少。以倭制漏空罩盖漆鼓为上。新制轻重方圆二式,俱俗制也。

手炉

以古铜青绿大盆及簠簋之属为之,宣铜兽头三脚鼓炉亦可用,惟不可用黄白铜及紫檀、花梨等架。脚炉旧铸有仰莲坐细钱纹者,有形如匣者最雅。被炉有香球等式,俱俗,竟废不用。

香筒

旧者有李文甫所制,中雕花鸟竹石,略以古简为贵。若太涉脂粉,或雕镂故事人物,便称俗品,亦不必置怀袖间。

笔格

笔格虽为古制,然既用研山,如灵壁、英石,峰峦起伏,不露斧凿者为之,此式可废。古玉有山形者,有旧玉子母猫,长六七寸,白玉为母,余取玉玷或纯黄、纯黑、玳瑁之类为子者。古铜有金双螭挽格,有十二峰为格,有单螭起伏为格。窑器有白定三山、五山及卧花哇者,俱藏以供玩,不必置几研间。俗子有以老树根枝蟠曲万状,或为龙形,爪牙俱备者,此俱最忌,不可用。

笔床

笔床之制,世不多见。有古鎏金者,长六七寸,高寸二分,阔二寸余,上可卧笔四矢,然形如一架,最不美观。即旧式,可废也。

笔屏

镶以插笔,亦不雅观。有宋内制方圆玉花版,有大理旧石,方不盈尺者,置几案间,亦为可厌,废此式可也。

笔筒

湘竹、栟榈者佳,毛竹以古铜镶者为雅,紫檀、乌木、花梨亦间可用,忌八棱菱花式。陶者有古白定竹节者,最贵,然艰得大者。冬青磁细花及宣窑者,俱可用,又有鼓样中有孔插笔及墨者,虽旧物,亦不雅观。

笔船

紫檀、乌木细镶竹篾者用,惟不可以牙、玉为之。

笔洗

玉者有钵盂洗、长方洗、玉环洗。古铜者有古镶金小洗,有青绿小盂,有小釡、小巵、匜,此五物原非笔洗,今用作洗最佳。陶者有官、哥葵花洗、磬口洗、四卷荷叶洗、卷口帘段洗。龙泉有双鱼洗、菊花洗、百摺洗。定窑有三箍洗、梅花洗、方池洗。宣窑有鱼藻洗、葵瓣洗、磬口洗、鼓样洗,俱可用。忌绦环及青白相间诸式,又有中盏作洗,边盘作笔觇者,此不可用。

笔觇

定窑、龙泉小浅碟俱佳,水晶、琉璃诸式俱不雅,有玉碾片叶为之者尤俗。

水中丞

铜性猛,贮水久则有毒,易脆笔,故必以陶者为佳。古铜入土岁久,与窑器同,惟宣铜则断不可用。玉者有元口瓮,腹大仅如拳,古人不知何用?今以盛水,甚佳。古铜者有小尊罍小甑之属,俱可用。陶者有官、哥瓮肚小口钵盂诸式。近有陆子冈所制兽面锦地与古尊罍同者,虽佳器,然不入品。

水注

古铜玉俱有辟邪、蟾蜍、天鸡、天鹿、半身鸬鹚杓、金雁壶诸式滴子,一合者为佳。有铜铸眠牛,以牧童骑牛作注管者,最俗。大抵铸为人形,即非雅器。又有犀牛、天禄、龟、龙、天马口衔小盂者,皆古人注油点灯,非水滴也。陶者官、哥、白定、方圆立瓜、卧瓜、双桃、莲、蒂、叶、茄、壶诸式,宣窑有五采桃注、石榴、双瓜、双鸳诸式,俱不如铜者为雅。

糊斗

有古铜有盖小提卣大如拳,上有提梁索股者,有瓮肚如小酒杯式,乘方座者;有三箍长桶、下有三足,姜铸回文小方斗,俱可用。陶者有定窑蒜蒲长罐,哥窑方斗如斛中置一梁者,然不如铜者便于出洗。

蜡斗

古人以蜡代糊,故缄封必用蜡斗熨之,今虽不用蜡,亦可收以充玩,大者亦可作水杓。

镇纸

玉者有古玉兔、玉牛、玉马、玉鹿、玉羊、玉蟾蜍、蹲虎、辟邪、子母螭诸式,最古雅。铜者有青绿虾蟆、蹲虎、蹲螭、眠犬、鎏金辟邪、卧马、龟、龙,亦可用。其玛瑙、水晶、官、哥、定窑,俱非雅器。宣铜马、牛、猫、犬、狻猊之属,亦有绝佳者。

压尺

以紫檀、乌木为之,上用旧玉璏为纽,俗所称“昭文带”是也。有倭人金双桃银叶为纽,虽极工致,亦非雅物。又有中透出窍,内藏刀锥之属者,尤为俗制。

秘阁

以长样古玉璏为之,最雅。不则倭人所造黑漆秘阁如古玉圭者,质轻如纸,最妙。紫檀雕花及竹雕花巧人物者,俱不可用。

贝光

古以贝螺为之,今得水晶、玛瑙。古玉物中,有可代者更雅。

裁刀

有古刀笔,青绿裹身,上尖下圆,长仅尺许,古人杀青为书,故用此物,今仅可供玩,非利用也。日本番人有绝小者,锋甚利,刀靶俱用㶉木,取其不染肥腻,最佳。滇中金银者亦可用,溧阳、昆山二种,俱入恶道,而陆小拙为尤甚矣。

剪刀

有宾铁剪,外面起花镀金,内嵌回回字者,制作极巧。倭制折叠者,亦可用。

书灯

有古铜驼灯、羊灯、龟灯、诸葛灯,俱可供玩,而不适用。有青绿铜荷一片檠,架花朵于上,古人取金莲之意,今用以为灯,最雅。定窑三台、宣窑二台者,俱不堪用。锡者取旧制古朴矮小者为佳。

闽中珠灯第一,玳瑁、琥珀、鱼次之,羊皮灯名手如赵虎所画者,亦当多蓄。料丝出滇中者最胜,丹阳所制有横光,不甚雅。至如山东珠、麦、柴、梅、李、花草、百鸟、百兽、夹纱、墨纱等制,俱不入品。灯样以四方如屏,中穿花鸟,清雅如画者为佳,人物、楼阁,仅可于羊皮屏上用之,他如蒸笼圈、水精球、双层、三层者,俱最俗。篾丝者虽极精工华绚,终为酸气。曾见元时布灯,最奇,亦非时尚也。

秦陀、黑漆古、光背质厚无文者为上,水银古花背者次之。有如钱小镜,满背青绿,嵌金银五岳图者,可供携具。菱角、八角、有柄方镜,俗不可用。轩辕镜,其形如球,卧榻前悬挂,取以辟邪,然非旧式。

古铜腰束绦钩,有金、银、碧填嵌者,有片金银者,有用兽为肚者,皆三代物也。有羊头钩、螳螂捕蝉钩、金者,皆秦汉物也。斋中多设,以备悬壁挂画,及拂尘、羽扇等用,最雅。自寸以至盈尺,皆可用。

束腰

汉钩、汉玦仅二寸余者,用以束腰,甚便。稍大则便入玩器,不可日用。绦用沈香、真紫,余俱非所宜。

禅灯

高丽者佳,有月灯,其光白莹如初月;有日灯,得火内照,一室皆红,小者尤可爱。高丽有仰莲、三足铜炉,原以置此,今不可得,别作小架架之。不可制如角灯之式。

香橼盘

有古铜青绿盘,有官、哥、定窑冬青磁,龙泉大盘,有宣德暗花白盘、苏麻尼青盘、朱砂红盘,以置香橼,皆可。此种出时,山斋最不可少。然一盘四头既板且套,或以大盘二三十,尤俗。不如觅旧珠雕茶托架一头,以供清玩也。或得旧磁盘长样者,置二头于几案间亦可。

如意

古人用以指挥向往,或防不测,故炼铁为之,非直美观而已。得旧铁如意,上有金银错,或隐或见,古色濛然者,最佳。至如天生树枝、竹鞭等制,皆废物也。

古人用以清谈,今若对客挥麈,便见之欲呕矣。然斋中悬挂壁上,以备一种。有旧玉柄者,其拂以白尾及青丝为之,雅。若天生竹鞭、万岁藤,虽玲珑透漏,俱不可用。

钱之为式甚多,详具《钱谱》。有金嵌青绿刀钱,可为籖,如《博古图》等书成大套者用之。鹅眼货布,可挂杖头。

得小匾葫芦,大不过四五寸,而小者半之,以水磨其中,布擦其外,光彩莹洁,水湿不变,尘污不染,用以悬挂杖头及树根禅椅之上,俱可。更有二瓢并生者,有可为冠者,俱雅。其长腰鹭鸶曲项,俱不可用。

取深山巨竹根,车旋为钵,上刻铭字或梵书,或五岳图,填以石青,光洁可爱。

花瓶

古铜入土年久,受土气深,以之养花,花色鲜明,不特古色可玩而已。铜器可插花者,曰尊,曰罍,曰觚,曰壶,随花大小用之。磁器用官、哥、定窑古胆瓶,一枝瓶、小蓍草瓶、纸槌瓶,余如暗花、青花、茄袋、葫芦、细口、匾肚、瘦足、药坛及新铸铜瓶,建窑等瓶,俱不入清供。尤不可用者,鹅颈壁瓶也。

古铜汉方瓶,龙泉、均州瓶,有极大高二三尺者,以插古梅,最相称。瓶中俱用锡作替管盛水,可免破裂之患。大都瓶宁瘦,无过壮,宁大,无过小,高可一尺五寸,低不过一尺,乃佳。

钟磬

不可对设,得古铜秦、汉镈钟、编钟,及古灵壁石磬声清韵远者,悬之斋室,击以清耳。磬有旧玉者,股三寸,长尺余,仅可供玩。

鸠杖最古,盖老人多咽,鸠能治咽故也。有三代立鸠、飞鸠杖头,周身金银填嵌者,饰于方竹、笻竹、万岁藤之上,最古。杖须长七尺余,磨弄滑泽,乃佳。天台藤更有自然屈曲者,一作龙头诸式,断不可用。

坐墩

冬月用蒲草为之,高一尺二寸,四面编束,细密坚实,内用木车坐板以柱托顶,外用锦饰。暑月可置藤墩,宫中有绣墩,形如小鼓,四角垂流苏者,亦精雅可用。

坐团

蒲团大径三尺者,席地快甚,棕团亦佳。山中欲远湿辟虫,以雄黄熬蜡布团,亦雅。

数珠

以金刚子小而花细者为贵,以宋做玉降魔杵、玉五供养为记总,他如人顶、龙充、珠玉、玛瑙、琥珀、金珀、水晶、珊瑚、车渠者,俱俗。沉香、伽南香者则可。尤忌杭州小菩提子,及灌香于内者。

番经

常见番僧佩经,或皮袋,或漆匣,大方三寸,厚寸许,匣外两傍有耳系绳。佩服中有经文,更有贝叶金书、彩画、天魔变相,精巧细密,断非中华所及。此皆方物,可贮佛室,与数珠同携。

扇 扇坠

羽扇最古,然得古团扇雕漆柄为之,乃佳。他如竹篾、纸糊、竹根、紫檀柄者,俱俗。又今之折叠扇,古称聚头扇,乃日本所进,彼中今尚有绝佳者,展之盈尺,合之仅两指许,所画多作仕女、乘车、跨马、踏青、拾翠之状,又以金银屑饰地面,及作星汉人物,粗有形似,其所染青绿奇甚,专以空青、海绿为之,真奇物也。

川中蜀府制以进御,有金铰籐骨,面薄如轻绡者,最为贵重。内府别有彩画、五毒、百鹤鹿、百福寿等式,差俗,然亦华绚可观。徽、杭亦有稍轻雅者。

姑苏最重书画扇,其骨以白竹、棕竹、乌木、紫白檀、湘妃、眉绿等为之,间有用牙及玳瑁者,有员头、直根、绦环、结子、板板花诸式,素白金面,购求名笔图写,佳者价绝高。其匠作则有李昭、李赞、马勋、蒋三、柳玉台、沈少楼诸人,皆高手也。纸敝墨渝,不堪怀袖,别装卷册以供玩,相沿既久,习以成风,至称为姑苏人事,然实俗制,不如川扇适用耳。

扇坠夏月用伽南、沉香为之,汉玉小玦及琥珀眼掠皆可,香串、缅茄之属,断不可用。

有书枕,用纸三大卷,状如碗,品字相叠,束缚成枕。有旧窑枕,长二尺五寸,阔六寸者,可用。长一尺者,谓之尸枕,乃古墓中物,不可用也。

茭蔁出满喇伽国,生于海之洲渚岸边,叶性柔软,织为细簟,冬月用之,愈觉温暖,夏则蕲州之竹簟最佳。

琴为古乐,虽不能操,亦须壁悬一床。以古琴历年既久,漆光退尽,纹如梅花,黯如乌木,弹之声不沉者为贵。琴轸犀角、象牙者雅。以蚌珠为徽,不贵金玉。弦用白色柘丝,古人虽有朱弦清越等语,不如素质有天然之妙。唐有雷文、张越,宋有施木舟,元有朱致远,国朝有惠祥、高腾、祝海鹤及樊氏、路氏,皆造琴高手也。

挂琴不可近风露日色,琴囊须以旧锦为之,轸上不可用红绿流苏,抱琴勿横。夏月弹琴,但宜早晚,午则汗易污,且太燥,脆弦。

琴台

以河南郑州所造古郭公砖,上有方胜及象眼花者,以作琴台,取其中空发响,然此实宜置盆景及古石。当更制一小几,长过琴一尺,高二尺八寸,阔容三琴者,为雅。坐用胡床,两手更运动,须比他坐稍高,则手不费力。更有紫檀为边,以锡为池,水晶为面者,于台中置水蓄鱼藻,实俗制也。

研以端溪为上,出广东肇庆府,有新旧坑、上下岩之辨,石色深紫,衬手而润,叩之清远,有重晕、青绿、小鹆眼者为贵,其次色赤,呵之乃润。更有纹慢而大者,乃西坑石,不甚贵也。又有天生石子,温润如玉,摩之无声,发墨而不坏笔,真希世之珍。有无眼而佳者,若白端、青绿端,非眼不辨。黑端出湖广辰、沅二州,亦有小眼,但石质粗燥,非端石也。更有一种出婺源歙山、龙尾溪,亦有新旧二坑,南唐时开,至北宋已取尽,故旧砚非宋者,皆此石。

石有金银星及罗纹、刷丝、眉子,青黑者尤贵。黎溪石出湖广常德、辰州二界,石色淡青,内深紫,有金线及黄脉,俗所谓紫袍、金带者是。洮溪研出陕西临洮府河中,石绿色,润如玉。衢研出衢州开化县,有极大者,色黑。熟铁研出青州,古瓦研出相州,澄泥研出虢州。

研之样制不一,宋时进御有玉台、凤池、玉环、玉堂诸式,今所称贡研,世绝重之。以高七寸,阔四寸,下可容一拳者为贵,不知此特进奉一种,其制最俗。余所见宣和旧研有绝大者,有小八棱者,皆古雅浑朴。别有圆池、东坡瓢形、斧形、端明诸式,皆可用。葫芦样稍俗,至如雕镂二十八宿、鸟、兽、龟、龙、天马,及以眼为七星形,剥落研质,嵌古铜玉器于中,皆入恶道。

研须日涤,去其积墨败水,则墨光莹泽,惟研池边斑驳墨迹,久浸不浮者,名曰墨锈,不可磨去。研,用则贮水,毕则干之。涤砚用莲房壳,去垢起滞,又不伤研。大忌滚水磨墨,茶酒俱不可,尤不宜令顽童持洗。研匣宜用紫黑二漆,不可用五金,盖金能燥石。至如紫檀、乌木及雕红、彩漆,俱俗,不可用。

尖、齐、圆、健,笔之四德,盖毫坚则尖,毫多则齐,用荥贴衬得法,则毫束而圆,用纯毫附以香狸、角水得法,则用久而健,此制笔之诀也。古有金银管、象管、玳瑁管、玻璃管、镂金、绿沈管,近有紫檀、雕花诸管,俱俗不可用。惟斑管最雅,不则竟用白竹。寻丈书笔,以木为管,亦俗。当以笻竹为之,盖竹细而节大,易于把握。

笔头式须如尖头,细腰、葫芦诸样,仅可作小书,然亦时制也。画笔,杭州者佳。古人用笔洗,盖书后即涤去滞墨,毫坚不脱,可耐久。笔败则瘗之,故云败笔成冢,非虚语也。

墨之妙用,质取其轻,烟取其清,嗅之无香,摩之无声,若晋、唐、宋、元画书,皆传数百年,墨色如漆,神气完好,此佳墨之效也。

故用墨必择精品,且日置几案间,即样制亦须近雅,如朝官、魁星、宝瓶、墨玦诸式,即佳亦不可用。宣德墨最精,几与宣和内府所制同,当蓄以供玩,或以临摹古书画,盖胶色已退尽,惟存墨光耳。唐以奚廷珪为第一,张遇第二,廷珪至赐国姓,今其墨几与珍宝同价。

古人杀青为书,后乃用纸。北纸用横帘造,其纹横,其质松而厚,谓之侧理。南纸用竖帘,二王真迹,多是此纸。唐人有硬黄纸,以黄蘖染成,取其辟蠧。蜀妓薛涛为纸,名十色小笺,又名蜀笺。

宋有澄心堂纸,有黄白经笺,可揭开用。有碧云春树、龙凤、团花、金花等笺,有匹纸长三丈至五丈,有彩色粉笺及藤白、鹄白、蚕茧等纸。元有彩色粉笺、蜡笺、黄笺、花笺、罗纹笺,皆出绍兴,有白箓、观音、清江等纸,皆出江西。山斋俱当多蓄以备用。

国朝连七、观音、奏本、榜纸,俱不佳。惟大内用细密洒金五色粉笺,坚厚如板,面砑光如白玉,有印金花五色笺,有青纸如段素,俱可宝。近吴中洒金纸,松江谭笺,俱不耐久,泾县连四最佳。

高丽别有一种,以绵茧造成,色白如绫,坚韧如帛,用以书写,发墨可爱,此中国所无,亦奇品也。

今无剑客,故世少名剑,即铸剑之法亦不传。古剑铜铁互用,陶弘景《刀剑录》所载有:“屈之如钩,纵之直如弦,铿然有声者”,皆目所未见。近时莫如倭奴所铸,青光射人。曾见古铜剑,青绿四裹者,蓄之,亦可爱玩。

印章

以青田石莹洁如玉、照之灿若灯辉者为雅。然古人实不重此,五金、牙、玉、水晶、木、石皆可为之,惟陶印则断不可用,即官、哥、冬青等窑,皆非雅器也。古金、镀金、细错金银、商金、青绿、金玉、玛瑙等印,篆刻精古,钮式奇巧者,皆当多蓄,以供赏鉴。

印池以官、哥窑方者为贵,定窑及八角、倭角者次之,青花白地、有盖、长样俱俗。近做周身连盖滚螭白玉印池,虽工致绝伦,然不入品。所见有三代玉方池,内外土锈血浸,不知何用,今以为印池,甚古,然不宜日用,仅可备文具一种。

图书匣以豆瓣楠、赤水、椤为之,方样套盖,不则退光素漆者亦可用,他如剔漆、填漆、紫檀镶嵌古玉,及毛竹、攒竹者,俱不雅观。

文具

文具虽时尚,然出古名匠手,亦有绝佳者。以豆瓣楠、瘿木及赤水椤为雅,他如紫檀、花梨等木,皆俗。三格一替,替中置小端砚一,笔觇一,书册一,小砚山一,宣德墨一,倭漆墨匣一。

首格置玉秘阁一,古玉或铜镇纸一,宾铁古刀大小各一,古玉柄棕帚一,笔船一,高丽笔二枝。次格古铜水盂一,糊斗、蜡斗各一,古铜水杓一,青绿鎏金小洗一。下格稍高,置小宣铜彝炉一,宋剔合一,倭漆小撞、白定或五色定小合各一,矮小花尊或小觯一,图书匣一,中藏古玉印池、古玉印、鎏金印绝佳者数方,倭漆小梳匣一,中置玳瑁小梳及古玉盘匜等器,古犀玉小杯二,他如古玩中有精雅者,皆可入之,以供玩赏。

梳具

以瘿木为之,或日本所制,其缠丝、竹丝、螺钿、雕漆、紫檀等,俱不可用。中置玳瑁梳、玉剔帚、玉缸、玉合之类,即非秦、汉间物,亦以稍旧者为佳。若使新俗诸式阑入,便非韵士所宜用也。

海论 铜玉雕刻 窑器

三代秦汉人制玉,古雅不凡,即如子母螭、卧蚕纹、双钩碾法,宛转流动,细入毫发,涉世既久,土锈血侵最多,惟翡翠色、水银色,为铜侵者,特一二见耳。玉以红如鸡冠者为最,黄如蒸栗、白如截肪者次之。黑如点漆、青如新柳、绿如铺绒者又次之。今所尚翠色,通明如水晶者,古人号为碧,非玉也。

玉器中圭璧最贵,鼎、彝、觚、尊、杯注、环玦次之,钩束、镇纸、玉璏、充耳、刚卯、瑱珈、珌琫、印章之类又次之,琴剑觹佩、扇坠又次之。

铜器:鼎、彝、觚、尊、敦、鬲最贵,匜、卣、罍、觯次之,簠簋、钟注、歃血盆、奁花囊之属又次之。三代之辨,商则质素无文,周则雕篆细密,夏则嵌金、银,细巧如发,款识少者一二字,多则二三十字,其或二三百字者,定周末先秦时器。

篆文:夏用鸟迹,商用虫鱼,周用大篆,秦以大小篆,汉以小篆。三代用阴款,秦汉用阳款,间有凹入者,或用刀刻如镌碑,亦有无款者,盖民间之器,无功可纪,不可遽谓非古也。有谓铜气入土久,土气湿蒸,郁而成青,入水久,水气卤浸,润而成绿,然亦不尽然,第铜气清莹不杂,易发青绿耳。

铜色:褐色不如朱砂,朱砂不如绿,绿不如青,青不如水银,水银不如黑漆,黑漆最易伪造,余谓必以青绿为上。伪造有冷冲者,有屑凑者,有烧斑者,皆易辨也。

窑器:柴窑最贵,世不一见,闻其制,青如天,明如镜,薄如纸,声如磬,未知然否?官、哥、汝窑以粉青色为上,淡白次之,油灰最下。

纹:取冰裂、鳝血、铁足为上,梅花片、黑纹次之,细碎纹最下。官窑隐纹如蟹爪,哥窑隐纹如鱼子,定窑以白色而加以泑水如泪痕者佳,紫色黑色俱不贵。均州窑色如胭脂者为上,青若葱翠、紫若墨色者次之,杂色者不贵。龙泉窑甚厚,不易茅蔑,第工匠稍拙,不甚古雅。宣窑冰裂、鳝血纹者,与官、哥同,隐纹如橘皮、红花、青花者,俱鲜彩夺目,堆垛可爱。又有元烧枢府字号,亦有可取。至于永乐细款青花杯、成化五彩葡萄杯及纯白薄如玻璃者,今皆极贵,实不甚雅。

雕刻精妙者,以宋为贵,俗子辄论金银胎,最为可笑,盖其妙处在刀法圆熟,藏锋不露,用朱极鲜,漆坚厚而无敲裂,所刻山水、楼阁、人物、鸟兽,皆俨若图画,为佳绝耳。元时张成、杨茂二家,亦以此技擅名一时,国朝果园厂所制,刀法视宋尚隔一筹,然亦精细。至于雕刻器皿,宋以詹成为首,国朝则夏白眼擅名,宣庙绝赏之。吴中如贺四、李文甫、陆子冈,皆后来继出高手,第所刻必以白玉、琥珀、水晶、玛瑙等为佳器,若一涉竹木,便非所贵。至于雕刻果核,虽极人工之巧,终是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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