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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交婚小传(双飞凤全传)

第八回 恨积雨误佳期书生空着急 赏牡丹怜俊彦父母也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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词曰:

前辱招饮,昨蒙折柬。衔杯准拟深还浅。谁知云黑正当头,不容花色亲人眼。

盼得相逢,方才劝勉。新诗自不沉香忝。只思西席享尊荣,谁知潜入东床选。 —右调《踏莎行》

话说辛解愠见姐姐说出甘颐诗中许多妙处,因与姐姐商量道:“这甘不朵既诗才如此之妙,他又对兄弟再三夸其妹子诗才之妙,纵或过于称扬,然一枝一叶,亦未必大相悬绝。况社中之作,已见一斑,就是姐姐为兄弟开此大社,选来选去并未有人。今既有人,又蓄疑自误,恐非算也。”辛小姐听了,心中暗思道:细观灯影一诗,与前二赋体,自是一手的,系甘不朵无疑,不知他妹子如何?又不便说出,只得答应道:“其人之才美,自不必言,但恐道路悬远,嫁娶不便,非父母之所喜。”辛解愠道:“嫁娶虽远,不过一时之劳,倘贪近而娶非其人,则终身受累矣。必要姐姐为兄弟作主。”辛小姐见兄弟一心认真,苦苦央她,又暗想道:这甘不朵做哥哥的,既才美过人,这妹子谅必非土木,但未见终不放心。然兄弟执意不回,自是赤绳有分,且与父亲说说,再看机缘。因说道:“吾弟所言亦是,待我与父亲母亲去说便了。”辛解愠道:“姐姐肯说,父亲母亲再无不听之理,倒要姐姐肚里不模糊两可则妙了。”辛小姐听了倒笑将起来道:“事还不曾说动,倒先栽在我身上。也罢,我就与你去—说。”因走下楼来,不归绣房,竟到后厅来见父母。

辛祭酒与夫人井氏正在孟养堂闲话,忽见女儿走来,因问道:“这两日社中曾有两个有才的女子来入社么?”辛小姐道:“女子虽时时有来入社,若要有才,其实甚少。唯前日有一蜀中女子叫做甘梦,到社中做了十首《子夜歌》,两首律诗,甚是风雅,孩儿以为远方赶路之人,便不留心议及婚姻,不期兄弟见了此女之诗,又见侍妾们传说此女之美,便十分羡慕,以孩儿未曾为他议及婚姻,又十分怨怅。孩儿再访问时,闻此女已匆匆还蜀矣。孩儿见无可奈何,只得罢了。不期兄弟昨日又在那里恰恰遇见此女之兄,叫做甘颐,表字不朵,说他也是个少年,甚是多才,兄弟偶然道及婚姻,他竞满口应承。今日他来回拜,兄弟留他小饮,偶传社中灯影之题与他看,他竟信笔题了一首,风雅绝伦,不但社中无人可与争衡,即孩儿再四寻思,亦为之搁笔。兄弟心中以为其兄之才美如斯,则其妹之才美不卜可知。因再三要孩儿与他周全。孩儿想,若是此女尚在此未去,孩儿便好接来,与他面订婚好。今妹已行而兄在,非孩儿所能周旋,只得禀知父亲母亲,此婚实兄弟心中所愿,望二大人俯从以满其望。”辛祭酒道:“这女子人物既美,诗才又工,娶以为妇,自是良姻。伹不知她有无父母,其兄可能作主,可叫发儿来,待我细细问他。”

辛小姐听了,因命侍妾快请大相公来。侍妾忙去请了辛解愠来。辛祭酒因说道:“你姐姐说,你甘家这头亲事甚是相宜,但因道里暌隔,探访无由。欲要聘定,她只一兄在此,又不知她此兄可能作主,还是要归去禀知父母?”辛解愠道:“前日姐姐传此女社中所作之诗与孩儿看,孩儿虽深反侧,却因远方过路之人,不敢妄想。不期昨日恰遇其兄,观其举止,不独年少才高,实一言行不苟之人,故孩儿以婚垢求之,蒙他怜爱孩儿,愿结丝萝。因细细问他,只有寡母在堂,且其母已托他为妹子择婚,故他敢于应承。这甘颐若是个诡谲之人,孩儿也不敢深信其言。因见其人风流倜傥,年长孩儿不过两岁,而才学不啻十倍孩儿,明日自是玉堂金马中人物,孩儿钦其人服其才,故信其言而求姐姐告知父母。父亲若不信,可折柬邀他来一会,便知孩儿不是贪妄了。”辛祭酒听了,因想一想道:“这也说得是,可即发帖去请他来一会,我便有主张了。”父子忙算计停当,方大家欢喜。正是:

娶妻如之何,必告父与母。

父母允从之,婚成是佳偶。

辛解愠得了父命,遂打点用父亲的名帖,来请甘颐不提。

且说甘颐答拜了辛解愠回去,因对黎青将留酒做灯影诗之事,细细说了一遍。黎青听了欢喜道:“恭喜郎君,已渐入佳境矣。”甘颐道:“境虽渐入,未必便佳。昨日所做灯影诗,不知可能到美人之眼,芳卿能再为我一往探否?”黎青道:“不须再往,他姐弟们做诗是性命。凡有好诗,必互相传览。况灯影又是他社中传来之题,诗若不佳,弃掷可也。郎君诗既高妙,岂有不送入去看之理?郎君宜安心俟之,定有好音。妾若再去打探,反恐动他之疑。”甘颐道:“芳卿论事,煞有妙理,但小弟此衷,惶惶不宁,却将奈何?”黎青笑道:“妾已言之在前,不过借杯酒,聊与君勉为欢笑耳。”说罢,逐携甘颐到房中饮酒做乐去了。正是:

漫道糖甜与醋酸,人心哪得一般般。

相偎得意相思苦,君正愁时妾正欢。

黎青窝盘了甘颐一夜,到次日起来,正梳洗了吃朝饭,忽一个丫头进来说道:“外面辛衙有一位大叔,要见青娘。”黎青听了,忙走出来见了,方知是辛祭酒老爷送帖子在此,说园中牡丹盛开,要请甘相公明日去一会。黎青答应了,打发家人去迄,方笑嘻嘻进来,将帖子与甘颐看道:“何如?岂不又进一层佳境乎?”甘颐看了辛祭酒的名帖,又惊又喜道:“我昨日又不曾拜他,他为何倒发帖请我?”黎青道:“此定是辛解愠属意令妹,因我前日有一杯酒定亲之诮,故今日特耸甬其尊公以为重耳。”甘颐道:“既有此意,昨日辛解愠何不面言?”黎青道:“昨日辛解愠尚未曾通知他尊公,安可先言?”甘颐道:“既有此意,为何不早早通知他尊公?”黎青道:“郎君远方人,无所称据,故难于启口。昨因灯影诗做得风雅,则郎君之才有证,故借此以耸动尊公,方有今日之请也。”甘颐听了,因抚摩黎青而欣欣说道:“芳卿料事,何如此详明,真蓍龟所不及也。但他许多亲厚皆为舍妹而设,于我婚姻毫无干涉,却将奈何?”黎青笑道:“郎君何不思之甚也?父母最钟爱者儿女,辛祭酒既思为儿择佳妇,岂不思为女择佳婿?特一时未见可欲之入耳。明日郎君往见,虽侃侃以令妹为辞,然远约也。吞不可,吐不可,实香饵也。却借往来之密,渐吐露才华,则佳境中定更有佳境。郎君须留意审察,勿自失也。”甘颐道:“芳卿所言皆是矣。但人之才美,必赖人称扬,方足耸听。若待自家卖弄,相遇有限,能卖弄得几何?”黎青道:“这又不然。无才美之人,言于压众,貌不惊人,见不得正人君子,故要人称扬。或遇聋聩之人,不辨黑白,故要人称扬。若郎君,貌不减于河阳之花,才可胜于青钱之选,虽瞎人手摩聋人鼻嗅,亦知其美。况辛祭酒当代儒宗,辛荆燕女中班史,辛解恤文中英俊,岂有不识而待他人称扬之理?郎君此去,自冰玉快相照映耳。”甘颐听了,喜之不胜,因说道:“若能果如卿言,则我甘不朵之心愿遂矣!”因又问道:“他约明日,不知准否?”黎青道:“请客岂有不准之理?但他家人临出门曾说一句,明日是赏牡丹,必须天晴方妙,若是有雨,再来改日。”甘颐听了便双眼观天,争奈是三月天气,云来云去,忽暗忽明,甘颐心下甚是着急。不期到了午后,东风紧急,竟吹下一天雨来。初时一阵两阵,还望它住,后见阵阵相续,直下到天晚,尚自不休,急得个甘颐只是咨嗟,不胜怨叹。黎青见他无聊,因取酒与他慰解道:“今日不住,明日或者转晴,此时急也无用,莫若且开怀畅饮一杯,以破寂寞。”甘颐心虽不乐,然而无可奈何,只得与黎青相对而饮,饮罢而寝。正是:

对美还思美,看花又想花。

非关心不足,情已长根芽。

甘颐虽然睡了,却两耳只听窗外。不期萧萧索索,直落到天明竟不住点。及到天明.依旧又落。甘颐起来正与黎青商量,这等大雨还是去好不去好,早已有辛衙人来改期道:“看花雨天不便,今日不敢屈甘相公,只候天色一晴即来相请。”甘颐见辛家改了期,不胜纳闷。初犹今日望明日,不期一连竞下了三日,点也不住,直到第四日,半窗花影,方才晴了。甘颐刚起来梳洗,辛衙早已下过邀帖去了。甘颐方欢欢喜喜与黎青说道:“我只道被风雨折磨倒了,一般也有今日。”黎青道:“风雨折磨,倒只有限,郎君不要太欢喜过火,露出象来,被人看破,便是自折磨了。自折磨,便无法可救。”甘颐听了连连点头道:“瑶草爱我甚深,非只情人,实益友也!”吃过早饭,辛衙又有人来催道:“老爷说看花直早,就要请甘相公过去。”甘颐见邀,就要早去。黎青恐太早,留下,只挨到傍午方才放他上轿而去,又叫王芸拿帖跟随。

不多时到了辛衙。先是辛解愠接住,在大厅上见过礼。甘颐先谢道:“尊公老先生,小弟闻其喜于静养,懒于见客,故不敢轻谒,怎敢反辱宠召。”辛解愠道:“家父懒于应酬,诚有如长兄所言。昨因见长兄灯影佳作,以为高妙,十分爱慕,渴欲一会。又因小园牡丹正开,不可不求名人题咏,又以小弟辱长兄之爱,故草草折柬,屈仁兄一叙。蒙仁兄不鄙而宠临,诚厚也幸。”说罢,就邀甘颐入去道:“家父在后园候久。”甘颐因随趋而入。

到了后园亭子边,辛祭酒看见甘颐人物秀美,忙笑嘻嘻迎下亭来。甘颐因说道:“老先生斗山重望,晚生自愧远方下士,不敢仰瞻。乃蒙辱赐登龙,何幸如之。”辛祭酒道:“甘兄才子,本当走谒而后领教,因老病久不出门,又恃小儿通家之好,故大胆相邀,幸蒙慨临,真快晤也。”甘颐还要请拜见,辛祭酒不允,竟是长揖。揖罢,甘颐与辛解愠东西对坐,辛祭酒下陪。左右送茶,茶罢,辛祭酒就说道:“甘兄年正轻,怎诗才如此之美,实天生也。”甘颐道:“巴人下里,聊以自涂,乃辱大人之采。不胜有愧。”辛祭酒又问道:“贵庚只怕还未二十?”甘颐道:“十八。”辛祭酒道:“这等长小犬两岁。”又问:“堂上俱庆否?”甘颐道:“不幸先严久弃,唯寡母独自劬劳。”辛祭酒又问道:“有昆玉否?”甘颐道:“并无弟兄,只一弱妹,今年才一十六岁。”辛祭酒又问道:“甘兄曾授室否?”甘颐道:“尚未。”辛祭酒又问道:“以甘兄才美,谁不争夸坦腹,为何尚未归玉镜?”甘颐道:“一者蜀中僻壤,非河洲之地有淑女可求;二者,晚生小子尚滞青衿,岂敢妄作天姝之想。是以天涯孤馆,聊且自娱。”辛祭酒听了叹羡道:“才人举止自别!”因又问道:“敝同年施时雨在贵省做文宗,不知考得公否?”甘颐道:“原来施宗师就是老先生贵同年。这施宗师乃晚生的恩人,晚生已被府考遗落,幸遇宗师大恩,方才收录。”遂将庙中做词触怒,收考冠军之事,细细说了一遍。辛祭酒听了大笑道:“这等说起来,敝同年与兄虽是师生,又系知己了。”又问道:“贵府巴县知县王荫,乃学生的得意门生,甘兄曾会过么?”甘颐道:“但闻其清廉惠爱,实未曾进谒。”

正说不了,忽左右报酒巳完了,备在花下。辛祭酒因邀甘颐同走至花前,看那牡丹正花开得烂漫,虽遭连雨,毫不伤损,十分可观。花前张着幕帐,幕下设着三席酒。辛祭酒因说道:“甘兄初会,本不当如此草亵,因慕甘兄乃豪爽快士,或不拘此。又见牡丹开得正好,故屈此小叙,不意又为连阴阻了数日,今日方得领教。乞甘兄勿罪。”甘颐道:“老先生当代儒宗,晚生小子得望见颜色,已出万幸,乃复叨盛酌,又对此名花,高厚何以为报。”说罢,遂分宾主坐了,甘颐仍居东,辛解愠仍居西,卒祭酒原是下陪。左右送酒,三人对饮。饮了数巡,辛祭酒因说道:“灯影诗在古人咏物中,倒也不见有传者,甘兄乃能独创出奇,真大手笔也!”甘颐道:“此不过偶而应解愠兄之教,有何妙处,乃敢辱老先生珍赏。”三人又饮了数巡,辛祭酒因笑说道:“连阴数日,学生只恐花事阑珊,无以佐饮,今幸枝头颜色,尚不减于沉香亭畔,不知青莲何以发付?”甘颐也笑道:“青莲虽不敢当,然侍饮于王公大人前,而涂抹之丑恐亦不能免,老先生倘有所命,晚生愿博一笑。”卒祭酒听了大喜道:“甘兄既慨许赐教,何快如之。”因顾辛解愠道:“可快送酒,以发其兴。”辛解愠忙斟了一大玉觥,亲送至甘颐席前,又叫左右奉上笔砚笺纸。甘颐饮完,因对着辛祭酒打一恭道:“乞老先生命题。”辛祭酒道:“既屈甘兄对牡丹小饮,即事就是题了,不便又别命题。”甘颐听了又打一恭道:“是。”遂拈起笔来题七言律诗二首,送与辛祭酒道:“俚言塞责,望老先生教之。”辛祭酒接在手中,见其敏捷,已喜出望外,及将诗展开一看,只见上写着:

积雨后红芳园赏牡丹即事

沉阴全不念花安,鸟语朝来忽带欢。

日照尚疑红影湿,风喧新破碧纱寒。

已拼尽韵酬云里,却喜余春慰牡丹。

只恐乍晴晴未稳,忙扶残醉卷帘看。

其二

准拟看花事已休,何当红艳忽侵眸。锦云簇簇疑登殿,深色层层欲起楼。

开向文园终富贵,妆依金屋更风流。相看看到相关处,黯黯春愁早不愁。

辛祭酒看完。又细细吟咏,忽不禁称赏道:“甘兄此诗叙事入情,扣题切景,言外有无穷蕴藉,笔下无半点俗尘,前结芳香如画,后结吞吐关心,大得风人旨趣,即青莲再起,亦不多让。风云一便,翰苑凤池,旦暮事耳。”甘颐谢道:“爨下赏音,能有几人?老先生见爱则然,但恐天下人不如老先生之见爱耳。”辛祭酒看过,又递与辛解愠看。辛解愠看了,又称赞一回。辛解愠看过,辛祭酒又吩咐家人,叫送与小姐社中去看。然后奉上酒来,再三劝饮。甘颐见辛祭酒不住称扬,又见说传与小姐社中去看,心下十分快畅,便也欢然而饮。

大家饮到酣然之际,辛祭酒因说道:“诗词乃才人风雅之资,然古人云:‘吟成七个字,捻断数茎须’,亦妨工之事。故我学生,往往戒小儿之苦吟,不知甘兄何所师友,而敏捷风骚如此?”甘颐道:“大人前不敢妄言,实无师友,唯舍妹好吟,故朝夕互相推敲,以破村野之寂寞。久之,遂嘲风弄月,习为日用,而不知有搜索枯肠之苦,此家庭贫乐,实未尝废学。”辛祭酒听了大喜道:“据甘兄说来,则令妹之诗才,不减甘兄矣!怪道小儿,谆谆恳学生求婚于甘兄,想正慕此也。但学生细思,无才之女,可以门楣动之,有才之女,必定慕才。小儿虽也属意诗文,游心艺苑,但恐邯郸学步,不能生淑女之怜,故学生不敢轻于启口耳。”甘颐道:“解愠兄家传世学,天赋奇才,飞鸣行且惊人,豹斑何足为异。且在翩翩弱冠之年,又是皎皎临风之士,苟愿见良人,孰不作东床之思。矧舍妹有心有目,得能奉侍巾栉,自于愿足矣。但恐寒素,不足仰攀阀阅,奈何。”辛祭酒听了大喜道:“既蒙甘兄慨诺,则小儿幸获好逑矣,何幸如之。稍容择吉,敬纳红丝。”

大家说得快畅,又欢然饮了数巡,辛祭酒又问道:“甘兄青年大才,正好藏修,况萱草在堂,为何作此远游?”甘颐道:“晚生僻处一隅,从未见名山如何,大川如何。天子帝都又如何,王公大人又如何。窃恐虚生一世,孤陋寡闻,因不揣鄙野,亦欲游大川以成名。又闻相如求凰四海,又思择婿必须天下士,故孟浪而游。不意天不负人,甫至贵地,即蒙贤乔梓垂青,俯赐登龙,使晚生小子得扬眉饱德,吐气挥毫,成一番知遇。回想穷乡,实所未有。况又辱天下奇英,联弱菟之姻。由此论之,则晚生此游虽浪,而实非浪矣。”辛祭酒听了称羡道:“贤才之志,自足过人。甘兄将来所成,殆不可量。”因又命送酒,三人从午后直饮到日色平西。甘颐因思黎青叮嘱之言,不可过火,露出象来,遂辞谢起身。辛祭酒不舍,又留饮了数巡,方放起身作别。直送出大门,方才上轿而去。正是:

逢迎虽则也相亲,不及奇才能动人。

两首新诗惊一座,三分春化十分春。

甘颐别了归去,且按下不提。却说辛祭酒今日请甘颐赏花,原是欲为儿子求妇,不期见了甘颐人物秀美,诗才敏捷,倒动了一个择婿之心。但因女儿情性捉摸不定,一时不敢轻易出口,故但叫传诗入去以示意。及送了甘颐去后,复身回到内室,与夫人商量道:“这甘颐少年多才,又言词恳款,他自称其妹能诗,谅非夸诈。发儿求亲之事我已说了,他已允了,只消择日而行,不须疑惑了。但我想,古钗今年十八,虽不至于愆期,恰也正当其时,她又负此才华,严于选择。只是择来择去,并不见有人。我今见甘生,虽尚书生,然其人如玉,其才如金,定非长贫贱者。我意欲招他为婿,不知你意下何如?”井夫人道:“这甘生,老爷既看得入眼,自然不差,但须唤古钗来与她说明方妙。”辛祭酒道:“有理。”遂吩咐了丫环去请。只因这一请,有分教:爹娘性急,儿女悄长。

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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