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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家将

第 六十 回 验人头双王闹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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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良和焦赞为给杨景报仇,就要杀奔东京泞梁。这可惊坏了柴郡主:“二位贤弟,万万使不得。你们是当代豪杰,只是怀才不遇,将来还要你们替大宋江 山出力,嫂嫂也要你们帮着上在太君面前尽孝、下教孩子成人 ,也算你们弟兄没有白白结拜一场。”孟良说:“行,听嫂子的,我跟你进京,在老盟娘跟前替我六哥尽孝。”“贤弟,现时万万去不得京城!圣上传旨正在抓你们,你们哪能自投罗网?听嫂嫂良言相劝,赶紧先躲起来,有机会再报效国家。”“嫂子,就这么看着六哥白白死去?”“不!你六哥临终前,跟我嘱咐再三,二位贤弟成全他落个忠孝之名。为什么他认可背屈含冤?就是以死来报答圣恩,落个忠字。他如果想造反,也就不伏法了。你两人万不可给杨家惹祸了。你二人闯祸后,跺脚一走,就完了,可我举家满门还在天波杨府,岂不受连累?”“对!嫂子,我们听你的。”“你二人为什么跑到这儿占山来了?”孟良把详细情况说了一遍,郡主把脸一沉:“你们这么做,能对得起你死去的哥哥?依嫂嫂良言,速奔太行山找岳胜去,跟你岳大哥习 文练武,不要把功夫丢掉。”“嫂子,上太行山我们没——”孟良刚要说“没钱”,突然把话咽下去了。心里话:现在杨家死丧在地,自己不能相助,反而跟嫂子要钱,这象话吗?郡主说:“孟二弟,你没什么?”“啊——”焦赞着急了:“他不就是说没钱吗!”“这不要紧,我这有纹银二百两,给二位贤弟做路费。但有一件,可要学好啊!”“六嫂,你放心吧。可是,你此番上路,我们放心不下。”“不要紧,我这儿有人呢!”孟良听罢,转身告诉身后喽罗兵:“哎,弟兄们,你们回山吧,我们要走了。”随后,弟兄俩来到棺材前,磕了三个响头,又给柴那主深施一礼,二人扬长而去。

杨六郎见孟良、焦赞远远了,这才重新归置队伍,护送部主奔京城。一路上,奔波劳碌,非止一日。这天来到一个地方,一打听,这里离京城还有两天路程,杨景怕入京后被人认出来,就叫董齐买了几贴膏药,满满贴了一脸,只露出五宫,抱病躲到轿车里。白天不出来,只在晚上运动走动。

灵车已到十里长亭。郡主忙派人到京城送信,问圣上灵车是否可以进京?按规矩,外丧不能入京。因太君是无佞侯,再有郡主的面子,所以皇上推奏,灵车破例进京。

送信的人走了有一顿饭的工夫,突然城中一阵喧哗,文武百官出来迎接郡主。前边是佘太君,相陪有八姐、九妹、杨排风,后边是赵德芳、寇准、郑印、高君保、呼延赞、老贼王强等人。

怎么都来了呢?原来老贼王强把人头解到京城,上殿面君,正赶上大朝之日,八王和郑王都来伴驾。文武大臣刚参王拜驾完毕,见老贼拿着水围上殿,跪倒磕头:“万岁!臣已把杨景人头取回,请圣上过目。”说完,将人头献上。文武百宫一听,都觉得奇怪:这些天,王强不知到哪儿去了。今天突然上朝,所为何故?都眼望着赵德芳。八王说:“万岁,王强是从哪儿归来?”天子赵恒说:“王兄,前者因为你不在朝中,故此不知。自从杨景被发配云南之后,他非但不思己过,反而恨怨寡人处置过严。是他,在云南招兵买马,图谋造反。还叫凶手孟良劫牢反狱,救走焦赞。他目无王法,犯了十恶不赦之罪,是朕命王大人到云南追杀杨景。”八王一听,火了:“想那杨景忠孝过天、仁义憨厚,焉能谋反?这都是小人边的诲言。万岁,你怎能听一面之词?”皇上说:“赃证俱在,怎说偏听?那叛臣岳胜胆大包天,受六郎唆使,杀死代理元帅狄玉陶。看,这有边关的折本。”八王说:“不对。本王也听说过狄玉陶之死。当时,杨景正在京都,怎能怪他?”皇上说:“贤王莫非忘记?那日朕要杀杨景,岳胜带人因京之时,杨最出城退兵,二人曾经见面。如果不是六郎出主意,为什么岳胜把边关众将拉到太行山扯旗为王?”“这——”八王无言答对,沉思半晌说:“事情且在,但应该三头对案,经大理寺审讯后再定案。人命关天,焉能草率从事?”“哎!如若明把杨景解田,岳胜和孟良得讯,定要领兵杀入京都。到那时,又得动干戈、伤人命,反而不美。杨景和岳胜是狼狈为奸,朕先将杨景处死,只剩岳胜一勇之夫,待寡人再派兵平息,定可除内患。”八王把眼一瞪:“倘若杀错,该当如何?”“哎!焉有杀错之理?法不责己,焉能责众?不要以为杨景是你的御妹丈,你就百般袒护。前车之覆,后车应引以为鉴。历代亡国,多是因皇亲闹事啊!”八王还要争辩,寇准忙接话茬:“王家千岁,杨景都死了,你还争辩什么?先看看亡人再说。“寇准说罢,天子赵恒命人打开木匣,将人头献上。内侍将人头放在托盘内,在上一举,把皇上吓了一跳!你想,那死人能好看吗?龇牙咧嘴,一点血色也没有。虽然保存得好,但从云南到京城,路途遥远,过了多日,也变样了。不过,尚能认清。赵恒确信是杨景无疑,用袍袖遮住龙颜,一摆手:“拿下!”

八王过来,捧住人头,看罢多时,放声大哭:“御妹丈啊,你可疼死孤王了。”说完,气堵咽喉,往后一仰,昏厥在地,人头失手也扔在了地下。此时,可把文武吓坏了!王强见势不妙,小声和皇上说:“快将贤王送回南清宫,调养贵体。”天子点头,叫人把八王抬走。

其实,王强是怕八王醒过来,用金锏揍他,所以才出了这么个主意。

这时,汝南王郑印、东平王高君保、铁鞭王呼延赞奏本:“杨景冤枉!他若造反,就不会伏法,早已杀掉钦差,逃亡在外,他既伏法,就是没反。此事应深究罪魁!”皇上说:“杨景伏法,是因他举家满门尚在京城。他若逃跑,岂不连累杨家女将?用他一条命,换得满门人,还是上算的。”“不对!杨景案子不清,死得冤枉。”天子大怒:“明明你们袒护杨六郎,朕知你呼、杨、高、郑四家交 情过命,难道和他同流合污?再要替他巧辩,与死者同罪。”文武一看皇上火啦,知道准是王强冒的坏。可是,岳胜、孟良和焦赞确已造反,已在太行山自立为王。况,又有人命在身,说与六郎无关,也无凭证。故此,都替六郎惋惜,偷偷掉泪。

刚才,文武官员都顾救八王了,谁也没注意寇准。寇准暗想:杨景真能死吗?我不信,等我看准了再哭。他拿起人头左看右看:嗯!是象杨景,鼻子、眼睛都象。这嘴可大点,死了之后,大概变样了?不对,这个门牙根怎么黑了?嗯!是他;嗯!不是他。他嘟嘟嚷嚷的,一会摇头、一会点头,惊动了老贼王强。他看着寇准,暗暗吃惊:难道我杀错了?为什么寇准摇头晃脑?寇准这个人心最细,又断过潘、杨一案,他和杨景最熟,大概他看出是假?真要杀错了,天哪,我又失算了。肖太后命我卧底在中原,十几年就盼着这一天,难道前功尽弃?他正狐疑,寇准把人头的发给子打开了。王强不解其中之意,寇准心里明白:人死这么多日子,以五官上看是看不清了。他突然想起一件事:记得当年杨景和我说过;他头顶心有几根红发。我看看有没有,就知道真假。他打开发给子,左瞅右看,怎么也找不出红头发。寇准喜出望外:不是六郎呀,你又诈死埋名了!你能蹒了王强,可瞒不过我寇佳。哎,那么死者是谁呢?甘愿替杨景丧命,真是仁义过队肝胆照人,此人比我强之万倍。那么,他家的妻儿老小何人照料?想到这儿,心中一阵难过,眼泪象断了线的珍珠,洒在胸前,嘴里还不住地念叨:“你死的好苦啊!”说着,把发给给系上。王强见寇准真哭,暗想:不会杀错的!不然,寇准不会伤心。人不伤心不掉泪,别乱猜疑了。又一想:不对!寇准诡计多端,不能不防。尤其在云南见到一人,和六郎长得太象。那个人能不能是杨景呢?待我再慢慢明查暗访。杨六郎啊,你一个武夫,岂能逃出我手?

正这时,金殿下有一人:头戴麻冠,身披重孝,手拿哭丧棒,硬往金殿上闯。两旁卫士不让进,他拿哭丧棒乱打。卫士们谁也不敢还手,只是干吵吵。皇上听见了:“下边什么人喧哗?”“万岁,双王呼延丕显戴孝上殿。我们拦他,他不听。”“叫他上来!”呼延丕显上到殿来放声大哭:“六哥呀,六哥呀!”

原来,双王这几天没上朝。今天听人说,王强把六郎的人头从云南带进京城,疼得他直蹦:“六哥死了,我也不活了。不行,找皇上说理去!”正好,街上碰见一家办丧事的,人们穿着孝服。双王过去对人家说:“给我快脱下一身来。”那些人都认得呼延丕显,忙给他脱下一身孝袍子,他穿上就上金殿了。等到金殿,皇上一看,火大了,胆大的呼延丕显!你竟敢在金殿穿孝衣,哭杨景,你可知罪?”“昏君!你香臭不分,忠奸不辨,杨家为国,功劳盖世。当初,金沙滩一战,没有杨家将,你皇父早就丧命,哪来的你这昏君?大郎替了赵光义、二郎替了八贤王……只剩杨景一人,还让你给处死。你真是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今天我打死你这无道的昏君!”那呼延圣显眼珠子通红,举哭丧棒冲上来了。铁鞭王呼延赞在一旁都快吓瘫了,被老丞相王苞搀了下去。皇上气坏了,忙叫武士们上前抓住双王。然后,又一拍龙书案:“杀!”寇准一见要杀呼延丕显,着急了。怎么能保下来呢?眼珠一转,计上心头:“万岁,千万别杀双王,他冤枉。”“寇爱卿,他要打朕,大闹金殿,杀他还冤?”“万岁,不是他要打你,那是六郎的魂儿附了他的体。不信,我问问他就明白了。”皇上半信半疑,见寇准又说的一本正经,忙说:“你问吧!”寇准故意问双王:“双王,刚才你怎么了?是不是一时迷糊,心绪繁乱,不明白了?”呼延圣显心想:寇准哪寇准!六哥死了,你们都不管,装什么好人?气得他一言没答,把眼睛闭得紧紧的,不爱看寇准。寇准有词了:“万岁,他现在心里还不明白呢!杨六郎活着是英雄,死后也有灵验。他能这么死吗?你们验他人头,他火上来了。双王是他磕头老兄弟、交 情过命,哥俩要近乎近乎。把魂儿扑在他身上,双王才穿孝服上殿。你看他两眼发直,冲你举哭丧棒,那是杨景闹鬼呢。”这一套全是寇准编的瞎话,为的是救双王。

皇上也不信:“寇准,你休要谣言惑众!”“万岁,臣调入京城,一步登天,青云直上,敢不报答皇恩?我当知县,审葫芦、问黄瓜、打石头,什么蹊挠案子没断过?不信,我再问问。”他忙转身对丕显,又使眼色又说话:“双王千岁,你现在心里可明白了?”丕显清楚了,心想:我这么办没用。我一骂,皇上抓住理由非要杀我。现在,寇准是为救自己,干脆,我借这个台阶下吧。想到这,急忙点点头:“刚才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糊里糊涂就上殿来了。”“孝袍子是哪的?”“不知道,来时候我也没穿呀?”“这就对了。万岁呀!他是叫六郎的魂儿附体了,望万岁宽恕。”呼延赞急忙上来,跪下磕头:“万岁,看在老臣份上,饶过他的死罪吧。”皇上自以为是真龙天子,是上方星宿下界,最信神鬼。听寇准这么一说,也觉得头发根发廖、脊梁发凉,真认为是六郎显灵了,忙说:“好,饶过呼延丕显就是。”此时,王强悄悄扒到皇上耳边说:“万岁,是双王要杀天子?还是真撞着了六郎的鬼魂?这可难说呀!留他在身边,可是后患。”皇上明白王强的意思,忙说:“呼延丕显大闹金殿,死罪饶过,活罪不免。现把他以大贬小,调出京城。王大人,你看叫他到哪儿合适,写个呈文来。”“是。”就这样,把双王调出朝了。

就在这阵,殿前有人高呼:“万岁,老臣见驾!”这一嗓子,声音又高,还透着凄惨,顿时金殿鸦雀无声。文武群臣顺声音观看:走上一位老人,鬓发皆白,面带泪痕,步履踉跄,手拉龙头拐杖,走上金殿。此人正是无佞侯佘赛花。看见太君,忠良心里都很难过。人生在世,最凄惨的是中年丧偶、老来丧子,这两件事都叫太君摊上了。别说是个女人,就是男子也受不了。况,太君早已年过花甲,已是风烛残年,怎忍受这丧子噩耗?大家看着太君,大气也不敢出。

王强一进京,皇上验人头,有人给杨府送信。杨门女将听说六郎己死,哭声一片。老太君肝肠寸断,把抓柔肠一般,哭昏了好几次。大夫人张金定劝说婆婆:“到金殿将人头领回,办丧事要紧。”佘太君很刚强,哭罢多时,擦干眼泪,穿好官服,拉上拐杖,直奔金殿。龙头拐冲着皇上点了三点,强压怒火说:“老臣见驾!”

太君越是这样沉稳,大家越是难过,可又无法解劝。王强吓傻了,直往皇上身后躲,怕老太君用龙头拐杖打他。太君暗想:有眼泪也不能在这儿掉!金沙滩一战,我丈夫和好几个儿子都战死,我也咬牙活过来了。况,我在这儿一哭,定叫奸贼讪笑。想到这儿,忙说:万岁,臣闻杨景人头已解回京都。能否让老臣把我六儿人头领到府里,好好超度一番?”“老爱卿!死后无罪,应该收尸。把人头拿回去吧!”说罢,命内侍把装头颅的木匣交 给太君,带回府去。等尸首回城,再办丧事。

三日后,有人送信:“灵车已到十里长亭。”太君得信,上金殿问皇上:“让不让灵车进城?”皇上假施仁德,不但准奏,还命文武群臣去接郡主和灵车。

八王这几天悲愤交 加,在府里不吃不喝。听说杨景灵车回来了,要亲自去迎。

今天王强格外殷勤,跑前跑后。老贼多了个心眼:后悔在云南时,没抓住那个和六郎面貌相同的人。这次,想借接灵车的机会,弄清是否把人杀错了。老贼暗想:如果活着的那人是任堂惠,就不会进京,如果是杨六郎,他准要随同郡主回家。护灵的要有此人,我定再上殿面君,告杨景个欺君之罪。二次再杀,也不为迟。

到在十里长亭一看,云南的军卒拥着灵车,车上面搭着布篷子,后边还有好多车辆。柴郡主早已从轿车上下来了,她见亲人来接,泣不成声。杨排风怕她摔倒,急忙跑来搀扶。老太君看着儿子的灵车,站立不稳,八姐、九妹左右相搀。柴郡主扑到太君怀里,哭得死去活来。太君拉着六儿媳,老泪纵横:“我贤德的儿媳呀!不要难过。你们的事,老身都知道了,快先见八贤王。”郡主走到八王近前:“王兄,你妹夫已丧命。剩下我们孤儿寡母,可怎么活呀。”八王说:“御妹,千错万错都是愚兄之错。怪我一时疏忽,圣上传下了密旨。等为兄知道,已经晚了。你也不要过度悲伤,人死不能复生,要保重身体,孝敬婆婆,将宗保、宗勉教养成人 ,也算对得起亡人了。有什么难事,王兄给你办。”“谢王兄。”

此时,文武百官都来给郡主见礼。柴郡主飘飘下拜:“有劳各位大人,替我杨家操心,多谢了。”

正在这时,跑来两个少年。他俩满身重孝,看见郡主,边喊边哭:“娘啊!”正是宗保、宗勉。郡主搂住这两个孩子,更难过了。

寇准一看人太多,也顾不得说话,他专门注意王强。一看老贼东瞅西看,寇准担心,怕老贼看出破绽。有什么办法把他支走呢?眼珠一转,有了主意,提高嗓门念丧音:“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有人老在万岁面前吹风,不把六郎吹死他不能完呀!”王强一听这话,明白是说他呢:一会儿,八王急了用金锏打我,我该怎么办?我躲躲吧!趁这机会,找找那个象杨景的人。他围着长长的队伍,前前后后转了两圈,也没找到那个象杨景的人。老贼安慰自己:那个人不去六郎,没回来呀!可他还不放心,又躲到队伍后边,暗中到察。

这时,太君问郡主:“媳妇,谁送你回京的?”“多亏任如贤弟!”“他在哪儿呢?”“他病了。一路上受了风寒,在车里养病。”此时,车辆启动,文武官员护送灵车,从京城东南门进城。一路上,宗保、宗勉扶灵车,王强在后边跟着。

到了天波杨府,八王和文武大臣陪着老太君进府了,灵车也进去了,棺材放在灵棚里,只剩下杨景的车辆。六郎不敢下车,坐在里边等着。

这时,宗保、宗勉奉太君之命,来接任叔叔。两个孩子冲车里喊:“任大叔,您下车吧,我奶奶请您呢!”六郎心想:这时外人该走净了。于是他下了车,蹬台阶就往里走。哪知道王强在身后边看着呢。他一看:车里下来这个人,头戴大叶方巾,身穿箭袖。这不是杨景是谁呢?他赶忙往前进身,猛地一下,伸手抓住六郎:“贤弟呀,你可想死为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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